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元英看得出苏茂的震惊很真实,是出于真正的惊讶。
“那晚入睡前,小姐便紧张异常,好像等待什么,却催我们早睡。还亲自倒水给我们喝,而今想来,那水里的迷药怕就是小姐所下,为了弄晕我们她好逃走。”
“你胡说!水里确实有迷药,但是歹人偷下的,分明是有人劫持走了他!”苏茂纠正喊道。
“苏老爷亲眼所见?原来苏老爷那晚也在苏三小姐的房间?”庞元英问。
苏茂噎住了,气呼呼地赤着脸看庞元英。
“没见过就别瞎说。”庞元英白一眼苏茂,让绮莲继续说。
“我昏迷的时候,隐约好想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男声,也有小姐的声音。但很小声很小声说话,声音小到我没听清。”绮莲接着道。
“便是说苏三小姐被带走的时候,人很清醒,嘴巴也没有被堵上,但却并没有大喊大叫。”庞元英那边已经气得脸色发紫的苏茂还有什么话说。
苏茂痛恨地指着绮莲,骂她不是东西竟造谣。
“人家是人证,说了实话,苏老爷没证据就喊着造谣,私心未免太明显了。”庞元英松口气,背着手踱步到苏茂跟前,“那这事儿差不多就查完了,我猜八成是苏三小姐深夜南康郡王私会,本以为呢郡王乃皇族,地位尊贵,与他会有个好结果。却不曾想,她竟碰到了心狠手辣的变态,一发疯把她给杀了。”
苏茂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你诬陷我侄女也罢了,连南康郡王也敢——”
“这话说得,怎么能叫诬陷呢,这是根据现有的证据进行合理的推测。”庞元英拍手乐道,“这下好了,我破了大案,还牵涉皇族。回去定会有人夸我查案,不畏强权,秉公无私,堪称第二个包青天。”
苏茂惊呆了,他活了五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猖狂脸皮厚的官。真不愧是庞太师的混账儿子!名不虚传!
庞元英随即命人看守住苏府,没有他允准苏家的主人们都不得随便出府。
“庞少尹这是什么意思,要将我们全府人软禁?”苏茂质问。
“不是全府人,下人还是可以出门的。你是派人去东京找你弟弟告状,还是打发人出门买菜,我都不管。但你们姓苏的,在我案子没查清楚前,都不许出府。”庞元英说罢,衣袖一甩,大摇大摆地带着一队人马呼啦啦走了。
苏茂气得掀翻了桌子,直骂庞元英不是东西。“我苏家分明是受害的一方,他竟软禁。朝廷到底派了个什么玩意儿来!”
苏茂左思右想气不过,立刻书信一封跟晏殊告状。晏大人乃是斯文人,肯定会好生帮他评评理。
庞元英打发人先送绮莲回衙门,他则带着一队认骑着马去了陵寝。
庞元英刚的回衙门,就被晏殊的人请了去。
堂内蒋文亮也在,正跟晏殊喝茶说笑。晏殊一见庞元英,立刻变了脸色。
“你去苏家了?”晏殊问。
“嗯,怎么了?”庞元英不用他们请,自己坐下了。
蒋文亮自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晏殊拍桌子,“胡闹!你好端端地跑去软禁苏家人做什么,还诬陷人家女儿的清白,你知道你这样做会让苏家多难堪,将来苏尚书在朝中有何颜面立足?”
“那就不立呗,他不做尚书,好多人抢着做。他有没有脸,干我什么关系。”庞元英对上晏殊的眼睛,“我现在不仅要软禁苏家,南康郡王也要拿!”
“这不合适吧,再说郡王昨晚不知被哪个贼人给打了,本就受了伤……”蒋文亮软着语气,从中调和道。
“你再说一句!”
庞元英指着蒋文亮的鼻子,很想打他一巴掌。竟敢骂他家白玉堂是贼人,早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有御赐金牌在手,你们竟不听令,要谋反吗!”
第78章 若出卖色相
蒋文亮愣住, 见晏殊默然不说话了, 他便也老实地低头噤声。
庞元英当即下令, 包围赵惟能的住处,将其软禁。
蒋文亮暗中惊讶不已,庞元英竟不是说说而已, 竟真敢这么做。圈禁郡王,他真是有皇上借的胆子了。
“我看出来了, 你们都很惊讶我怎么干做出这种事。”
庞元英逍遥地抿了口茶, 叹息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当然大家都能听得出庞元英这声叹息不过是故作姿态。
“你们可知圣上当初赐给这块金牌的目的?为何给我, 偏偏没有给晏大人?”
晏殊嗤笑:“请庞少尹解惑。”
“自古英雄出少年, 我年轻,用你们的话讲,气盛,轻狂, 胆大,不知什么是天高地厚。正因如此,我敢做。晏大人在官场混迹多年了,老成持重, 这性子当然有其中的好处, 可也不缺人,满朝文武都是这样的人。而今圣上所想要的, 便是我这样敢放胆子一心一为他办事且敢办事的人, 所以金牌才在我这。”庞元英的话有理有据, 在场人听了基本都九成相信。
“我谁都敢动,只要有足够的怀疑!”庞元英将一个绣着并蹄莲的粉缎荷包丢在桌上。
众人一瞧,那并蹄莲的花心还是金线缝制,遂问庞元英何故。
“这是从陵墓那郡王所住的房间里搜到的东西,这种玩意儿袁氏一个婢女想必弄不到。是谁的东西大家心里清楚了吧?”庞元英接着道,“这案子其实也没那么难,不过就凶手耍了点心眼,作案后仗着自己身份不俗,没人敢随便怀疑,便不跑了,假装晕倒在现场装无辜,伪装成受害者之一。”
蒋文亮被绕晕了,“可是当初咱们讨论过,如果是南康郡王下手,他找一处荫蔽之地杀人便是,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而且他这一躺,嫌疑很大,不留神就会被怀疑。冒这种险未免太傻了。”
“如果是这险非冒不可呢?”
蒋文亮疑惑地拱手,忙请庞元英解惑。
“我早说过,陵墓前两名死者的死法特殊,是招魂邪术。你们不要忘了,这魂招了出来,要有一个归宿的地方才行。帝王之魂与普通的鬼大不一样,需要与其非常相容的‘器’才可以盛装。帝王身上有紫气,便是成鬼了也一样有。这是运,得此运者,就可逆天改命了。如果这魂儿招来了没有‘器’安放,便功亏一篑了。”
蒋文亮眼睛一动,诧异道:“莫非这‘器’是——”
“只要服下特定的符水,人便可做器。鬼魂会一直被封印,令人身上只留下紫气之运。若南康郡王真做了‘器’,其所犯下的便不止是犯忌杀人之罪,还有谋反。”
“此罪名甚大,还请庞少尹慎重些为好。”
晏殊的一双眼像甩出了两道钩子,紧紧地勾着庞元英,似乎有很事情想要从庞元英身上探究。晏殊打发蒋文亮等人先退下,要跟庞元英好生‘理论’。
蒋文亮点点头,明白这二位是又要吵嘴了。他告辞带着一众随从出门之后,就听到屋里有俩人争吵的声音。蒋文亮嘱咐下人们在外好生候命,小心伺候,便去了。
晏殊隔着门缝确认蒋文亮离开后,回身就拉住庞元英,把他领到内间说话。
“小祖宗,你这是闹得哪一出?把人都抓了,还搞出风流韵事来,这对苏家的名声可不好。”
“这怪我?苏家小姐死在南康郡王守陵的地方,我不说外头也有好多人议论这种事儿。你们不想让我把事儿闹大么,我这就尽可能闹大呢。”庞元英翘起二郎腿怡然自得,还真是一点都不怕事儿闹大。
“啧,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把事儿闹大了?”晏殊纠错道。
“你的眼神,你话语背后的暗示……都是这意思。”
晏殊无可奈何,“你啊!我是让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我该查的都查完了,再继续‘该’下去,就应该抓苏府的人和南康郡王了。他们做假戏,该抓。”庞元英道。
晏殊这下真没话说了,那照道理庞元英是不是也得把他抓了?
“照道理是要把晏大人也拿了。不过晏大人本来就跟被圈禁似得,来这之后没出府过,念在咱们有交情的份儿上,我就不多做什么了。”庞元英得了便宜继续卖乖。
晏殊逗笑了,“我知你的良苦用意,闹大些,那边才会有更多的反应。不过你要把握分寸,别过了,过犹不及。”
“还说呢,苏家大老爷演得那都什么,太假了,还得我刺激他才能‘真’起来。这回保准看不出来苏家有半点假。”庞元英嫌弃地给晏殊自己讲了苏老爷的种种情绪破绽。
晏殊有时候真佩服庞元英,在某些细节上观察得很到位。三重阁从制霸江湖,到把触角伸到朝堂,组织严密,令人摸不着收尾。面对这样不简单的对手,戏确实要演得真一点才行。在这方面,晏殊绝对相信没人能比得过庞元英。
“苏三小姐是假的?”庞元英问。
“死囚,划算孝顺的,会给她娘一笔钱。”晏殊跟庞元英打商量道,“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锦盒里的是什么?”
“换个问题吧,这个真不能说。圣上的秘密,我若告诉你了反而是害了你。”庞元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