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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外传:盂兰古卷(诗无茶)


“……”
不愧是他老太爷。
如果对方不是他曾祖父,阮玉山这儿已经把人脑袋拧下来烧茶喝了。
“这矿山旁边有个细细长长的山头,你应该听说过,叫过山峰。”阮老太爷随心所欲起来跟阮玉山如出一辙,根本不管别人看不看得惯,只管自己想说什么,“过山峰有几个来历,想必也不需我赘述。当年佘家寨挖这座矿,那得归咎我的指引,若不是我拿此处矿山当聘礼,佘家寨上上下下数百口人也不会葬身于此。”
他说到这儿,语气一顿,似乎开口想问什么,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停下,先把要紧的说了:“这矿山紧挨过山峰,而过山峰又恰好是传说中无相观音封印妖蟒所在。佘家寨人的死因其实很简单——那时他们挖矿挖得太深,挖到了那把观音用来封印蟒蛇的三尖戟。”
这一挖便触怒了神器。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整个矿道天崩地裂,从内部轰然坍塌,佘家寨整个寨子连同阮老太爷留在此处的监事全部因此丧命。
神器之怒,响天动地,找不到罪魁祸首祭天,怒意便难以止息。
“他们在变成干麂之前,日子可没那么好过。”
老太爷终于走到阮玉山进来的竖井下方,他定立在不远处,望着井口投射到自己脚下的一束微薄月光,背影略显伶仃寂寞:“干麂不过是像活死人一样每逢朔望便醒来劳作,太阳升起便继续长眠。我来赎罪之前,他们每时每刻都在遭受巨石压顶的折磨,想喘喘不过气,五脏六腑时时刻刻都在被不断地震碎又愈合。这样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日子,他们撑了很久。”
直到身体被不断散发的怨念蒸发成了瘟疫。
人不是有恨才会有怨,只要在经历痛苦,就会不由自主产生怨念,这不是人的意愿所能抗衡的。
“他们不恨我,也不想害我。因为我死了,他们的大小姐就会难过。”老太爷仰起头望向井口,“可是他们的怨念太过强大,想出去的欲望太过浓烈,最终怨气化作瘟疫,残害了山下一方百姓。”
阮玉山沉默片刻:“那个跑回阮府传假信骗你来此的二当家,是他们设计的?”
阮老太爷背对着他摇头:“你高估了佘家寨的冤魂。”
矿道中静默了许久,阮玉山听见老太爷开口。
“那是神器的追杀。”

无相观音留下的神器,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既然有人敢挖矿挖到三尖戟的结界身上,不找到罪魁祸首,神器便不会罢休。
很显然,最后被神器判定为罪魁祸首的,不是一开始发现了矿山却没能动手的先太上皇,也不是被蒙在鼓里最终什么都没得到的幽北城主。
动手的佘家寨和策划一切的阮老太爷,一个也逃不掉。
“佘家寨挖矿太深,惊醒神器是无心之失,也得当场毙命为此付出代价。我机关算尽,为了一己私欲一手促成采矿之事,惊扰了神器,它更不会放过。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挖矿,挖动神器,破坏了观音当年在此留下的结界。”
阮老太爷仰望竖井的头久久没有低下。他高高的发髻悬在阮玉山眼前。阮家的男儿一向都是这样干脆利落地束发,阮玉山看着曾祖父发冠上的珊瑚花纹,花纹折射出一道温润的月光,那道光已经在这个矿道的竖井下闪烁了几十年。
“结界被毁,巨蟒的力量便在此地开始催动。山脚下村民渐次出现瘟疫症状,实则是巨蟒借了佘家寨冤魂的怨气,对村民的性命进行吸食。若再不进行阻止,满村的疫气和怨气集成了灵,帮助巨蟒冲出封印,便是神器失职。因此神器要寻找东西修补封印。”
阮老太爷说到这儿不说了。
阮玉山也听明白了。
——阮老太爷的高阶玄者骨珠就如同那补天的石头,是上好的、填补封印的法器。
“当年跑回阮府报信的二当家,只是神器放出来的一个傀儡,目的是引我前往矿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回忆起那个千里奔袭来此赴死的晚上,自己的骨珠,连同肉身、灵魂是如何一步步被神器的力量拆解、献祭,再协助其完成镇压封印的,阮老太爷已经记不清了。
七十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像守山的山灵一样和冰冷的神器作伴,这里有无数个漫长夜晚足够他铭记当时的细节,可阮老太爷这许多年竟是一次也没回想过。
阮家人从来都是记吃不记打,即便骨珠被取,肉身化石,灵魂被处以永恒的孤寂,他也从没有过片刻的后悔,遑论夜夜反思,吸取教训。
毕竟被关在这儿已经够苦寒了,谁还乐意日夜反复咀嚼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记忆?
“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要娶她。”阮老太爷说起这个,后脑勺颇为骄矜地晃了晃,“换个聘礼罢了,我就不信自己次次都会马失前蹄。”
阮玉山倒是有几分佩服他的顽固不化:“那她现在要我前来取你的骨珠,你给是不给?”
阮老太爷一回头:“给啊。”
他笑:“她要什么我不给?”
阮玉山问:“给了这封印怎么办?”
阮老太爷伸出手指朝他一点:“一看你小子就没好好念书。”
阮玉山眉毛一挑,刚想问这干读书什么事,就听老太爷解释:“阮府荟英楼第四层,有一本古籍,叫《初元注》,是阮家先祖当年请数十位大能到府中,将世间许多孤本残卷夙兴夜寐整理三年,合著而成。《初元注》中有一卷,名《盂兰》,是天子府中稀世孤品《盂兰古卷》的拓本,卷中详细记载了自能仁佛祖创世起,无相观音在混沌中来去千年,斩杀封印的一切妖魔,以及他留在娑婆世间的所有封印法器。”
阮老太爷一看就认真念了书,说起这些简直如数家珍:“比方说无镛城谢府谢小将军所用的龙吟箭,便是当年观音屠龙后,拔龙须,抽龙骨做成的神器;再比如暲渊中有一只鼍围……”
“好了。”阮玉山很是不想听到这个无处不在的谢九楼,打住道,“您老人家直接说,这古卷关乎此地封印的部分。”
阮老太爷便接着说:“根据我对古卷的记忆,无相观音虽然嗜杀残暴,但做事却十分周全谨慎。
“传说他在混沌每过一处,若是开了杀戒,必定将妖物尸身做成法器,留一神兽看守,待后世有缘人取走;可若是不开杀戒,仅仅是将妖物封印——一来是他认为此妖罪过尚未大到非死不可的地步,二来,镇压一只大妖,也有威慑方圆百里无数小妖的作用,因此他若对妖物只封不灭,那必定会留下不止一件封印神器,以便后世不时之需。”
比方现在,阮玉山若是取走骨珠,破了神器三尖戟的封印结界,那世间一定还有一样法器是观音留下来镇压过山峰的。
“第二件神器是什么?”阮玉山问,“您老告诉我,我去取了来,给这儿换上。”
阮老太爷咳嗽一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神色:“我忘了。”
阮玉山眯眼:“忘了?”
阮老太爷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也没好好念书的事实:“啊呀,兴许是当年求知太过急切,一目十行,忽略了这点小小的纪要。”
他“啧”了一声,不给阮玉山质疑的机会:“你问我?我是古卷吗?府里藏书阁放得好好的你不看,偏要问我这八九十岁的老人家?”
阮玉山理直气壮:“荟英楼四楼被我烧了。”
老太爷一愣:“什么时候。”
阮玉山想了想:“六岁的时候。”
老太爷:“怎么烧的?”
“火烧的。”
阮老太爷急得想上手给他两下:“我问你为什么要烧!”
阮玉山说:“不想读书,就烧了。”
当然,后果他没说——他爹他娘加上老太太三个人联合起来一顿家法,阮玉山差点没能活着长大。
阮老太爷一个巴掌打过去,虚空的手臂穿过阮玉山的身体。
“晚了。”阮玉山慢条斯理,躲也不躲,“您要是多活个五六十年兴许还能过过手瘾。”
现在是打不着他了。
“败家子。”阮老太爷讪讪收手,低头转了两圈,停下来,一挥胳膊,“那你就去天子府找天子要吧!”
阮玉山盯着他。
老太爷哎哟一声:“我不是非要你把骨珠带回去见她。只是这些年,我愈发力不从心,和神器一起,感觉这封印越来越弱了。业精于勤荒于嬉,镰刀许久不用尚且要生锈,骨珠放久了也是一样。兴许是我骨珠的玄气随着年月渐渐消散,力量填不满封印的缺口,也未可知。”
阮玉山终于了然:“这就是您托梦给老太太,让她老人家打发我来取骨珠的原因?”
他就说老太太怎么着也不会无缘无故叫他来取老太爷流落在外几十年的骨珠,总该是有点内情,合着都是老头子在作妖。
取骨珠为假,替老太爷寻找另一件神器镇压过山峰才是真。
“还有一件事。”老太爷忽然端正了神色,“这巨蟒既然能让我感知到封印不再牢固,兴许它的一部分力量已经突破镇压,窜逃出去了。无相观音杀伐果断,为大妖留下第一件法器是为封印,如果大妖不愿悔过,冲破了封印,那么观音留下来对付它的第二件神器,必定是杀器。以杀代封,是观音的第二次惩处。”
阮玉山静静听了,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找到神器是第一件事,找到以后不是放到这儿就完了,还得拿着神器杀了过山峰,这是紧接着的第二件事。
阮玉山问:“您老的骨珠在哪?”
找神器归找神器,骨珠是老太太托付的,他可没忘记来这儿的主要任务。
老太爷笑了笑,指着身后四通八达的矿道:“从这儿进去,第一个拐口往右,一直跟着矿道走,再经过一个斜巷,抵达矿洞最深处——我的骨珠这半个月就在那里。”
阮玉山:“这半个月?”
老太爷道:“它每次的位置都不一样。”
阮玉山转身便要去寻。
阮老爷一步向前,翻身挡住他:“这东西今儿看不到,得朔望日来了,让佘家寨那些干麂们才能带你找到。”
可就算不找,阮玉山今夜也得待在这儿过夜,倒不如四处转转。
他问:“这矿洞里的马头门和其他竖井还通着?”
“通着。”阮老太爷随手指了几个方位,“你想从哪出去都可以。”
阮玉山沉思片刻:“你想不想她来见你?”
老太爷愣了一愣,无奈笑了:“九十六的人,你叫她消停点吧。”
阮玉山不置可否。
俄顷,又问:“你想不想出去见她?”
老太爷似笑非笑:“她没告诉过你,不能带这矿洞里任何人出去?哪怕是我。”
阮玉山自然记得。
矿洞中的干麂们一旦出去见了天光,会当即灰飞烟灭,并且引发瘟疫。
而阮老太爷,看这架势,该是离不开这里了。
阮玉山耸肩:“随口问问。”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竖井口传来“咚”的一声。
阮玉山扭头,眼角一抽。
——是九十四。
矿壁的呼吸声停止了。
他再抬头,此时正是子时,月上中天,天色十分明亮。
本该在他身后的阮老太爷也消失了。
阮玉山该问的都问了,该找的也还没到时候找,这会儿正好闲下来,就撞上九十四跟来了。
他走过去绕着九十四打量了两圈,厉声低问:“你来做什么?”
九十四瞅他一眼,又看看他拴在腰间的绳子,学着他的姿态背着手,有模有样走了几步,往周边矿壁打量,对他爱答不理:“看看。”
阮玉山一看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他也不拆穿,也不逼问,反正俩人既然都来了,今晚便只能在此过夜。
他倒要看看,九十四那肚子装的坏水儿几时往他身上泼。
阮玉山眼下只挑自己有兴趣的问:“跟了我一路?”
九十四垂下眼皮斜他,整张脸冷冷的,是个很轻视的神态:“外面有马,地上有印。”
意思是跟着马蹄和脚印就能找到他,犯不着一开始就跟着。
阮玉山说:“担心我?”
九十四别开头望着上头,只吐出两个字:“不配。”
也不说是他不配,还是阮玉山不配。
这是还在为昨晚的话赌气。
阮玉山瞧他赌气的样子,眼神便暗暗有了点笑意。
不过再想笑也得忍着,待会儿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把人再得罪一次可就犯不着了。
两个人僵持着,阮玉山眼珠子一转,意识到九十四是个有问必答的性子,再怎么同他赌气,只要他发问,九十四就是拉着脸,哪怕只蹦一两个字儿,也会回答。
阮玉山开口,刚想问九十四是怎么下来的,就见九十四一个扭头:“我走了。”
还没抬脚,就被阮玉山一个横跨挡住。
九十四也不跟他闹,只是木着脸,一副十分坦然又冷漠的模样。
他今夜举止怪异,可是也懒得跟阮玉山解释,更不想在阮玉山面前欲盖弥彰,反正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做,阮玉山也没错处拿他。
果不其然,阮玉山又绕着他走了两圈,来回地看了又看,蓦地扬唇,给他让道:“你走吧。”
既不问他来的目的,也不问他去的方向。
九十四蹙眉,也察觉到了阮玉山的蹊跷。
不过他也不吭声,说走就走。
他双手抓住竖井的木框和嶙峋的矿壁,双脚一点,身轻如燕,三两下攀爬了出去。
合着刚才是站在上头双腿一跃直接跳下来的。阮玉山心里想,赶明儿回去还得看看九十四的膝盖。
不过看今晚的架势,他得有命活到明天才行。
阮玉山一面嘀咕,一面儿提脚往矿道深处走去,很快便隐入望不见尽头的黑暗。
——九十四确实没想让阮玉山活到明天。
他在天黑前顺着阮玉山的马蹄印骑马赶到山脚,又根据脚印找到竖井口,瞧见井外嵌在地里的钩子,只敢推断阮玉山目前在这底下,但里头情况如何,他并不清楚,所以才一个纵身跳下去打算亲自打探打探。
哪晓得刚落地就撞上阮玉山。
九十四看这人手上就一根半熄不熄的柴火,一把扇子,腰上捆两圈绳,跟他先前在屋外所见大差不差,心便先稳了一半。
阮玉山明知他行动诡异却仍旧放他离开,这确实匪夷所思,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算盘,九十四的算盘打得很干脆:他手无寸铁,身无长物,知道要杀心机深沉的阮玉山难如登天,可今夜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狡兔三窟,阮玉山有心眼,他也不怕,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乱拳有时候也能打死老师傅。
只要把阮玉山永远困在这个矿道里,对方变成了干麂,半死不活,他就成功了一半。
至于身后的刺青束缚着他不能离开阮玉山百里以内,那可以再做打算。
活的阮玉山他都能解决,一个半死不活的干麂,他还不能想法子解开刺青了?
再者,大不了把变成干麂后的阮玉山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见不得日光没关系,裹一层就好了。
九十四认为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错,因为变成活死人的阮玉山一定比现在的阮玉山讨人喜欢。
他越想便愈发坚定,甚至心里开始狂热地思考变成干麂的阮玉山待在他身边是什么样子。
九十四一边想,一边一脚踹开阮玉山嵌在地里的钩子,先断了阮玉山攀岩的绳索,再想法子把这出口堵住。
他举目四望,选中了不远处一块十分巨大的扁平的山石,几乎可以当作盖子盖在井口。
一块不够,这根本压不住阮玉山。
九十四缓步走过去,且行且寻,目光繁忙,简直不肯放过这山上任何一块可以盖在井口的石头,生怕看漏一个就让阮玉山逃之夭夭。
他忙碌了两刻钟,一声不吭搬来两块有一个灶台那么大的石头,正要去寻第三块,阮玉山的声音凉阴阴地贴着他耳朵响起:“想杀我?”
九十四毫不犹豫掏出怀里巴掌大的利石往身后阮玉山的脑袋砸过去。
他清楚对方绝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被他杀死,可是他不管了,只要今晚把阮玉山解决在这里,让人脑袋开花也好,半身不遂也罢,反正给阮玉山留一口气丢到矿道里,他就能得到自由。
只要今晚!
九十四在阮玉山躲开自己第一次袭击时突然暴起,发了疯地朝阮玉山扑过去,面目狰狞地再次举起手里尖锐无比的石头,下了死手往阮玉山要命的地方砸。
蝣人天生的玄力和手劲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阮玉山先躲了两招,发现这人杀红了眼,是真要自己的命,一时心肠冷了,也不再闪躲,实打实地跟九十四过起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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