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卧谈会(舒语谣)

何况他在地府的千年光阴也并非虚耗。
单论年岁，他一个两千岁的大长辈了，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么一个降世不过四十余年的小鬼。
见到身后紧追不舍的人，安灵也不免有些烦躁。
这个少年模样的人有一张陌生的脸，但分明是个人类，先前也并未在任何一家门派挂过名，又未曾出现在过安熙身边，显然本该是个籍籍无名之辈，算不得什么威胁。
但安灵心头的警龄时刻都在鸣响，在陆友跟着他落下之时，心头叫嚣着危险的声音已经近乎在尖叫了。
一把刀擦着安灵的鼻尖落下，削断了他一绺头发，飘飘洋洋地落到地上，也阻住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是谁？”安灵脸色微变，已是一片青黑。
陆友落到安灵的面前，一手按在刀柄上，露出了一个属于“安六友”的冷笑。
“你祖宗。”陆友拎起了刀，“来教教你怎么学做人。”
–番外二 | END –

我叫安熙, 性别男，据说是个活了很久的刀灵，现在我终于要摸到我的刀了, 想想还有一点小激动呢。
前情提要一下，我们正位于瑶山的山顶。
山顶上似乎是一个修仙门派，只是光从大门上来看, 我没法判断出这到底是什么门派。
因为它根本没有按一般套路那样把名字写在大门上, 或者立块石碑什么的。
那扇一看就很厚重的大门是朱红色的, 门牌匾额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
「仙途」
我猜大概是没有什么门派会傻缺到用这个当名字的, 但单就敢在门牌上写这么两个字，也算是十分有胆了。
……如果门口那两个人能不要显得那么狗腿的话，我会更敬佩他们一点的。
当然他们狗腿的对象不是我或者齐晏, 而是东青。
“咳, 东方大人，刀在我们山后崖洞内，您是要现在就去取吗？”
老爷子似乎还试图保持矜持，于是便由年轻人开了口。
说话的同时, 他还忍不住往悬崖的方向瞟了两眼，大概是在想安灵的事。
或许意识到自己当了一回猪队友这件事, 年轻人看起来有几分愧疚, 连引路这件事也有些心不在焉。
“那小子怎么会把刀丢下来了？”
齐晏提出疑问, 他皱着眉, 目光里满是怀疑——都是冲着那对老少去的。
“因为我拜托他们帮我留下来的。”东青主动解释道, “前不久老大才跟我们提了这件事, 我才知道小八出事了——之前我都住在东海那边的岛上, 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说着, 东青还有些歉疚地看了我一眼。
“……东方？”我摸了摸鼻子, 突然提出了疑问。
我猜东青不是他的真名，东方八成也不是。
“啊……应该是东源。”东青说，“上古时期东源城是东部边境，我是守城之剑，只是神明隐世，东源城也就没落了，但我既然留在人世，那就还是要守职责的——后来就变成了镇守东方了，正好东方又是人类的姓氏……”
“那东青算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又问。
“那个啊……后世有人叫我们四神剑你知道——好吧，你现在应该不知道，从我到小五，四把剑正好镇守四方之城，原本都是以城池为名，只是后来城池大多没落了，也没有人记得，索性就按四方重新命名了，嘛，也算挺有趣的，所以偶尔用用也挺有意思的。”
所以东是指东方，青是指青龙？
我赶紧将脑子里冒出来的“左青龙右白虎”的□□|大哥画风抹掉，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怪这位二哥长得太人畜无害了，我连脑补都下不去手。
搞清楚了东青的身份问题之后，话题又被扯了回来，关于我的刀是怎么被留下的。
“听说那个叫安灵的小子特别在意这把刀，原来我也已经做好找人偷出来的打算了，不过没想到正巧出了点事——”
东青说着又看了我一眼。
“相较于被你找回来，我猜他大概更不愿意将刀交给……某些人。”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东青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
“你该不会是说那些跟他合作结果又被他临时反水坑了一把的那些人吧？”齐晏倒是毫不留情地揭露真相，“我记得之前就是他们来捞过我的剑，怎么，到现在都还贼心不死吗？”
“自认为要干大事的人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几百年几千年都等下来了，难道还差这几十年吗？”东青笑眯眯地反问。
“一群饭桶。”齐晏如此评价道。
“蠢也蠢得可爱嘛，至少笑料挺足的了——妄图掌控弑神的武器，当年都没有人敢这么想。”
东青说着一顿，转头又踮起脚拍了拍我的肩，一脸认真。
“你说你当了这么多年人类应该也够了，还是早点找回刀和记忆，然后把那群傻帽脸都抽肿，也不枉我特地来这跑一趟啊。”
“啊……”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我……努力。”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说得心照不宣的“蠢货”是谁，但一切的前提显然都是先找到我的刀。
或许是老天看我又失忆又丢刀的太过凄惨，从被引进山门之后，我们找刀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根据那对老少所说，安灵早先就与掌门做过交易，最后也确实将刀留在了后山的崖洞里。
站在崖洞门口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放在墙边的一把刀，刀背带有弧度，刀柄花里胡哨地装饰着一堆宝石珍珠。
要是放到太阳底下去，准得闪瞎狗眼。
一点也不符合我朴实低调的生活作风。
“……”我的表情凝固了。
“是上面那一把。”齐晏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上我的后脑勺，“你自己的刀你都不认识吗？”
“…………”这就很尴尬了。
我揉揉自己的后脑勺，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然后我不得不再次保持了沉默。
——古朴的直刃刀，除了长得有点过分，一切都还在正常范围内。
这回刀倒是对了，不过刀旁边那一堆带着露水五颜六色的花瓣——
这倒不需要阳光，神奇的配色就能直接闪瞎眼睛了。
所以这些诡异的“装饰”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年头刀也开始兴洗花瓣浴了？
讲道理，这样真的不会生锈吗？
我都忍不住替刀觉得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刀(本体)：这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刀灵(痛心疾首)
写着写着差点睡着(瘫)今天正文部分就先少一点啦，后面就全都是正文了
唉，还有两天，我再努力挣扎一下_(°ω°」∠)_
晚安，么么哒

按照一般的套路，我应该在拿到刀之后就会产生一种玄妙的感觉，感应到天地灵气, 发生一段质的变化。
然后biu的一下恢复全部记忆, 变成一个大佬, 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我知道你一定是这么以为的。
——原本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事实上, 现实是无事发生。
我在东青和那对老少的再三保证，以及齐晏那嫌弃的目光之中，掸掉了辣眼睛的花瓣, 取下了那把刀。
五分钟之后, 我还在单方面地跟一把刀大眼瞪小眼。
这确实是我的刀没错——这一点毋庸置疑，当我碰到这把刀时便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就是陪伴了我万年光阴的刀。
应该算得上是我的半身。
但除此以外，我身上没有发生任何鲜明的变化, 脑子里既没有多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周围也没有出现什么五彩斑斓的特效。
当然也没有恢复记忆。
“咳, 那个……”
我尴尬地转过头, 直接略过了齐晏, 那对老爷子和年轻人的组合也都是一脸好奇, 显然对于这把刀的事一无所知。
于是我就只能将视线投向剩下的东青。
……等等,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但还没等我细想, 东青的话先拉回了我的注意。
“叫哥哥。”东青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哥哥。”我艰难地叫着这个目前还十分玄幻的称呼。
“哎呀, 果然还是小八最乖了呀。”东青捧着脸感叹, 笑眯眯地看起来很高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自暴自弃地说了出来。
齐晏嗤笑出声。
“你不会把刀当什么记忆储存卡了吧。”齐晏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刀就只是刀而已，跟你的记忆完全是两回事。”
“我记得老大是说小八失忆了对吧，看起来失忆得还真彻底啊，所以是还没玩够吗。”
东青蹲在旁边感慨了一句。
“不过先把刀找回来就不用担心了，记忆什么的嘛，随便想想就想起来了。”
……要是想起来是这么简单的事，那我找刀干什么？
……啊不对，现在事实证明了，找刀也没用。
我跟“二哥”算不上熟悉，这时候也不好怪他误导我，于是我只能对着相杀成习惯的齐晏控诉。
“……你怎么不早说。”
当然这句也就是习惯性的抱怨，对于记忆，说实话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执着。
只不过几乎周围所有人都对我的过去有所了解，反而只有我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既然有了找回记忆的机会，我也只不过就是顺势而为罢了。
但要说真的有多失望，多执念，那也不至于。
换个角度想想，就算是没有记忆的那二十几年，我不也照样活过来了吗。
重要的还是当下——这时候我依然还怀抱着这碗著名鸡汤。
“我怎么知道你就这么跑过来找刀了。”齐晏熟练地朝我翻了个白眼，“本来我都可以直接弄死那个小兔崽子了，你还非要跑过来碍事。”
“你想弄死安灵？”
我思来想去，觉得“小兔崽子”这个称号也只能安在安灵身上了。
“应该是还好小八来了才是，万一你要真捅了那小子，最后小八最轻也会受伤的——”东青斜睨了齐晏一眼。
齐晏闭口不言。
“总之那小子与小八有契约在身，还是等他恢复记忆了自己解决为好，倒是你们现在都回来了，要小心一点那几个搞事的才好。”
东青正了脸色再次提醒，倒是意外显出了几分“哥哥”的气场。
“契约……到底是什么？”我对这一点还一无所知。
看齐晏和东青的反应，这个契约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尤其是对我来说，像是某种分担伤害的模式。
“是与每一个安家的后人——只要他们降生在这个世上，那么他和你的契约就成立了。”
齐晏看了我一眼，东青点头不置可否，显然确实是齐晏对于这个“契约”的内容更加了解一些。
“这个小傻子答应那个女人，守她的家族，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一人保他们一条命。”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隐隐压抑着怒气，看我的目光满是恨铁不成钢，仿佛在看一个真傻子。
我摸了摸鼻子，到底也没敢反驳，就算是我，也没法违心说这个契约定得不傻。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直接对安灵动手？”东青却调转了火力，转向齐晏，“别忘了你可是弑神剑，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
齐晏一滞，移开了视线。
“……我还以为那一次已经用掉了。”齐晏说，“而且他定下契约的对象是‘家族’，如果将他逐出家族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所以你为什么还承认他的存在？”
齐晏又将问题指向了我。
我张了张嘴，发现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无理取闹。
现在的我又没有记忆，甚至不久之前，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既然根本不记得，又要怎么回答呢。
于是我也只能默默闭上了嘴，低头看我的刀。
不过听齐晏说起“家族”，我突然又想起陆友来，再顺势一发散，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懵逼：“鸦呢？”
我记得直到发现安灵之前，学妹还特别安静地跟在我们身后，只是她一直不说话，导致存在感降低。
再加上这陡然间一系列神转折搞得我有些分心，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学妹不见了这件事。
一开始陆友和宋墨是跟着安灵跳下去了，所以没跟过来是正常的事。
龙的体积过大，连门都进不来，显然也只能在门口蹲着。
倒是学妹一开始就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先前安灵跳崖的时候，她也没跟着凑热闹。
按理来说，她又不是中二的独行派，应该是跟着我们才是。
谁知一转头，一开始一起上山的人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东青，学妹不见踪影。
所以人呢？
我很茫然，也很惊恐——
这要是把学妹弄丢了，回去老板绝对会弄死我的吧。
绝对会的吧。
“如果说是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半鬼的话，应该在门口进不来吧。”东青解释道，“一般门派都有结界，修浊气的都进不来，恶鬼满身浊气，能上山已经是很难得，但要进来就不可能了。”
“那她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有点担心，“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一般来说应该没事……”东青慢吞吞地解释，看起来并不那么确信，“不过万一遇上什么人……”
“我们赶快回去看看吧！”
为了我未来的饭碗和小命着想，我立刻转身，拔腿就往回跑。
万幸学妹还活生生地留在门口，不幸的是结果被东青说中了——
我合理推测，东青不是乌鸦嘴，就是知道一些什么内情。
就在我刚急急忙忙踏出大门的时候，只听得门外一阵巨响，脚下都能感觉到明显的晃动。
要不是给我们指路的老人和年轻人都一脸习以为常，我都要以为山要塌了。
不过以那两人的反应来看，这座山大概也是十分顽强的。
但很快，那两个人就相继变了脸色，连淡定的表情都维持不了了。
之前地震般的动静是龙搞出来的，我们一出门就看到了地上一个连一个的大坑，分布还挺有规律，就是没有留下一点给人来往通行的空隙了。
大概是察觉到我们走出来的动静，龙一屁股坐下去，又是一阵震动之后，它就扭过了头看向我们。
“你们终于回来了！看我帮你们抓住了这些坏人！”
龙一副“快来夸我”的骄傲表情，一边兴奋地甩了一下尾巴，顺带抽飞了某样东西——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还在天上飞着的那个……似乎是个人。
再一低头，龙屁股底下，似乎也坐着一个人。
“………...”
不止我，后面跟过来的几个也一齐沉默了，然后一同抬起了头，看向现场唯一站着的陌生人。
一身黑皮配金属的辣眼画风，诡异的眼线陪着杀马特发型……讲道理，这年头电视里的反派都不这么演了。
怎么看都是小炮灰的画风啊。
大概是察觉出了我们视线中的同情，又或者是看我们人多势众，还有个神奇生物的外挂，炮灰画风的男人左右看看，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能是感觉自己已经退到了安全范围之内，辣眼睛的男人就如每一个炮灰的的标准模式一样，非要在退场之前虚张声势地大喊两声。
“你们给我等着——”
“啪——”
龙不耐烦地又甩过去一尾巴，那个男人也飞到天上去了。
“……”
有那么一瞬间，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直到龙用爪子碰了碰自己的长胡须，然后又抓着屁股底下的那个人，兴奋地跑到我们面前，献宝似的将统一制服的男人提到半空中。
顺带前后左右上下三百六十度地给我们展示了一遍“坏人标本”。
“标本”被转得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然而龙对此毫无所觉。
“安熙大人，你看你看，我把这个坏人抓到了！你说要怎么处置！清蒸还是油炸？”
炮灰画风的男人开始口吐白沫了。
虽然那是个反派，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在动静平歇之后，原本藏在角落的学妹从一个深坑里探出了头。
视线四下一扫，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反派的同党之后，学妹连忙手脚并用从坑底爬了出来。
龙甩了甩尾巴，将她带到了我们面前。
直到学妹一路小跑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灰头土脸的一身泥，甚至脸上还有细碎的伤口。
她紧紧抓着脖子上的那条吊坠，有些不安。
“学长……”
学妹一脸警惕，在我和齐晏之间犹豫几秒之后，选择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感觉到她扯着我衣角的手正在发抖——显然是正常版的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