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卧谈会(舒语谣)

当时他们管这叫做躲猫猫游戏，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分明是欺负我小时候没有小伙伴一起玩耍。
不过或许是由于父母脸上总是带着笑，尤其是我妈，更总是一副嬉皮笑脸毫无负担的模样，所以我也不会觉得害怕，自然也没有在记忆中留下太深的印象。
我猜现在我这么心大，当中一定有我妈的一份功劳。
言归正传，大约在我七八岁的年纪——也就是我快要上学的时候，我父母就带我搬离了祖宅。
从这里到我正式入学的这一段里，我们在外面辗转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回到了祖宅所在的城市落脚。
之后我就开始按部就班的上学、考试、毕业，近二十年的时间再也没有回过祖宅。
在我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我爹妈就已经有了整天往外跑的征兆，连新安的家都留不住他们，更别提祖宅了。
那么多年他们提都没提起过一句祖宅的事，仿佛那段时光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对那段记忆本来就比较模糊，久而久之，几乎将关于祖宅的记忆全部丢进了角落垃圾桶里，再差一步就要直接点击删除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时隔十八|九年，我竟然还要再翻出这段记忆来。
而且从这段记忆和我了解到的消息来看，我失忆后的经历可能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之前甚至也有可能是发生在祖宅里。
经过陆友和小白的连番的信息轰炸，对于我的过去，其实我心底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在我不是人的那段时光里，我可能有很长的一部分时间都是在那个地方度过的，守护着那个家，或者别的什么。
然后在二十几年前，或者更早，安家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我失去了记忆，并且变成了小孩子，从头开始长大。
不过这些仅仅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而能印证我猜测真实性的真相——除了我父母，或许也只能在安家祖宅里找了。
然而我的父母至今还联系不上，所以我觉得还是直接去祖宅来得更快一点。
当然前提是齐晏别真的把祖宅给炸了。
为了避免这最后一点线索也被齐晏作死，我只能跟着他一起去安家祖宅找线索了。
一开始我对于鬼屋一日游还有几分抵触，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因为我们根本没去得成。
倒不是说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突发事件之类的外因，而只是因为——我们迷路了。
好吧，鉴于齐晏死活不肯承认他的认路能力有问题，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担下这个责任——
我迷路了。
虽然我昨晚阴差阳错地走到了祖宅门口，但前有鬼打墙，后面回来的经历更是记忆全无，所以还真不能指望我认识路。
若回忆一下小时候的记忆呢？
开玩笑，那么小的年纪，我能记得大门长什么样已经不错了。
更何况当初离开祖宅的时候，我爹妈带我走的小路，我只记得弯弯绕绕的泥石小路，还有大片长得一样的树冠草丛，方向都辨认不清楚，当然是不记得正确的路线的。
至于地图——
我们在城市里绕了几圈之后，总算想起来还有地图这么个玩意儿。
然而打开地图和导航之后，我们挨个排查了城市周边比较符合条件的郊区，然而别说什么祖宅了，就连点房屋的废墟砖块都没有。
总而言之，我们从正午一直跑到下午五六点，太阳都下山了，也依然一无所获。
这种鬼故事一般的进展让我有点慌，更慌的是旁边齐晏越来越黑的脸色，几乎能跟楼下的宋墨一较高下了。
我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暴起砍人了。
于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我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条线索。
——当然不是想起了去祖宅的路，而是想起了我爹妈留下的一些东西。
当年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我爹妈就已经不知道跑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去浪了。
总之在某个平凡的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只剩下枕头边一张纸条和一个钥匙。
纸条上写了我现在住的这个三层公寓的地址，并让我尽快搬过去，钥匙当然是公寓的大门钥匙。
那时候我们还是靠租房过活的，一租就租了十几年，以致房东下午过来赶人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
在房东大妈的强势威胁之下，我不得不立刻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叫了搬家公司来。
我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很快就收拾完毕。
等我去我爹妈房间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东西也早就打包好了，上面还贴了张贱兮兮的笑脸，一看就是我妈的杰作。
而此时我想到的线索就是这些行李当中的某样东西。
因为我爹妈常年不在家，所以他们的行李也没有多少，最大件的就是一个木盒子。
那个木盒子也算是贯穿我记忆始终的一样东西，从我小时候还住在祖宅的期间起，我爹妈就时常用这个盒子来逗我。
他们一边告诉我这个盒子里装着很重要的东西让我不要打开，一边经常把这个盒子拿来在我面前晃，并且永远摆在我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说实话，就算是在小时候，我也觉得这种赤|裸|裸的暗示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所以我十分倔强地表示，我就不打开。
十分的听话懂事。
我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在我们搬家之后，我爹妈拿这个盒子出来晃的频率倒是变低了，但存在感依然居高不下。
直到我搬来现在这个公寓，因为我爹妈回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我才暂时忘了这个盒子的存在。
那盒子现在还在我爹妈的房间里落灰。
我猜那盒子里的东西八成与我有关，否则我爹妈也不会总拿到我跟前来晃了。
既然现在既联系不上我爹妈，又找不到祖宅，有个盒子也算是聊胜于无。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考虑到我上班都快要迟到了，我决定速战速决，先将东西找出来扔给齐晏再说。
盒子很好找，我爹妈房间的东西基本都没有动过，一开始也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我当然清楚位置在哪儿。
盒子差不多有个十五寸电脑屏幕的大小，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佷重实。
掸掉盒子上的灰，撕开那张贱兮兮的笑脸粘到后面之后，我顺手开了盒子。
只是原本充满神秘意味的盒子既没有封装，也没有什么金光闪闪的特效，我特别简单轻易地就打开了。
盒子里都是些零碎的小物件，有几样还是我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最底下则是一个大本子，看着像是本老式的影集。
那些玩具经过了我的手，大多都是些平平无奇的纪念物件，只有最底下的影集我从来没有见过。
于是即便时间紧迫，我还是忍不住好奇翻开看了一眼。
五秒之后，我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那本影集。
“什么东西？”齐晏等得不耐烦，便直接凑过来抽走了我手里的影集。
我没来得及阻止，齐晏就已经翻开了那本影集。
齐晏：“……”
三秒之后，齐晏也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那本影集，然后试图将它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瞬间，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差点被飞过来的影集糊了一脸。
“这是什么？”
大哥及时接住飞过去的“暗器”，顺手就翻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他也沉默了。
“小靖……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熙：我不是我没有

我叫安熙, 性别男，年龄暂时不知道，现在我遇到了人生难题——我什么时候改行从刀灵变成保姆了。
面对大哥的疑问, 我感到了几分尴尬。
影集里放着的当然都是照片，大概是我翻得姿势不对，一摊开, 看到全是我自己——的脸。
长发、黑衣、比现在还要稚嫩一些的脸, 显然就是之前我在阴阳百货店里那面镜子当中看到的人。
只是照片上的人表情没有镜子里那么空洞, 脸上挂着笑, 眼角都微微弯起，有种鲜活的愉悦感。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照片上的“我”身上挂了一堆娃，差不多一二三四五岁大小的那种, 一眼看过去大概有四五个孩子。
两个孩子趴在“我”膝盖上, 一个跑出了照片边框，只留下一个背影，还有一个或两个挂在“我”背后，扯着“我”的头发。
……嘶, 看着就疼。
这样的照片只有一两张倒也罢了，但一眼看过去都是类似的照片, 一个“我”带着一堆小孩儿, 跟老母鸡带崽似的, 看着就有种异常慈祥的感觉。
——个鬼啊。
明明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至今还是单身狗一条, 为什么就直接掉过中间步骤去带孩子了！
还是一堆！
我很崩溃。
没想到我还挺有当保姆的天赋……
就在我被打击到怀疑人生的时候, 还是大哥见多识广沉稳可靠, 发现了照片里的细节。
要不说大哥不愧是大哥呢, 挨过最初的尴尬, 大哥硬是摆着一张沉静如水的脸自然地翻完了全本。
最后大哥找出了那么几张没有我的页码递给我看。
齐晏也凑过来扫了两眼，然后又臭着脸将视线撇到一遍。
我一开始没明白大哥给我看照片的意思，但翻过两张之后，我动作都控制不住地僵硬了起来。
那是影集的后半部分，主人公大多都是那四五个孩子，也团体照也有单人照，大概是按时间顺序排放的，能鲜明地看出那几个孩子成长的痕迹。
一共有五个孩子，年岁相差并不算大，三男两女面容上都能看出几分相似，显然是有血缘关系的。
几个孩子的背后时常也会出现成人的半边身，从衣着和轮廓来看都是同一批人，显然除了“我”以外，那几个孩子是有别的监护人的。
但那些监护人从不露面，偶尔也只有衣角和背影入个镜，却始终看不到正脸。
除开没有露脸的监护人外，这些照片中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那五个孩子当中，只有四个人有单人照片，根据照片轨迹逆推，第五个孩子应该是最小的那个男孩子。
但那第五个孩子的照片也仅限于大概五岁前的团体照，再往后就没有任何他出现的图像了。
可他确实存在着。
在那第五个孩子本该出现的位置，照片位都是空荡荡的，从前面密布的排版来看，这倒很有可能是被人为抽走了。
还有某些合照上也出现了裂痕，被撕裂或挖空了一部分，显然是人为抹销了某个人存在的痕迹。
但比起这些疑点，更让我惊讶的却是最后几张成人的照片。
那是那几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模样，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上下，但当中的两个分明就是我那对不靠谱的爹妈的模样。
照片上的两人身上都还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脸上都是无忧无虑的纯真气。
我爹妈向来都被邻居称赞保养得宜，看着很年轻，比起照片上的少年人，除了气质成熟了一些，其他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再联系到前情，基本可以确定是本人，而不是什么长得像的巧合。
“……”
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感叹一句造化弄人我竟然被“我”养大的娃给养大了，还是惊恐一下我爹妈是亲兄妹的可能性……
不，后一个就算了吧。
槽点太多逻辑太乱，我现在只想静静。
“看来你认识他们？”大哥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生无可恋。
“有两个……”我觉得自己的意识还在天上飘，语气都异常地飘忽，“……是我现在的爹妈……”
大哥一滞，显然也想起他们“不负责任”的前情来。
“咳，那你现在能联系上他们吗？”大哥问，“我想有些情况他们可能比较清楚。”
“要是能联系上他们我就不用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人了……”我顿感悲从中来。
细细想来，自从失业之后，我身边竟然再也没有一个正常人出现。
这也就罢了，谁知道过去以为是普通人的家伙纷纷跳出来挑战我的世界观——最后当然是被踩得粉碎。
现在就连爹妈也这么不靠谱，失联这么久还能以意识流的形态蹦出来刺激我的小心脏。
真是太惨了。
“……”大哥也沉默了一会儿，“那，不如还是去找小宴吧，他应该知道你的事。”
“小宴是谁？”我下意识跟着问。
问出口我又想起来齐晏的名字，便忍不住怀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会是他吧？”我颤巍巍地指着齐晏问。
齐晏很不注意形象地朝我翻了个白眼。
“不是小七。”大哥答道。
“哦，那就好。”我放心了。
不是我看不起齐晏，只是我实在是很怀疑他的认知能力，这家伙有时候太过情绪化，很多时候都不能客观地看待问题。
所以说实话，大多数时候，我是不太敢相信他嘴里说出来的“真相”的。
真相未必不是真相，但八成是带了偏见的。
这条真理起源于我的直觉，然后又在过去的几年相处中得以论证。
“是小六。”大哥跟着又补充道。
“……啊？”我茫然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小七我懂，是指齐晏的本名七杀，自然也就是指代了他。
至于小六又是什么？
大哥认识的应该不是陆友，那总不会又是我的什么哥哥吧？比如六哥什么的……
“算是你六哥。”大哥解释道。
……好吧，原来真的是我哥。
但是不是说这些哥哥都很忙吗，这才多久就忙完了，竟然都能空出时间来接待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闲人了。
我有些困惑，也因着先前齐晏说的“我”跟某些兄弟有仇而有些忐忑。
万一真的碰到那个有仇的，我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虽然我挺想早点解决记忆问题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想上赶着去送死。
在我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的档期的忧虑之后，大哥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所以是我们去找他啊。”
我：“……”
“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和琴请好假了。”大哥大概以为我是在纠结工作问题，非常体贴地安慰了我几句，“我们可以马上就走，大概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不，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个。
鉴于我除了刚搬出祖宅居无定所的那段时间外，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本市一步，连小初高的春秋游我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全部错过了。
所以，对于要出远门这件事，我有点怵。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内心并不太愿意离开这座小城市，但我也没办法拒绝大哥期待担忧的视线，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行动力一流的大哥立刻带着我起身出门，出门之前我顺手拖上齐晏。
这可就是考验兄弟情的时候了。
我怎么能看着齐晏独守空房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当然是要有难同当了！
齐晏朝我飞过来一打眼刀，最终又在大哥飘过来的兄弟和睦的欣慰目光中偃旗息鼓，十分不情愿地被我拖走了。
原本我以为大哥会直接带我们用任意门穿越，刷地一下就能到达目的地的那种——就像他一开始出现得那样突然。
谁知道大哥竟然把我和齐晏拖去了火车站，然后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
以大哥的身高在人山人海的车站里也是鹤立鸡群，十分显眼，结果就是我们被一群人围观了。
虽然看到很久没见过普通人，我感到有点亲切，但被这么看着还是很让人羞耻的。
我甚至已经听到了不少快门声，以大哥的身高和颜值来说，这点关注完全可以理解——
只要别牵连上我就行。
于是我果断捂住了脸。
最后还是齐晏一脸不耐烦地掏出了手机，给我们仨订了三张最近的火车票，目的地帝都。
好的，问题解决了。
接下去的问题，就是我该用怎么样的姿势去面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比较合适。
要是之前关系友好倒还好说，万一像齐晏说的那样，是个跟我有仇的，但偏偏我又有求于他——
我是低头认错还是扑过去叫爸爸求原谅比较有效呢？
不过这些忐忑仅持续到我看到我哥为止。
没错，我是说、我、哥。
不是大哥，也不是齐晏。
当时我们出了车站没多久，大哥带着我们绕路绕了一段时间，刚走过一个拐角，面前就豁然开朗。
一片低矮的四合院当中是一大块空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一扇门前踹一脚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