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应该不去!”
兰危沉默片刻:“别闹。”
顾易:“就闹,我不去。要去你一人去。”
兰危:“……”
他轻声道:“我一人去,有什么用?”
顾易侧过身生气:“我去不去,你也都是送死,你喜欢送死,便自己去好啦,何必拉我旁观?”
兰危:“……”
顾易继续道:“反正我与你讲道理你也不听,那我就不和你讲话了,没有我多嘴,你更是爱去哪便去哪,我看这样更好……你自由自在,我也自由自在,我相忘江湖,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你去给人欺辱,我去羁旅天涯,各得其所,两全其美……唔”
他话尚未说完,忽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心知是兰危向自己下了禁言咒,不可置信瞪向兰危,努动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急得手舞足蹈,比划手指让他给自己解除禁言。
兰危却一言不发,顾易生气,扑上去抓他,兰危反倒一手紧紧揽住他的腰,令他挣脱不得后,带着便他向前飞去。
顾易越想越气,这人说不过他,不能以理服人,就使如此手段,实在下作。
他挣扎一会儿,也挣不开,见兰危行得太快,恐怕要误了自己早上的安排,一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磨磨牙齿,张嘴一口咬上兰危脖子。
兰危身形滞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顾易咬得仓促,一口下去,一半都咬在了衣领上,又看他八风不动的样子,自己这一口于他似乎也无关痛痒,心中更恼怒,只能就着这一口继续磨,一点点加力,咬得牙龈都痛时,口中忽然涌现了一点甜腥。
竟咬出血了。
兰危手中一紧,捏住了他腰身,蓦地停在在山坡上,目光无奈,低头看着他。
顾易也没想到会咬出血,有些心虚,拿起衣袖,给他擦了擦颈侧的口水和鲜血。
然后抬头看向兰危。
兰危依旧不说话。
顾易见他牙印上还有血缓缓流出,又伸手擦了。
兰危依旧看着他。
顾易想说点什么,这会儿也不能开口,但输人不输阵,想了一下,理直气将他回瞪回去。
被咬也是你自找的。
兰危却伸出另只手,轻轻将他唇上沾的鲜血擦掉。
唇上一松,他这时已能说话,正想开口,对着兰危的目光,话却咽了回去,悻悻道:“我平日里也不咬人的。”
兰危倒很玩味:“是么?”
顾易:“你不惹我生气,我怎会平白无故咬你?说来说去,也是你的错。”
兰危将他松开,顾易心中盘算着跑路,兰危忽道:“宁宁。”
顾易心不在焉:“嗯?”
“我忽想起,那一天,你为何那样着急去救霜星子前辈?”
顾易一听这话,便如五雷轰顶,勉强镇定道:“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兰危又低头看了他一眼:“当日树林中,你高声提醒的那位道长。”
危急关头,顾易反倒心明眼亮,思路清晰,皱眉道:“是么?我差点都忘了,当日我就猜出了他是玄尘山的前辈,想来肯定与哥哥有关系,一时着急,也不及细想。那是哥哥师父么?”
兰危:“是我师叔。”
顾易笑道:“那便没有救错。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兰危:“忽然之间,想起了这事。”
顾易本来心虚,维持着勉强的假笑,可转念一想,又反应过来,眉头倒竖道:“不对,你又在怀疑我什么?”
兰危沉默片刻,摸摸他的脑袋:“没有,只是忽然想起。”
顾易推开几步,一脸受伤,激动道:“你每次总怀疑我心怀不轨,既然这样彼此防备,不如干脆散伙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免得你总疑神疑鬼,也免得我再拖累你。”
说罢扬起翅膀,忽地变小,扭头便飞走。
他蓄意想要甩开兰危,不仅飞得极快,变得也极小,一头扎进树林中,还故意惊飞停靠的飞鸟,自己则趁机趴在了一只乌鸦身上,任兰危目力再好,也看不见乌鸦羽毛下的一小团精灵。
顾易扒着乌鸦翅膀,不一会儿便彻底飞远,落在另一片山头。
他落回地面,拍拍手,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又朝一个方向飞去。
他上次出声提醒霜星子,本是危机关头不得已而为之,无论如何,他总不能为了隐藏身份,置师父安危于不顾。
但是事后回想,他也知道那事是个破绽,“顾逸”的这个身份,在他昏迷的那几日,又正好失踪。以兰危的缜密聪慧,两事串在一起,极大可能是会起疑的。
所以他上次回城之时,还特意收买了几个附近的居民给自己作见证,让他们逢人问起时,便说那几天在附近什么地方曾见过自己。
这样就算兰危怀疑他的身份,让散修们去查,也能摆脱他的嫌隙。
兰危这么多日一直未曾提起过此事,顾易本以为他没往心里去,没想到方才冷不丁地问了出来,他若不是反应快,想必真要漏出破绽。
可见这个狗东西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明明早有疑惑,却隐而不发,就是想趁他在气头上,猝不及防地诈他一下。
顾易找到早上安排他们呆着的破庙时,还觉气愤,没进庙门,交谈的声音已遥遥从里面传来。
“……他早上不是说辰时过半便会到么?为什么还没到?”胖子说话声心事重重。
“想必是晚了一会儿……三弟,我可没演过戏,那小子教你的词,你还记得么?我怎么觉得,我已经快忘得七七八八了……”
“词倒简单,就是让我们高声谈论,说含笑骗人,那毒针是假的。还说什么,教主近来忽然带教众前往西域……让我们抓紧去西域沉乌谷汇合,”
“这便是胡说,教主近来明明在流津山,又怎会去西域……”
胖子无奈:“真的假的不重要,就是让我们说出来给别人听的……他既然是中了含笑宗主毒针的那个精灵,那他要骗的人,一定就是兰危了……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我怎能知道?”黄毛鬼十分焦急,还在思索方才的问题,“要不我再练习练习?”
“哥……”胖子欲言又止:“我们真的不能跑么?”
“跑?”
“趁那恶精灵没来,咱们抓紧走……谅他也找不到我们!”
“啊?”黄毛鬼挠挠脑袋,“可是我们发了毒誓……”
胖子小声道:“反正他没来,是他食言,我们兄弟可是等过的。他自己失约,就算日后找到我们,也挑不出什么理,是不是?”
“看来我来的倒及时,若晚片刻,新收的徒儿就丢了。”
顾易负着手,从破庙门后缓缓走入。
第82章 山月(4)
黄毛鬼与胖子二人没料到竟他不按原定计划,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均吓了一跳,胖子又是心虚, 又是害怕,结结巴巴道:
“师……师父。”
顾易“嗯”了一声,走到他们旁边, “你们这声师父, 叫得是不是很不服气?”
胖子垂头丧气:“服不服气, 都没什么用!咱们兄弟两个打赌输了, 不管认不认,还不是只得听你的话,以你马首是瞻!”
顾易心知他们虽是魔修, 但誓言的效用, 反而比旁人更强。他们魔门之人将几位祖师爷视作信仰,起誓时必请祖师爷做见证,是以答允之事,往往绝不食言。
虽然如此, 他依旧道:“我晚了半刻钟不到,你们便想着毁约失信, 溜之大吉, 这叫我怎能相信你们的话?”
他说得严肃, 同时目光如炬, 明晃晃从两人脸上闪过, 两人都如同负了一座大山般喘不过气, 连连道歉, 并保证绝无下次。
顾易见他们承诺够了, 才收敛起气势,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原计划取消,现在我要你们两个陪着我去西域。”
黄毛鬼大异:“计划怎么就取消了。”
胖子脱口而出:“去西域做什么?”
顾易尚在气头上,没兴趣解释,往椅背中靠了下去。
胖子又追问:“你不是和那个叫兰危的在一起么?为什么现在就你一个?”
黄毛鬼也好奇:“你怎么突发奇想要去西域?我们可不去。”
他们虽未参与围猎壁水貐的一战,但是对兰危与精灵的事却耳熟能详,因他们被派出在四周行走,这两人正是他们要关注的对象。
昨夜输给顾易之后,听了他要让自己做的事,再结合他的外貌,便已明白了他的身份。
顾易没想去解释,他们也不指望这坏蛋精灵解释,自顾自互相谈论起来。
“哥,西域那么远,不知道要走多久,那边都是沙子,呸呸,肯定每天一嘴沙!”
“就是,这小子想必吃错药,这个关头不急着解毒,反倒要去什么西域……”
黄毛鬼说到这,胖子忽然满脸欣喜地向他使眼色,黄毛鬼却奇道:“三弟,你眼皮怎么了?”
胖子又挤眉弄眼了一番,见黄毛依旧不懂,终于气馁,放弃了建立与黄毛鬼就“看着精灵毒发而死”这件事达成默契的行为。
他顿了顿,又恍然道:“我知道了,他两一定是掰了,分手了……”
黄毛鬼连连点头:“有道理。不过听当日在场的人说,这精灵分明是那小子的未婚妻……难道?”
胖子听到了八卦,十分兴奋:“听说当日还是他替兰危中了含笑的毒针,结果现在却被甩了……啧,也算他倒霉!”
顾易抱着胸,舒适靠在椅子上,脚也闲适地搭在面前的木板,目光望着布满蛛网的天花板,正思索着西域沉乌谷的一切。
他早上故意与兰危说那些东西,就是做个引子,说得兰危心动,然后在前行的路上,又布置了黄毛鬼二人“大声密谋”毒针是假,以及抖落出第三卷 神书或在西域的事,前后一呼应,去西域的事,也能顺理成章。
没想到兰危如此坚定,冥顽不灵,竟毫不转圜,两人便闹了个不欢而散。
可他转念一想,难道他便非兰危不可?兰危不去,他就去不得?这前两卷他同样修过,兰危会的他也会,他就不信,没有兰危,他抢得先机,还会拿不到第三卷 神书。
他思索着沉乌谷的剧情,制定了一些大致的计划,自觉可行性极强,况且他现在还有两个帮手,虽然不怎么好用,但也能勉强用用。
越想越觉得不错,他迫不及待坐了起来,正想催促两个便宜徒弟快些收拾上路,没想到两人正眼巴巴地守在他边上,神态十分古怪,像是哭过,看他的眼神还满含怜悯。
顾易:“?”
胖子满脸哀容:“自古痴情男子负心汉,那兰危实在不是个东西。”
黄毛鬼道:“算他眼瞎,你多节哀,不要因为被甩了就自暴自弃。”
胖子:“你气质非凡,毕竟还是个小精灵,旁的人喜欢你还来不及,他还甩你,是他没有福气。”
黄毛鬼:“兰危如此负心薄幸,那你俩掰了,也不是坏事。”
顾易越听越离奇,皱起眉头,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你们在胡扯什么??”
胖子道:“虽然你深受情伤,命不久矣,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但去西域,委实太远了一点……”
黄毛鬼:“就是,西域漫天黄沙,寸草不生,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哪吃得了这种苦……”
胖子拍拍胸脯:“兰危怕危险不敢救你,我们救你,我们带你回瑤山,含笑若不给你解毒,我们……额,我们帮你求情!”
黄毛鬼抹抹眼泪:“虽然你昨晚使计耍我们,但我一想到你对那个兰危痴心一片,却还被他甩了,就替你不值,世上竟有如此混账。你放心,我们两个绝不会不管你。”
顾易:“……”
他忽觉得有趣,饶有兴致抱起胸道:“是么?”
黄毛鬼与胖子抱在一起,又哭了一会儿:“听说精灵族寿命不长,看你年纪挺大,或许就算没有毒针,你也活不长久。”
“是否就是因为这个,您才心甘情愿代他种下毒针……可您不知道含笑的针有多恶毒?等异日毒发,当真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顾易佯叹道:“唉,那该怎么样呢?”
黄毛鬼红着眼圈:“您、您想怎么样?”
胖子道:“不管你想怎样,咱们兄弟俩,都舍命陪君子,送你最后一程吧……”
顾易幽幽道:“我说过了啊……去西域。”
两人愣住。
顾易忍无可忍:“还不赶紧给我去将绑的那两人放了,抓紧上路?我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丧?”
两人一来本就得听他的话,二来此时也觉得他当真可怜,于是十分麻利的将地上绑的两个人松绑。
这一男一女原本是他们准备收的徒弟。
后面遇见顾易,人自然就得放了。
但顾易想了一下,又将他们留下来当做了演员、以供今日兰危过来时,给他做救人的道具,让戏演得逼真一点。
两人已知道自己会被放走,所以一直沉默不敢说话,生怕惹他们改了注意。
这时见顾易催人放走自己,心中更加感动,解掉绳子之后,又上去向顾易行了个礼,这才互相扶持着逃离。
女子腿大概是崴了,跑得不快,男子本急于逃命,见她落下,忙又回头来扶。
黄毛鬼望着他们的背影,很有感触:“这两兄妹虽然长得不像,但感情倒是真不错。”
顾易:“兄妹?”
胖子:“昨夜他们自称是去投奔亲戚的兄妹,父母都病死了,孤苦无依,所以去亲戚那儿谋一条生路。”
顾易心知肚明,这两人自然不是兄妹,但却懒得就这件事废话,于是只应了一声,让他们快些出发。
一路往西,速度是极快的,到了半夜,已过逾廊地界,顾易心急,带他们又走到大约亥时,才叫两人停下来休息。
两人虽然修为不俗,但这样走法,也十分疲惫,到了地方便倒下去休息。
屁股还没坐热,顾易便指挥道:“黄毛将火堆升起,胖子去打两只山鸡,你两一起烤了,过会儿我来吃。”
胖子不可置信:“您如此修为,必然早已辟谷,还要吃鸡??”
饿一顿又饿不坏。
顾易:“是啊。”
胖子正想继续躺下去,顾易又道:“可我吃习惯了,一天不吃,就难受。”
胖子还想偷懒,顾易一个眼神过去,将他警告一番,他只得打起精神,出去打野味。
顾易变小身形,在四周飞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水源,上前去将自己清洁了下。
这个时节,水摸起来已有些凉了,寒意贴在脸上,让人清醒万分。
他洗得干净清爽之后,又换回自己身体,打坐修炼了一会儿。
以他原身的修为,确实已经可以辟谷,但精灵的躯体却不行,从前还好点,近来大约是被兰危投喂惯了,越来越容易觉得饿,当真一顿不吃饿得慌。
兰危倒也真有办法,不管什么荒郊野岭,一日三餐,总能找些吃的出来。
有次甚至从一种奇怪的植物根部里,挖出来一些小小的紫色的小果子来,告诉他那个可以吃。
他将信将疑尝了,倒还真挺甜。
寅时左右,天最暗的时刻。
顾易修炼完回到火堆旁,两人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山鸡被吃了一只,还剩一只,放在一旁的树杈上。
顾易将山鸡取下来,慢慢吃完,正好到卯时。
然后,他又叫醒了两徒弟。
两人熟梦中被人叫醒,怨气比鬼都重,生无可恋地跟在顾易身后。
一连三天,都是昼夜急行,到了康吉之后,终于,在半途碰到个茶棚,三人才有机会停下歇脚。
两人这时收回了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坐在桌子两侧,十分愤慨地指责顾易:“我们是你的徒弟,但不是你的奴隶!”
“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十个时辰赶路,我们这赶的,分明是去见阎王的路!”
“就是!你明明身负高深修为,却连辟谷都不肯,我们累得要死,还要帮你做饭!”
“你根本就是在耍我们!”
顾易不疾不徐:“这样一点路,也整日磨蹭耍赖,怪不得至今未见突破。”
此话正中两人痛点,胖子与黄毛鬼同时挠挠头,都当做听不见。
胖子转移话题:“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再这样奴役我们!”
顾易:“听师父的话,本是情理之中,何来奴役之说?”
黄毛鬼:“我们俩堂堂瑤山恶霸,却要替你端茶递水,你不要做的太过分!”
顾易吹了吹茶叶:“更过分的,我还没有做呢。”
两人异口同声:“反正我们不干了!你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两个要自由!”
顾易冷笑:“自由不靠嘴皮子争取,而要靠实力争取——你们有么?”
相似小说推荐
-
神仙拿了妖怪剧本(蓝黛青) [无CP向] 《神仙拿了妖怪剧本》作者:蓝黛青【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4-30完结总书评数:171 当前被收藏数:975 ...
-
艾斯西尔夏日纪实(土拨鼠拔草) [玄幻灵异] 《艾斯西尔夏日纪实》作者:土拨鼠拔草【CP完结+番外】长佩新站/旧站2020-8-1完结文案:受追攻,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