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姜沐泽停下解衣服的动作,漫不经心把玩似地揉捏着他的手指。
周以恪看着他,鼓足了气道:“我收到《快乐成长》综艺节目的邀请,两天后就要开始新一季的录制,本来节目还邀请了林魏然,但我觉得不合适。”
“所以呢?”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一下松开了他的手,周以恪看着他跟平常差不多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姜沐泽突然不高兴了,他抿了抿嘴唇,紧张道:“所以,所以我想明天就搬走。”
周以恪说完,眼睛盯住姜沐泽,想看他的反应,但姜沐泽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连刚才似有若无的不悦都没有了。
紧接着,周以恪就听他说:“可以,你要是着急的话,现在就可以搬走。”
周以恪一怔,一通想说的话全卡在嗓子眼里。
他想说节目录制是要从家里出发开始录制的,所以他搬出去,避免暴露姜沐泽的别墅;他还想说节目一录制结束,他就继续回来抱大腿,然后陪着林魏然,直到解开林魏然的心结,让他成功回幼儿园。
姜沐泽看他站着不说话,打破沉默:“要我帮你收拾吗?”
“不用。”
周以恪有些狼狈地摇头,全程他都没有再抬头看一眼姜沐泽,但他收拾行李时有些慌乱,东落一些西落一些,最后姜沐泽还是过来帮他一起整理。
收拾好行李,姜沐泽一路把他送到门口,周以恪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寂静的夜色下,行李箱发出的咕噜咕噜滚轮声,被衬托得格外响亮。
周以恪出了小区,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姜沐泽的别墅离自己的公寓很远,走路是走不回去的。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后,系统一直显示派单中,等待司机接单。周以恪看了一眼时间,凌晨1点,没有司机也正常。
他脑子放空了一会,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他抬起头,发现居然下雨了。一开始还是洋洋洒洒的雨滴,很快打在身上的就变成了豆大的雨点,周以恪行李箱里没有带伞,只好单手捂住头,躲进了路边的大柏树下。
可雨还是毫不留情地落了他满头满身,周以恪垂着头,雨水慢慢顺着发丝滚落到眼角,他闭了闭眼,忽然用力地锤了一下身旁的大树。
姜沐泽这个拔吊无情的渣男,他陪睡了那么多次,解封几个账号,什么资源都没给,就把他赶出来了!
他锤了一下不解气,又要出拳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熟悉的触感让周以恪顿住了动作,他没有抬头,还是低着脖子。
姜沐泽握着伞,朝他倾斜过来,握着周以恪的那只手却不放开,他皱眉看着面前发红擦破皮的手背,沉声道:“发什么脾气,不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吗?”
周以恪猛地抬起头,他瞪着姜沐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大力地抽回手,另一只手狠狠推了姜沐泽一把。
姜沐泽猝不及防,差点连人带伞往后跌,稳住了身形后,立马伸手把他按在怀里。他余怒未消,本来想要呵斥两句,但很快便察觉到周以恪湿漉漉地埋在他胸口,开始无声地抽动。
姜沐泽沉默了片刻,揉了揉他的头发:“先跟我上车,别着凉了。”
“我不。”周以恪从他胸口抬头,红着眼睛,愤怒道:“我一定要参加节目,你搅没了我靠那条短视频走红的机会,还不让我上节目,我才不跟你回去!”
姜沐泽气笑了:“我怎么搅黄你走红的机会了?你不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们娱乐圈的人都怕跟小孩子扯上干系,赶紧叫人处理了。还有刚才,不是你自己要上节目,着急跟我撇清关系离开的吗?现在倒成了我要阻止你上节目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允许你上节目了?”
周以恪从没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又听他生气地一通辩白,全是他没想过的角度,不禁有些愣神。
他的表情呆呆的,脸不知道是被雨水还是泪水糊成乱糟糟的一团,看上去可怜又可恨,姜沐泽暗自叹了口气,半拖半抱把人弄进了副驾驶座,又回来拎着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坐回车上,他立即开了暖气。
周以恪跟着打了个喷嚏,他抬起头,看到姜沐泽冷着脸朝他伸手,他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姜沐泽却毫不停顿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周以恪刚才发狠砸树用的就是右手,现在五根手指背上面的皮全部翻起,血滴滴答答地往外流,看着有些狰狞。
姜沐泽攥紧他的左手,另一只手找出了一个医药包,低下头给他清理伤口。
雨点啪啪地落在风挡玻璃上,周以恪怔怔地望着姜沐泽,直到手被包扎好放开,才回过神。
“谢谢。”他垂下眼,略过姜沐泽胸口那一大片被晕湿的水渍,小声道谢。
姜沐泽侧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忽然驴唇不对马嘴地开口:“你自己说服林魏然吧。”
周以恪开始没反应过来,乖乖地应了好,等到反应过来,他才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姜沐泽:“你,你,姜总你同意林魏然跟我一起上节目?”
“为了上这个节目,你都开始玩自残了。”姜沐泽手搭上方向盘,目视前方,平静道:“我哪里敢拖未来大明星的后腿?”
这话听着不阴不阳,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喜悦像拧开盖子的汽水,咕嘟咕嘟由内而外地冒出来。周以恪心里想着喜怒不形于色,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沐泽听着他的笑声,脚踩下了油门。
一大清早,定好的五点的闹钟还没响,姜沐泽便感觉到枕边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翻了个身,想要接着睡会,但不知道周以恪是起身没站稳还是故意的,一屁股跨坐到了他腿上,正中位置。
姜沐泽睁开眼,啪地开了灯,冷着脸看着周以恪。
周以恪脸刷一下红了,他刚才惦记着半个小时后节目组的跟拍导演就要来了,一下起得太猛了,身体一晃就坐了下去,真不是故意的。
周以恪暗自尴尬了一会,见姜沐泽只是盯着他没什么反应,连忙起来,跪爬着就要下床,结果才挪了一步,他的脚腕就被姜沐泽的手抓住拽了回来。
他惊呼一声,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姜沐泽身上,头砰地磕到姜沐泽下巴,顿时疼得有点眼冒金星。
他抬起头瞪向姜沐泽,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姜沐泽哼笑着放开了他,从床上下来,顶着精神昂扬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开门往楼上走。
姜沐泽的别墅有三层,二楼和三楼都有房间,一会节目组的人过来,不方便让人看到他出镜,所以事先说好了,录制当天,需要委屈姜大总裁去三楼补觉。
周以恪呆了片刻,回过神,红着耳朵起床洗漱。他磨磨蹭蹭给自己挑了一件灰色卫衣卫裤,外面套了一件羊羔毛夹克,对着镜子,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阳光的邻家大哥哥,这才满意地下楼。
门铃正好响了,周以恪开了门,带着一名跟拍女PD和一名男摄影师进了林魏然房间。
时间还早,不到5:30,林魏然睡得正香,房间灯被周以恪打开,都没有醒来。
“然然,起床了。”周以恪坐到床边,轻轻地摸着他的小脸,“我们要出发去X市了。”
林魏然皱了皱鼻子,眯起眼睛看着周以恪,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抱住他的胳膊,把脸靠上去后,迷迷糊糊喊人:“哥哥。”
他的声音糯糯的,周以恪听得心都化了,他把林魏然抱起来:“哥哥带你去刷牙洗脸。”
林魏然迷迷瞪瞪地蹭了蹭周以恪的肩膀,被放到卫生间地上的时候,终于完全清醒了,他抬头照镜子,看到突然出现在视野里面,拿着长长的摄像机对准他的摄影师,眼睛被吓得一下瞪大。
周以恪连忙搂住他,低声安慰道:“这是《快乐成长》节目组来给我们拍摄的叔叔,别怕。”
林魏然慢半拍地点头,他僵硬地拿起牙刷挤了牙膏刷牙,期间眼睛不停瞄着镜子里的跟拍PD,只要一察觉到PD换了个角度和站位,他就警觉地停下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周以恪看得有些担心。
那天姜沐泽叫他自己去跟林魏然沟通上节目的事,他是没有把握的,林魏然对陌生人很敏感,而且参加节目必然要面对那些黑压压“长枪短炮”的镜头,他一个演过龙套的成年人尚且有点不适应,更遑论林魏然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
但是跟林魏然交流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林魏然一听是《快乐成长》节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周以恪当时很惊讶,问他为什么,他沉默了好久,回答说:“这是妈妈最喜欢看的电视。”
一惊一乍地刷完牙,吃了一顿心不在焉的早饭,林魏然跟着周以恪一起上了节目组的车。
一路上,小孩都很安静,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攥住周以恪的手,趴到周以恪耳边,悄声道:“哥哥,他的摄像头要一直对着我吗?可以让他不要一直对着我吗?”
“是啊。”周以恪看了一眼前排的摄影师,也轻声跟他咬耳朵:“上这个节目就是要一直被摄像头跟着的,你要是不喜欢,哥哥抱着你,让你背对着镜头好不好?”
林魏然听了,顿时有点不开心,他垂下眼睛,嘟起嘴巴,摇了摇头,然后松开周以恪的手,伤心地靠回了椅子上,看着窗外。
周以恪转头看着他,觉得小孩应该是后悔答应上这个节目了。他有些担心林魏然哭出来,一直往那边看,结果过了片刻,看到林魏然那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赶忙挪过去,把人抱进怀里。
林魏然一靠近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周以恪暗自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低头看着他睡梦中似乎皱起的表情,无声地笑了。
摄影师记录下这一幕,抬头跟最后排的PD对了一个眼神,脸上难掩激动。
其实在昨天收到任务要来拍周以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糊咖时,他是不大乐意的,咖位小意味着没上过什么综艺,没上过综艺意味着综艺感差,那他这个摄像为了拍到有用的素材,就要在七十二小时内都集中精力,不能放过一个卖点。拿的钱是一样的,他却比其他嘉宾的摄像付出更多心力,换成谁都不乐意。
不过到了如今真开拍了,他发现周以恪和林魏然可太有综艺感了。小孩反应真实,懵懂可爱,哥哥体贴温柔,还有一张帅脸,这样的组合,在这一季播出的时候一定会爆的!
两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录制目的地X市。
X市靠近西北,一下车,清冷的空气带着大草原凌冽的味道一齐袭来。周以恪牵着林魏然,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冷吗?”他低下头,搓了搓他的手。
林魏然抓紧周以恪的手,摇了摇头,眼睛看着从车上一一下来的另外四对爸爸和孩子,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笑呵呵靠近的主持人。
“欢迎大家来到智能家电好帮手宝贝的成长见证者云酷科技冠名的《快乐成长》第十季,我是村长王田,欢迎大家!”
“哇哦——”几个爸爸很配合地欢呼出声。
周以恪听得有些愣,倒是林魏然先反应过来,踮起了脚尖要跟周以恪说话。周以恪忙蹲下身,听他有些夸张又开心道:“是舅舅的。”
五岁的小孩还表达不出内心全部的意思,但是他知道云酷科技是姜沐泽的公司,所以一听到,就觉得很兴奋,好像在这一刻,他舅舅在他身边一样。
周以恪见他高兴起来,也不由跟着露出微笑。这两天,姜沐泽从没主动提起过录节目的事,听着周以恪和林魏然的谈论,也不冷不热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没想到惊喜在这儿呢。
俩人说着悄悄话,旁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高亢的哭声。
周以恪和林魏然望过去,看到站在隔壁跟林魏然一样大的小男孩死死抱着自己的玩具超人,撕心裂肺地喊着:“我不要交,你讨厌——”
他爸爸满头大汗地弯腰哄他:“别的小朋友都交了,你哭也没用啊,听话泉泉。”
“我不!”叫泉泉的小孩男孩仰着头吼,突然一指林魏然:“他就没有交,我也不要交!”
“交的,泉泉,哥哥这就带着弟弟交玩具和零食。”
真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周以恪赶紧拉着林魏然上交东西,林魏然乖乖地自己捧着玩具熊和小饼干放到塑料筐里,然后站回了周以恪身边,大眼睛瞄着还在哭的泉泉。
泉泉爸爸见状大声地夸赞林魏然,好说歹说终于劝动他儿子把玩具超人上交。
林魏然听到夸奖,红着耳朵蹭了蹭周以恪的大腿。周以恪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
上交完所有的东西,工作人员把筐子拎走,村长立马宣布了第一项任务:选房子。
“这里有五张图片,五个动物鼠牛虎兔龙,分别对应五个房子,房子有豪宅,有普通的,也有超级吓人‘原生态’的,你们能住什么房子,就要看宝贝们做出什么选择了。”
村长话落,泉泉立马踊跃地冲过去选了一张老虎图:“我是小老虎,我爸爸我妈妈也是老虎,所以我要选老虎。”
有人带头,其他小朋友也纷纷行动,林魏然慢了一步,又不小心跟另外一个小男生撞了一下,拿到一张大家都不要老鼠的图。
“哥哥。”他的额头被撞得发红,有些疼,眼里顿时含了泪水,选到的又是大家不要的图片,心里的委屈憋不住了,咬着嘴唇哭出了声。
周以恪抱着他,一边给他的额头吹气,一边宽慰道:“没事,没事。小老鼠是十二生肖里面的第一名呢,一定是个特别好的房子,我们先去看看好不好?”
说着,他把林魏然抱起来,林魏然埋在他脖子上,默默地淌眼泪,最后哽咽着应了声好。
去往房子的路上,周以恪心里一直默念:一定要是好房子,一定要是好房子。
但事与愿违,眼前的房子光看外面,便像几百年没住过人了,风一吹,屋顶还咯吱咯吱作响。进了里面,灶台,炊具,还有最靠墙的床等等全都盖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他们两个一跨过门槛,灰尘便扑面而来。
林魏然被呛着打了个喷嚏。
周以恪脸忙捂住他的鼻子,然后立马发现手背上落了几滴滚烫的泪水。
他赶紧把林魏然抱出房子,掏出纸巾给他擦鼻涕和眼泪:“然然,没事的,我们就在这里住两个晚上,第三天就可以回家了。这里不好,哥哥马上收拾一下,等房子变得干净卫生,你再进来好不好?”
林魏然抽噎着不说话,周以恪只好麻烦跟拍的PD陪着他,他先进屋打扫卫生。一会估计还有任务跟午饭有关,他不能耽搁时间,让林魏然睡不好也吃不好。
他拿着扫帚,捂着鼻子用力掸去床上的灰,挥了没几下,看到林魏然耷拉着小脑袋进来了。小家伙也不说话,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手上已经拿起一块布凑了过来,要帮着周以恪抹灰。
周以恪心软软的,停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
把小破屋打扫干净后,周以恪和林魏然都累瘫了,倒在铺好的床单上,气喘吁吁休息了好久。万幸的是,中午的午饭不用做游戏获取,节目组贴心地送来当地特色美食,俩人狼吞虎咽吃完,简单洗漱了一会倒头就睡。
到了下午14:00,他们被工作人员喊醒,跟其他四家爸爸和宝贝站在任务点,听村长发布任务。
“今天我们的任务呢,就是宝贝们要和爸爸一起动手,为村里的老人们做一顿爱心晚餐。我们现在来分个工,小蝴蝶和泉泉,你们要到村里去找到炒菜的大锅。然然、甜甜和Leo,你们分别负责去到指定村民的家里要到五花肉,土豆和鸡肉。”
工作人员在村长说完后,把上面印着指定村民线索的图片,发到爸爸和孩子们手里。
周以恪拿着图片蹲下来,跟林魏然一起看。图片最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线索一”,下面是一张照片,拍了满满一大串还滴着水的紫黑色巨峰葡萄。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宝贝需要根据“线索一”找到一模一样的葡萄,找到葡萄后,那里还有第二个线索,完成第二个线索才能拿到五花肉。
林魏然好多字不认识,周以恪给他解释了一遍,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好了,弄明白任务的宝贝们可以尽快出发了。”村长拍着掌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补充道:“第一个完成任务回到村长这里的宝贝,可以奖励今晚跟家里人通话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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