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的模样看得时绫满头雾水,不会是他病糊涂了吧,眼前怎么跟换了头狼似的。
就在时绫手都快麻了时,狼妖终于放开了他。
恶狼咽下口水,嘴里满是时绫身上的气息,每根兽毛也同样沾染了淡淡的香气。
纤细的手从掌中抽走之时,心底有一丝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感受,这种感受使他下意识不动声色地将时绫的腰身箍紧了些。
时绫没察觉到他暗中的小动作,稍稍直起身子面对着狼妖。狼妖之前总是撇头无视他,时绫两只手一同捧上兽面,为的就是让他好好听自己说话。
“是你把我治好了。”
不带有一丝询问的意味,而是十分肯定。
时绫大病初愈,更何况身子本就瘦弱,只需稍稍扭头便可脱离掌控,可狼妖此刻像被定住似的,愣是不敢动弹一下,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他从未见过时绫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认真中带着些许严肃,嘴巴也抿成一条线。
心慌之余,恶狼也不忘护着身子依旧虚弱的时绫,以防他摔下。
时绫瞧着狼妖呆傻的模样,内心很复杂。他越来越不懂狼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了,要说真傻吧,又怎会懂得在他快要跌下山坡时救他,还趁他熟睡时医治好了他脚踝的伤痛和病气。
要是假傻,可有时候狼妖笨拙的动作真的非常像有些生来头脑不灵光的灵宠。
“说话。”时绫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不给狼妖反应的机会,立马接着道:“小狸,那晚我听到你答应我了。”
他记性很好,正巧那时还未彻底睡熟,所以狼妖的那一声“嗯”是进了他的耳朵的。时绫自己也没料到竟会突然生病,根本来不及细问就不省人事了。
时绫性子绵软,强撑着说了两句硬气的话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声音和眼神一同柔了下来,又开始哄着恶狼,道:“答应一声我就给你抓鱼吃好不好?小狸最乖了。”
前半句狼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可一旦从时绫口中听到那个字,狼妖怎么也静不下来了,无力耷拉着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如今他很想答应时绫,可怎么尝试也只能挤出属于野兽的低吼或是哼唧几下。对于他自己来说,那一声“嗯”,或许只是个意外。
只是短暂当了一回凡人的意外。
时绫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动静,可狼妖眼神中的无辜实在不似作假。
既然能听懂又怎会……
时绫想了想,十分有耐心地一点点问他:“能听懂我的话吗?”
恶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果真不会说?”
恶狼又点头。
“还是只能说个‘嗯’。”
恶狼继续点头。
“那你嗯一下。”
恶狼摇头。
“……”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毕竟是兽人,一时心急也没用,或许真的只是凑巧,以后再慢慢教他好了,时绫只好先作罢。
狼妖见他不再执着于此事,因为紧张立起来的毛也放松了,没等他缓过神来,便立马落入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时绫抿了抿干涩的唇,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语气中满是感激:“小狸,谢谢,你真是一头好狼。”
“我以为你笨笨的,没成想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使狼妖头脑发晕,呼吸紊乱。爪子还在时绫腰上,一时不知是否该像时绫那样抱上,还是就这么放着。等他好不容易想好了,时绫已经松开了他。
“你是用法术将我医治好的吗?”时绫问。
看着时绫崇拜和期待的眼神,恶狼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时绫耐性极好,一点也不急,一花一狼就这么静静地对视。
半晌,狼妖点点头。
决定先骗着。
果不其然,时绫更崇拜了,双眼瞪大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夸赞。
“用法术疗伤需要很深的灵力和修为,小狸你太厉害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妖兽!长得俊俏,法力也高强。”
时绫小嘴叭叭个不停,想到什么夸什么,从头夸到脚,甚至连狼妖的兽齿都没放过,一个劲儿地称赞它十分洁净,是他生来见过最白的。
可狼妖偏偏就吃这套,被时绫夸两句尾巴就翘了起来,欢快地甩来甩去,没忍住哼哼两声。
时绫边说边摸他的脑袋,狼妖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夸归夸,时绫也始终没忘了自己的初心,等狼妖被哄得彻底迷失之时,他忽地凑到狼妖耳边轻声道:“那小狸也教教我,可以吗?”
兴高采烈的恶狼对时绫的话语甚至都没去想,直接便点头了。
等时绫开心地环住他的脖子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小狸小狸,你真好!”
时绫激动地快要哭出来,正因他没有灵力,自然也使不出法术,所以无论如何修炼都是无用,灵界没有仙子愿意收他指点。蘑菇老头虽年纪大,可灵力并不深厚,也无能为力。
他也是有师父的花了!
高兴一会,时绫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双手捉住狼妖的肩,真诚地说:“小狸,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白教的,以后我天天给你捉鱼,就当是我的拜师费!”
突然又意识到不对,时绫自言自语道:“那我以后不能叫你小狸了,应该叫师父。”
说完,他眼睛亮晶晶的又甜甜了句:“师父!”
可被他称作师父的狼妖似乎并不高兴。
时绫笑容僵在脸上,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狼妖肩上,时绫慌里慌张急忙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活脱脱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观察着狼妖的神色。
本就不懂法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况且他也无法驾驭和掌控,可若是不答应,又怕时绫失望不再理睬他。
从点头那一刻就开始后悔,再细想,怎么选似乎都是错,还不如先应着,能骗多久骗多久。
如今狼妖气的是“师父”这两个字。
他不喜欢时绫叫他师父。
他想让时绫像从前一样唤他小狸。
可时绫不会读心,狼妖变脸比翻书还快实在是让他害怕。
“师父,我……”时绫话还没说完,狼妖便将他提了起来放到一旁,自顾自地转了个身背对着时绫。
生气了。
和之前一样。
时绫甚是不解,可又不敢多言,毕竟多说多错,说不准过一会他自己就消气了。
狼妖爱吃鱼,方才自己也说好了要捉鱼当拜师费的,时绫不敢耽搁,立马小跑到溪边从主动跳上岸的水鱼中挑了条最为肥大的,还顺带和它们玩了一小会。
看得出水鱼真的很想念他,一个二个都要摸摸,时绫当然不好意思拒绝,颇有耐心地挨个摸过去,正起劲,身后洞中的恶狼低吼一声。
“来了来了!”时绫不敢耽搁,连忙抱着鱼跑回去,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师父,您饿了吧?我现在就给您烤鱼。”
本还在气头上的狼妖听到时绫去溪边是为了给他捉鱼,心情稍稍好了些。
他手脚麻利,三两下将鱼处理好后便架在火上,期间没少偷摸观察狼妖,对方虽没再背对他,可从始至终都闭目打坐不曾睁开过眼睛。
时绫无奈地耸耸肩,专心致志地将鱼烤好后送到了狼妖面前,谄媚讨好地嘿嘿两声,狼妖闻声也睁开了眼睛。
“师父,请。”时绫恭恭敬敬端坐着,自狼妖答应教他法术的那一刻起,时绫心中满是对狼妖的尊敬,不敢与之前一样时不时和他挨挨蹭蹭。
可时绫不知道的是,正因自己突然变得疏离又客气才惹得他“师父”不高兴。
见狼妖迟迟不肯接过,时绫焦急又忐忑道:“是我烤得不好吗?那我去再去捉一条!”说完,时绫当真起身准备出洞去,被狼妖一把拽住了手腕。
时绫疑惑地回头,下意识顺嘴一问:“怎么了小狸?”
狼妖尾巴立马摇了摇。
可惜的是时绫目光一直在他脸上不曾移开,显然并没有看到他暗中提醒的小动作,而唤了他最想听到的两个字的人还在为自己嘴快懊悔。
“师父……我,我一时嘴快,失敬了。”
狼妖:“……”
面对这头喜怒无常的恶狼,时绫不知该如何是好,总觉自从认他做师父后,恶狼就变得愈发古怪起来。时绫也不敢细问,他嘴笨,怕哪里又说的不对狼妖会彻底将他“逐出师门”。
心惊胆战的时绫对手中刚刚烤好还冒着热气的鱼不知该如何处置。扔了太浪费,自己吃就更不像话了,师父还没吃,他一个当徒弟的还吃上了?
目无尊长。
正当他还在纠结之时,狼妖粗鲁地一把抓过他手中的鱼,还给他留了半条。
时绫先是一愣,而后傻笑了起来,一屁股坐在狼妖身边。狼妖不愿理他,一直往旁边挪,势必要和他拉开距离,可时绫脸皮厚,不断追上去。到最后狼妖实在是无处可退,心情舒畅地默许时绫贴着他坐。
可狼妖没想到时绫什么都不做,真的只是为了贴着他。
他又开始生闷气。
其实时绫一点也不饿,按理说,大病初愈后会非常想吃东西,可他的肚子却是饱饱的,像刚饱餐过一顿。
他心中疑惑,却没在意。
毕竟是师父给他的,不吃不太好。
时绫没再犹豫,看到狼妖吃了之后才小口小口地咬着。
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得狼妖心里一股火。
狼妖恨自己不会说话,又恨时绫是个木头脑袋,竟看不出他在气什么,还傻呵呵地吃的开心。
火光摇曳的小山洞中,一个乐在其中,而另一个则阴沉着张兽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
时绫吃得慢些,他喜欢小口吃进很多,将腮帮子都撑得鼓鼓的,然后再慢慢咀嚼。
而恶狼就直勾勾地看着,看得很入神。
盯着他那被鱼肉撑起的脸颊,还有沾了些渣子的薄唇,以及热得微微发红的鼻尖和低垂的眸子。
发簪是被他弄断的,所以时绫时不时便要将碍事的头发别去耳后,长发垂落在腰间,每次飘动都能带来一股香气。
狼妖并不后悔。
好不容易吃光了,时绫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一只狼爪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时绫怔了下,没动。指尖的利爪收着,指腹粗糙,恶狼极轻地抚上他的唇,抚上他唇角的鱼肉渣,仔细地将其抹掉。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狼妖也滞住一瞬,窝囊又羞耻地将头转去一旁,不敢面对时绫,更不敢看他的反应。
时绫倒是不觉有什么,很是感激和开心。挽上狼妖的手臂,笑吟吟地说道:“谢谢师父,师父真好。”
就一下,便很快松开了。
尽管时绫刚醒来,可终究是抵不过残存的病气,头还是有点点晕。此刻洞外正好月黑风高,困意袭来,时绫眼皮忍不住耷拉下来,他摇摇狼妖的手臂。
“师父,我有些困了,明日您再教我可好?”
他看着时绫又变得无精打采,心中颤动,点头应下。
时绫强撑着笑了笑,谢过后,随即便躺下睡去。
过了一会,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响起,狼妖并无睡意,试着轻拍两下时绫,见他双眼紧闭睡得很熟不曾有要醒来的迹象后才放下心俯身趴在他上方。
他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时绫,一张小脸白嫩细腻丁点瑕疵都无,睫毛长而翘,衬的那颗小痣更加勾人心魄。注视了许久,狼妖才伸出舌头舔上他的红痣,舔上额头令他难受地方。
因为狼妖发现,自己的口水可以治愈时绫的伤痛。
紧皱的眉在狼妖一点点的舔舐下逐渐舒展开,此时此刻安静入眠的样子,用时绫平日总对自己说的那个字再合适不过了。
狼妖在心中想。
舔累了,狼妖只好顺势勉强在时绫身旁躺下。时绫睡的地方离火堆有些远,半夜若是冷了,再染上病气他岂不是还得去照顾一番?
真麻烦。
他可不想再照看了。
狼妖思索着,不情不愿地将时绫搂进了怀里,尾巴盖在他身上,确保不会被冻到之后才放下心来。细小的呼吸喷洒在胸前的毛上,一下接着一下,狼妖也在呼吸声中缓缓入睡。
一夜无梦。
次日,时绫醒来时,平日里丁点细小的声响都逃不过狼妖的耳朵,觉浅起的还早。如今天光大亮,洞外鸟叫不断,这头狼竟睡得如此沉,真是稀奇。
洞内的树枝又快烧光了,时绫想捡些回来,狼妖的双臂将他圈的太紧,根本挣脱不开,尝试了几次后只好放弃。狼妖的绒毛很暖和,于是时绫也不急着出去了,百无聊赖地玩着正盖在他身上的狼尾。
他用手指逗弄了一下尾巴,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它像之前那样欢快地给予回应。自那日狼妖妄图掐断它后,时绫似乎再也没见过它自己动了。
失落之余,时绫又自我安慰,或许尾巴……本就不会自己动。
没等他用这个理由彻底将自己说服,本垂着的尾巴尖突然晃荡一下,时绫呆滞地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下一刻,狼尾像以往那样钻进了他的手心,亲昵地蹭蹭。
时绫瞥了一眼狼妖,见他仍睡着,才压制着心中的喜悦小声道:“我以为……”
看来是他多想了。
尾尖穿过掌心,游向他的下巴,时绫握住尾巴猛吸了一口,使劲蹭了蹭,顺滑的长毛覆在脸上的感觉很奇特,他不禁夸赞道:“好软啊。”,还顺带亲了一口。
或许是害羞了,尾巴在他手中瑟缩一下,时绫坏心眼地笑了,又猛亲了好几口才放过它,尾巴愣是久久没再动弹。
时绫忍着笑觉得它似乎不太禁逗了,比以前腼腆了许多。察觉到狼妖的桎梏逐渐松懈,时绫借此机会悄悄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一步三回头轻手轻脚出洞去了。
身后躺着的恶狼在他踏出的一刹幽幽睁开了眼睛。
时绫精神比昨夜好了不少,也有力气了,心情极佳地哼着曲慢步在山间。倏然间,他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时绫渐渐停住脚步,扶着手边的枯树弯腰喘着粗气。体内有什么在不断涌动,手按在胸腔感受着,那似乎是一股热流。
热流从胸腔蔓延到四肢,时绫手心都湿了,渐渐无力地瘫坐在地,半晌才堪堪缓过劲,双腿发软,浑身像是脱了一层皮,心口也抽痛几下。好在这股莫名的热流很快便散了,时绫勉强站了起来。
回头望去,早已不见山洞的影子,总不能白跑一趟,时绫捂着心口顶着烈日继续缓步前行。
疼痛愈演愈烈,时绫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浸湿,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快速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踩碎枯叶发出的清脆咔喳声。
时绫薄唇微张艰难地呼吸着,眼皮抽动两下,脚步声越近心疼得越厉害,他颤抖着猛地回头,可身后除了拦腰断开的几个树墩,空无一物。
他微眯起眼盯了会,又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疼痛和强烈的危机感使他不敢靠太近,最终也只是匆匆瞥了几眼,见后面真的没有动静才转身离开。
一路都没再出现方才的不适感,心也逐渐归于平静,时绫用力揉动两下心口,虽还是有些许刺痛,和刚才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他重新将目光集中在干裂的土地上,然而挑挑拣拣也没找到几根合适的,不是细如发丝就是断了好几节,完全用不了。
山上的枯树林时绫也不想再去了,飞鸟太凶悍,万一运气不好就得被啄个遍体鳞伤。
正发愁,余光瞟到远处似乎还有一片小林子,时绫心中大喜,丝毫未犹豫即刻动身前往。
林子里的树枝又粗又结实,定比先前要烧得久一些,他当即决定多捡一点回去,不知不觉中,怀里就抱不下了,时绫意识到后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转身的一刹那,离他仅有几步之遥的树后突然蹿出一只野虎。时绫被它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因为他喜欢妖兽,前提是它们本性为善。
野虎尾巴下垂,眼睛死死盯着他,时绫暂时摸不清他的脾性,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巧不巧,野虎站着的地方正是他出林子的必经之路,若是这头虎一直不动,时绫自然也走不了。
凭借与灵宠相处千年的经验来看,眼前这头野虎看上去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原凶狠的眼神也柔和了,头越来越低,委委屈屈地抬眼望着他。时绫最看不得妖兽这样,心立刻软了下来。
“怎么啦,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时绫将怀中的树枝先放去一旁,蹲下耐心地询问着。
不问还好,问完野虎显露的锋芒全数收了起来,眼底甚至闪着泪光,哼哼唧唧地走了过来。时绫心疼不已,赶忙将虎头抱在怀里,轻拍着它的脊背,低声安抚:“好了好了,不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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