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土中部的静冈面临太平洋,夕阳沉入海平线,柳被这一瞬的美景吸引了注意,脚下一拌摔倒。
地面平坦,人失力时才会自己拌自己,柳双膝跪地,手臂撑着身子,感到自己心率失常,眼前模糊,只呼不吸,时间无限延伸,黑色的粒子在周身的空中飘荡。
有那么一霎那,柳看到了哥哥的幽灵。
失去意识和心跳的下一秒,柳睁开眼。
四周无人,柳习以为常的撑着地面爬起来,被石子划伤的左手虚握,以端正的姿态接着跑步。
远远的,柳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下了步子。
相泽往常不会在这个时间出门,更不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柳向他笑了笑:“一起跑步吗?”
“也行。”
当时相泽知道他要环城跑就不答应了。
两人专心跑步,不说话也没有尴尬之感。
在跑过家门一公里时,体力留存无多的相泽试图跟柳交流一下关于终点的事。
柳也差不多到了极限,没等相泽提,缓缓停了下来。
“我要回去了。”柳向他挥手告别。
相泽看到柳手上伤口,犹豫指出:“你的手……”
“小伤。”
相泽从身上找到创可贴递给他。
创可贴……创口,缝合线,绷带,绑手带。
灵感来了,管都不管相泽停在空中的手,柳立刻掉头往回跑。
这次制作周期更长,没几个月完不成,柳不太着急,开学去图书馆,下意识拿起那本书,发现遮挡他看书做笔记睡着后点在上面的蓝墨迹的纸掉了。
着实有碍瞻观,柳借回来打算重新粘上白纸,目光触及那张被撕下来的白纸,不知道是否多此一举,柳把想对相泽说的忠告写了上去。
纠结到底要不要夹进书里,柳无聊,把那块没被白纸盖住的墨迹填充成形,最后的规则形状居然像颗爱心。
一阵恶寒,柳火速把墨迹粘好,纸条夹上,送去图书馆。
一个学期加一个假期,二年级开学时完成实验成果第三轮终末测试。
好几次柳的实践差点割断自己的头,理论和实际操作差太多了。
“你又来了。”校医妙龄女郎皱眉,“依旧满身是伤。”
她此时还没十一年后加速治愈带来的副作用那么苍老。
柳拉上校医室床位的帘子,免得吓到别人。这次他不小心剐掉了肩膀一块肉,血流的像小溪。
这么危险还难以操控的武器,也就柳能保证自己不死不残,他决定保留这件东西,把特制绷带改制的拘捕武器给相泽。
“我有礼物想送给一个人。”柳一边配合包扎一边试探的问,“那人不太喜欢我,会收下吗?”
青涩少年的恋爱烦恼,妙龄女郎喜欢这类咨询:“怕人不收可以找别人帮你转交。”
像情书那样,托女孩朋友转交。
一经点拨,柳明白了,请支援科老师送他,不让相泽知道是自己送的。
柳叮嘱支援科老师说这东西是他研发的,不用带自己。可惜相泽那时候也不傻,问起为什么素不相识要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说就不收,不会绕弯子的支援科老师痛快地把柳卖了,相泽才痛快地收了。
相泽不是刻板的人,一定要找到他道谢;柳以为他一定要还自己,就躲。
他找柳就躲,柳躲他就找。这证明了,两个沟通障碍能组成一个永动机。
……
“解除现有关系,可以重新开始吗?”
“……哈?”
这个峰会路转的展开是什么?对心脏非常不友好。
柳一直觉得关系好僵,这样改善一下也许会好一些?
不接近任何人,不让任何人接近,柳的危机意识向来过重,相泽是唯一柳正经考虑接纳的人。
换个说法,相泽是他脱单的最后希望。“我爸后天回来,你要不要见见……你不同意啊?”
“同意。”相泽摇了摇头,“你过会儿再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理你。”
“好的。”
柳闻言,开门出去了。
对门背过身,相泽酸涩的眼睛借着微光盯着几个漆黑一片的显示屏。
大概能够理解柳什么意思,相泽还是需要静静。
让人搞不懂的人,他的脑回路怎么处理得出的这个方法?
大约过去了五分钟,相泽决意再等等,平复虽不明显但的确剧烈波动过的一下心情。
感觉袖子被扯了扯,相泽眼角余光一扫,视野中出现了一瓶眼药水,是他平常用的那种。
若即若离,患得患失,总是如此,可失而复得又甘之如饴。
柳从他手臂旁探出头,露出一双猫眼:“现在能跟你说话了吗?”
相泽绷不住冷脸了。
他唇角上扬,眼神柔和,伸手捧起柳的脸……怒搓狗头。
☆、第八章
作为雄英教师,战绩为开除学生学籍次数154,给予学生停课处分次数62的相泽近期心情好,于是新生入学上课的第一天的第一堂课就是个性体能测试,垫底者退学。
一度让旁观的柳差点陷入和绿谷一样恐于退学的回忆。
柳站的位置隐蔽,平阔的训练操场能藏得住人的地方有限,很容易就撞见了另一个暗中观察的人。
飞扬金发,笑容带出来的法令纹,膨胀的肌肉将黄条纹西服撑的鼓胀,美漫风的男人。
“好久不见,欧尔麦特先生。”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看上去还能撑一段时间。”
柳这趟来想亲眼确认他的状态。
欧尔麦特不大惊慌:“你知道?”
“相泽告诉我了。”
柳巧妙的给相泽及欧尔麦特留了面子,没说他们的保密工作因绿谷被自己察觉了漏洞。
“想来你也不会说出去,他告诉你也无妨。”
欧尔麦特笑的闪耀,他顺柳的视线注意到刚去室内体育馆的英雄科一年A班一行回来,进行抛垒球项目,笑容一僵。
相泽的拘捕武器将绿谷缠到身前,居高临下的说着什么,同时向欧尔麦特藏身的方向瞟了一眼。
被发现了,欧尔麦特无奈道:“我和他完全合不来。”
“他没恶意。”
欧尔麦特闻言,向柳露出元气满满的美漫风笑容。
这名无坚不摧的伟岸英雄已经是个空壳了,柳垂眼微笑道:“你是人们的希望。”
欧尔麦特目光灼灼的望着尽力使用个性通过考试的绿谷,笃定道:“新的希望正在成长。”
此时,绿谷做到了使用个性不牺牲手臂,仅废了一根手指,在还不能调解力量的如今,用最小限度的负伤换得最大限度的力量,他还可以行动。
“了不起啊,绿谷少年!”欧尔麦特激动不已。
“出现了,牺牲手指制敌。”柳客观陈述事实,“自从我幼儿园毕业以来,就没见过把个性用成这样的。”
一盆冷水,可欧尔麦特很乐观:“在个性掌控上他是幼儿园的,不过他的未来很长。”
柳歪头看看绿谷,不置可否。
“说到控制个性,你是专家。”欧尔麦特准备离开了,“你和潮爆牛王是我目前为止看到的把个性利用到极致的两个人。”
“婚内强'奸犯也还行。”柳补充。
欧尔麦特凝固一瞬:“安德瓦?”
“依你理解。”
柳表示自己没借言语对任何正面职业英雄的行事作风表达任何不满。
“他这些年应该没那么极端了。”欧尔麦特不确定的道,“我先走了。”
“在此之前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是什么?”
欧尔麦特停步,面对柳。
“现在这代正活跃的职业英雄,他们越来越像明星、商人,英雄这个概念,正在弱化。”
柳说的是事实,欧尔麦特从他眼中读出了些蠢动的执念,终究转身摆手告别。
决定退出职英就证明柳有了答案,凭他长篇大论也改变不了一个价值观已成型具有哲思的成人,也没必要改变。
“不要多想。”
如果可以,还要靠这些有未来的年轻人探索一切积极正面的可能性。
“时代所趋。”
柳望着欧尔麦特背影远去,连他都持有最普遍的中立态度。
时代所趋就是对的吗?
二战结束不足八十年的日本和近四十年超能膨胀的社会,在乐观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眼里,全然是两个不同时代。
耳边传来一群少年少女哀嚎,齐声善意的抱怨班任相泽狡猾。
绿谷都在绝望的谷底徘徊了,原来相泽居然谎称最后一名会被退学,唬住了一帮刚上雄英的孩子们。
柳远远看到相泽的龙猫笑,想起他是真把一个班的新生全部开除过的狠人。他这次不是“合理虚伪”激励学生使用全力,而是改变主意,留住了全员。
柳知道相泽实际是个比谁都温柔的人,以他自己的方式。
以往的开除,都是出于“与其给无希望的人渺茫希望,不如让其认清自己”,这种残酷也是他的温柔之处……大概。
相泽结束课程,手臂夹着一叠记录表格朝柳走来,之前就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