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却渐渐转为自嘲。
“不!”顾易骤然回过神来。
他不在乎别人反对同意,他不想兰危不高兴:“不为难,我现在就告诉你……”
兰危打断他:“你先好好考虑一下。”
顾易:“不用考虑,我已经想好了!”
他还想再跳进窗中,兰危却一下将窗关上。
顾易急得敲窗,兰危却没有开的意思。
“先回去吧,别让人看见。”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真被他们惊醒的人起来点亮蜡烛,顾易知道事关重大,只好翻身上了屋檐,低声道:“旁边有人,那我先走了,明日见。”
顾易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脚步还有些发飘,虽然面无表情,但谁也看得出他心不在焉,失魂落魄,俨然受过刺激。
偶遇上好几个晚归的修士后,顾逸现身防风城,一脸落寞,深情恍惚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众人感慨,看来他是真的因为父母被害的事而深受刺激。
事实上他只是刚才被亲得有些腿软。
浑浑噩噩找了个还没住人,但比较干净的房间,顾易倒在柔软的被褥上。
都怪他刚才犹豫那一下,这种事当然应当坚定,肯定,并且毫不迟疑才对,稍有一丝犹疑动摇,也显得不那么真诚。
等下次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回答他这个问题。
顾易躺下去,没过多久,忽然听到窗外有一道呼吸声,显然有人。
这人气息平缓,并没有刻意隐藏,看来既不是准备偷袭,也不是想对他不利,只是寻常探望。
他担心是兰危,不想他在外面久等,忙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一道白影在屋檐上倒吊着落下,看见他开窗,顺势一翻,跳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
顾易看见来人,大为诧异,这种关头,这人跑来找他做什么?
“听说你心情不妙,特意来探望你啊。”含笑嫣然一笑,毫不见外,真如见到故友一般熟稔。
顾易:“……”
他只设想了钟渝或许会派人使坏,但没想过含笑会来。
她还不至于会听钟渝的驱使。
他道:“我还以为会是钟渝的人来,没想到会是你。难道是他派出了你。”
含笑嗔了一声:“钟渝是钟渝,我是我,我可不是代他来的。你俩的恩怨,同我没有关系。”
顾易:“那你为何事而来?”
“我若不找你……”含笑拉长了声调,“那便只能去找你师弟了。”
顾易眉头一跳,下意识便要制止,忽然又反应过来,从容道:“你要自找麻烦,我怎会拦你。”
含笑观察他脸上神色,片刻后收敛了笑意:“上次你话里话外,都拦着我去见你师弟,我当时还以为,是你实在太喜欢你师弟,怕我染指,所以故意激我别靠近他……”
顾易:“……”
“现在呢?”
含笑悠悠道:“现在我才知道,你俩是真的不对付……”
然后补充道:“你节哀。”
顾易还是不知道她的来意,只能挑眉探究地看着她。
“我来找你,确实是有原因的。”含笑默默叹了口气,“你知道教主至今还在玄青墓中的事么?”
顾易:“略有耳闻。”
含笑有些疲惫:“他如今状态不对,你知晓怎样才能让他清醒过来么?”
顾易:“这我怎么知道?”
含笑似乎累极,靠着一旁的椅子坐下,用手揉着太阳穴:“你都不知道,恐怕真要兰危才知道内情了。”
显然,她没有本事直接去问兰危。
顾易:“你这么急着让他苏醒,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知道你一直再找他。”含笑自顾自道,“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否则我就帮你了……不对,我要是知道他在哪,就自己动手了。”
顾易:“怎至于?他难道不是一直都在瑤山么?”
除了瑤山,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住他?
他早些时候,确实也去瑤山大闹过几场,杀过不少人,后面里面的人一见到他就找密室藏了起来,要不就逃了出来,只剩下一座空壳子给他,他这才罢手的。
可含笑是自己人,怎么也会找不到人。
“自然是因为教主所授的《千面轮回》。”含笑头疼得闭上眼,“我知道人就在瑤山,却也不知道哪个是他,总不能像你一样,见人便杀。”
顾易察觉到什么:“你很想赶走他?”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仅得教主半师之谊,更靠花言巧语,将教主的亲信竟全都笼络去了……换作是你,你能容他么?”含笑声音发寒,睁开了清凌凌的眼睛,黑白分明,精光外溢。
顾易忽然想起她是暗算了前任宗主花遇离之后,又靠向钟离非投诚,才坐上的宗主之位。
如果钟离非真的消失,于她而言正是绝佳的机会,以她的心机耐力,缓缓图谋,现下那几位宗主绝不会是她对手。
但却凭空多了个钟渝。
“他倒真乖觉,跟有读心术似的,对别人从不设防,可唯独从不私下见我……”含笑咬紧一口银牙,“灭锦城的事也是他决定的,我从未参与,你千万别记恨到我头上。不过,他后面的计划是西北城池寸土不留,走尸包围东南一带,逼人诚服,一处不肯投诚,便吞噬一处,直到剩下的人甘愿臣服,供他驱使。”
真是丧心病狂。
不过,这也确实是钟渝能做出的事。
所以含笑现在着急找回钟离非,至少能回到以前,而不是由钟渝乱来,
他道:“或许我和兰危死战,钟渝可能来旁观?”
含笑狐疑的看着他。
顾易:“我们的恩怨你也知道,看我要死了,他肯定舍不得这场好戏……”
含笑的眼神已转为敬佩。
“你果真是条汉子。”
含笑转动眼珠,很快已有了想法,恢复了笑容,笑道:“多谢你,我有办法了。你……唉,你和兰危……唉,你甘愿杀身取义,我也定会替你手刃钟渝,不叫你白死。”
说罢再不迟疑,转身就要飞走,顾易忙道:“等等。”
含笑脚步不停:“你和兰危的事,我可真帮不上忙……”
顾易哭笑不得:“不叫你帮忙。你在钟渝身边,有没有见过一个约摸双十年纪,长相娇小,身量中等的女子?”
含笑思索一会儿:“鼻子翘翘的,下巴尖尖的,肤色很白那个?”
顾易:“不错!你见过么?”
“见过一两次,这女子姓沈,似乎和他关系不错呢。你问她做什么?”
“哦,没事,就是记得似乎有这么个人。”确认顾然还安全,顾易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深觉此刻夜风舒缓,正值满月,蟾光清明,真是一个好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感情进度:
兰危:是双向奔赴(确信)
顾易(半夜从床上坐起来):不对,我应该是真是喜欢兰危。
无比迟钝的小顾。
送走含笑,他躺在床上,也没能继续入睡, 只是继续静气吐纳。
到了后半夜,果然捉到一个试图给他屋子吹进迷烟的陌生修士。
他出去将人捉了,那人大声告饶, 自称是聚星盟的人, 不想他伤害盟主, 所以自作主张, 想给他喷一点软却筋骨的药,让他无力伤人。
顾易见这人几乎没有修为,只和练家子的凡人差不多, 轻蔑一笑, 将人手腕松开开:“聚星盟连这样下作的手段都使,看来徒有虚名。”
然后傲然道:“滚吧,我手下不杀凡人。”
那人连滚带爬走了。
跑出去一个街道后,呸了一声:“看你明天还狂什么。”
顾易目送着人走远, 心中却安定下来。
看来钟渝是确实到了防风城。
他回到房间,很无语地又从水壶和杯子中发现了无色无味的药。
将东西抛在一旁, 他这次终于躺下安心睡觉了。
次日一早醒来, 他大摇大摆下楼去买一些勤劳修士出来摆摊出售的小东西, 一路上又偶遇不少想要对他下手, 使他丧失行动力的人。
这些人全部自称是聚星盟的散修, 身上没什么修为, 若被围观的拆穿身份, 便趁机从人群中溜走, 头也不回。
看来钟渝是真怕他死不了。
顾易表面不屑一顾, 暗地里,却有无数手下追踪上去。
没过多久,有人来报:人都是消失在城北小巷。
顾易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有一个模糊的位置,说明钟渝也在防着他。
到了酉时过半,便是约定的时间。
聚星盟的人先递信到顾易住处,叫他选定地方。
顾易告诉对方,自己会在城外通天渊等他。
通天源位于城北郊区,名字气势磅礴,地势也确实险峻非常,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巨大瀑布。因值深秋,水量减少,不比夏季汛期飞扬,但也气势汹汹。
地方一定,自然被前来观战的人包围,大家生怕来晚了选不到好地方,倒比应战的人还要积极。
天际一轮金乌,坠于西边,周围彩霞围绕,明亮得发黑,绚烂得凄苦,因为夜色早已悄然爬上来,日暮的夕阳再美,迟早被无尽的黑夜吞噬。
顾易就在这样的暮色里,背着斩烟霞,静静等待应战的对手。
风无声卷起他的衣角,飞扬的红衣翻卷在暮色里,天色有些许暗,他远处的身形只剩下一抹剪影。
岸边人头攒动,中间也有很多是顾易的熟人,他们在人群之中围观,脸上大多露出不忍的神色。
过了一刻钟,聚星盟的人姗姗来迟,一个身形也从半空中飞来,落在顾易面前。
是兰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们都没有说话,但一看见彼此,气场便为之一变便为之。
他们已在对视着彼此。
在大家的想象中,这一眼对视,应当火花迸溅,充满仇恨与杀意。
事实上,在靠的近一些的人眼中,这对视仅仅是对视,不带任何情绪的。
于是他们将这理解为隐忍不发,暗潮汹涌,气氛在危险之中,更添凝重。
两人并未交谈,只看了对方一眼,默默拔出手中的剑。
好戏要开始了。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或许是拿不准对方深浅,刚上手时,两人使出的招式,都有些平平无奇。
如果玄尘山的弟子看见,会发现这些都是些入门的招式。
这些招式,在他们入门时,也曾修习过千万遍,深入骨髓,做梦都不可能忘记,此刻场上的人若换作他们,同样也能应对。
但是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
顾易的招式越来越快,变化越来越多,明明都是最基础的剑招,在他手中却爆发出无可比拟的威力,绯红的剑光刺破越来越深沉的天色。
原来仅是入门的招式,在强者手中,也能有这样的威力。
通天渊上,顾易已认真沉浸在这一场比试之中。
他但凡同人比试,莫不全力以赴,绝不消极应战,既是尊重对手,也是维护道心。
他的道,便是百折不挠,全心全意,一往无前,剑出无悔。
起初还能留心观察围观的人群里有没有异样,但随着战况激烈,他便全心投入到了战局之中。
开局他们都是故意使用的入门招,只为了让围观的钟渝也能有共鸣,然后再告诉他——哪怕同样的起点,我们现在也有霄壤之别。
钟渝若非被废修为,被砍双指,也自当能使出方才的水平。
可是没有如果,他已因为顾易而被废。
而后的剧本就是他显露颓势,奋力反抗,但就算困兽之斗给兰危造成些许困扰,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但他的剑使得越来越快,兰危防御他进攻,兰危进攻,他同样进攻,多亏了他应变极快,好几次险之又险的与剑锋擦身而过。
有时剑气割破他的衣服,有时剑气割开他的皮肤,轻微的疼痛,仿佛让他更加疯狂,众人看见这样疯狂的打法,都不禁提兰危捏了把汗。
在看见兰危全程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的模样后,又为以命相搏的顾逸捏了把汗。
发现对手实在棘手之后,顾逸忽然手中捏诀,只见黑气升腾,缭绕剑身,他将斩烟霞高举,空中乌云密布,黑气盘旋,方圆十里草木绿意,竟都汇集于此剑!
围观众人只觉心中栗栗,毛骨悚然,虽然黑气并非攻击自身,但没来由恐惧发寒,想要下跪求饶。
这定不是等闲功法!
“朝暮春秋卷!”
忽然有人大声叫道:“一定是神书,才有此等威力,他也会朝暮春秋卷!”
没人见过朝暮春秋卷,但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既然都修过神书,那么胜负更加难料了。”
有人替顾易欣慰,有人替兰危紧张,更多人是担心自己从前投注的赌局。
人群里,只有一个人,默默捏紧了拳头。
“公子,这人竟然也会朝暮春秋卷?怎么会??!”
一旁的少女脱口而出,改换面貌的中年男人目光冰冷,恨恨道:“算他走了狗屎运。”
一旁有人安慰:“他运气再好,顶多拿到一卷,兰危手上,可是有四卷的,赢他肯定大有把握!”
钟渝胸中憋的一口气,这时才顺下来。
他的手自然垂下,不小心拂过腰间香囊,忍不住握着用力一捏,舒缓清凉的香味传来,令他心神更加安宁了几分。
“沈姐姐的香囊今天换香料了么?和以前的香味不同了呢。”
少女小环也嗅了一口:“有薄荷,冰片,还有……龙脑,木心,今天的香味好特别。”
她见钟渝情绪果然随着香味发散,稳定下来,忍不住道:“沈姐姐对公子可真好,又细心又体贴。可惜她姓沈,不然真叫人怀疑,她是你亲姐姐。”
钟渝听到这里,只冷冷一笑:“她做香囊只是顺带,本意只因为要研制药材,研制药材,又只为了救一个人。真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这一切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小环一愣:“为……那个人?”
钟渝不再说话,只盯着场中比试。
顾易使出千秋寂之后,兰危自然紧随其后,也用出了日月行。
岸边有余力的修士纷纷自发运功抵御,在水岸边以灵力筑成一面屏障,抵抗来自远处的威压。
不过效果只是聊胜于无,好在两人一直收着力道,并未发散到此处。
兰危反击之后,顾易一时落入了下风,千秋寂靠从天地生灵中汲取生机,来源终归有限,而日月行并不依仗外物,日升月落,兔奔乌走,时间永无停息,日月行的运转也就永不停息。
“顾逸好像要输了!”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大声叫道。
任谁也看得出来,两人底牌已掀,此刻就是决胜时刻,顾易显然不敌兰危!
“太好了!”小环忍不住一拍掌。
“公子总算可以了却一桩心病!可惜沈姐姐不在,不然也应当为公子高兴!”
钟渝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眼里霎时迸发出光彩,也不怪罪少女得意忘形了,笑道:“她不在,你回去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不对!你们看!”
又有人大声惊呼。
瀑布那头,情况又发生变化,顾易披着一身黑气飞远,口中喃喃有词,似在念诀,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念的是什么是,他身上黑光,陡然之间,又暴涨了一倍!
转眼间,方才因日月行而生长的新芽嫩草,又一息枯死,顾易手中挽了个剑花,隐去所有黑气,一身红衣显现,虽然嘴角鲜血隐隐沁出,但他依旧头颅高昂,高举斩烟霞,势在必得道:“兰危,再接我最后一剑!”
这一剑去得好快!
剑上的力道雷霆千钧,只是剑气,便有令人肝胆欲裂的威力!
兰危连忙以剑格挡,斩烟霞重压之下,硬生生将他逼得后退一步!
顾易见状大笑,改换角度,又是一剑刺去。
他手中招式越来越狠,嘴角鲜血却越来越多。
有人反应过来,叹息道:“他这是……这是用自己身躯做引,以燃烧性命为代价,换取修为啊!”
战至这个惨烈地步,只有两败俱伤一个下场,至于谁死谁活,想必要交给天意。
有人看得兴奋,有人心中不忍,有人扼腕叹息。
只有钟渝眼中,是不加遮掩的期待。
这次终于不是顾逸诈他了!
比试是真,以命相搏是真,身躯为引是真,那么不管输赢,他都只会是死路一条!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钟渝头脑,他更加目不转睛地看向战场。
如果有希望,他多想最后致命一刀,是自己给的。
忽然,远处白影飘扬,一个熟悉的身影灵巧飞来,瞬息间飞至钟渝身侧。
他脸色骤变,收敛了喜悦之色,好在小环并没有去过瑤山,他今日带的帮众,也是含笑不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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