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城听完“哦”了一声,转回身去,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谭玄却不答应了,抬起身追过去,凑到他耳边:“你还疑我不?嗯?”
谢白城埋着头道:“我没疑你,就是觉得……你真能折腾。”
谭玄道:“还抵赖?在你眼里我这么没原则的吗?你说你该不该罚?”说着突然变搂为挠,去挠白城的痒。
谢白城边笑边挣扎着躲,声音都有些喘:“我没有……好好好……我有……哎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要……不要了……”
见他终于讨饶,谭玄停下了手。此刻正好是翻身笼在白城身上的姿势,目光下落,便见他一张如玉面庞染了淡淡绯红,目光盈盈流转,带着水色的唇微微分开,喘息未定,中衣领口在挣扎中散开,露出了一大片引人遐思的白皙肌肤——
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谭玄低下头去。
谢白城似乎还有一瞬的挣扎,但很快就放弃了,浓密的睫羽悄然覆下。
“啊——”
在唇瓣即将重合的瞬间,一声属于男人的凄惨尖叫骤然响起,撕裂了整个驿馆中昏昏欲睡的宁静。
听起来似乎是程俊逸的声音。
谭玄和谢白城都飞快翻身下地,一手抓起外衣,一手提起兵刃冲到他们房前,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谭玄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而这个时候,孟红菱也披着衣服拎着她的小短剑赶到了,见门口已经被人占据,只好努力从谢白城肩膀边上探进脑袋观瞧。
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愣在了当地。
只见房间里,程俊逸面色惨白地跌坐在一张凳子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只灰毛大老鼠,此刻被一支袖箭从背上穿过,钉于桌面,老鼠的腹下渐渐蔓开一小滩血。
而时飞正侧身坐在床上,单腿屈起,左臂架在膝盖上,手腕上绑着一支精巧的袖箭箭筒。
“你怎么能……把老鼠射死在桌上啊!”程俊逸突然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悲鸣,嘴唇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起来了。
时飞笑嘻嘻的地收手撤腿,瞧着他道:“怎么了?你不会想留着养吧?想养你早说呀,我就留它一条命啦!”
“这桌子可不能要了!不能要了!”程俊逸继续哀鸣着,一边缩手缩脚地企图尽量离远一些。
“干嘛不能要?把老鼠扔了,洗洗干净,不还是能用嘛!”时飞不以为然道,又眨眨眼睛,看向程俊逸,“不是吧,你就这么怕老鼠?!”
程俊逸哆哆嗦嗦没有接话。
谢白城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俊逸你小时候特别爱吃糖饼,你爹不许你吃,你就趁睡觉时偷偷带去床上吃。有一天夜里,你突然觉得嘴边痒痒的,睁眼一看,一只大耗子正趴在你枕头上舔你嘴角的糖饼渣,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跟你对个正着。你给吓病了一场,自此就特别怕老鼠了是不是?”
程俊逸闻言,呆呆地回头望向他,结结巴巴道:“谢、谢哥哥,你、你怎么知道的?”
谢白城粲然一笑:“你哥说的。”
程俊逸脸上浮出一丝气恼的神情,抿着嘴不说话。
谢白城歉然道:“哎呀,对不住,我不该就这么说出来的。”
程俊逸赶紧摇头:“不是,我是气我哥怎么什么都说……”
这时时飞已经跳下床来,两步跨到桌边,握住袖箭的箭杆微一用力,箭就拔了出来。
他把箭放在一旁,拎着尾巴稍,把肥硕的灰毛老鼠提了起来。
程俊逸的脸色立刻又白了几分,迅速拉开和他的距离。
“……你们没事不要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陈宗念杀上门来了。”谭玄黑着一张脸道。
“就是,”孟红菱难得的对他的发言表示了支持,“不就是一只老鼠吗?你怎么叫得比女孩子还大声呀!”
程俊逸悲愤地看了她一眼,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时飞拎着老鼠尾巴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把老鼠给扔了出去。
“你怎么能乱扔死老鼠?!”程俊逸立刻又发出了痛心疾首的质问。
时飞眨巴眨巴眼睛:“这又怎么了?一会儿就会有野猫叼去吃啦。”
谭玄也跟着点点头:“程二少爷,你既要行走江湖,怕老鼠怎么行?其实老鼠看着样子令人厌恶,去了头剥了皮,用火烤一烤还挺香的。你这么一想便也不会觉得多可怕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周围气氛有一点不对,再一看,原本众人瞩目的焦点是程俊逸,此刻却成了他。
谢白城似乎悄无痕迹的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小心翼翼地瞧着他:“你还吃过老鼠?”
谭玄一愣,点点头:“我小时候家里真的很穷啊……”
不是他的错觉,谢白城和孟红菱一起又悄悄拉开了一点距离,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这、这又怎么了?!”谭玄真是搞不懂他们,在饿死和吃老鼠之间,谁都会选吃老鼠的嘛,他转过头,“时飞,难道你没吃过老鼠吗?”
时飞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小时候住渔村里,至不济还有鱼吃。”顿了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师哥你是不是觉得刚才那只肥老鼠丢出去喂猫太可惜了?要不我去捡回来?”
谢白城“噗嗤”一声笑了。谭玄瞪着时飞道:“回去扣你俸钱啊!”
时飞冲他做个鬼脸:“本来钱就不多,你再扣,我还不如回家打鱼去。”
他们这么一闹腾,气氛倒是松快了起来,程俊逸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点血色,还跟着笑了几声。
谭玄看看他们两个,把脸一沉:“得了啊,赶紧收拾收拾睡吧,别没事大呼小叫了。”说着就带上门出去。然而门闩在刚才被他一脚踹坏了,此刻关是关不上了,只能虚掩。时飞的声音从里面追出来:“这门坏了可怎么办啊?”
谭玄假装没有听见,扭头见孟红菱还躲在谢白城身后,探头探脑地看他,于是也瞪她一眼:“小姑娘瞎凑什么热闹,老实回去睡觉!”
孟红菱撅起嘴巴,但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头,只好乖乖转身回自己房里。
就只剩下谢白城了,站在门外的夜色里对他笑,天上的一点星光揉碎在他的眼睛里,周围的空气里就好像渗进了一缕醉人的香气。
谭玄踏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是我很小时候的事啦。”
谢白城微微仰起一点脸看他,轻笑:“你小时候到底有多苦啊?”
谭玄轻轻环住他的腰,把他带进他们的屋里,贴近他耳边道:“你都想不出的那么苦。”
谢白城回身望着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怪可怜的。”摸着摸着却突然又噗嗤一笑。
“又怎么了?”谭玄问他。
谢白城手滑下来又摸摸他的脸,边笑边道:“我刚在想,也不知哪根头发还是哪块肉是吃了耗子长出来的。”
谭玄捉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揽紧了他的腰,压低了声音道:“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你这会儿再嫌弃也晚了。”
谢白城靠在他胸前,带着笑看他:“我没嫌弃你,就怕你半夜变成大耗子精来咬我。”
谭玄抵着他的鼻尖,轻轻厮磨着:“哦?不是大耗子精便不能咬你么?我寻思以往咬的也不少……”
他说着就凑过来要去咬白城的唇,谢白城扭头躲过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然后脚步声响起,听着是程俊逸去前面找人修门了。
他们俩没敢再胡闹下去,毕竟这地方屋子小隔音差,实在不适宜干除了安心睡觉以外的事了。
谢白城从他怀里挣出去,转身往床边走,路过桌旁时眼睛一扫,看见之前那两封信还躺在桌上,便随口道:“信不用收起来吗?”
谭玄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着跟在他后头偏腿上了床,“一封是庄里送来的消息,一封是温容直写的。”
谢白城转回头看看他,谭玄就继续说下去:“庄里送来的消息是说,派去平临许家的人没找到什么线索,许家只有老大许长洛十月底离家,到现在没有回来。”
谢白城道:“离家时间和陈溪云一样,看来所说的平临许家的那个,就是许长洛?”
谭玄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许长洛跟陈溪云年纪相近,关系不错,应该就是他没跑了。”
“那余家两个呢?余家那对双胞胎?”
“兰邑比较远,还没有消息传来。”谭玄道,“温容直那边,是韦兰若病好些了,他就按我留的问题问了她,但她也没说出什么来。”
“韦兰若病了?”谢白城奇道,跟着谭玄去拜访温容直的是时飞,他并不知道谭玄还有话问韦兰若这个昔日的魔教圣女。
谭玄愣了一下:“我没跟你说过?她早就病了,近来越发有些疯疯癫癫的。我让温容直拿孟远亭的事问她,她听说孟远亭死了只哈哈大笑,翻来覆去说一些死得好、他早该死了之类的话,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谭玄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越发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到底是谁杀了陈寄余?为什么会有焚玉魔功的印迹?为什么恰好在我们到达宣安后?这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你?还有陈溪云那封信是怎么回事,究竟有没有人伏击他们?孟远亭的事是不是他们做的?奇怪的地方也太多了。”谢白城一口气提出了好多问题,他转头去看向谭玄,想跟他一起分析一下眼前的这一团迷雾,结果却看到谭玄上下眼皮几乎已经合拢在一处了。
“是很奇怪,不过我现在太困了,得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想……”谭玄说着,稍稍调换了一下姿势,以更舒服的方式搂着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白城哭笑不得,替他理了理鬓边的发丝,独自一人默默的思考着。
如果陈溪云根本没有受到伏击,那他究竟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为了引起百川剑门对谭玄的怀疑?让陈寄余的死看起来更像谭玄做的?
孟远亭究竟是不是他们杀的?如果是,他为什么不在信里告诉家里人这个消息?而且百川剑门显然并不知道孟远亭的事,那他的消息从何而来?
如果不是他们杀的,那又会是谁下的手?为什么要报他们的名字?笒川县码头跟他们很相似的目击又是怎么回事?
谭玄说,应该是暗中有人策划了这一切。他也觉得唯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这个人告诉陈溪云他们孟远亭的消息,安排他们去杀这个魔教余孽。这是任何一个有抱负的武林正道年轻人都无法拒绝的任务。然后这个人再安排陈溪云写那封信回去,再在他们抵达宣安的当天夜里杀了陈寄余,并把嫌疑引向谭玄。
但究竟什么人才能有这么大本事?陈溪云他们为什么又会愿意相信并听从他?费了那么大劲想要嫁祸谭玄,但又没有任何实证,很容易被推翻。这是图什么呢?
推想一时间也陷入了迷惑。谭玄一定有了些什么想法,他应该还掌握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他不愿介入江湖纷争很久了,总觉得有自己的一片宁静天地就够了。但现在想想,是不是有点自私呢?
他静静凝视着面前男人的睡脸。高耸的眉骨,英挺的剑眉,藏在眉骨阴影里的、此刻紧闭着的眼睛。
明明已经看了十几年的脸,一分一毫都是那么熟悉,却还是会觉得很可爱。
他悄然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轻轻抚过谭玄的眉眼,然后稍稍欠起身来,在他的眉骨上印下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谭玄的眉毛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咕哝,松开了揽着他腰的手。
谢白城微微一笑,在他身旁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把头靠在谭玄的肩旁,也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明天到来之时,他们总会一起面对。
第21章
谢白城把目光从窗外熙熙攘攘的街景上拉回来,面前的一壶春眉茶已经续了第三遍水,没有多少茶色了。桌子当中还摆了一盘玫瑰核桃酥,一盘桂花莲子糕,都已经被消灭过半。
程俊逸坐在他右手边,捧着茶杯,咕嘟又喝了一口。
孟红菱坐在他左侧,双手捧腮,嘴里咬着一块核桃酥,却没多少认真吃的兴趣。
他们已经在这家茶楼坐了一个时辰了。
一切缘起早上谭玄的吩咐。他和时飞去州府拜会知州大人,一为答谢昨天的事,二为打探昨日他们下山后的后续发展。而他们三人,就被安排先去宣安城外的兰叶渡,他们一会儿会直接来汇合。
于是他们就在这兰叶渡附近的阅江茶楼等到了现在。
“不会横生什么枝节吧?”程俊逸脸上带了些忧色的问。
谢白城拿起茶壶往杯里又续了点,这问题他也没法回答。
“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程俊逸又问。
这问题还是没法回答,谭玄也没跟他说啊。
“唉。”程俊逸叹一口气,“陈家这事儿也太邪门了,到底会是谁干的呢。”
“咳咳。”谢白城忙佯咳几声,制止他说下去。
这里依然是宣安城,谁知道哪里就会有百川剑门的耳目。程俊逸立刻会意,连忙闭上了嘴巴。
孟红菱两根手指捏着玫瑰核桃酥,小小咬了一口,慢慢嚼了咽了,眼皮一撩看向谢白城,小心翼翼道:“谢公子,可能有些冒昧,不过我真的很早就想问了,你和谭庄主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咳咳咳……”谢白城这是真的被茶水呛到了,他一面咳嗽一面有些慌乱的放下杯子,却又差点把杯子打翻,好不容易扶住了摆好,才看一眼孟红菱,有些心虚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孟红菱也有些紧张起来:“我、我就是觉得有点好奇,你是出身越州的名门正派寒铁剑派吧,怎么会和谭庄主成为好朋友的呢?还有你为什么会去衡都开酒楼?我……我一直挺想知道的,果然太冒昧了,就、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谢白城看着小姑娘一片清澈纯稚的眼睛,不禁扶住额角,这种时候不回答好像更奇怪了,只好微叹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们是少年相识,彼此十分投契,一起游历过一番江湖,然后就成了……呃,好友……”话说到此处他自己都觉得编不下去了,是好友也没有跟人家跑去京城的道理啊。
看看对面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真的很有兴趣听下去,他一时有些词穷,这接下去还有什么是他能说的?
“红菱妹妹,你看!”关键时刻程俊逸却突然出声,一手指向窗外,“是不是谭庄主和时飞来了?”
孟红菱闻言连忙回头往窗外望去,谢白城也跟着把目光投向街上,果然,沿着河边蜿蜒的小路上,一黑一赭两个身影正从人群中穿过,向这边疾步而来,正是谭玄和时飞。
程俊逸已经率先迎出去招呼他们,那两人见他,便跟了他进来。
时飞一走到桌边就眼睛一亮:“有好吃的?”毫不客气的抓起一块桂花莲子糕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官驿里的早饭也忒寒碜了。”
谭玄则拿起谢白城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喝了,谢白城直递眼神给他试图阻止,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好在孟红菱和程俊逸都正看着时飞,似乎无人注意,他才稍放下心来。
“去州府怎么样?”谢白城压低了声音问。
“挺顺利的,”谭玄说着往窗外的渡口码头指了一下,“上船再说吧。”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谢白城又问。
谭玄看他一眼,笑了笑:“待会儿就知道了。”
谢白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必谨慎到这般地步吧。
当下匆匆结了账,一行人动身往码头去,谭玄亲去雇船。
宣安也是雎江沿岸的重镇之一,往来船只很多,码头上更是随时都会泊着十来艘载客的小船招揽生意。
这次找的船却简单,只两间舱室,一间是船家自住,一间里摆着桌椅,铺了草垫,一看便是跑短途的。
几人各自落座,艄公长篙一点,小船便飘飘悠悠的离了岸。
谭玄看了一眼窗外渐远的宣安城,回头言简意赅道:“我们去邺都。”
邺都在宣安以北,沿雎江向下游走一百多里便到了,是江南第一等的繁华城市。
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邺都?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连时飞都是茫然。
谭玄却不解释,只对时飞道:“你把方才在州府衙门的经过简单说一下吧。”
时飞便清了清嗓子:“见知州的事就不必说了吧,反正就是讲讲场面话。我跟师哥待了好一会儿就是等昨天上山去的那几个人回来。后来等到了胡推官和那个仵作。仵作检查所见和陈宗念说的基本一致,通过对精舍内外的勘验,发现在屋外和门口处都没有打斗痕迹,足以说明来人确实应当是陈寄余自己放进屋里的,至少应该的确是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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