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靠本事说话。
“所以,你的嗓子是被他的枪伤到的?”杨今予问。
“不是,昨天我爸空手。”
杨今予:“......”
闫肃强调:“再多几次,我会打赢。”
说这话的时候,闫肃眼瞳闪着气盛的韧劲。
杨今予看到年轻帅气的面庞上不掩骄傲,明亮自信,不可一世。
这份不掩少年心性的张扬,在一个春日梨白的傍晚,一位说要展现真正实力的醉酒少年身上,也是见过的。
它们再次浮现在这方清隽端方的棱角外,熠熠生辉,不卑不亢。
杨今予不由得看愣了神。
手机里那副踏花携枪图,泼墨的少年。
他信,闫肃可以做到。
很快到了乐队排练日。
杨今予从寒冬就开始筹划的事情,终于在初夏来临之际,正式走上它该运行的轨迹。
一觉醒来,他先给闫肃发了消息。
【铃铛】排练完我去曹知知家吃饭。
【米其林】好。
这几天闫肃几乎日日都要找父亲挑战,但屡战屡败,嗓子刚好,别的地方又添了新伤。
周六是闫肃加重练习的好日子,杨今予强迫自己按耐住想让闫肃去看他排练的心,尽量没去打扰闫肃。
他自己是个梦想至上的人,最能理解那种逐而不得的迫切。
比起矫情的小心思,他更想让闫肃早日打赢。
大清早的,【爱|广播|飞机】群里已经相当热闹,因为谢天偷偷给每个人的群昵称加个前缀。
【背叛古典·天儿】:大家醒了吗???
【天籁之音·忱哥】:1
【天籁之音·忱哥】:???
【天籁之音·忱哥】:这是什么?给我改回去。
【背叛古典·天儿】:哥,我们是一个time,要统一队形!(猫猫探头.jpg)
谢忱大概是无语,没回。
杨今予看到谢忱的群昵称,噗嗤笑出声,想在群里嘲讽一句,发出信息后,眼前一黑。
【不转鼓棒·金鱼】:哟,天籁之音。
【不转鼓棒·金鱼】:??这是什么?给我改回去。
谢天发来一段语音,笑得十分狂放。
不多时,曹知知也冒泡了,加入了这场幼稚的游戏。
【灵魂贝斯·蝉蝉】:!!!谢天你是不是想死!!!!
曹知知身份证上的大名叫曹蝉,大概是女孩儿们奇怪的通病,从小就对虫字旁抵触,最不喜欢别人喊她大名。
杨今予喜闻乐见,免不了谢天和曹知知俩人见面了又是一阵恶战,他对着屏幕乐了一会儿。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队内的状态,无限趋近于他回来的初心。
没异心,不功利,有热情。
虽然某些人幼稚吵闹,但感官给予他的反馈,是身不由己的愉悦。
他好像已经能看到目标在招手。
几分钟后,杨今予正刷牙洗漱着,门铃被按响,他咬着牙刷去开门。
意料之中的,门外站着一脸嫌弃的谢忱,背上背着吉他包。
杨今予笑笑,含糊不清调侃:“天籁之音来啦。”
谢忱咬牙切齿:“杨,金,鱼。”
谢忱进来后,在沙发上坐着点了根烟,杨今予没再管他,继续返回卫生间,窸窸窣窣倒腾。
他出来时谢忱正掐灭了烟屁股。
谢忱扭过头,随口问他:“戒烟了?”
“没啊。”
沙发上的人颇为意外,把烟屁股丢进了干干净净的烟灰缸。
往常杨今予烟灰缸里总是堆成小山的,最近收拾得倒挺勤,谢忱啧了一声:“不像你风格。”
杨今予笑笑,没说话。
谢忱好整以暇扫了他家两眼,窗明几净。
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杨今予脑内还是听到了一句谢忱独特的语调,似乎在说:“见鬼。”
杨今予也不反驳什么,指节刮了刮鼻尖,心道还真不是他做的。
谢忱往后一椅,问:“去哪排?”
“曹知知琴行可以租排练室。”杨今予答。
“哦。你快收拾换衣服。”
谢忱掏出手机游戏,选了个十分少女的英雄。杨今予凑近看了一眼,被他屏幕里粉嫩鹿角雷了一下,不禁咂舌:“这么少女心。”
谢忱的声调没什么起伏,认真调整着配装说:“简单的快乐。”
杨今予给他竖了竖大拇指,回卧室换了衣服。
然后进了隔音房,把镲片和军鼓拆卸下来装包,鼓棒塞进镲片包放背上背着。
出来时见谢忱一脸不爽。
杨今予:“输了?”
谢忱抬了抬手里的屏幕,MVP的胜利标识出现在屏幕上,战绩7-2-20,杨今予纳闷这还有什么可不爽的?
目光往下一跳,看见他们队里那个射手战绩是1-5-23。
谢忱切出去界面,就收到了来自队友的举报。
杨今予不厚道地笑了。
谢忱讪讪收了手机,上下打量杨今予,嘴欠起来:“你背着这玩意像龟仙人。”
“想打架直说。”杨今予白了一眼。
两个人先在阿宾早茶吃饱才打车过去,路上谢忱倒是突然谦虚起来,请教了个问题:“咳,我没玩过带电的,有影响吗?”
玩指弹木琴出身的,突然换电琴上拨片,都会不习惯。
杨今予想了想,说:“指法大致相同,有差异,慢慢适应吧。”
谢忱点点头。
通往小琴行的那条街,前段时间装修了一番,安装了顶棚。此时阳光洒下来有一层遮阳网隔着,整条街都罩在阴凉里。
清早正是小孩们上补习班的时间,这条街上有不少跆拳道、美术班之类的培训中心,家长小车接送堵得水泄不通。
司机说里面进不去了,他们就在路口下了车。
路口是蒲城一贯的风格,各色用玻璃板隔开的小推车在卖爆米花、糖葫芦、烤面筋,还有取乐小朋友们的塑料玩具。
谢忱和杨今予绕开小摊位往里走,恰好遇到了在排队往里挤的谢天和曹知知。
谢天的键盘是雅马哈PSR-SX900,61键大概一米二那么长。
他背后挂着小号箱,左手提着有些重量的键盘包,右手还在抢曹知知背上的贝斯,要替她分担重量。
曹知知忙不迭跟他抢:“我琴真不重,没事!”
“真有劲没处使,就过来给我拿镲片。”
身后突然传来杨今予的声音,两个人齐齐回头。
杨今予背上背了个圆鼓鼓的镲片包,胸前抱了个军鼓,因为有些重量,他肩膀微微向前倾着。
“同桌你来啦!”曹知知叫。
谢天眼里只有他哥,喜笑颜开朝着谢忱叫了两声哥,才朝杨今予伸出手:“我来拿吧,你那看着就很沉。”
杨今予好笑道:“先看看你身上还有地方挂吗。”
小街上的电动代步车居多,毫无章法的排列,四个人只能成一数列从那些小车的夹缝中往前走。
谢忱侧身从夹缝里挤过来。
少年的腰身窄而韧,踮起脚平衡感也是极好的,过去之后二话不说从杨今予胸前拿过他的军鼓,让杨今予也挤过来。
杨今予过来后,谢忱却没归还,蹙起眉来:“你这玩意这么重,拿了一路怎么不说一声。”
“嗯?”杨今予茫然看过去,“说这个干嘛?”
谢忱突然不怀好意一笑,用一只手抱着军鼓,另一只手十分找死地抬起来,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头。
又往下滑了一个弧度,比划了一下杨今予的个头。
谢忱吹起口哨,嚣张的模样在杨今予看来,非常适合一脚飞过去。
喂?呼叫江家枪,过来捅人!
他们在琴行前台填了表, 租用6个小时,填表的时候曹知知脸有点黑。
曹知知轻车熟路,带他们进了地下排练室。
一关上门, 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小时80,六小时就是480啊, 偶尔排还行, 天天排练谁排的起啊。我应该提早问清楚, 本来我以为这家琴行人不多,排练室不贵呢。”
这样还是因为曹知知跟老板前台都很熟,刷脸给优惠了, 本来是100一个小时, 给他们几个学生算80。
杨今予拉开自己的军鼓包把家伙抱出来, 安慰道:“先排吧,之后不行再换地方。”
他们各自摆弄好乐器的位置,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离门边最近的谢忱开了门。
谢忱身上常年挂着不好惹的气焰, 姜老师乍一看到堵在眼前的不良少年,愣了一下。
曹知知欣喜地招手:“姜老师!上面没课吗?”
谢忱面色淡淡, 给姜老师让开一条道。
姜老师笑容和煦:“听前台说你带乐队来排练, 我下来凑热闹。”
姜老师环视一周,跟杨今予和谢天都点点头:“上回见过了, 鼓手, 键盘小号手,对吧?”
他扭过去看谢忱, 猜道:“那这位, 吉他手?”
曹知知:“没错!我们的秘密武器~”
姜老师帮他们把电线连好,又帮忙给他们试音。
小少年们脸上的神情, 他再熟悉不过,都是藏不住的跃跃欲试。透过他们,姜老师似乎看到了自己十几岁,第一次跟乐队排练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可没比眼前这几个小孩矜持到哪去,兴奋得几乎一宿没睡,乐的跟什么似的。
这一转眼,奔三了,乐队都已经散了,物是人非。
姜老师摆摆手,往门边退:“你们排吧,我就下来看一眼,有什么问题上去找我就行。”
“好咧,排完上去找哥哥玩。”谢天露着虎牙笑。
“请等一下。”
杨今予正蹲在架子鼓前摆弄踩鑔,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叫住了姜老师。
“嗯?”姜老师回头。
杨今予站起来:“我有一些个人疑惑,方便借一步吗?”
姜老师颇为意外,挑动了一下眉毛:“可以啊。”
杨今予搁下手中东西,跟其他人说:“你们先调音。”
姜老师带领杨今予上了二楼,一个独立的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的条件一目了然,狭窄简陋,没有窗户,也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只有一张单人床,床上架着移动的电脑桌,放着MIDI键盘和制作类的硬件,可以看出姜老师平时也是有在写歌的。
姜老师客气地笑笑:“屋子小,没坐的地方,坐床上吧。”
杨今予说:“不坐了,我有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请说。”姜老师抬手给了个手势。
“很冒昧,希望您不要介意。”杨今予一脸严肃:“您为什么选择不弹琴了?”
姜老师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他以为杨今予会问关于专业上的知识,没想到是这个。
眼前发问的少年表情很诚恳,眼里泛着求知的光,姜老师眼底流过诧异。
他拢了一下头发:“怎么问这个。”
“如果您不想说......”
“没有。”姜老师看着他,说:“只是没想到是这种问题,是小蝉说的吧?有点意外,让我想想。”
“好。”杨今予便静静等着。
杨今予只听过一次姜老师弹琴,但那娓娓道来的琴声,却牢牢烙印在了耳朵里。
他能听出琴音里演奏者的热爱与眷恋,懂琴又爱琴,以至于始终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人会选择放弃弹琴。
他想亲耳听听原因。
姜老师坐在床上,一只手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很俗的原因,因为收入少。”
“可您不像追求利益的人。”杨今予很笃定道。
姜老师会心一笑。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杨今予会问这种问题了。
姜老师嘴角挂起一丝无奈,摇摇头:“少年,成年人的世界,‘追求’是个很自私的东西。”
杨今予嗤之以鼻,不就是生活上那些破事。
他说:“我不以为然。”
姜老师:“我这么说吧,你们今年大概就是十六七,我十六七的时候,也是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只要弹琴,就能活着。”
说着老师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回应少年的注视:“但我今年二十六七了。”
杨今予纳闷道:“也不大啊,正年轻,所以呢?”
姜老师教音乐这些年,手下带过的艺术生,无一不是有个性的。他当然知道,有些话作为过来人说给毛头小子们听,其实说了也白说,气盛是年轻人的资本。
他稍微低头笑了一下,两侧的头发跟着散了下来,而后又抬头,藏在两缕长发后的眼瞳有羸弱的微光。
本着替少年解惑的师责,姜老师问:“假如你的梦想成为拖垮亲人的负担,你还会继续吗?”
踩踏着快要喘不过气的拮据的家,一意孤行去找寻自己的神坛。
杨今予眨眨眼,不懂变通地回答:“我没有亲人。”
姜老师愣怔:“抱歉。”
“没什么,我习惯了。所以我很想知道,人真的会为别的什么事,心甘情愿放弃热爱吗?”
杨今予缺乏这方面的情感,所以他想不通。
为什么那么热爱一件事,却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姜老师应该是个脾气不错的人,面对这样偏执的问题,还是悉心解释起来:“我有一个爷爷,老头子不懂什么是音乐,他只知道我喜欢,拼了命把我送出大山,盼我能衣锦还乡。可弹琴这些年,我一事无成,没什么脸回去。”
说到这儿,姜老师有些动容,杨今予看到他眼睛里浮现出愧疚。
“他老了,一身病,没钱不行,身边没人也不行。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我......”
杨今予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又不太甘心地摇头:“那,回去也能继续弹琴吧。”
“不了。”姜老师扯出一丝苦笑。
“回去好好找个班上,奔三的人了,老头子还盼着能活着看到我早日成家给他抱孙子呢,哪能天天这么不靠谱,还想着做梦。”
杨今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时无言。
“还有什么问题吗?”姜老师问。
杨今予闷声道:“没有了,只是觉得遗憾。您当初来选择来蒲城,是因为这里是摇滚之乡吗?”
闻言,姜老师露出一丝意外:“它是摇滚之乡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杨今予:“嗯,但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从北京回来。”
“看来我们的选择不谋而合,我当年也是因为对摇滚之乡的向往才来到这里。”姜老师笑笑,继而说:“但我只能走到这里了。人生很长,以后遗憾总会有的,你们还小,趁着年轻好好玩。”
姜老师越是笑的释然,杨今予心里越五味杂陈。
姜老师扭身在床头柜里翻找着什么,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杨今予看到一排漂亮的拨片。
姜老师说:“你能问我这些,有心了。这些我以后也用不上,送你们队那个吉他手吧。”
杨今予接过盒子,上面还留有一丝姜老师掌心的余温。
他由衷道:“谢谢,您是我听过最好的吉他手之一。”
姜老师苦笑着摇头:“人外有人,我要是最好的,还能混成这样吗?下去排练吧。”
杨今予只好嗯了一声。
转身推门时又想到什么,他折回来问道:“能借用一下老师的吉他吗?我们乐队的吉他手是木琴出身,没有电琴。”
杨今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回到地下排练室。
他将带下来的电吉他和拨片塞给谢忱,谢忱一头雾水接过来。
“借姜老师的,今天先试试手,日后再物色合适的琴吧。”杨今予说,“哦,拨片姜老师是送你的,替你谢过了。”
曹知知在后面哈哈笑:“每回我过来都连吃带拿的,同桌你学得很快啊!”
谢天好奇地凑过来:“你俩聊什么呢,这么久。”
杨今予不予回答,扭头一声令下:“开始排练。”
“嚯,这队长范儿起的。”曹知知耸肩。
终于,乐队开始了第一次排练,杨今予期待这天,已经很久了。
曹知知和谢天的水平,他都一一考察过,唯独谢忱,一直还没露过手。于是大家都一脸期待看向谢忱,表示要他先露一手,看看水平。
既然选择加入乐队,谢忱也不再打死都不配合,老老实实掏出他那把木琴,架在腿上。
“听什么?”他扬眉,颇有自信。
“即兴吧。”杨今予说。
谢忱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按着和弦划出一个音。
谢忱的音乐启蒙,受他妈妈影响。
香港早年在音乐氛围和发展上,要比内地开明时髦很多,所以谢忱的即兴很不错,对于音乐的理解上,思维也更加活泛发散。
不过能看出来他近几年不太去钻研练习了,指法略微生疏,眼睛总找弦。
总体来说,是不错的,能看出基础。
杨今予满意的点点头,嘴上却端队长架子:“太生疏了。”
谢忱轻嗤:“爱听不听。”
正式开始排练前,他们先大概沟通了一下进乐器的顺序,然后各自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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