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镜前,独自伫立的郦子微,根本没有留意到有人靠近,心无旁鹜地看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前世画面。
前生镜里的前世画面是无声影像,就像哑剧一样只见其人不闻其声,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得连猜带蒙。
此时此刻,镜中影像是很好理解的一幕,那是前世的景略与公主大婚时的气派场面。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倌,虽然被一身大红喜服衬托得喜气洋洋,脸上的笑容却似乎并非由衷而发。
不远处,明光刚爬上一棵玉树,居高临下地远观着镜中影像。
他心里暗想道:景略好像是在强颜欢笑呢,他当年对迎娶公主一事是心存抗拒吗?如果是,那他就没必要为了攀高枝而设下毒计害死朱颜悔了。
大婚的画面结束后,新画面很快浮现。
景略的年纪看上去有所增长,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正独自步入一座庙观,观名曰琼花观。
琼花观里自然有琼花。
后院一株高大的花树恰逢花期, 擎满一树轻冰薄霜似的皎洁繁花。花型奇特如蝴蝶,在晚春的薰风中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景略仰头站在琼花树下, 眼神迷离又忧伤,似乎在追忆着什么,缅怀着什么, 伤感着什么……
这一幕画面持续了很久, 景略始终一动不动地站着发呆。
要不是纷纷扬扬的落花一直飘个不停, 如雪般堆满他的双肩, 躲在不远处窥探的明光还以为前生镜出了毛病,画面卡顿了。
明光不太能够理解这幕画面:景略跑来琼花观对着一株琼花树发呆,还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伤心模样, 他在伤心什么呢?
郦子微对此同样理解无能。
他不明白前世的自己为什么要去琼花观, 对着满树琼花感伤万千。但心里却泛起一缕没来由的酸楚,让心情都变得低落起来。
冰轮似的满月已经碾上了中天,前生镜中的画面却没有变化。依然是景略独立琼花树下怅然出神的一幕,落花如雪乱, 拂了一身还满。
看来今晚前生镜又消极怠工了,不会再映照出郦子微的前世画面。他在灵石镜屏前站了半天, 只是重温了那些自己已经见过的画面。
不无失望地一声长吁后, 郦子微转身离开了白云峰。衣袂翩飞的修长身影御风远去, 很快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正主儿都走了, 明光自然也不会再作逗留。
前生镜里啥也看不见了, 他还呆在这里干嘛呢?不如赶回普和殿看看小铃的差事办得如何。
一边走, 明光还一边思索刚才那幕难以理解的画面。
景略在琼花观中为什么如此伤感, 像是在悼念什么人似的。
那会是谁呢?有可能是朱颜悔吗?那时候她都已经死了好几年, 如果他还旧情未了, 那就不是没良心的人了。
普和殿中,除了炼丹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其他地方大都已经熄了灯。
东侧殿的书房里,一盏夜明珠灯还在幽幽散发着光芒,显然檀豫尚未回寝殿休息,也不知独自一人在里头干嘛。
明光原本是想去书房看看小铃的工作进度,这会儿不方便进去,就先跑去炼丹房看一下,装模作样地提醒两个负责值守的小仙官。
“你们可别偷懒睡觉,一直要盯好炉火,千万不能让它灭了,否则这一炉灵丹就要全部废了。”
普和殿中,丹霞子算是小仙官们的头头,他说的话自然没人敢不听。
“仙长请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不敢偷懒的。”
入宝山不能空手归,明光假装整理多宝格上摆得满满当当的丹药瓶,又暗中拿了几枚珍贵的疗伤灵丹。
从炼丹房出来,明光再去东侧殿查看情况,发现里头还亮着灯。思索片刻后,他干脆直接敲门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普和真君,夜已经深了,您早点休息吧!”
“丹霞子,你进来。”
明光正中下怀地进了书房,第一眼先瞟向藏宝箱,流金铃已经不见踪影,看来机灵的小铃把自己藏起来了。
檀豫独自坐在书案前,案上摆着一碟紫芝和一碟碧藕,还有一壶甘露酒,敢情老神仙独自一人躲在层里喝闷酒呢!
仙家的酒壶不是俗物,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奇功效。
看似小巧玲珑盛不了多少酒,却能源源不绝地倒出美酒,只要想喝就能一直喝下去。
檀豫应该已经喝了不少,一张白白胖胖的面孔已经喝得通红,眼神也有些迷蒙起来。
“哟,普和真君,您这是喝了不少酒吧?”
“没多少,丹霞子你坐下,陪我喝几杯。”
明光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地就陪起了酒,趁此机会再灌上檀豫一波。如果能把这位老神仙灌醉,那么打开藏宝箱就要容易多了。
喝得醉眼朦胧的檀豫,问了“丹霞子”一个问题。
“你没有飞升成仙的潜力,但我却把你度化上天,让你成为了云间仙境的一位小仙官,你是不是很感激我?”
“那是自然,真君的大恩大德,在下一直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如果当年,我有办法让你正儿八经地飞升成仙,成为镇守一方的大仙官,但这需要牺牲你的一位亲人,你愿意吗?”
明光知道重点来了,故作迟疑地问道:“呃……我的亲人会死吗?”
檀豫含糊道:“不会,只是会变得体弱多病。”
“如果让父母因我而变得体弱多病,那我岂非很不孝。”
“不用父母牺牲,兄弟姐妹就可以。”
“那也得兄弟姐妹心甘情愿才行啊!否则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去牺牲他们的健康,未免太不是玩意了。真君你肯定也看不上我这种人的,对吧?”
沉默片刻后,檀豫又缓缓问道:
“那如果我有心要提携你,瞒着你牺牲了一位亲人的健康,换取你飞升成仙的机会,你知道后会怪我吗?”
檀豫会这么问,估计也是猜出了檀绍闭关的原因所在。一旦他验证了事实无误,也不知会如何面对他的“提携之恩”。
“丹霞子”一脸不敢造次的神色。
“真君,我怎么敢怪您呢,毕竟您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不过如果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凭本事飞升的,知道这个真相后可就难接受了,也会觉得没脸见人。”
檀豫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猛灌酒,没多久就彻底醉趴下了。
“普和真君,您别在这里趴着,我扶您回寝殿休息吧!”
明光趁机把醉倒的檀豫扶到藏宝箱面前,握着他的右手腕去开启箱子。
认主的藏宝箱判断出这是主人在开箱,二话不说就自动弹开了箱盖。
藏宝箱里装的都是上等极品仙丹,明光把烂醉如泥的檀豫随手搁在一张椅子上,开始动作麻利地翻箱子。
他很快找到了装着九转还阳丹的瓶子,从中倒出一枚珍珠般莹洁的仙丹揣进怀里。
从箱子后面飞出来的流金铃,也自动钻回主人怀里。
把檀豫扶去寝殿安顿下来后,明光一回到丹霞子独居的屋子,就立刻通过传音鱼符跟应长恨汇报好消息。
“阿难弟弟,仙丹搞定了,檀绣有救了!”
应长恨关注的重点却是:“阿难哥哥,你没有暴露吧?”
“当然没有,我这么聪明机智怎么可能会暴露呢!”
“太好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接下来我会找机会以丹霞子的身份再度下凡,不能被他们察觉到我披着小仙官的皮溜上来了,否则玉京子就会知道移魂枕的隐藏功能被我发现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会按照原计划,一直守在白云关外随时接应你。”
“对了阿难弟弟,你给任天真发一道传讯飞符,告诉她玉京子对移魂枕势在必得,一定会利用无极宗上下的性命来威胁我将法宝拱手送上,让她带着阴有苓等人行路时要格外小心。”
“这一点你已经有所预料,早就让任天真带上阴有苓和无极宗的所有弟子离开了摩宵宫。不过今晚你又强调这一点,是不是发现那个蛇精已经在打这个歪主意了。”
那日在摩宵宫,任天真主动请缨,问起明光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时,他也毫不见外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接下来要与天界为敌,又手握玉京子想要得到的移魂枕,为了把这一法宝弄到手,他极有可能利用无极宗上下的性命来威胁我。阴有苓,你和门中弟子都先离开摩宵宫暂避一下风头吧!真真,他们这些人的安全,就是我想要拜托你的事。”
任天真自然是满口答应,阴有苓也没有异议地点头。
“好,我只是凡界修士,这种事完全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你拖后腿。就是躲去哪里比较安全,还得好好想上一想。”
“所以我要找真真帮忙,真真是法力高强的大妖,一定知道有什么隐蔽安全的地方,可以把你们安顿下来。”
妖怪修炼都需要一个灵气充沛又隐蔽安全的地方,任天真自然也不例外。
“没问题,我有一处洞府十分隐蔽,就带阴姐姐他们去那里好了。”
“真真,那我就把阴有苓他们都拜托给你了。“
“行,包在我身上。”
应长恨意识到了明光在云间仙境有所发现,他也不会对他隐瞒什么。
“对,玉京子最近在轮流召见云间仙境的所有大仙官,理由是为了应对仙鬼大战集思广益,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在物色可以移魂换体的人选。”
“这回他看中哪个倒霉蛋了,你知道吗?”
“我觉得可能是桓德真君吕翊周。他飞升成仙才一百多年,根脚不稳,声名不显,在云间仙境的大仙官中属于底层,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也就是这个吕翊周要倒霉了!”
“我觉得吕翊周其人可能并不简单,阿难弟弟,要不你找人暗中调查一下他的情况吧!”
“行,我这就安排人去办,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身为鬼王的应长恨,自然有大把人手可以驱使,调查一下吕翊周一点也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除夕夜,提前祝大家过年好,蛇来运转,万巳大吉。
PS:宝子们,春节期间我放个小长假,2月5号再来更新啊!
第131章 神仙打架
次日上午, 檀豫一直宿醉未醒,“丹霞子”找不到机会讨要通关令牌,只得耐着性子等他起床。
等着等着,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明光走出去查看缘故,发现不远处的紫衡殿门口,越君朴和钟离斐正在大打出手。
他意想不到地一怔:我去, 这二位怎么杠上了?
神仙打架, 场面相当高能。
无论是越君朴的仙剑还是钟离斐的降魔枪, 都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杀伤力。非战斗人员如果不迅速撤离, 一旦被扫到了准要倒大霉。
别说紫衡殿附近的一些小仙官,就算是大仙官如郦子微这样战斗力不高的文神,也得赶紧避开为上。
明光自然也不会跑过去触霉头, 就站在普和殿门口观战。
看着那边两位武神打得难解难分, 他心里突然一动,两道目光下意识地移向紫衡殿。
紫衡殿两扇朱扉金钉的大门中,帝君英昊正龙行虎步地走出来。头戴七色玉冠,身着九光锦袍, 浑身上下流露着王者独有的威仪赫赫。
明光想不佩服都不行。
玉京子冒充英昊多年,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级别。如果不是被他凑巧发现了真相, 恐怕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位帝君是假的。
不过越君朴和钟离斐的这场神仙打架, 倒能成为了一块试金石。因为想要阻止两个武神的交战, 就唯有身为至高武神的帝君出面才行。
“越君朴, 钟离斐, 你们都给我住手。”
英昊面沉如水地下达命令, 钟离斐听了手中的降魔枪去势一顿, 想要罢手。
越君朴却像是杀红了眼, 依然不管不顾地朝着他挺剑刺去。
关键时刻英昊出手了, 一把抽出腰畔的仙剑神锋,光芒灼眼的剑刃破空而去,气势如虹地挑飞了越君朴手里的剑。
明光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吧?他居然能抽出神锋剑?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我搞错了?不可能,铜棺将军绝对是英昊的残魂,他只能是玉京子才对。
紫衡殿中,越君朴和钟离斐双双垂首而立,端坐上首的英昊脸色铁青地怒斥他们。
“你们两个堂堂武神,居然在紫衡殿门口像街头混混一样打架斗殴,像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
“帝君,想来应该事出有因,不如先问清楚再做裁决。”
侍立一旁的郦子微进言后,钟离斐满脸“老子真是太冤了”的神色嚷嚷起来。
“帝君,这可不能怪我,是越君朴突然跑来指责我私下说他坏话,可我根本就没有。但他都不肯听我解释就疯子似的动手了,我总不能站着挨打吧?帝君,我不过是自卫,要追究责任你就找他。”
钟离斐又气又冤的一番话说完后,英昊盯着越君朴问。
“谁告诉你威毅真君私下说你坏话了?到底说了什么,能把你气得这样理智全无,直接在紫衡殿门口对仙僚动手?”
“我刚才路过天池时,听到几个小仙官在一起扎堆议论。有人这么说:我家威毅真君说了,要不是华源真君无能,没把仙剑日月明封个五百年以上,明光现在根本就抖不起来。还说同为无极宗出身,华源真君跟明光比差得太远了,就像是驴子与良驹的区别。这种比较老子真是受够了,实在忍无可忍了!”
越君朴的话越说到后面越咬牙切齿,甚至还失控地低声嘶吼起来,一副长年累月被人拉踩,终于到了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崩溃模样。
钟离斐气得差点没一蹦三尺高。
“什么?我压根就没有说过这种话,到底是威毅殿哪个小仙官这么胡说八道,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当时有不少小仙官聚在一起,我没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只听到他自称是威毅殿的。如果不是你平时私下这般议论,你手下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我钟离斐对天发誓,如果说了这种狗屁混帐话,就让全家老小的亡魂都下十八层地狱——越君朴,我敢这样发誓,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钟离一族当年惨遭灭门后,钟离斐痛彻心扉,为了报此血仇不惜穷尽半生精力。他敢说出这样的誓言,那就表明这些贬低之辞绝对不会出自他之口。
郦子微在一旁帮腔道:
“华源真君,钟离将军会这么说,那此事绝对与他无关。其实钟离将军他平时也不是那种会爱嚼舌头说他人是非的人,你也是太生气了才会乱了心神,以致于对他产生这种误会。”
“是啊,我钟离斐堂堂武神,才不会像个长舌妇一样整日对别人说三道四。事实上,我还一直觉得你比明光那小子强多了。他虽是难得一见的修真天才,可品行欠佳,一而再地想要犯上作乱。这种人就算能修成金仙,我钟离斐也一百个看不上。”
钟离斐一番话发自肺腑,越君朴听得出来,神色缓和多了。
“难道是我听岔音了,那个小仙官说的也许是文仪真君?”
文仪真君是山南一带的文神,文仪与威毅的发音相近。如果小仙官吐字不太清楚又或是说得太快,确实容易让人听错产生误会。
郦子微顿时心中雪亮:文仪真君平时没事就爱对他人评头品足,一定是他在大放厥词没错了。
虽然能猜出来,但是郦子微却什么也没说,如无必要他何苦出这个头去得罪仙僚呢?
钟离斐则没有这种顾虑,勃然大怒。
“文仪真君着实可恶,一张嘴爱说三道四也就罢了,还害得我无辜被连累。越君朴,你找他算完账后我还要跟他清算一下才解气。”
英昊皱着眉头道:“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都给我安分一点。仙鬼大战一触即发,你们身为武神不好好想想怎么应战,反倒先搞起了内讧。如果被无间鬼域那边知道了,一定要笑破肚皮不可。”
这话倒也在理,钟离斐虽然很想去抽文仪真君的大嘴巴子也只能忍了,总不能让应长恨和明光那帮人看天界的笑话。
但他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文仪真君私下如此言辞不当,连带殿中伺候的小仙官都敢对华源真君这等大仙官出言不逊,帝君难道不应责罚吗?”
此言一出,郦子微忍不住暗中摇头:
钟离斐啊钟离斐,都不关你的事你强出什么头啊?越君朴自己都还没开口要求帝君处罚文仪真君,你倒先说上了。
越君朴都忍不住多看了钟离斐一眼。
他刚才可是追着他往死里打的人,可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他不但毫不介意还替他仗义执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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