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贺曲航回头再爱上他?简直做梦。
贺曲航淡瞥他一眼,抬起腿也往书房走去,白色的高领毛衣上坠有银色的长款项链,留下一句不容置疑地:“多加香菜。”
闻大少爷每天变着花样登门来给他亲自做饭,他怎么能拂了对方好意。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看样子是势必要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搞好,左右没有一丁点坏处,贺曲航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只是两个人口味的确大相径庭,闻萧延已经被迫在这里吃了几周他最讨厌的香菜,闻言不加掩饰地皱了下眉,去看案板上已经切了一半的一大捆香菜。
贺曲航进书房时助理已经找了一个小角落把画作搁置完毕,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他回头时看到贺曲航站在身后,顶着他询问的神色,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很艺术品。”
贺曲眉头一跳。
画作用防水胶布缠了几圈,助理顿了一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剪纸小刀麻利地帮他剪开,全程保持着作品画面的倒扣,利落站起身说他先一步告辞。
贺曲航随意点了下头,助理前一脚刚从书房离开,后一脚闻萧延就熟门熟路地摸了进来。
“怎么不看?”闻萧延已经在门口站了半天,见他迟迟不动,眉宇轻蹙,不由得啧了一声,上前直接弯下腰把画作翻开。
闻萧延浮现几分震惊,这竟然是一副……也许在艺术家眼里赤身裸体也是正常的艺术风格,但是此刻闻萧延大为不悦,将画作粗/暴的靠在墙上,交叠起双腿环抱手臂,去看贺曲航的神色。
他想起一个月前来贺曲航家里时对方是穿着睡袍开门的,健硕发达的胸肌一览无余,不是经过健身房每天锻炼的紧致感,反而外形柔软。和画作上一比,显然安林还没有看过他的身体,不然怎么会画的那么平整。
闻萧延心情好上几分,连带着画作都顺眼不少。这副画作完全是画家自己的意淫,容貌和贺曲航别无区别的男人闭着眼睛躺在色彩斑斓的海浪里,而他是比一旁的七彩更为绚丽的存在。
人们常说画作可以反映一个人的内心映射。那么从三年前来看,安林毫无疑问的是喜欢贺曲航的,情绪浓烈到二维的画面都仿佛动态起来,似乎下一秒画作中间的男人就会睁开眼睛。
绚烂迷离,赤身却圣洁。贺曲航却只从中感受到了悲伤。他的经历再次回忆起时已经是别人的故事,于是只神色淡淡地自然指使道:“帮我挂上吧。”
“挂哪?”闻萧延下意识接话,随即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听话地拿起画作,嘴上却咬牙切齿起来,“你还要挂上?”
“画的挺好的。”贺曲航扬起眉眼说,“就挂楼梯那吧,麻烦闻先生了。”
闻萧延盯着他的脸看,心里明白贺曲航早都已经放下。也许其他人挂上画作是在怀念与回忆,但贺曲航这种行为却是彻底的不在意的表现。
那为什么还要挂上。闻萧延心里哪怕理解也颇为不爽,要是之前他大可直接冷哼开口,但今非昔比,他再表现出质疑的话贺曲航先会不悦。
贺曲航一向尊敬艺术。跟赠送者无关,画的好的送给自己的为什么不展示出来,安林的画作现在已经已经被他两人联合炒到近亿一幅,他自己想要还得去参与竞拍,平白得来的自然归自己所有。
闻萧延挂完画后切菜切的声音咚咚作响,贺曲航举着咖啡杯路过门口,想着这个月两个人关系也改善不少,对方甚至现在还在给自己做饭,便礼貌关心道:“谁惹你生气了?”
“我比较爱生气。”闻萧延冷笑说。
贺曲航已经习惯他阴阳怪气且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性,闻言喝了一口咖啡,把闻萧延早上给自己泡的冷茶放到他跟前,那茶味太涩,贺曲航并不喜欢,随口道:“那你少生点气。”
贺曲航的态度太过于自然,闻萧延莫名就觉得两个人已经亲昵了不少。他扫过眼前的茶杯,勾起笑,挑眉去看贺曲航轮廓清晰的侧脸,语气都变了:“清蒸排骨还是糖醋排骨?”
“都可以。”贺曲航完全不挑。
他再怎么不往那方面想也已经清楚闻萧延的心思。贺曲航也算是养尊处优地长大,骨子里还是有傲慢存留,昔日的情敌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两个人身高相仿,身材也相差不大,虽然不知道自己哪一点突然吸引了对方。
贺曲航之前处于敌对状态时,对他的冷血风流就印象颇深。那期间哪怕是他在与自己竞争追求,实质进展也都是安林主动居多。现在虽然对于闻萧延面对自己时百年难得一见的一面不解,但也不客气的接受了。
闻萧延出了名的三分钟热度,说不定哪一天就失去了兴致。也许就是明天。
“那清蒸好了,”闻萧延刀工精湛的切起菜,一边不经意地问,“你下午什么打算?”
“医院。”贺曲航说。
闻萧延眉头又是一挑,想起他最近来时在门口柜子上看到的那些糖果,语气狐疑地将眉拧起:“他现在不缺钱了,总不能他弟的治疗费你还在出吧。”
贺曲航将咖啡喝完,靠在门上垂下眼帘,不咸不淡道:“最后再去一次了。”
方小年随父姓,安林随母姓。两个人同父同母,但父母双亡。安林家境一般,因为要打工所以不能整日照看,小孩平日里一直都是姨妈以母亲的身份照顾。
他患有天生白化病和重度的抑郁症。从贺曲航追求安林开始到现在陪了八年,之前是每周都去,现在是一月一去。
十七岁的年纪病情其实已经好转不少,除了每周必须的复查外已经可以在学校上学,与人正常交往。贺曲航能果断放下,但医生说:对于患病的孩子来说,你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直接消失未免有些过于残忍。
闻萧延皱起眉,强硬地说:“那我和你一起。”
第13章
“贺先生,你喜欢星空吗?”方小年问。他泛着浅黄的白色短发乱糟糟的耷拉在额前,一张和安林相像的脸,却显得阴暗而死气沉沉。
他们在科室外等医生和方小年的姨妈谈话,闻萧延靠墙站在贺曲航身旁,手掌撑在贺曲航座椅上的扶手上,闻言哼笑起来:“小孩,你不喜欢?”
方小年蹲在地上完全不搭理他,只是睁着一双被刘海完全遮挡住的眼睛看着贺曲航,继续自顾自地问道:“妈妈说回乡下就能看到了,贺先生,你看到过吗?”
贺曲航垂眼看他,身着黑色的大衣,围了一圈灰色的围巾,半张脸被包裹住,衬得垂眸这个简单的动作也沾染了如春水般的清雅。
“看到过。”贺曲航温和道,伸手撩起他乱糟糟的碎发,问道:“学校怎么样?”
“学校?”方小年歪了歪头,“我哥说我去学校后你就会来看我,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眨眨眼睛,继续道:“我哥不是什么好人。你真的要当我嫂嫂吗?虽然我活的不久,但绝对比我哥对你更好。”
闻萧延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啧道:“你这小子,竟然跟你哥完全不一样……”
方小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扯住贺曲航的衣袖,神色认真地说:“你旁边站的这位追过我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贺先生,我们不要和他站在一起了。”
闻萧延低头看着贺曲航的眉眼,假性礼貌的耐心中带着真实的温柔,也许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只有十七岁对他自然依赖的白化病男孩。
他最近见到贺曲航很多不一样的模样,感觉像是在开盲盒一样刺激,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的会是什么。但是闻萧延想,他应该都会喜欢。
贺曲航笑起来,将方小年的碎发随手顺了顺,说:“那我们离他远一点。”
闻萧延在他旁边换了个姿势,侧头去看走廊的窗户。
卷发女人和医生轻声告别,提着包出来去揉方小年的头发。看向贺曲航的神色柔和似水:“贺先生,我们出去说吧?”而后向闻萧延微微点头示意。
她刚刚见这两个人是一起来时还有点惊讶,她是个普通的幼儿园老师,小辈的事情她不想掺合,隐隐约约了解这两位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安林从未给她介绍过,对于他们之前共同追求安林的情敌关系也只是一知半解。
闻萧延她不常看到,但很喜欢贺曲航这个总是抽出时间来陪方小年的温和男人。
即使这个温和尔雅的人刚刚见面时说以后可能不会常来了。
“医药费安林早上打过来了,之前的他应该陆陆续续都会还给您,”卷发女人心里清楚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不会再来的隐晦说法,毕竟从两年前开始贺曲航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不易,不由得思索道,“…但是年年他很喜欢你,他想您时可以去找您吗?”
“我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贺曲航温和道,微微颔首点头。
一旁的方小年在对着闻萧延张牙舞爪地震慑威胁,闻萧延抱着胳膊不知道在说什么,嘴角勾着闲散自得的笑意,嘴一张一合就激的方小年蹲下身子直接把自己蜷缩地哭起来。
“年年!”卷发女人一直注意那里的动静,立刻小跑过去把方小年抱进怀里,看向闻萧延的目光带了些不悦的冷意。
闻萧延还保持着抱臂的动作,见他流畅地仿佛做了几百遍的一系列动作,一眼鉴定为假,不由得挑眉对走过来的贺曲航小声贴耳啧道:“我怎么感觉他病完全好了呢?”
方小年见他离贺曲航离得这样近,哭的更凶了。从姨妈怀里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走过来扯住贺曲航的衣角:“他追过我哥,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贺曲航笑了下:“我也追过你哥。”
“这个不一样。”方小年纠结道,“他一看就是个渣男,会让你不开心的。我就不会。”
闻萧延在一旁要被他茶言茶语的说法气笑了,怎么看这个白毛小子都不像是心理有病的模样,反而正常的有点过于会耍小聪明。
但他心里一想,对于自己和安林在一起的过往简直如前科一般如鲠在喉。
贺曲航好笑地揉揉方小年白色的脑袋,没把他的话语当一回事。
“我是说真的!”方小年急了,在一旁上窜下跳,又扯着贺曲航的胳膊让他俯身,小声又紧张地学着闻萧延刚刚的样子凑到贺曲航耳边,认真地说:“这个渣男他说他要追你!我悄悄给你说,他和我哥在一起过。你不要同意他!”
贺曲航看着他忽大忽闪的眼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卷发女人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白色病历单,回头招呼他说:“小年,要去取药了。”
方小年一步三回头地撒手了,还不忘回头向闻萧延呲牙咧嘴:“贺先生不会同意你的!渣男!”
贺曲航回眸望过来,抬眼道:“追我?”
闻萧延一直盯着贺曲航看的眼眸在他望回来时也没有移开,又见到他这样不咸不淡地说出口,不由得轻描淡写地笑起来:“我以为我这一个月足够明显了。”
贺曲航若有所思:“我记得…你当时说是兄弟关系?”
“没人会想把兄弟压到床上的。”闻萧延凑过去,但克制着还是没敢直接上手耍流氓,只伸手点了点他左耳今天新换的金属耳钉,挨的更近时低声道,“我还想亲你。”
眼看贺曲航眉头蹙起,闻萧延沉思了下问:“是因为我过去那些事情,所以显得诚心不足?在这里说的确有些太突然……”
“谁问你这个。”贺曲航对他的风流往事不感兴趣。见到闻萧延就这样突然点明,开始好奇起来多久对方会对自己失去兴趣。
三天?两周?总不能和安林一样追两年吧。
贺曲航目前对他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有些想象不到那个场面。
在没有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前,贺曲航感觉自己好像暂时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闻萧延这一刻有些猜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收敛起刚刚一瞬间莫名慌乱的情绪,沉下心来,左手撑在贺曲航身侧的墙上,又恢复了悠然自得的肆意表情。
他的眼眸里好似迸发出燃烧般的火光,混杂着不明的情绪,笑起来:“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反正已经开始追你了。”
第14章
闻萧延那一天堪称豪迈的立下誓言,却感觉有一个重大的考验摆在自己面前,那就是他根本约不出来贺曲航。
贺曲航虽然不至于日理万机,但是好歹也是一家大型公司的执行总裁,虽然有一位无比贴心的全能助理,但一些大型项目的合作也需要他亲自到场。
借口要和投资商聚餐,贺曲航已经用这个理由推了闻萧延连续一周提出的外出申请。
今天闻萧延倒是格外安静,只有早上上班时照例不见外地来他家问好。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人手一个提着小巧精致的竹制蒸笼站着,身量甚至还没有闻萧延高,如果不是穿一身黑,在外还看不出来是谁要保护谁。
闻萧延眉头一挑,手掌一撑,往门口一站,看着贺曲航就要听他夸自己的手艺。
贺曲航虽然口腹之欲不高,但闻萧延做的饭实在符合他的胃口。他没有早上吃饭的习惯,有时候身体不舒服时会突发急性肠胃炎,闻萧延天天送饭后这种状况也改善了不少。
不吃白不吃,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贺曲航向来对于这种言语的表达从不吝啬。毕竟只是随口一说的事情,而他对外的表面功夫一直很有一套。
天气转凉入冬,贺曲航照常踩点下班,助理跟着他去地下车库。
晚上要见的这位投资商是三天前发邮件说要加注的,贺曲航公司刚起步时教过他一些东西,公司新产品在国外上市后也帮忙做了不少宣传,按理来说就算不加注也应该约出来感谢一下。
谈加注合约的地点在市内一个出名的酒楼,著名办公谈事圣地,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地下停车场,助理把车停在酒楼门口划分给贺曲航的专属车位上,下车前往身上贴了四个暖宝宝,再塞给贺曲航两个暖手宝。
就几步路,也不需要武装的这么全面。贺曲航随手把暖手宝塞进大衣口袋,被引着上了顶楼的包厢。
包厢不小,圆桌上摆着餐前小食品,一里一外坐着两个人。
靠门的是一个面容祥和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是那名姓周的投资商。
闻萧延就跟个二大爷一样坐在包厢最里侧,黑色高领叠穿深蓝色花纹西装衬衣,拿着菜单皱眉一目十行地扫,贺曲航进门时仿佛有感应一样抬头,把奏折一样的菜单随手甩到桌子上,勾着唇笑起来:“怎么穿这么厚,跟个小宝宝似的。”
贺曲航一如既往的高领毛衣和灰色西装大衣,不知道他又是哪里得出来的这句话,把西装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向同样看过来的周总点头问好。
周总在商场上待了四十多年,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凭年龄和资质都可以傲视绝大多数人,听到闻萧延刚刚的话语也和没有听到一样面色如常,只是在心下诧异这两位的关系,连忙起身笑道:“外面可真冷啊,曲航,快过来坐。”
闻萧延撑着胳膊看着他入座,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木雕的长筷,速度很快地在他手心里旋转。
“您两位既然认识的话,我就不多介绍了。”周总招呼一旁地服务生给贺曲航倒茶,又看向闻萧延说,“我周某呢,今天不过是个中间人,既然人到了,我就先离场了?”
“自然。”闻萧延意味深长地笑,“您大可放心,那件事明天就可以出结果。”
周总连忙应声,再向贺曲航点点头,说加注的合同已经发给助理,他先一步离开。就紧赶慢赶地和服务生一起走出,顺便闭上了包厢的门。
贺曲航喝了一口茶水,即使神情谦逊,靠坐在那里也带着一层别样的傲意,开口道:“闻…”
“我明明可以去你家做饭但是却非要把你骗来这里?”闻萧延抢在贺曲航声音落下前先一步开口,又笑着伸手,毫无抱歉之意道,“就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的话。”
贺曲航扫他一眼,继续问出自己刚刚想问的话:“你答应了他什么?”
“你猜?”闻萧延盯着他银白色的三颗耳钉,抬腿微微用力一蹬,把自己滑到贺曲航身旁,单手撑着脸又感慨说,“其实我觉得你戴流苏会好看一点。”
贺曲航怎么不知道这家的椅子换成了带滑轮的。他放下茶杯,轻飘飘道:“比如你送的那个?”
“比如我送的那个。”闻萧延赞同的点头,期待道,“你怎么这样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