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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归远(红蕖)


于是他赶紧又道:“今年十月初八,在邶阳山上要召开新一轮的武林大会,到那时,屿湖山庄会代表朝廷把新政令都一一说清楚的。”
谢祁“哦”了一声,手掌轻轻拍了拍椅子扶手:“是了,今年又是召开武林大会的年份。唉,到那之前,不知乔家的事能不能落定尘埃。”
“希望能如此吧。”谭玄答道。
武林大会三年举办一次,地点大多在慈航寺所在的邶阳山,偶尔在逍遥派的天南山。
武林当中,历史最悠久、声望最崇高的这两家门派来主理武林大会,最能服众。凤凰院虽然在声名上也不逊于这两家,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行踪缥缈,甚少涉足尘世,别说主理大会,连参不参加都不一定。
当然,作为武林盟主,乔古道也必定会参与到武林大会的召开中来,且一定是和慈航寺住持、逍遥派掌门一起担当最高的话事人。他也不想把事情拖到武林大会召开的时候,生怕到时情势会变得更加复杂。
“朝廷现在越发倚重你们屿湖山庄,看来以后屿湖山庄在武林中更是举足轻重啦。”谢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这句话却正戳中了谭玄心底的郁结之处。
倚重屿湖山庄?乍一看似乎是这样。等到了武林大会之时,代表朝廷对天下群雄颁发新的政令,群雄谁敢不从?那时看起来,恐怕真是风光无两。
但也只是看起来。
风光无两的另一面就是风口浪尖。
表面的谁敢不从之下,心里又会藏着些什么呢?
对朝廷自是不敢有异,可是对屿湖山庄呢?对他谭玄呢?
一丝苦笑爬上了他的唇角:“……其实也未必,总有些不足为人道处。”
谢祁打量着他的脸,他坦然以对。过了半晌,谢祁低低地“呵”了一声,拿起茶盏慢慢饮了一口:“谭庄主,老夫有一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这样话的人一般都是会讲下去的,谭玄便静默着洗耳恭听。
“衡都虽是世间至为繁华之地,却少了份身在江湖的潇洒恣意啊。”
谭玄愣住,他下意识地看向谢祁,谢祁也看着他,两道浓眉下的眼眸似藏着些意味深长。
谢祁为什么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谭玄心中倏地闪过许多念头,白城对他说起过什么吗?还是他听闻了什么?谢祁和师父年轻时曾有一段交情,二人偶尔也会通书信,是从师父那听出了些什么?
——所以劝他或可考虑远离衡都浮华下的争斗倾轧,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潇然归于山高水长?
可是……
可是他还有自己的一份职责。
“谢掌门说的极是。”他的唇角向上扬起,“晚辈其实并非恋慕繁华,若有一日能快马轻裘,仗剑江湖,那真是复有何求?”
谢祁朗声笑起来:“话说得冒昧,老夫毕竟只是江湖中的一介武夫,见识有限。”
谭玄也垂首笑起来:“谢掌门说得哪里话。”
既说到此,该说的话也就说得差不多了。谢祁又问了些别的无关紧要之事,谭玄侧目看看天色已近午,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退。
谢祁颔首,让他自便。
谭玄迈步走到门槛前时,忽而停住,又转回头看向谢祁。
“谢掌门,别的话不提也罢了。不过……若是便宜,不如把手里一些不大值当的产业处理处理。银钱拿在手里,也是一样的。”
谢祁明显怔了一下,眉宇间下意识地纠起,随即冲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谭玄刚走出怀雪堂没多远,忽然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唤自己:“谭庄主,请留步!”
谭玄倏地一愣,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往右边延伸的蜿蜒小路边,有一座堆叠的假山,此刻在假山之畔,谢夫人正带着两个女使伫立着,抬眼望着他。
他赶忙躬身行礼:“晚辈见过谢夫人!”
谢夫人微微颔首,带着两个女使款款走到他近前停下。
谭玄低头望着谢夫人的脸,谢夫人娘家姓段,其父段冲执掌听泉山庄,在武林中也颇具名望。谢夫人年轻时是江南武林出了名的美人,擅使双剑,不过嫁给谢祁后,就甚少行走江湖了。
到如今,谢夫人也已年近六旬,不过依旧能看出当年出众的风采。但白城的容貌跟母亲也不十分相似,他更像是挑了父母相貌上最出色的地方,再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
真是,同样是人,怎么有人就这么会长?同一对父母所出,谢家的三个女儿虽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但仅相貌上论,竟都不及这个弟弟。也难怪跟白城年纪最接近的华城,小时候跟这个弟弟格外不对付。
谢夫人神色宁和,但依然掩不住眼眸深处的一缕纠结复杂。谭玄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温和一笑,率先开口:“不知谢夫人有什么话要问晚辈?”
谢夫人这才道:“谭庄主在雁来馆住得可还习惯?也不知有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都是很好的,让谢夫人费心了。”
谢夫人又看他一眼:“谭庄主才是费心了,难得来一趟,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谭玄道:“这是应该的。谢夫人这么说,就是折煞晚辈了。本来跟白城是计议好,要赶来给掌门祝寿的,只可惜节外生枝,又路途遥远,误了时辰。”
谢夫人微微抿唇笑了笑,眉宇间浮出些游移的神色,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开口:“谭庄主,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白城在衡都,过得好吗?”她说完似乎又觉得话语间有些不妥,急忙又补充道,“我自然知道你待他……必是好的,只是其他方面,他回家来和信里都只说好……我总归是有些担心。”
看来这才是她在这里等着他的真正原因。做母亲的总是比父亲容易心软,也更愿意表露对儿女的关心。只是这种无论是来自父亲还是来自母亲的关心,于他而言都是无比遥远、而模糊不清的回忆了。
“他过得真的挺好的,东胜楼上上下下都很爱戴他,他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在衡都也是颇有名气的,跟衡都左近的一些武林门派也有些来往,有些交好的朋友。东胜楼这几年蒸蒸日上,以做江南菜品而闻名,连晋王殿下都曾去过,您想这可不是一般酒楼能有的。现在在衡都,东胜楼也是排得上号的名店,您要是得空,真该去瞧瞧。”
谢夫人很是专注地听着,听到末了脸上渐渐浮露出一抹欣悦的微笑,随即又扬起头,犹豫了一下:“你们这次出去,他没受什么伤罢?我总觉得他瘦了一圈。看他信里说,都跑到和倞罗的边界了,听说朝廷正在那里用兵……”
谭玄宽慰地一笑:“我们在那的时候还没开战。他……他没受伤,是我伤到了肩膀,他忙着照顾我,让他受累了。”
谢夫人忙道:“你受伤了?不要紧吧?现在好了没有?”
谭玄抬了抬胳膊,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好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
谢夫人瞧着他的动作,略略点了点头,又道:“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照顾他也的很多的……”
谭玄笑了笑,静静等待可还有下文。
谢夫人依然站在原地,近午时分的阳光倾洒在大地上,她的额角已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个女使在她身后摇着把团扇替她扇着风,一个女使递过来一条帕子,她却伸手推开了。
她终于说了下去:“谭庄主,这些年来,我们也不曾见过面。要说我没有怨恨过你,那不是实话……我只有白城这么一个儿子。我不知想过多少次,你那时为什么要到越州来,白城为什么要遇到你,我为什么没早些觉察白城的变化……我甚至不知道想着这些,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她说到这里,声音虽然依然克制,但绷紧的嘴角却流泻出了她心情的复杂。
谭玄垂首站着,静静听她说下去。
“不过,时间久了,我也慢慢想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白城的错。我和他父亲……其实也没有错。我和他父亲,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其实之前也曾见过,年少心动,我不是不知道那种感觉……我和他父亲只有白城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从他小时就寄予厚望,期待他承继家业,把寒铁剑派发扬光大,不堕祖宗威名……但是,他的人生终究是他自己的。”
“他并不为我或者他父亲而活,也不是为寒铁剑派而活,他确实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既然他选择了你,你也没有辜负他,那我们……”说到这里,谢夫人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等我眼睛一闭,又哪里能管得到了。”
谭玄嘴巴张了一下,又闭上了。
谢夫人却自顾自的继续:“我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四个孩子,现在除了锦城留在身边,其他三个都天南海北的,想想这一辈子还能见到他们几次?到了我这个岁数,也无非是希望他们都过得好,然后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所以,”她再度抬眸看向谭玄,“这一年到头的,若是能有闲功夫,你们……你们就回来看看吧。”
谭玄没有料到这番话最后会走向这样一个结尾,不禁愣住,没能接上话来。
谢夫人却用尽量慈和的目光看着他,对他道:“我知道你……年幼时就失去了家人。也不是我托大,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把这里当做另一个家吧,想来的时候就来住上些日子。”
谭玄喉头一时哽住,他能理解白城的父母厌恨他,也推测过时间流逝,他们或许会慢慢接受,但他们能包容到这个程度,是他未曾想过的。
他们竟愿意接受他,成为“家人”。
命运的残酷,让他早早就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却未曾想,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生活又给了他一份厚待。
他看着谢夫人温柔而慈和的面庞,几乎想要喊出一声“母亲”,但这个词于他而言实在太遥远,太陌生了,最终还是卡在了半途,只有些艰涩地吐出一句:“谢夫人,您真是待晚辈太好了,晚辈不胜感激。以后,我们一定尽量多回来……”
谢夫人温和地笑起来:“好!不过你刚才说的也对,趁着我们身子骨都还硬朗,是该上衡都也瞧瞧去。”
她一边说一边终于接过了女使手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真是,这么大太阳,我竟拉着你说了这许久的话,你快歇息去吧。”
谭玄双手抱拳,对着谢夫人深深行了一礼,然后一直待到谢夫人带着两个女使走远了,身影消失在了怀雪堂的墙内,他才转过身,往雁来馆走去。
然而走到半道上,他忽然瞧见秋鹤正坐在路边树荫下的一个石墩子上,张着嘴正看旁边树枝上两只雀儿打架,心里不由奇怪,便上前去叫了他一声:“秋鹤,你怎么在这儿发呆呢?”
秋鹤一听是他的声音,立刻就蹦起来了,眼睛一眯,满脸都是笑模样:“爷,我哪是发呆啊,我这是在等你呢!”
谭玄更奇怪了:“等我?等我干嘛,有什么事?”
秋鹤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近旁:“还能干嘛呀,公子叫我来的呗,等着您,见了就请您去!”
“去哪儿?”
秋鹤跟了白城三四年了,跟他们都很熟悉,性子又活泼,这会儿也不答话,只在后头推着谭玄走。
谭玄一边往前迈步,一边回头问他:“你这小子,还跟我打起哑谜了?”
“我的爷,我跟您打什么哑谜呀!还能去哪?上我们公子院子里呗,我等了您好半天了,眼都晒得发花啦!”
谭玄笑道:“你就信口胡诌吧!你刚才盯着鸟儿看那么入神,我走过来你都不知道,眼睛发的哪门子花?”
秋鹤吧唧了一下嘴:“哎呀我的爷,那是您老人家功夫俊呀,走路不带声儿的,我这凡夫俗子的耳朵哪能发现得了。”
谭玄平时挺喜欢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少年,就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随着他往前走。没走多远,一处小院出现在他们面前,正是白城在家里的居处,景明阁。
在止园里,景明阁占地算是小的。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些的地方都归三个姐姐了,轮到他,就分到了这么个小地方。
小归小,走进院门,却见嘉木扶疏,高矮错落,顿有一股清凉幽静之意。
最高的是一棵大香樟树,树冠犹如一朵绿云,盖住了大半个院子。树荫下设有一套石头桌凳,一只花猫正趴在上面睡觉。听见人进来,机警地起身,盯着瞧了片刻,就悄无声息地跳下桌子跑不见了。
院子另一边养着大小几缸荷花,娉婷凌波,粉若烟霞。荷叶下似乎还有鱼在游动,能听到一点鱼尾搅动水波的声响。
谭玄踏着地上的石砖往前走,砖缝间探出些细嫩的青草,一点苔色悄悄地攀上墙角,让这个小院更多了一份自然清丽的气息。
秋鹤加快步子跑在前头,替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谭玄抬脚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就更去了外头的一份燥热。
谢白城当初在家的时候,自然院子里也有专门的仆佣伺候,但他离家的时间久了,这些人也就打散分去了别的地方。他偶尔回来时,再临时调拨人来做事。不过在衡都自食其力的时间久了,他也不大愿意院子里塞太多人,除了一些扫洒杂活,平时依然只留晴云秋鹤在身边。
所以此刻谭玄走进屋子,一个人也没看到,整间屋子静悄悄的。
因为安静,秋鹤也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身边道:“公子在楼上呢。”
景明阁是两层的小楼,所以才会称为阁。
谭玄当年只在外头冲着窗户扔过小石子,没进过门,因此到了如今,竟还要靠秋鹤给他指路,才在一处隔扇后头找到了上楼的楼梯。
楼梯是木质的,时间久了受潮,踩上去自然有些吱嘎响。
谭玄在轻微的吱嘎声中走上楼梯,二楼的陈设一下子豁然呈现在他眼前。

二楼分了里外两间,当中由一座圆光落地罩隔开。
外间看起来是供起居用,有桌椅书案,也有茶几橱柜,角落里还有高矮相间的三个花架,上面搁着郁郁葱葱的兰草。另一边角落放着盆架,旁边一张小桌上则摆着镜架,此刻上面盖了一块蓝色的软绸。
那座圆光落地罩很是精美,中间的圆形拱门周围全是精雕细刻的花草图样,灵动活泼,一看便是出自名家手笔。
而落地罩的另一边,就是寝卧了。
站在谭玄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一张小圆桌,和圆桌边的一把藤编躺椅。
小圆桌上摆着两小碟点心,还有一只淡绿色的琉璃盏。藤编躺椅上则是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家常的竹青色单衣,头发也没束冠,只拿一条同色的绸带高高绑起,此刻如鸦青缎子般从藤椅边上流泻下来。
他的手指瘦长而白皙,有着恰到好处的骨节,就显出一种匀称精致的漂亮。这样一只漂亮的手里正拿着一本书,这本书正好挡住了这个人的脸。
谭玄不自觉地就微笑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真走过去了,才发现晴云也在,正在角落里往盆子里放冰。见他进来,连忙行礼请了个安,然后就提着冰桶急急地退开下楼去了。
等到楼梯的吱嘎声消失,谭玄便一把捉住那本书的上端,往外一抽:“让我瞧瞧谢公子在读什么好书?”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到书上去,因为书后面,谢白城正眯着眼睛冲着他笑。
他沁着自然红润的唇瓣勾勒着一道优美的弧度,露出里面光洁齐整的牙齿。一双眸子躲在长而密的睫羽后面熠熠烁烁,像洒进了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
谭玄就顾不得手里那本劳什子的书了,随手往旁边的桌上一扔,俯身要去讨到一个吻。
那只刚才还拿着书的漂亮的手却忽然抬起来,挡在了他嘴上,莹亮清澈的眼眸眨了眨,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哟,你才刚进门呢,就这么猴急?”
谭玄撑在他身体上方,两人不过隔着一拳的距离,他都能清楚地看见那双透亮眼眸中自己的倒影:“敢问谢公子,这‘刚进门’是该怎么理解?”
谢公子吃吃笑起来,稍稍转了一下身子,歪着头觑他:“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呗!”
“你可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谭玄说着,两只胳膊猛地往下一抄,一只兜住他的肩背,一只穿过他的膝弯,把他打横抱起来。
白城慌忙搂住他的脖子:“喂,你干什么啊!肩膀不疼了是不是?”
谭玄抱着他潇洒地转了半圈,自己往那藤编躺椅上一坐,把怀里的人放在了膝上,随后才笑道:“放心,好差不多了,抱你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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