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忙抽出身上的贴身匕首,不敢犹豫,连忙扎了下去,血迹很快延伸开,谢忘归却毫无知觉,龇牙继续咬下,顾然手伤刚好,用不了什么力气,只能勉强将匕首抽出,挡住谢忘归的牙齿。
谢忘归重重一口全咬在了刃上,心中恼怒,狂兴大发,将匕首拍飞,重又将顾然狠狠按住,顾然心怦怦狂跳,只得将目光望向钟渝:“快,救我……”
钟渝道:“求我。”
顾然:“好,求你了……”
钟渝这才满意,慢悠悠从身旁拿出一根两指粗的麻绳,从背后将谢忘归捆了,放倒床上。谢往归依旧拼命挣扎,想要攻击人,钟渝安抚他道道:“师兄此时发作,也只能咬到不相干的外人,罪魁祸首还在别处逍遥。师兄不如好好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终有一日,我会带你到顾逸面前,好好报这番血仇。”
谢忘归眼睛从涣散渐渐聚焦,钟渝知道有用,叹气道:“若非顾逸贪生怕死,扣住信不肯接应师兄,师兄又怎会从天子骄子,沦落这番模样呢?可惜世上,只有我们两个受害者明白他的真实面目。”
“所以,也只能由我们两个,去揭穿他的真面目了。”
谢忘归闭上眼睛,一滴泪水倏然滚落。
顾然惊魂甫定,忽然听到弟弟的名字,颤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钟渝只当她胆子太小,吓得厉害了,笑嘻嘻道:“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顾然却已经听见了,急得嘴唇颤抖,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绝不是因为顾逸,钟渝已拿了旁边一碗药水喂给谢忘归,嘴上絮絮叨叨,说的全是日后要如何找到顾逸,如何杀他,如何折磨他,以报他们两师兄弟的仇。
顾然见他与顾逸不共戴天的模样,似有什么深仇大恨,既觉得疑惑,心里同时也一阵后怕,幸好之前没说出自己真名,否则他必会起疑。
可这人为何如此恨顾逸,为何又会是他同门师弟,她却始终都想不明白。
钟渝喂了药之后,又拿了出一枚古朴铜铃,在在谢忘归面前一晃,谢忘归很快阖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钟渝放下铜铃起身,向顾然道:“说了有恶鬼,你不信,这下知道我不会骗人了吧?”
顾然勉力点头。
钟渝盯着她的脸庞,顾然生怕他看出自己与顾逸有相似之处,忙低下头。钟渝似乎瞧得有趣,念道:“不知为何,看你倒有几分眼缘。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带你去尝尝我亲手做的晚饭。”
顾然生怕她已经看出了自己与顾逸肖似的地方,其实她和顾逸眉宇间很有几分相似,不过性格迥异,气质大为不同,乍一看是不会联想到一起的。
但她杯弓蛇影,总疑心自己或许已经暴露,钟渝是准备将她骗到远处去杀了。可此时若是反抗只怕死得更快,只能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一言不敢发。
到了厨房,果然有饭菜的香气,灶中尚留余温,饭菜都煨在锅里。
钟渝去端饭菜,指挥顾然拿碗筷,可等他这边饭菜都放好了,顾然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此时思索的正是钟渝的身份,她凭借直觉,认为自己一定知道面前这个人。
可会是谁呢。
“我叫你拿个碗筷而已,这也不会?你到底还会什么?”钟渝走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不会吧?真吓傻了?”
他嘀咕。
“你难道也中招了?”
“我知道了!”顾然忽然间反应过来,霍然抬头,钟渝此时正上下打量,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口,顾然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虚,忙别过头。
“你知道什么了?”钟渝狐疑。
顾然小声道:“我知道……碗筷在哪里了。”
她去拿了碗筷,用水洗净,上了桌,目光却偷偷打量钟渝。
这必是那个从前骗过小逸,差点还害死他的同门了,当初还是她力求绝不姑息,让玄尘山清理门户的。
她越想越害怕,低头扒饭,不敢看钟渝一眼,偏偏钟渝总与她闲聊,问她身世。
她只能瞎编说自己投奔亲戚,却与亲人走失,一路上盘缠被骗光了,亲戚也找不到了。
她不擅长撒谎,说这几句,已出了一身冷汗,钟渝却漫不经心道:“这么说,你无家可归?”
顾然:“暂时是……”
钟渝大笑,直言不讳:“真是羊落虎口!”
紧接着道:“多亏你运气好,遇上我这样一个善人,我大发慈悲,这宅子里给你留个位置,免得你出去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谎已经撒了,这时候说走也不合情理,顾然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然后道:“你们……不是准备好了找那个谁报仇么?”
“唔。报仇又不关你的事,”钟渝随意道:“若让你帮忙,也是给自己添乱,况且这也不急在一时,刀磨利了才好用。你趁我还想做两天好人,规规矩矩的别惹我生气。过两天我要出城,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我事情若办好了,说不定还能有闲心,帮你找找那死鬼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兰兰出场!
顾易苦苦找人无果, 结果一个没注意,回家惊闻又丢了一个,气得头都大了。
耿浩在他面前倒十分乖觉, 从不摆主人的架子,知道顾然不见了后,自觉心虚, 忙加派人手出去找。
派出的人很快传来消息, 说她似乎出了城, 耿浩吓了一跳, 颤颤巍巍道:“这几日城外可不太平,她若出了城,再不回来, 恐怕……恐怕……”
顾易着急道:“如何?”
耿浩勉强镇定下来:“我这两日才听说的消息, 城外西北方似乎有异兽动静,贺兰家已经筹备了许久,要去捕杀异兽。若一动上手,附近的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顾易急过头了, 反倒冷静下来:“再去探探,有没有她进城的消息, 她就算出城也不会走远的, 肯定会及时回来。”
好在这次消息很快回来, 城门口的人说见到过她回城, 顾易这才放下心来。
他思索剧情, 这时候其实离虞国准备攻打蜀国的时机不远了。
贺兰家很早便有称雄之心, 苦于异兽“壁水貐”每五年在境内作乱一次, 搅得凤安周边天翻地覆, 修士也总被打伤打残许多。内忧不除, 无法安心出兵,贺兰夫人便下定决心,这次趁壁水貐睡醒觅食之际,集结修士,将它捕杀,从根源上去除后患。
她四处召集国内修士,据说还备了不少囚犯,准备到时候做引诱壁水貐的诱饵,这次一举成功,后面便会开始找借口侵犯邻国。
可惜在书里,没一个人察觉她的野心。
而兰危,大约也是在这个阶段,开始接触一些组织,并达成同盟,发展出前期还并不起眼的微小势力的。
后来贺兰夫人的大军南征北战,所到之处,无往不利,唯独兰危的势力,像一柄微小却尖锐的刀,倒埋土中,锋芒微露,不痛不痒地划开这个庞然大物的柔软下腹,等它有所察觉时,已被这柄小刀开膛破肚。
顾易想到此处,又觉头疼,顾家若不打压兰危,迟早也要栽在他手中……可想要反抗,天命所归,也反抗不了。
他抬头天色,从盛夏分别,到秋意渐浓,心想,不知兰危此时又在何处。
不知道,他是否会想起精灵。
兰危此刻,正在地牢之中。
不巧,这个时候,他想到的也正是精灵。
自从那日在地道之中被人暗算,醒来之时,便在这地牢之中了。
这地牢不大,倒挺拥挤,他同住的便有四个人,和他一起被抓进来的女子也就在他隔壁。
入狱后他才知道,这女子已经怀孕,不过前几日已经被一群姬妾来强行喂药流产了。原因是她不守妇道,与自己“私通”,还准备给大公子戴绿帽,带着肚子里的野种赖上大公子。
兰危起初震惊于事态发展,后面倒是很快接受,他遭受无妄之灾确实倒霉,更惨的却是这个被算计陷害,痛失骨肉的弱女子。
女子小产后分外虚弱,牢狱之中的人自身难保,也没什么闲心去管别人,只有他会因为曾经几面之缘,不忍见人死在自己面前,常将自己的馒头省一半递去,说上只言片语,鼓励她尽量进食,保重身体。
后来女子慢慢有力气睁眼说话,也与他熟了,便向他道歉,称都是自己拖累了他。
兰危还记得鬼宅之中发生的种种,至今想来,依旧觉得迷雾重重,忍不住问她缘由,女子也未隐瞒,一五一十将真相全告诉了他。
原来她是精灵一族的人,因为被坏人毁了家园,不得不从山林之中逃出来,在外面也不敢暴露身份,四处东躲西藏,因为不熟悉人间事物,常常做出令人发笑的举动,她为了隐藏自己,也不敢再与人接触,始终游荡在山林里,一见到生人,就立即跑远,生怕被对方察觉身份,生出歹心。
可是精灵本就是群居的生物,她终日独处,实在寂寞,在山林间望着野花野草,几乎快要发疯。
终于又一天,山上来了一个人,是独自来看日出的贺兰游。
她没有忍住,上前与他搭了话。
贺兰游自小就是情种,精灵族又天生美貌,他岂会不生出慕艾之情,一见到她,便一见钟情了。
他有个强势母亲,从小便被安排得妥当,事事不用操心,除了与女人周旋,再没有别的事情做,所以人事经得极早,又在红颜堆里长大,对上再心动的女子,也能游刃有余,进退得宜,所有关怀和在意都恰到好处,给足了对方安全感和尊重。
精灵独自形影相吊好几年,第一次遇到让她靠近而不觉得害怕,还可以愉快相处排解寂寞的人,顺理成章的,很快爱上了对方。
可精灵一族原没有性别,她们不用承担生育繁衍的责任,也没有男欢女爱之情,若是生出情爱之心,想要进化出男女性征,便代表放弃了精灵身份,原先拥有的能力也都会统统消失,从此变成最柔弱的凡人。
并且因为体质纯净,变成凡人后,会永远被鬼魂之声侵扰,不得安宁。
但变成女子,也代表她可以安心跟着贺兰游回家。
“那确实是一栋鬼宅。”精灵说着进凤安的事后,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我来凤安之后,便路过了那栋宅子,听见了里面很多声音,它们男男女女,走得很不甘心,一直对我大喊大叫,情绪激动,而且它们告诉我,凶手是一个女人……”精灵声音痛苦且虚弱,“后来游带我回家,让我见母亲,说只要母亲同意,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那一夜,我见到了一个美得如同牡丹花的女人,她与我闲聊了很多东西,可我不知道自己答得对还是不对,因为不管我说什么,她脸上的都表情始终不变,看不出一点喜怒,我心里一直很忐忑,后面,她问我,感觉凤安怎么样。我记得我那时说,‘别的都好,只是总听见一些声音找我说话,说是一个女人杀了他们满门,她们死的很惨。日夜在说,不知道怎样才能叫这些人停下来’。我那时只想,这声音叫我很苦恼,我变成凡人,可帮不了他们,若是这个夫人能帮帮他们,我也好安生下来。”
可她说完那句话,夫人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在那一晚,她第一次表露情绪,竟然与一个普通人无二,又是惊慌,又是害怕。
“夫人忽然拂袖而去,我当时很是惶恐,后面我听见丫鬟私下议论,都在说我是个不吉利的邪物。我一直也不懂,为什么能听见声音就不吉利了。这只是因为我躯体纯净而已。”
她不懂,兰危却懂。
女子接着往下说。
“我那时候根本不懂别人说的,只盼着能与心上人成亲,见游一直没有说婚礼的事,还很好奇,时常问起。
游却吞吞吐吐,好几次从外面回来,脸色都不好。后面我听见下人们背地议论,说他和母亲吵了好多架,他母亲想赶走我,他不肯。我本来在这也呆腻了,既然和他成亲,会让他为难,那我回山上也不错。那天我同他告别,说我回山上去了,叫他别为难了,没想到刚说完就忍不住一阵呕吐,他忙差了大夫给我把脉,大夫很高兴,说我是怀孕了,我心想,若是怀孕了,他母亲定也不会阻拦我们在一起了。果然,他母亲没提这事,没多久,我便被送进那栋鬼宅,说是那里安静,让我养胎。”
“可那里对我来说,才不安静,原来我听见的声音,全是那宅子里的鬼魂发出来的。这下到了他们老巢,他们更吵得厉害,她们被人灭门,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还很替主人家不平。可她们找我有什么用,我可没法子给它们报仇,那些鬼魂便说,它们牌位都没有一个,孤魂野鬼,总受鬼欺凌。我便扎了很多纸人,给它们附身。人形的东西,很好聚集灵气。它们终于不烦我了,只偶尔与我闲聊,给我讲些人间的规矩。”
“再后来……你便来了。”她看向兰危。
她的肚子一直没有显怀,除去太瘦的原因,也因为月份太早。所以这些事发生的时间不会久。
“忽然住进生人,鬼魂们很兴奋,便总去装神弄鬼吓你,它们捉弄人虽然好玩,可要是你发现了那些纸人,当成不好的东西全毁掉了,它们又要找我哭诉了。我只好想方设法引走你,免得你进去。”
兰危这才明了,怪不得她几次三番阻拦自己。
女子低头:“起初我还不懂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后面鬼魂里的老人才告诉我,这原是贵族世家常用一种法子,污蔑怀孕的女人与外人有染……只要有这个借口,似乎就可以对她做任何事了。”
“无耻毒妇,连自己家的骨肉都下此毒手,当真狠毒!”
牢狱太小,交谈声不免被旁人听到,有人忍不住大声唾了一句。
这些犯人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平日里都只扫自己门前雪,压根不理四周狱友,自兰危进来也未与他们有过交谈,这时听了故事,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唾骂。
有人带头,后面便有人冷笑着接上:“老毒妇辣手无情,高高在上,为什么因这小姑娘一句话怒形于色,这里面恐怕有一番说法,小兄弟你道如何?”
后面一句自是问兰危的,兰危冷冷道:“她就是凶手,灭人满门。而且,她杀得心虚。”
“哈哈,猜得不错!那你可知道,她杀的那人是谁?!”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搭上兰危的肩膀,自兰危入狱以来,一直喝酒睡大觉的年迈狱友忽然凑上来,沙着嗓子问他。
兰危自然不知道,摇头道:“老先生赐教。”
“那是我们的魏大人了!你是虞国人么?!”
兰危:“我在虞国沿海的小村子长大。”
“那便是了,你是修仙家族的人么?家里总有土地、家奴罢?”
兰危:“不,我父母给人做家奴。”
老人很不可置信,打量了他一番:“我还以为你……”
旁边有人接话道:“哈哈,许仙师你看这后生气度不凡,便猜他定然出身高门对不对。你这几日正眼都不带看他,没想到他同咱们一样,都是泥腿子,才不是那些混账世家的人!”
姓许的老头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们都是散修,向来被这些世家不当人,心里也有气,之前见到你们两位,还以为你们都是世家出身,所以故意不理睬,原来是误会,两位不要见怪。”
兰危道:“既是误会,说开便好。方才你们说的魏大人?”
老头道:“阁下虽然不知道魏大人,但想必也受过他的好处呢!”
见兰危不解,老者继续解释道:“在十多年前,家奴若病了,也不能耽误主家的工作,必须带病操劳,但凡一日缺席,便会被送到监管司决断,往往是赔钱以弥补损失。因为家奴的时间都是主家买断的,但凡偷一天懒,主家便多一天损失,那是绝不能容忍的。至于看病,更是不要想,人命低贱,病殃殃的下等人,一条命也没有伤药值钱,不如死了,再买新的!”
兰危皱眉:“人食五谷,岂会无病。”
“是!这个道理,自然人人都懂,只是针不扎到自己身上,他们便觉得不痛。后来多亏了魏大人颁行奴法,命世家不可苛待凡人家奴,有病必须医治,生病停工休养不必赔钱,每年强制放十天假期陪伴亲人……你出生想必在奴法颁布之后了,这些事情,定然是听说过的。”
兰危点头:“不错,自我有记忆起,便是这样了。”
许老头拔下葫芦塞子,从向来宝贝的葫芦里喝了一口酒,这口酒喝下去,却猛地一下从眼眶中冒出来。他用袖子胡乱擦擦眼泪,哽咽道:“虞国几百年来,也只出了一个心系黎民的魏大人,可惜……却死在那个毒妇手里啦!”
相似小说推荐
-
神仙拿了妖怪剧本(蓝黛青) [无CP向] 《神仙拿了妖怪剧本》作者:蓝黛青【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4-30完结总书评数:171 当前被收藏数:975 ...
-
艾斯西尔夏日纪实(土拨鼠拔草) [玄幻灵异] 《艾斯西尔夏日纪实》作者:土拨鼠拔草【CP完结+番外】长佩新站/旧站2020-8-1完结文案:受追攻,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