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肃给杨今予喂了药,人都快要急哭,反反复复跑到床边来确认体温的变化。
杨今予有点无奈:“闫sir,别转了,头晕。”
闫肃再一次放下温度枪,伏在枕边道歉:“乖,对不起。”
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做那种事是会发烧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闫肃不禁怀疑人生,开始陷入羞赧的自责。
杨今予有气无力提了提嘴角。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做没做错他也不知道。但是昨晚绮幻的感受......
“没做错。做得......”杨今予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揶揄:“很厉害。”
闫肃的耳朵刷的一下红了,整个人看起来不知作何反应才对:“那,那就好。那你,还疼么?”
杨今予觉得清醒之后腼腆的闫肃,不捉弄实在可惜,便故意道:“你昨晚可不管我疼不疼。”
听起来气鼓鼓的,闫肃被说得一窘:“我!”
“我下次会注意。”闫肃磨蹭半天,柔声求饶。
杨今予眉毛高高挑起。
“不是,我是说,以后会注意。不是今天。”闫肃忙解释。
但效果不佳,似乎越描越黑。
杨今予居然从这位初尝情.事的大班长脸上,看到了食髓知味的意思。
不过要说食髓知味,都是正值青春的男人,第一次开荤,谁还没有些不可言喻的余念呢?
杨今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擅自觉得闫肃大概跟他想的差不多。
下次......
他倒是想看闫肃穿着那身制服。
杨今予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闫肃吓得不轻,忙不迭去拿体温枪:“怎么更烫了,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
杨今予立时回了神,没让自己再神游!
直到晚上,杨今予的体温终于好了些,他撑起身体踢上了拖鞋。
闫肃正在客厅喂鱼,听到响动立即放下鱼食,跑了过来:“怎么起来了?”
杨今予口不择言:“闫sir,我只是发烧,不是死了。”
“死”这个字不好,俨然是闫肃心里的一道最忌讳的疤,只见他神情一凛。
杨今予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在自己嘴上封了拉链,然后笑眯眯凑过去,讨好地在闫肃嘴角啄了一口。
闫肃这才松下神情,顺势将杨今予往怀里带了一下:“不许乱说了。”
“遵命,sir。”杨今予满口答应,转而有些好奇地问道:“刚才路过你书房,看到门半开着,里面是什么?我能进去看看吗?”
他看到闫肃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堆似曾相识的小玩意,很是眼熟。
不确定。
闫肃当然是不会拒绝杨今予的任何请求,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不自在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很无聊......”
“我就要看。”杨今予会心一笑,推开了闫肃。
闫肃紧跟在杨今予身后进了书房,生怕他走路摇摇晃晃再摔了。
他的书房是很简约的装潢,风格一目了然。
一面书墙,大部分都是警用的手册、档案资料,一小部分是曹知知那丫头自己书柜里塞不下,暂时塞到他这里的闲书杂书。
当然这面书墙有一格是特殊的,那里面,盛满了杨今予转走那年留在课桌里的一切。
封存了杨今予整个青春期。
杨今予一眼就认出书桌上那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透明塑料水杯,那是高一1班每个人都有的,范老师发下来的统一样式。
他拿起来看,在杯底看到了一条简笔画的小丑鱼。
“这是我的?”杨今予讶然,“它怎么在你这里。”
他的水杯底下有记号,是被曹知知上课摸鱼刻上去的一条鱼,由于画技不佳,这条鱼丑到杨今予一度想把水杯扔了。
没想到时过境迁,竟然会在闫肃的书桌上再次看到。
“唔。”闫肃支吾一声,“你转走后要学校要清课桌,就带出来了。”
杨今予点点头,不经意间抬眼,发现闫肃脸上莫名有点心虚。
他一哂,信口胡诌道:“你该不会平时在使用吧?”
话音刚落,杨今予看到闫肃矜持的面庞浮出一层窘迫。
“还真是啊?”杨今予也一愣。
这个上了年纪的过时水杯,是自己用过的,不知沾染了多少自己的气息。
闫肃居然也不嫌脏,在后来不得见的许多年里,独自伏案奋笔的学生时代,一直都沿用着他的东西......
如此执拗又深沉的思念,无数不甘与遗憾,都被盛满了水,装进这一方小小杯子。
杯底的小丑鱼,喝水时总能映入眼帘。
杨今予心里生出一股奇妙的触动。
他轻轻抬眸,问:“还有吗?你还留了什么。”
闫肃抿唇,视线不自觉落到了书墙里最隐晦的那一格。
“都在。”他说。
“所有。”
杨今予随闫肃视线走过去,拉开了书墙格子上的玻璃罩。
里面琳琅满目,所有曾经被他随手塞进书桌的零碎,都被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如果不是再次见到,杨今予不会记得平平无奇的课堂上,自己都做过些什么......
传话本、曲谱废稿、胡乱涂写的歌词、随手的笔记,还有曹妈叮嘱他拿上的饭盒、陈兴飞来的纸飞机、李飞折的青蛙、若干他刚分到文科班时收到的求交友纸条。
“你怎么。”杨今予感觉眼皮发热,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连这种东西都留着啊。”
闫肃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勾起了被分别后的失落,声音放得很低:“这是你的东西啊。”
这是杨今予的少年时代,他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随意丢弃。
他那时候想,杨今予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可万一回来了呢?
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
如果杨今予回来,他就能将这些东西,完完整整还给他,让没有童年的那个男生,至少少年时代不是一片苍白。
杨今予从闫肃蓦然低落的语气里,大概能猜到男朋友的用意。
他咬了一下嘴唇,看向对方:“我曾经最怕的就是你等我,闫肃。”
但也最庆幸,你还在等我。
杨今予小心翼翼把玻璃罩关上,转身撞进了闫肃永远都在那的拥抱。
坚实、温暖、春风化雨。
“还好回来了。”
还好那些易碎的爱意,被悉心保存,始终如一。
闫肃无时不刻不享受杨今予的拥抱,被爱人抱满怀的相拥,像是被坚定的需要着,总会瞬间填满心脏的电量。
年少是,现在也是。
他摸摸杨今予的发端,低头埋在杨今予脖颈,汲取着高于正常体温的温度。
“是啊,还好。”闫肃动情道,“我们都做到了,爱与梦想,不敢辜负。”
他鼻息里的热气打在杨今予耳后,杨今予条件反射地颤了颤。
一些刚确立关系的小情侣,亦或者刚久别重逢的爱人,都会在某一时段特别不像自己。只想时刻黏在对方的目光里,一遍遍亲吻时光,纾解爱意。
孩子般幼稚,又孩子般贪婪。
平日里在外威严冷峻的闫警官与傲慢孤僻的杨队长,不外如是。
杨今予忽然仰头,亲吻了闫肃的喉结。
闫肃瞳孔随之一黯。
“别,你发着烧。”闫肃躲了一下。
杨今予眼底的恶劣暴露无遗。
“闫sir,你想试试不一样的体温吗?”
某人艺高人胆大,十分找死的将自己再次送上,朝圣之路......
四天假期,最终没能带杨今予出门看看,因为这个混蛋烧得更厉害了,一点不知道别人会有多心疼。
闫肃真的要气哭。
可又没办法,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开始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是不是自打多年前,就唯独对杨今予设置了取消键。
今天店门口路过一个小学鸡, 听到理发店的土嗨音乐,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句。
小屁孩,骂得好。
小学鸡又路过店里, 在对门买了个冰淇淋,舔了一口比吃砒.霜还要命, 肚子疼得蹲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路人好心看他, 他叫人家滚。
目测那小孩是三年级。
今天在店外叫几个四年级的堵了, 书包里的课本踩了一地,上面写着呢,三年级(上)。
现在的小孩下手没轻没重, 玩得真花。
小学鸡耳朵怎么回事, 包了一层纱布, 跟痄腮似的。
出门抽烟遇见了,叫了他一声,想问问怎么回事?
结果瞪我一眼, 走了。
嘿, 这小脾气,活该挨打。
小学鸡升四年级了。
脾气那么臭, 兴趣倒是广泛, 今天见他从对面琴行背书包出来。
书包拉链外露个头的......好像是两根鼓棒?
人还没鼓高,玩得挺硬。
今天无聊, 正好又见小学鸡从琴行出来, 叫了他一声。
这回没甩脸子,站门外仰头看了一会儿店招牌, 头一回听他出声:“枪花?是枪炮玫瑰那个枪花吗?”
原来不是哑巴啊。
跟他说是, 这小混蛋居然笑了。
还掏出书包里的谱子跟我显摆:“我会打这个乐队的歌。”
真是闲的蛋疼才招惹这么个小学鸡。
自打跟他说过一回话,他从琴行下课出来, 就来店里烦人。
给他拿瓶水让他一边去,一坐就是一整天。
也不见家里人来找。
小学鸡好像有点本事,少儿鼓组的比赛拿了第一名。
奖状放我这儿了。
问他为什么不拿回家给爸妈看,给我看算什么事儿。
他又瞪我。
怪我,不该问那小孩儿家里的事。
一星期都没过来。
再过来时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胳膊不知道怎么搞的,目测像碳素笔尖划破的。
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他想死,觉得活着没意思。
我给了他一个大比兜。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搞伤痛中二病那一套。
今儿热闹,旱冰场外面有个小孩叫几个高年级追了一路,按地上揍。
小学鸡居然还会管闲事,骗人说有警察!
还请挨揍那小孩吃冰,俩人有来有回聊上了......
这算什么?受害者联盟吗。
小学生的世界,果然充满迷惑。
小孩儿走了,临走终于叫了一回哥。
托人打听,才知道是叫他妈带走的,去了北京,读音乐附中。
也好,走了就不用天天为了躲他爸,赖在我这了。
但也没好到哪去。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上回带进来让我给包扎的挨揍小孩,最近也爱来店里蹭水。
还说以后有钱了,让我给他纹个身。
这孩子不知道是哪来的,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一眨眼小孩就升初二了,头一回给我打电话。
跟我汇报自己组了个乐队,叫沙漏。
什么破名。
老陆那有个活儿,缺人打鼓,把小孩叫回来了。
才上初三,派头倒是不小,穷讲究。
一个替补,把人正主乐队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
这脾气真得改改了,以后混圈容易挨打。
转眼小孩都已经高中了,我还是单身,真无聊。
这小子疯了吧!刚听说将来有个保送资格,他就退学回来了。
这小子转学到一中,那可不是好待的地方,出了名的“蒲城监狱”。
不过......他似乎适应的不错。
交朋友了。
马上升高二了,不学好,早恋。
还带过来给爷示威。
(不过眼光还行,他那小朋友长得不赖)
小孩儿最近挺忙,带新乐队死命排练。
不错,发来的新歌比以前又高了一个水准。
什么时候能改改那不要命的臭毛病!
为了救把琴冲火场里了,能捡回条命算走运。
不就一把琴吗,至不至于。
我弟这也算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吧,跟我说又要走了,这次是去美国。
保送到那什么音乐学院进修。
行,没给哥丢脸。
六年了,一次都没回来看看哥。
这货怕不是苟富贵已相忘了吧,完蛋玩意。
嘿,刚念叨不知道回来,这就回来了。
还跟他那小朋友在一块呢,居然这么多年异地恋也没分开?啧......比我和骆野强。
草,提起骆野就来气,不提这狗人。
耳朵后面纹得什么乱七八糟,比枪花的手艺差远了。
唉算了。
回来就行,估计这几年过得不容易,不说当我看不出来?
找我给他做个遮疤,那面积可不小,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
存心吓我玩。
完蛋玩意儿。
做个遮疤纹身而已,多大点事儿啊,又不会疼死人。
姓闫那小子还专门过来一趟,寸步不离盯着,那眼神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疼得是他。
怎么着?
我还能把你杨今予扎死不成!
就这破心理素质,当个屁的警察。
从爷眼前消失。
立刻,马上!
远处传来一声吆喝,用得是蒲城最早先的方言, 腔调起伏像唱戏。
随后一阵敲锣打鼓,嘹亮的唢呐声响彻烟袋桥上空。
有爱凑热闹的小孩三五结对跑出来, 跟在长长的送葬队伍后头, 眼珠子滴溜溜瞄准了随行供台上的七彩糖人儿。
糖人只有一个, 要等哭丧礼结束,逝者的儿孙分给最活泼喜庆的小孩,图个吉祥。
要论活泼, 胡同最里面姓曹那家的独生闺女排第一, 没人敢排第二。
这不, 小丫头片子把她那会武术的哥哥也拉来了,仗着有她小哥在,其他孩子都不敢朝供桌伸手。还得毕恭毕敬喊一声知知姐姐才行。
闫肃一脸不情愿的挤在小孩堆里, 觉得作为五年级, 跟一群三年级小孩抢糖吃有点丢人。
他数落道:“你都蛀牙了,曹姨说十岁之前不让你吃糖。”
曹知知显然是没有在听, 突然跳起来指着给纸人纸马领路的人:“看!秦叔真威风!”
不远处的秦叔赤膊穿了件汗衫, 走在队伍最前面,唢呐高高扬起, 嘹亮霸道的音色轻轻松松盖过了身后的腰鼓队。
一段悠长的丧调吹完, 他打了个手势,那些披麻戴孝的白衣开始哭。
仿佛一位行走在阴阳两界的将军, 为逝者的灵魂添足了排场, 为其引入轮回路。
曹知知懵懵懂懂眨眼,看了一会儿, 踮起脚凑到闫肃耳边,小声道:“哥,他们假哭。”
闫肃忙堵了曹知知的嘴:“嘘,不要乱说话。”
他常听父亲跟师兄们讲一些志怪趣闻,父亲说过,人逝世后魂还会留在灵前,下葬时一路跟着,直到入土为安。
所以送葬时谁说什么,都是能听到的。
谨言,慎行。
小姑娘情绪总是来得敏感,她拽下闫肃的手,突然有点难过:“哥,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去神仙爷爷家玩小狮子了。”
闫肃叹了口气,小手放到曹知知头顶:“能去,孟爷爷不是说了吗,他走了就把狮子传给阿斌哥。”
“阿斌哥不好玩,就知道去你家踢馆。”曹知知吐了吐舌头。
他们口中的孟爷爷,便是今日要下葬的人。
喜丧,老人活了快一百岁,身体没病没灾,是寿终正寝。
平时烟袋桥的街坊爱称他一句老神仙,老神仙为人乐善好施,家传的舞狮手艺,临走前已经全数教给了他大儿子阿斌。他算是心愿已了,走得安详,没受苦。
所以街坊们也没作假装出有多悲伤的模样,都说老神仙此去是要去天上做真神仙。
该走得下葬流程走一走,哭灵的子孙们按照指示哭完,孟爷爷在人间的这一段劫算是历完了。
接下来就是去天上享清福的事,比起他老人家走得潇洒,后辈们在人间且还有的熬。
所以闫肃小大人似的跟曹知知说:“孟爷爷走得开心,你也别哭了,他最烦小孩哭。”
不多时,安葬礼毕,秦叔的唢呐声收了个怆然的尾音。
阿斌哥按照司仪的主持去供桌拿糖人,曹知知身后那几个三年级的小孩蠢蠢欲动。
她立即从悲伤切回了战斗状态,扯了扯闫肃衣袖:“哥,准备好冲!”
闫肃是真的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心里再不情愿,腿上也一点都没含糊,直接拔腿就朝供桌跑了过去。
“我去,凌波微步!”
曹知知身后那几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孩喊道。
眼睛都看直了。
曹知知嘚嘚瑟瑟跟上闫肃:“哥哥哥,我的我的!”
鉴于是第一个跑过去的,糖人自然是落到了闫肃手里,闫肃人小礼节却一点没落下,恭恭敬敬对供桌拜了三拜。
“谢谢阿斌哥,孟爷爷保佑。”
闫肃拜完,转身把糖人给了曹知知,又看了眼后面跑过来的小孩:“别自己吃,给大家分一下,不然以后谁还跟你玩。”
“哦。”曹知知不太情愿的低头,把糖人掰碎分了下去。
每个小孩儿都吃了一嘴,甜丝丝的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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