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出门做生意哪有不要冒险的。就算不走沙漠,在江淮一带做丝绸买卖,靠水路运输货物,也同样难保不遇上翻船的情况。是吧?”
“这倒也是。”
“咱们掌柜的都是花重金请最有经验的向导,在这条路上走了好几年都没出过什么大问题。你就放心吧!”
年轻人明显安心多了,“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阿难一心二用,手里写着大同小异报平安的家书,耳朵竖着谛听二人的交谈内容。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告诉他,瀚海沙漠里常有的整支商队神秘失踪,原因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是沙尘暴把整支商队连人带货全部卷走了,风暴平息后,怎么都会有一些散乱的尸骸或货物在沙漠中出现,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除非瀚海沙漠像大海一样,能让所有一切都沉没于海底。
集市附近有一座神庙,供奉着庇佑本土百姓的仙官——武佑真君卫靖。
商队正式出发前,按照惯例都会先去武佑庙上香祈褔,无比虔诚地跪求这位武神保佑他们此行平安顺利。
五六百年前,尚未飞升的卫靖,就是西凉城外玉门关的守将。
那时还是大荣王朝的年代,关外匈奴屡屡来犯。卫靖驻守玉门关十二年,抵御过无数次的匈奴铁骑,唯一的儿子也死在匈奴人手里。
最后一次的守关之战中,匈奴铁骑足有数万之众。
卫靖毫无惧色,率领部下死守不退、血战到底。援军赶到时,他已经身中数箭唯余一息尚存。
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卫靖却没有死,而是在一阵电闪雷鸣中飞升成仙,成了位列仙班的武佑真君。
在西凉城,卫靖是本土神仙中香火最盛的一位,没有之一。
所有通过西凉前往西域做买卖的商队,都会特意去拜一拜这位仙官,香烛供品全部挑最好的以礼神君,半点都不敢怠慢。
云间仙境的仙官们,地位高不高,就取决于香火旺不旺。
虽然是一位香火很旺的仙官,但卫靖为人处世却相当低调,低调得在天界都没什么存在感。
阿难就想了很久:武佑真君长啥样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在云间仙境,除非是什么重要日子,紫衡帝君会召集所有仙官共聚一堂,或宴饮同欢;或商议要事。其他时间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很少扎堆抱团。
武佑真君卫靖,估计只在每年除夕宴饮同欢的场合里露过面。
而且是混杂在满殿熙熙攘攘的仙官中,从头到尾基本不出声,几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零。
阿难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收摊后就顺便去神庙瞅了一眼。
神庙里那尊浓墨重彩的神像,是一位头戴金盔、身披金甲、相貌威猛、气势十足的武神大将。
阿难有些奇怪:好一位威风凛凛的金甲将军,只是我印象中怎么没有见过这位武神呢?
就算是武佑真君卫靖再低调,如此气势威猛的将军,只要在宴席中露了面,他也不可能会留不下丝毫印象吧?
那就只能是神像跟神仙本尊相去甚远。
一般来说,神像跟神仙本尊都是有区别的。但是能让阿难完全没有印象见过本尊的神像,还是破头荒地头一遭。
阿难在西凉城呆了两天,打听了一下当地近年来是否出现过什么邪祟,得到的反馈是没有。
在武佑真君卫靖坐镇西凉的几百年里,除了瀚海沙漠中常见的沙尘暴会造成人员伤亡,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在此兴风作浪害人性命。
这样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地方,为什么朱颜悔要不远千里把晁定武带过来呢?还有沙漠中那些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商队,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昏时分,阿难独自立于西凉城北门的城楼楼顶,俯瞰着城外一望无垠的瀚海沙漠。
黄沙万里风漫漫,被强风塑成的沙丘或大或小、绵延不绝,在落日的余晖中铺展成一道道优美的曲线,宛如凝固的金色海浪,有一种壮阔又苍凉的美感。
呼啸而来的狂风中,忽然多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馥香气。
阿难不用回头,就能闻香识美人——这种香远益清的芬芳气息,只属于任天真。
“真真姑娘,你怎么来了?”
任天真翩然飘落于屋脊之上,虽然是远道而来,却没有半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袭粉霞似的罗裙,衬得她宛如照水芙蓉、凌波菡萏,一尘不染,清丽绝伦。
“阿难哥哥,我不能白吃你的灵丹啊!所以特意过来搭把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吩咐。”
任天真收到阿难的传讯飞符后,耽误了几天才来到昌城。那时他已经出发前往西凉,把那枚七转仙灵丹交给阴有苓代为转交。
得知阿难居然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人还跑去了西凉城帮阴有苓寻找晁定武的下落,任天真不假思索地也赶往这座边疆城郭。
第95章 劫匪
以任天真那个率真爽朗的性子, 也不会矫情地说上一堆“这怎么好意思啊真是太感谢了”之类的话。
她就很干脆地直接认了这份天大的人情,再用行动来表达感激之情。
明光含笑问道:“你不是在忙着帮华源真君找人吗?”
“那个不着急,可以缓缓再说, 你和阴姐姐这边的事更重要。”
虽然心仪上仙几百年,愿意无条件地帮他办事,但是任天真分得清孰重孰轻。
华源真君越君朴要找的小妖, 早一点或晚一点找到都没关系。
而失踪经年的晁定武终于有了线索, 阿难已经热心肠地赶过去帮忙找人了, 那这座西凉城她也必须要抽空先走一趟。
谈起晁定武的事, 任天真满脸义愤填膺的神色哼了一声。
“如果真像阴姐姐说的那样,晁定武其实并没有负心,而是被一个妖女抓走了, 那这个妖女未免太可恨了!为什么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呢?”
阿难苦笑了一下, 叹息道:“因为有时候别人过得好,就会显得自己过得差,就会心生不甘地想把别人拉下马,让他们过得跟自己一样差, 甚至是更差。”
任天真双眉紧蹙,给出一个言简意赅的评价——“这种人真是有病。”
三天之后, 阿难和任天真以任姓兄妹的名义, 跟着一支商队离开了西凉城。
这支商队规模不小, 足有上百头骆驼负责驮货。他们要运送一批茶叶与瓷器前往大宛国, 穿过沙漠后, 最先抵达的是楼兰国。
阿难声称自己要和妹妹去楼兰国寻亲, 希望能跟商队一路同行好有个照应, 也愿意为此支付费用。
商队的那位周首领一开始不答应, 觉得带上两个没有沙漠行走经验的人太麻烦。
不过, 见到清艳如莲花出水的任天真后,他的口风就马上变了。
“行吧,你们兄妹俩单独穿越沙漠确实不安全,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多谢周大哥,周大哥你人真好。”
任天真冲着周首领盈盈一拜,笑容无邪,声音柔糯,满脸都是韶龄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单纯。背着旁人,她却是了然于心地跟阿难私下嘀咕。
“这个周首领会改变主意答应捎上咱俩,估计没安好心呢!”
阿难又何尝看不出来,微微一笑道:“他恐怕是见色起意了!”
“见色起意后,若是没安好心,进了沙漠把哥哥杀死抛尸荒野,剩下妹妹一个弱女子就只能任他摆布了。”
“还好我不是他能杀得了的哥哥,你也不是他能摆布得了的妹妹。”
任天真嗤笑道:“没错,他如果只在脑子里转歪念头也就罢了,要是敢动真格的,姑奶奶可没他好果子吃。”
广袤无垠的沙漠中,除了无穷无尽的蓝天,就是无边无际的黄沙,共同构成一幅对比鲜明的图画。
金黄的沙丘上,长长的一排骆驼正满载着人与货缓缓前行。
骆驼走过的地方,驼蹄留下的脚印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因为看似静止的沙粒其实在缓缓流动,悄无声息地抹去一切痕迹。
和所有人一样,阿难与任天真都用布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唯有这样才能抵抗风沙与烈日的侵袭。
“这种鬼地方,以后打死我都不来了。还是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哪像这里黄沙遍野,烈日当空,真是晒死人啊!”
沙漠的自然环境十分恶劣,白天太阳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到了夜晚,温度却又降为可以冻死人的酷寒。
为了避开烈日的高温,穿越沙漠一般都是夜行晓宿,最炎热的正午前后一定要找地方扎营休息。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露宿,人们就只能偎着骆驼睡在沙子上。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因为骆驼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骚味。
“真真,要不你回西凉城等我吧!如果我有什么发现,再发传讯飞符让你赶过来。”
“那不行,说好了一起来沙漠找线索,我才不会半途而废呢!”
虽然很不适应沙漠恶劣的自然环境,但是任天真并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她和阿难同乘一头骆驼,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
“阿难哥哥,天大地大,可以去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那个妖女非要带着晁定武跑来瀚海沙漠呢?难不成她是沙漠里的妖怪?”
“其实,我怀疑带走晁定武的不是什么妖女,而是鬼姝。”
鬼姝——这个词让任天真很容易对号入座,毕竟无间鬼域那边厉害的牛鬼中,只有一个魅鬼是女流之辈。
“你的意思是朱颜悔抓走了晁定武?这个魅鬼听说是靠吸食男子精元来修炼的。她如果想杀他,犯得着把人带来沙漠再动手吗?在哪儿把人吸成人干不是吸啊!难道在沙漠里吸起来会味道更好不成?”
“确实犯不着,所以她这么做一定另有缘故。而这个缘故一定是跟瀚海沙漠有关,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出来了。”
跟商队同行,就是阿难试图找出缘故的选择。
瀚海沙漠时常会有整支商队神秘失踪的情况,让他感觉其中必有蹊跷,这一蹊跷之处是否就跟朱颜悔有关呢?
阿难大致解释了一番自己怀疑朱颜悔的原因后,任天真无比气愤地瞪圆了一双妙目。
“这个女鬼真是有毛病!如果你的猜测属实,我一定要帮阴姐姐收了她不可。”
在沙漠中跋涉数日后,这一夜,疲倦不堪的商队,在一个废弃的荒村停下来休息。
这种荒村曾经是有水源的地方,自然就有人在此居住。
后来水源干涸了,无法生存的居民们只能迁走,唯余一片已经变成断壁残垣的废墟。
虽然是废墟,但有残留的墙壁可以挡风,比睡在骚气烘烘的骆驼旁边要舒服多了。
随便挑了一堵墙,阿难和任天真裹着毛毯靠着墙壁休息。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们突然同时睁开眼睛,二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阵驼蹄飞奔的声音在靠近。
“阿难哥哥,你觉得那些是什么人?”
“看这架势可不像是好人,十有八九是劫匪。”
山有山匪,水有水匪,沙漠中自然也少不了抢劫的匪徒,干的都是抢劫过路人财物的勾当。
阿难说得没错,来者正是一队手持大刀的劫匪,大概有二三十号人,全是清一色高大强壮的男子。
商队这边的三四十人中,只有一半是负责护卫的刀客,如果对上的强盗个个精悍,也就没有必胜的把握。
穿越沙漠前往遥远的西域诸国做生意,除了恶劣的自然环境外,遇上劫道的路匪,也是风险之一。
周首领对此做了准备工作,毕竟他常年跑这条路线,可谓是见多识广。
在商队的人数实力与劫匪不相上下时,双方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
他操着一口熟练的当地语言跟劫匪头目交涉,表示愿意送十匹满载货物的骆驼给他们,算是交个过路费,没必要血斗一场。
一般的强盗只为求财,多半都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但是也有极少数穷凶极恶的强盗,一定要抢掠一空,连水袋都不肯放过,再把人丢在沙漠里自生自灭。
劫匪头目嫌十匹骆驼太少了,要求最少给一半。那样周首领的损失就有点大,他决定给出另一样东西。
“我们商队有美女同行,我可以把美女献给你。”
这句话听得劫匪头目眼睛一亮。
他们在沙漠抢劫商队一般只能掠夺财物,毕竟西行经商是桩苦差事,从来没有带上女人同行的。
周首领原本也不想带的,不过任天真令人惊艳的美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小算盘:
——这么美的女人也是一件好货物呢!如此上等的姿色,带去西域诸国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周首领和劫匪头目用当地语言交谈,并肩坐在不远处的阿难和任天真,自然是都听不懂的。
不过见他谈着谈着,突然伸手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指过来,大概也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任天真好气又好笑地撇了一下唇角,“这个姓周的,看来是打算把我交出去消灾避祸呢。”
“劫匪除了劫财,一般也喜欢劫色。真真你这等姿色,劫匪见了一定很高兴,周首领自然要献上你保平安。”
“太岁头上动土,他还想保平安,哼,看我怎么收拾他。还有这帮劫匪都等着挨锤吧!姑奶奶会雨露均沾,一个也不放过。”
“真真,雨露均沾可不是这么用的。”
笑着纠正了一下任天真的用词不当后,阿难又提醒她道:“你先别急着动手,仔细瞅瞅看,这帮劫匪是不是有些异样?”
任天真定睛一看,神色讶异地道:“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人的印堂处,看上去都有隐约的黑气。”
印堂发黑,往往意味着这人招惹什么邪祟之物,只是自己却浑然不知。
而这帮二三十人的蒙面劫匪,每个人的眉心印堂处,都有隐约的黑气缭绕。
明光强调道:“真真, 这么多人一起撞了邪,只有一种可能。”
“嗯,这帮劫匪扎营的地方一定有问题, 十有八九是阴邪之地。”
“所以,请你配合一下被抢,看他们会把你掳去哪儿。”
任天真懂了, 他们这趟沙漠之行就是想找到一个地方——一个能让魅鬼朱颜悔特意把晁定武千里迢迢带来处置的地方。
而劫匪们所在的阴邪之地, 极有可能就是目的地。
“非要配合被抢吗?我可以直接打到他们老实交代的。”
身为实力超群的大妖, 外表娇花嫩蕊的任天真, 向来走“不服就打、打服为止”的猛人路线,扮猪吃老虎并不是她的风格。
“恐怕不行。”
沙漠劫匪的来源,一般都是居住在沙漠绿洲中的游牧民族。
他们一惯有着劫掠的传统, 还十分推崇铁骨硬汉的勇士, 懦弱者会被逐出族群。
如果任天真搞暴力逼供那一套,这些劫匪绝不会轻易认输求饶。否则就不是勇士是懦夫,那样对他们来说是宁死也不能接受的奇耻大辱。
阿难之前在西凉城打听到了这些消息,此刻简明扼要地对任天真解释了一番。
“真真, 配合被劫匪抢回家是最省时省事的法子。要不你先委屈一下,回头再雨露均沾, 挨个锤人出气如何?”
任天真歪着头嫣然一笑, 饶有兴致地道:“好吧, 我还没被人抢过呢, 那就体验一下吧。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也得配合表演, 至于怎么演, 就看戏接下来怎么唱。劫匪头目已经过来了, 准备一下, 咱俩该粉墨登场了。”
阿难和任天真藏身的半堵断墙外, 劫匪头目正带着两个手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三双眼睛里都闪烁着豺狼看见猎物的光芒。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次,他们的猎物其实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明猎手——而且还是人间凡界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战胜的对象。
粉墨登场的任天真,在三个劫匪走到断墙边时,不躲不藏地直接站了起来。
虽然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毛毯,但她的身姿依然是那么袅娜娉婷。
被沙漠风沙吹乱了的长发在身后黑蝴蝶般飞舞不休,一张脂粉不施的清丽面孔莹如玉色,整个人就像一朵月光下的白莲,美得令人无法不为之惊艳。
所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就莫过如此了。
劫匪头目大喜过望,激动得叽哩呱啦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应该是在感叹美人的美貌。
周首领很狗腿地跑过来充当翻译。
“任姑娘,这位是沙漠一个部落的大王,他说你是他生平仅见的绝色美人,想娶你为王妃,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周首领一番话还真会粉饰太平,任天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是吗?可我不想当王妃,你能帮我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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