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晚舟的话,谢无恙思忖片刻道,“这种地方,魇石应该不会在那里吧。”
头顶落下一道探究的目光,谢无恙从容自若地抬起头,对上云晚舟的视线,“师尊觉得有何不对吗?”
云晚舟摇头,“只是从未发现,你竟懂得这般多。”
“那是因为我以前很少跟师尊下山,读得再多书也全无用武之地。我只是觉得,偷盗魇石的人飞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会只是复活一个普通人,至于为何要在别处留下什么线索,大概是故意想让我们去那里看些什么东西。”
说着,谢无恙顿了顿,拧眉思索片刻,倏地抬起头来,“我忽然想到,师尊灵力高深,我们也许可以用些铤而走险的法子。”
“什么法子?”云晚舟问。
“顺藤摸瓜,将计就计,与其盲目寻找魇石,倒不如顺着盗走魇石人的意思,看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罢,谢无恙还不望回头征求云晚舟的意见,“师尊觉得如何?”
云晚舟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点头道,“可行。我再给你几张护身的符咒。”
原身资质不高,哪怕在修炼上比别人付出的精力更多,却依旧只停在炼气期。
他甚至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灵器,因此,也与其他修真的弟子不同,谢无恙的手洁白秀气,没有因为练功练剑生出的老茧。
云晚舟却不同,他是剑法卓绝的剑修,修炼数年来,不知受过多少伤,指腹处早就自动形成了防护,变得有些粗糙。
当云晚舟的手落在谢无恙腕间的那一刻,谢无恙倏然从惊诧中回过神。
薄茧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让谢无恙不由自主地抽出手腕,腕间的那双手却轻轻地圈在了一起。
谢无恙不再挣扎,点了点头,“那弟子便多谢师尊了。”
话音刚落,谢无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温暖缓慢地流入他的经脉,直至蔓延全身,低头去瞧时,只见被云晚舟触碰的手腕处,多了颗不怎么明显的小红点。
这是什么符咒,他竟是为所未闻。
谢无恙忽然来了兴趣,晃了晃手腕问,“师尊下的是什么符咒?”
“储存灵力的。你灵力低微,我无法时时护着你,我在里面注入了些灵力,关键时刻可保你一命。”
说着,云晚舟又用指尖在上面轻点了下,似是又加了些灵力进去。
云晚舟松开谢无恙的手腕后,谢无恙揉了揉泛酸的虎口,饶有兴趣地点了点那颗红点。
上辈子,谢无恙与云晚舟的往来,只停留在表面,从未深一步探索,也未有机会。
谢无恙觉得仙尊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再多的就是与仙门其他人一样,沉闷死板,不通变故。
直到如今,他一睁眼,成了这个人的关门弟子,谢无恙才发现并不尽然。
这位仙尊,不只有面上看的清冷无趣,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
与云晚舟说的一样,从大石坡东南方向的一条小路下去,是一片密集的草丛。
草丛覆盖的范围很大,这种情况下找到洞穴是极其艰难的,谢无恙蹲着观摩了会儿,在想伸手扒扒草丛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得抽出了云晚舟的剑。
云晚舟手下意识地去护时,已经只剩下空落落的剑柄了。
谢无恙万分熟练的用剑挑断了草丛的根,再将剩下的断茎一股脑抛到了一边,神情未变地将剑还了回去,“师尊个子太高,瞧得不甚清楚,这东西是还魂草,要人命的,师尊总不至于让弟子直接用手吧?”
断魂草与普通花草相似,若是不细看,很容易将两者混淆。
谢无恙刚修炼那会儿,不认得这东西,甚至将这东西煮成了汤,吃进了肚子。
结果就是当天夜里,谢无恙肚子疼得浑身打颤,若不是当时他的修为已至金丹,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为了防止自己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跟头,谢无恙还特意去研究了断魂草与普通草的区别,发现断魂草的叶更尖锐,颜色更淡些。
这处洞穴入口狭窄,两人进去是都要侧着身子。
这种拥挤憋屈的环境维持了一小段路,才渐渐宽敞起来。
蜘蛛网从洞穴上方耷拉下来,四周都是飘扬的老年尘土,呛得谢无恙直咳嗽。
望着这劣质的环境,谢无恙不由得皱了皱眉,余光瞥了眼云晚舟的神色,才发觉这中环境对云晚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对方面上波澜不惊,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洞穴内的幻境,雪白的衣袍与此地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应该是一处天然洞穴,地面与石壁坑坑洼洼的,并不光洁平整。
洞穴并不小,甚至比一般的洞穴要大上一些,路线也颇为复杂。
仅是短短几步,谢无恙就因为这具弱里弱气的身体,崴了好几次脚。
最后谢无恙学聪明了,干脆将视线转到云晚舟脚下,紧跟着他的步伐走。
也许是因为云晚舟常年下山历练,有过不少崎岖路,谢无恙跟着也走得稳当了不少。
刚刚追踪术放出的灵力已经到了头,不知在哪个地方散去了,云晚舟又重新施加了一些。
比起谢无恙的小破草,仙尊额上的符咒别提多好用了。
一直到两个人又挤出了一条狭隘的小路,才终于停下了步子。
借此机会,谢无恙不动声色地收了手中的枯草。
他的灵力太过微弱,云晚舟给他的灵力又着实不敢用,好不容易找到了魇石的气息,万不可在咒法上出了岔子。
所幸,枯草中的灵力给出的方向,与云晚舟带他走的别无二致,也就说明,谢无恙的下得法咒成功了一大半。
第13章 红线
眼前的景象与洞穴的其他地方无甚区别,依旧是坑坑洼洼的石壁,但是显然,这次他们已经到了洞穴的尽头。
只是这地方全无特殊,更别提魇石的踪迹了。
谢无恙侧眸望向一旁的人。
云晚舟的眉头微皱,胳膊半擦在石壁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终于无法维持那一身素白了。
宽大的袖袍在这一刻成了累赘,在洞穴里蹭得脏兮兮的,袍尾处也尽是淤泥。
注意到谢无恙的视线,云晚舟低头瞧着自己的袖子看了两眼,最后抬手掐了个净身咒,将身上处理干净,又绕着小臂卷了几圈,塞进了手腕处的袖口中。
谢无恙若有所思地落在前方的石壁上。
云晚舟思忖间,谢无恙已经抬脚上前,将手轻轻触了上去,借着云晚舟给他的灵力,轻轻探了下,果不其然,石壁似是有所感应,也闪了两下。
以灵力释放的追踪术,除非灵力耗尽,否则不可能无故消失,换做谢无恙的枯草,这种可能性倒是寻常,可云晚舟堂堂仙尊,怎么可能连支撑追踪术的灵力都没有。
谢无恙施加灵力的手停了下来,转头望向云晚舟,“师尊,你的灵力在石壁里面。”
“后退。”云晚舟道。
几日的相处仿佛已在两人身上刻下了某种习惯,听到云晚舟的话,谢无恙脑子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双腿就抢先一步退到了最后面。
与此同时,云晚舟蓦地拔出碎雪一剑挥去。
土崩石裂!
一道巨大的冲击直面迎上谢无恙,如若不是身后有石壁撑着,谢无恙估计会直接后翻倒在地上。
抬手潦草地擦擦脸上的灰尘,谢无恙再睁开眼时,面前的石壁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敞幽暗的道路,以及道路前堆积成小山的碎石。
石壁被劈开的瞬间,云晚舟左手一挥,在谢无恙周遭设下了一道符咒,哪怕是再大的动静,谢无恙躲在里面也能安然无恙。
只是不知云仙尊这法术是漏风还是怎么的,挡得住碎石,挡不住黄土,让谢无恙吃了一嘴的灰。
眼瞅着云晚舟收了碎雪就要入洞穴,谢无恙忽然抓住了云晚舟后背的衣裳。
论起来,这貌似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云晚舟,“师尊,我总觉得里面有古怪。”谢无恙拧了拧眉。
他总瞧着前面的路阴森森的,好像在路的尽头,有一只正在潜伏的野兽,直勾勾地盯着他似的。
谢无恙自然是不怕野兽,可他刚重生,暂时还不想怎么想死。
云晚舟忽而抬手在半空中画了道符,符咒完成,在半空中亮了一下,紧接着化成一道红线,分别系在了两个人的手腕上。
云晚舟扯了扯手边的红线,牵动着谢无恙手边的红线也跟着晃动了一下,“若是魇石真在这里,那个偷盗魇石的人肯定也在,他能当着众人的面从苍穹山带走魇石,实力不容小觑,万不可掉以轻心。”
谢无恙点了点头。
无论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当原身被栽赃偷盗魇石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圈入了局中,难以脱身。那个人能栽赃陷害原身,就同样可以杀原身灭口。
哪怕有云晚舟在旁,谢无恙依旧有些不放心,又悄悄动用了云晚舟给他的灵力,在云晚舟身上掐了个诀。
如此一来,无论是他还是云晚舟,但凡对方有任何意向,都可以即时感知到。
上辈子身为魔尊,谢无恙的用阵法功诀都是极好的,哪怕是现在灵力大不如前,也依旧可以保证最基本的效用。
除此之外,在来之前,谢无恙还画了张驱邪的符纸,夹在腰带中。
魔界的人很少用符咒,打起架来要么是灵力修为间的硬碰硬,要么是拳头与拳头的碰撞,但谢无恙不同,世间的功法结界谢无恙做魔尊时已尽数学会,闲来无事,变开始研究些剑招咒法,此符咒就是谢无恙自创。
大石坡既然能出现一次妖物,就极有可能出现第二次,谢无恙每时每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到底没人教导,对于仙门的符咒,谢无恙依旧知之甚少。
谢无恙很好奇,符咒究竟能做到些什么,真的如世人所说那般,能让人心想事成吗?
“师尊,弟子曾在书中看到过,有一种符咒可让人美梦成真,是真的吗??”谢无恙问。
云晚舟点点头,“有。”
“那有提高修为的符咒吗?”
“也有,”云晚舟回答,“此类符咒是逆天而为,通常会付出相对的代价。”
谢无恙不在乎那些代价,若是真的有符咒能让他回到魔尊时的修为,整个修真界都是他的,还会怕那些莫须有的天谴吗?
谢无恙心里掂量了一下,又问,“那有让人死而复生的符咒吗?”
听到这话,云晚舟漠然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眉目瞬间严肃起来,“倒行逆施,万不可用。”
“哦。”谢无恙乖顺的点点头。
等他学成,用不用这种符咒,云晚舟怎么会知道?
再说,他若是有了魇石,也看不上符咒类的东西。
一旁的云晚舟紧接着又道,“修真界人人都想长生不老,万年来却无一人真的做到,你可知为何?”
谢无恙想起了上辈子做魔尊时,有位长老便有这种想法,后来那长老临近渡劫时,却莫名其妙自爆灵体,死无全尸。
谢无恙思绪凝滞,心跳加速,“是因为天谴吗?”
“是,”云晚舟冷声道,“以后万不可再想些有的没的。”
“师尊想多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此意。”谢无恙凝了凝神,从情绪中脱离出来,故作平静,“而且我自幼长在苍穹山,学的咒法都是师尊教的,哪儿会什么起死回生的阵法符咒?”
云晚舟淡淡“嗯”了声。
如谢无恙所想的一样,新劈开的洞穴与他们刚刚所处的洞穴不同。
不知是不是因为藏得更深,周遭的环境显得更加暗淡,没有几束光线能照进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个人没有用任何能照明的术法,只能摸黑前行。
谢无恙没进来之前,就觉得此地怪异,进来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
除了身后的入口出,这里不见一丝光线,谢无恙却总能听到若有若无地风声,甚至还有几缕撩了撩他头发。
谢无恙不由自主地拽紧了手边的红线。
能从从苍穹山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偷走魇石,还能天衣无缝的将罪名栽赃陷害给原身,谢无恙着实想不到有谁能有这般本事。
黑漆漆的洞穴像是没有尽头,谢无恙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
这具身体灵力低下,撑不住这么选的路程,谢无恙只觉得双腿酸软至极,又累又渴。
想他刚一重生就遭人陷害,还差点被废了修为,如今落得这步田地,还要在仙门忍气吞声,真可谓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凄惨极了。
若是此次寻不到魇石,还要回苍穹山,他定要想法子将诬陷自己的人揪出来。
正思忖着,谢无恙忽绝身体灵力一颤,一抹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谢无恙下意识地扯了扯红线,不料刚一用力,另一头的红线就倏地绕到了他的手腕上。
谢无恙心下一惊,动用灵力在指尖升起一抹微弱的火光。
手腕上的红线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圈,而另一头的结,晃晃悠悠地垂在手腕下,哪儿还有另一头束缚的人。
谢无恙眉心一凛,视线落在前方无尽的黑暗中。
红线……
那云晚舟呢?
谢无恙抿了抿唇,借着火光在漆黑的洞中摸索。
云晚舟就好像凭空消失了般,哪怕谢无恙先前留下的法咒,也感知不到任何云晚舟的气息。
他们本就是循着魇石找来的,若是是偷盗魇石之人所为,这般行径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是说……
谢无恙又往指尖施加了些灵力,让火光燃得更盛一些。
偷盗魇石的人,本就是朝着云晚舟来的。
就在谢无恙估摸着云晚舟会被带去何处时,手腕上垂落的红线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谢无恙下意识地以为是云晚舟回来了,谁料借着火光一低头,正对上了一双诡异非常的眼睛。
谢无恙指尖灵力倏地一滞,火光闪烁了一瞬,又顷刻间恢复了平静。
手腕下方,只见一节腕粗的木头似的东西正死死咬住红线,用一双不怎么明显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无恙。
这节“木头”呈现出一种艳红色,与云晚舟给他系得红线很是相配,只是红线上坠木头,着实匪夷所思。
作为见识颇多的魔尊,谢无恙惊诧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蹙眉盯着这小怪物瞧了片刻,伸手掐住小怪物的“脑袋”,将它拎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谢无恙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小怪物并没有被谢无恙吓到,咬着红线不放,甚至还不怕死地朝着谢无恙呲了呲牙。
此处空无一物,山洞又是刚刚劈开,怎么着也不会无缘无故跑进来这么个东西。
而且,瞧着这小怪物的样子,应该是灵智已开,被人精心养着的。
这般想着,谢无恙将多余的红绳缠在了小怪物身上,以红绳为媒介,注了股灵力在上面,“你主人是谁?”
小怪物不松口,谢无恙指尖一动,牵动着小怪物身上的红线紧了紧。
似乎是被扯疼了,小怪物死咬红绳的嘴一松,面目扭曲了一瞬。
谢无恙望着它又问,“你有见过一名白衣男子吗?”
这小怪物毕竟通了灵智,是个怕死的,被谢无恙这么威胁,又在谢无恙手里挣扎了两下无果,瞬间犯了怂,身子意有所指地往前方歪了歪。
“你是说你见那人去了前面?”
小怪物“点点头”。
谢无恙了然,将小怪物放在了身前,示意它带路。
两个人之间用云晚舟的红线连接着,这东西想跑也跑不掉。
又这般孤身一人在洞中走了良久,洞穴越往里,路口就越窄,最后谢无恙竟然要使劲侧着身子往里挤才能过去。
谢无恙提着一口气,生怕自己一松懈,就卡在洞口里出不来。
万幸,他平安走出了洞穴。
天光大亮。
鼻息间萦绕着草木的香气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络绎不绝,伴随着阵阵鸟鸣。
待到双目彻底适应后,谢无恙才倏然睁开眼睛。
与那坑坑洼洼的洞穴不同,这里简直可以用世外桃源来形容了。
树木丛生,溪水清澈,飞鸟走禽,鱼戏莲叶,不似人间。
在修真界中,有一批只差一步飞升、又迟迟不能参悟的高人。
这些修士拥有望不到头的生命,难逢敌手的修为,目睹了修真界的历史更迭,历经了无数人的生死红尘。
直到觉得修真界了无生趣的那日,他们就会抽出自己的魂灵,肉身投入碧落海,让自己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当然,也有一部分,会选择找处僻静之地,做个隐居世外的闲云野鹤、闲散高人。
望着眼前的场景,谢无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像是隐居高人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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