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愿赌服输,你要是敢耍赖,本少爷的拳头第一个不答应。”
“快出来快出来,说了让我们找到了就给二公子表演斗鳄鱼,耍赖的是乌鬼儿子王八蛋!”
几个少年处在变声期,声音粗粝,仿佛砂纸磨耳,在门口叫叫嚷嚷,可推了半天门,也推不开,里面这叫翁忛的少年的向兰危交换了个糟糕的眼神。
“我早上和他们打赌说玩捉迷藏,若是我被捉住了,就任由他们处罚,他们这会儿找来,我恐怕得走了。”
兰危道:“斗鳄鱼?你挺有力气。”
少年身量尚未长成,细胳膊细腿,没有丝毫修为,没想到挺有胆色。
翁忛摇头道:“对他们来说,没多少力气才好玩,要是我轻松就能打死鳄鱼,下次他们就该换更凶的了。”
兰危:“不能不打赌?”
翁忛摇头。
兰危点头,走到窗边去,翻窗出了房间。
未名宅邸。
兰危一回房间便隐隐觉得不对,屋子里的东西,似乎被什么人动过,可看来看去,又一切都没有变动。
很快就是饭点,聋哑人又提着食盒过来,将饭菜摆下,兰危向他道谢,他也听不懂,咧嘴报以傻笑。
兰危心想他既然识字,不如用文字沟通试试,于是又将他拉到房间里,拿出纸笔,写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确定就点头,否定就摇头,好不好。”
聋哑人傻笑着向他手舞足蹈,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兰危写道:“这是座鬼宅,听说无人居住,你知道么?”
聋哑人点点头,手中不住比划,显然是知道这事,并觉得有趣。
“这座宅子,与贺兰家有关系,是不是?”
这却难住了聋哑人,他挠挠脑袋,一片茫然,头如拨浪鼓一般摇晃。但比起否认,更像在说,自己也不知道这事。
兰危:“你知道濯幽小院么?”
聋哑人又高兴了,狠狠点头,手里比划一圈,示意自己知道,还很熟。
兰危:“你是从濯幽小院来的?”
聋哑人继续点头。
兰危:“他们特意让你来的这座鬼宅做饭?”
“这鬼宅长住的,难道只有你?”
“哦,那就是还有一个年轻小姐,加上我,一共三人,是不是?”
“那是多少个?”
聋哑人算了一下,笑嘻嘻伸出四个手指,想了想,换成五根手指,随后又比划个六,最后算来算去,自己也算不清,干脆将手往两边划,表示有好多好多。
兰危又写:“都住在哪里?”
那个夜间遇到的奇怪女子,他白天试图找过,只是没能找到。
聋哑人手指比划了一会儿,但这样根本指不清楚,兰危又将笔给他,示意他画出路线,聋哑人画好之后,兰危一看,这方位似乎是在那片废弃院落。
“那位年轻小姐,也是住在这个地方么?”
聋哑人十分确定地点头。
一切问清楚后,兰危带聋哑人出了房间。
旁边食盒装着的一大份鸭汤,兰危见状,忽然心里一动,将里面的汤倒出一小碗,递给聋哑人,做手语比划道:你做得很好,这碗请你喝。
聋哑人迟疑一下,见兰危坚持,不好意思地接过碗,十分享受地一饮而尽,用袖子擦擦嘴巴,然后拍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兰危微笑着送他离开,见他走远,目光才冷下来。
这鸭子昨天被他那样刻意地抱走,由不得他不多想。
不过,就算聋哑人痛快喝了,他也不愿意喝。
管家并不是时时都在这宅子,兰危也摸不清他出现的规律,不过他之前叮嘱兰危不要出去走动,兰危一开始也没有四处查探的心,现在却不然了。
暮色四合时,兰危已按聋哑人指的路线寻了过去,发现自己果然没有记错,这地方正是他来过两次的废弃后院。
之前两次,都有东西刻意引他进去,而那个女子忽然出现阻止。
这一次,那个女子不在。
她当真会在里面么?
废院里的草已有脚踝深了,秋初金气肃杀,叶片枯瘦,远不如盛夏时节来的肥美,但踩上去依旧有松软感。
不过,这叶片既然是伏下去的,说明踩踏过的绝不止他一人,还有别的人来过。
一座院子有数间房间,他从第一间开始找起,推开第一间房门时,没人,但他却看到一个极古怪的东西,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胆子不小,并不因此害怕,又推开了第二间,这次脸上虽无表情,但瞳孔还是缩了起来。
第二间、第三间、第四间,他推开的每个房间,却都一样,无一例外,全摆着一个头发乌长的纸人偶。
乍一看,这人偶和真人也没有区别,可是脸色惨白,嘴巴涂得血红,头发又长又黑,冥冥暮色之中,忽然撞上,冲击力不可谓不强。
一连推开几十个房间,都是造型各异,惟妙惟肖,然而脸色惨白的纸人,站在半暗未暗的光线中,瞳孔黝黑,点在了无生机的脸庞上,似一汪黑洞洞的古井。
兰危也辨不清这些只是单纯的纸人,还是有阴灵附身的邪物——前几日,他的燃青符和灭魂钉全被那个女子拿走了。
只是这宅子既然死过几百人,那么这些纸人,很难说里面没有脏东西依附了。他走上前,伸手想触碰面前这个丫鬟模样的纸人,忽然,院子里又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从窗户中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年轻女子,这时她的表情有几分严肃,在院子里环顾一圈,便往兰危之前去过的房间走去,检查了一间又一间后,她渐渐走向兰危现在的这一间。
似乎是察觉到这间屋子有不对,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便犹豫了,伸手抚上自己小腹。
下一刻,门轻轻一响。
人却没有进来。
只留下一道狭小的缝隙。
兰危看了一会儿门缝,又继续从窗缝往外看去,不想,这一下正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视线略微下移,纸人偶血红的唇勾起,对他报以神秘莫测的阴森笑容。
他知道已经暴露,忙推开门追了出去,这时,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纸人,缓缓向他围拢,它们中间有人发出低沉的啜泣声,哭得伤心至极,但是一边哭,一边向他围来。
兰危拔出佩剑,纸人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竟然砍也砍不破,走近他之后,便伸手来捂他的口鼻。
兰危立马以剑格挡,正想再下几剑,割去纸人关节,但是左手忽然被人一拉,他连忙回头,聋哑人抓住他的手,焦急与他比着口语。
他大约能明白,聋哑人这是叫他快走,不要纠缠,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每个屋子的纸人都出来了,正缓缓向他走来。
聋哑人继续拽他,他知道留下来恋战无益,顺势跟着聋哑人出去,走到回廊时,先前那女子还在檐下,左右徘徊。
聋哑人立马将他拉住,带向了旁边的小路,他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他,但是他既听不见,又回答不了。
只能推测:那女子必然有什么问题,纸人便是她放的,她怕兰危伤害纸人,所以两次出现,骗走兰危的东西,再催促他赶紧离开,不要进院子。
今天她发现兰危确实进了院子,知道了纸人的存在,便命纸人动手,杀掉兰危,她在外面蹲守,确保兰危不会逃出去。
可这聋哑人,既然给他指路,又为何跑来废院救他?
小路走到了尽,前面也没有路了,兰危正想拉住聋哑人,再问一些问题,忽然身后又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
是纸人独有的脚步声!
兰危回头,果然,一个少女模样的纸人从小巷尽头跟着出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两人。
聋哑人脸上浮现异常恐惧的神色,指着纸人,又指着兰危,咿咿呀呀比划了一长串手语,兰危握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摇头。
这样根本没办法沟通。
他拿出剑,示意自己可以将纸人砍了,他不要怕,聋哑人却依旧制止他,拼命摇头,示意他根本打不过,快逃的好。
兰危被他推着往后,但后面根本没有道路,沙沙声越来越多,似乎纸人全追了过来,聋哑人越来越急,然后竟将墙推开,露出后面一段隐秘小路。
“公子,你在这里么?”远处,女子清脆的声音传来。
兰危听见她来了,正要回应,聋哑人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全身都颤抖,他在黑暗中握住兰危的手,向他写道:“不要出去,她不是人。”
兰危浑身一震,他根本没看出这女子是阴灵或是邪祟。
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用过燃阴符,那时燃阴符也对院子里的纸人没有反应。
“你怎么知道?”他飞速在聋哑人手心写下。
聋哑人写道:“之前有好多人,都被她害死,我不忍心见你死,你逃吧。”
兰危看了看身后的小路:“这里?”
聋哑人点头:“你快进去,我断后。”
“公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罢,我有事对你说。”
“……公子,这里好黑,你怕么?我可怕得紧,你说,这里为何这样不见天日?”
“你快出来罢,公子,算我求你了,他们好像要来了,你再不出来,一切就迟了……”
女子说罢,又嘤嘤哭了起来,聋哑人写道:“她要骗你出去,不要上当。”
纸人已经走近两人,女子也离这里越来越近,兰危看了眼黑暗的小道,似乎是新挖出的,现下小院情形诡异,出去必然比留在这里强。
他转身进了小道,聋哑人也跟在他身后,甬道狭窄,连转身都不便,往前走了一段,似乎在往地下走,是有人挖出的地道。
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空间变大,或是出去,他停下来,在黑暗中抓过聋哑人的手,写道:“还有多久?”
聋哑人却不答,反握住他的手腕,兰危尚未反应过来,已觉手腕命门处一痛,已被人扎了东西。
若是在别的地方,他这时定然一掌便打了出去,可是在这转身都难的甬道中,要使招式也没有空间。
这痛感一闪即逝,随后,他便觉身上越来越软,意识模糊,逐渐失去了知觉。
这时聋哑人的手依旧捏着他呢手腕,他也没力气挣脱,只是迷迷糊糊间,之前抢告示时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这时触感清晰,忽然间恍然大悟,这人看起来五指齐全,实际摸上去却似乎没有尾指与无名指。
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况且肉眼看着是正常的,手只不经意间碰上几下,绝不可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发觉两根看起来完整的手指原是障眼法。
他虽不知道过来这代表什么,但只知道今日终归着了这人的道。
聋哑人叩了叩甬道旁一块石板,兰危隐约听见前面有脚步声,大约是接应的人。
脚步声尚未走近,忽然,眼前似乎有什么亮光,这时药效彻底发作,他尚未听见什么动静,便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七夕篇·
顾易最近非常苦恼, 在下第四个副本的时候,他运气不好被石头砸了头,最终与第四卷 《朝暮春秋卷》失之交臂。
醒来的时候, 已经被兰危带回了家,且被包成了木乃伊,兰危似乎还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 问他是否好了许多。
顾易连忙问他副本中的情景, 第四卷 神书有没有到手。
兰危往趁他张口, 往他嘴里怼了一勺药。
苦得要命。
顾易张嘴就想吐, 兰危眼神一变,将他嘴捂上:“吞下。”
顾易吞完,还想再问, 兰危不容置喙:“好不容易醒了, 就好好喝药。”
然后一勺勺喂下去,根本不理他的追问,也不许他不喝。
若是闭嘴不喝,他便眼神施压, 直到顾易认输为止。
喝下一整碗后,兰危给他擦了擦嘴角, 才道:“第四卷 我也来不及看, 用留影石录下, 带回来了。”
顾易大喜:“让我看看!”
兰危:“不能看。”
顾易:“???”
兰危:“头部受伤, 不宜动脑。”
顾易:“我不管, 给我看!!”
兰危起身, 端着碗走远。
顾易从床上坐起来, 果然头顶一疼, 看来当时那一下砸得当真不轻, 怪不得昏迷之前看兰危脸都白了,幸好砸的不是原身,否则估计小命不保了。
他坐到镜子边,小心翼翼摸了摸纱布包裹下的患处,疼得一哆嗦,忙将手缩回来。
经历了这么多,兰危如今总算信任他了,不过在他眼里,小精灵根本没有看《朝暮春秋卷》的必要,如今伤势这么重,休养为重,更不该看那种深奥复杂且没用的东西。
但对顾易来说,不能不看,必须抓紧看。
兰危似乎回来了,他忙躺回床上。
兰危似乎怕他被砸傻了,特地来与他闲聊,虽然冷冰冰的,但却不走,有一搭没一搭,努力寻找话题,似乎想看看他反应是否如常,记忆有没有受损。他
实在不擅长聊天,顾易满脑子都是留影石,心不在焉的,只顾着问他:“留影石在哪?”
兰危:“卧房。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
顾易:“给我看!”
兰危:“不行。”
顾易:“你留这个,若给别人知道就麻烦的,到时候一直追着你,一定不堪其扰。”
兰危:“过两日留影就消了,届时找我也拿不到。”
只剩两日……
敷衍掉兰危之后,顾易当天晚上,就换回了原身,决定去他卧室,“偷”走这块留影石。
时机选得很合适,兰危刚走不久。
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澡桶,冒着热气,他每天会在外面练一段时间的剑,等回来之后,洗澡水正好放凉,洗个澡入睡,十分清爽。
顾易走到院子中,忽然听见隔壁高声欢笑,头顶一轮新月弯如峨眉,他福至心灵,忽然想起,原来今日正是七夕,女子这时候要准备月下乞巧。
兰危虽然性格冷酷,但无奈挂开得飞起,走到哪都是个行走的芳心收割机,不管如何冷面示人,依旧能收到一票含羞带怯的秋波和种类繁多的投食,包括但不限于瓜果,羹汤,手帕和鲜花等等。
这种节日尤其适合向心仪之人示好,估计他这次出去,若被人遇见,要废不少时间才能回来,这对顾易来说,更是个好时机。
枕头下没有。床铺下没有。床头没有。桌子没有。柜子没有。茶几没有。
不大的房间,找了一圈,哪里都没有。
顾易不信邪,更仔细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第三次,他将书桌上的笔筒倒过来,竟然在里面找到一个储物袋,料想这里面一定有,大喜过望,正想打开,忽然,脚步声传来,有人进来了。
他看了屋子里一圈,如果用原身,不管躲在哪里,以兰危的敏锐度都不可能发现不了。若是变回精灵躯体,身上有药味,兰危也不会发现不了。
房门马上要被推开,顾易看向澡桶,一狠心,用精灵的躯体,一头埋进了水里。
在水里气味会被遮盖,兰危发现的可能性降低,等他洗完倒水,顾易就正好被“倒”出去。
顾易身躯变得拇指大小,趴在水里,也看不见外面的动静,只听门开了之后,便再没有声息。
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忽然,水波荡漾,有人进来了。
顾易大惊,从水里猛地抬头。
兰危没有点蜡烛,此时月光冥冥,依稀只能看见一点轮廓,他进来之后,靠在桶边缘,神情十分疲惫。
顾易随着晃动的水波起伏,游到最边缘,努力让自己不往下看,也不被水波带走,这时水未全凉,热气氤氲,兰危身上反倒带着凉意,顾易躲在他身侧,却万万不敢靠近他,于是远远抱住他一缕漂开的头发。
头上纱布吸了水变重,头顶伤口沾水也开始痛了起来,顾易咬着牙关硬撑,当真度秒如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听见哗啦一声,兰危已出了水。
他抱着兰危的头发,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带了出来。
头越来越痛,但他不能昏过去,如果失去意识,他会立即变回正常体型的。
他狠狠咬了手背一口,试图保持清醒,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到院子的老奴来将水带出去再昏。
可人迟迟不来,顾易已将自己咬得眼泪汪汪,依旧头晕目眩,无论如何也撑不下去。
而兰危此时也擦干了身上水珠,换了亵衣亵裤上床。
不知为何,他竟没睡觉,而是盘腿开始打坐。
顾易滚到床角去看着他,想确认他进入修炼状态,再小心一点飞出去。
没想到兰危打坐了一会儿,念了一套清心的口诀,似乎却越来越烦躁,越来越难受,皱眉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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