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嗯。”季卿低低应声,感受着渡劫期身体不全的灵脉,偏头环视四周。
 雪山之巅,绿色的藤蔓在秋千上缠绕,忽有风吹过,晃荡两下,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你搞的鬼?我能待多久?”
 “半个时辰。”
 季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
 半个时辰。
 浪完就跑。
 他窝在楼思危的怀里,偏头避开对方扎人的头发,半晌后又坏心眼地揪了揪。
 “黑发变白了?”
 “嗯。”楼思危任由季卿揪着,侧头把头发送过去,而后小心翼翼地圈住季卿。
 “轻点,你现在的身体不稳定。”
 季卿漫不经心的表情骤然变冷,猛地钳制楼思危的腕骨,单手撑住他的肩膀,转瞬间把楼思危按在雪地上,双膝紧紧抵在腰肢两侧。
 “楼思危,我让你动了吗?”
 嗓音清冽,夹杂着急急涌起的雪花。
 楼思危殷红的双眸骤然紧缩,小幅度眨动两下。
 他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季卿抵在雪地上的小腿和膝盖。
 “冷,别放地上。放我肚子上,暖和。”
 季卿没理,即使只有短短半个时辰,他和楼思危见面,该是水火不容。
 没见血,不合适。
 他不再犹豫,当即招出通体黑色的本命飞剑,往楼思危乱动的手腕刺去。
 果然刺中,殷红的血液飞溅,铁锈味染了满怀。
 楼思危瞥了眼被捅穿的腕骨,神色不变,“轻一点,想刺哪里和我说,我帮你。气力用太多,时间会缩短。”
 “疯子。”
 “你的灵脉还没修复完全,不要妄动灵力,会疼。”楼思危短促地笑了声。
 黑色的雾气涌出,刹那间圈住季卿的腰,又顺着往上缠住持剑的手腕,而后盖住怒意上涌而鲜活至极的珀琥色眸子。
 季卿脸色沉沉。
 视角被剥夺后,其他感观骤然放大,他察觉到手腕处森冷的触感,紧接着是利剑从血肉中抽出的响动,铁锈味几乎充斥鼻腔。
 他下意识侧头避开难闻的气味。
 紧接着是楼思危喑哑的声音,“躲什么。”
 空间有片刻的安静。
 又在倏然间,乱七八糟的声音拔高。
 “玄清——”
 “别走!”
 季卿猛地惊醒,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手掌处空无一物,却无端升起难以抑制的捅人冲动。
 做梦了?
 他怎么了?
 咚咚——
 敲门声。
 “二少,先生和三少在客厅等你。”
 “知道了。”
 打发了门外的人,季卿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起来。
 扰人的情绪让他有些燥,背部出了一层薄汗。
 他打开落地窗,任由冷风灌进来,微凉的新鲜空气转瞬间充满肺泡。
 季卿缓缓吐出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季严俞离开画廊的回头一眼。
 他说‘晚上我会回家,不要闹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麻烦。”
 揍人还要挑季严俞回来。
 “二少,先生催您下去。”门外的催促声再次传来。
 季卿这次没吱声,在对方敲门前,猛地打开房门。
 看着这人因为惯性,身体前倾,而后栽进房间,手上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
 “心情不好,你多担待,别惹我。”
 分明是礼貌的道歉话语,佣人却觉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直冲头皮,带来血液倒流的窒息感。
 原来的季卿不是蠢笨好欺,空有一张的脸的花瓶。
 如今怎么这般?
 这样的人真的会乖乖站在客厅被季洪峰训斥?
 佣人怔愣地注视面前冷然的脸,被带着寒意的双眸定在原地,又猝然回神,惊惧的退后一步。
 “二少?”
 再抬头,只能看到季卿清瘦的背影。
 季卿慢悠悠下楼,睨了眼躲在季洪峰怀里幽幽哭泣的季沐思,在季洪峰轻柔紧张的安慰声中,平静开口。
 “找我什么事?”
 他从面前的瓷制果盘里挑了一个圆润饱满的山竹。
 顺着山竹腰线轻轻一捏,黑紫色的外壳随之破裂,露出雪白的瓣状果肉。
 季洪峰脸色沉沉,感受着二儿子事不关己的态度,怒意上涌。
 “沐沐胆小,不敢阻止那些地痞流氓找你麻烦,你就要报警抓他?他甚至逃了一节课,冒了这个大风险跑去画廊提醒你,你不仅没有一点感激,还要伤害他。你就这么容不下真心爱护你的弟弟吗?”
 声音越来越高,季卿甚至能看见季洪峰手背处青筋鼓动一瞬。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季沐思,“你是这样和他说的?”
 季沐思瑟缩一下,晶莹泪珠因为惊惧,一点点从瓷白的面颊上滚落。
 他揪了揪季洪峰的袖子,假意安抚。
 “爸爸别怪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声音细若蚊蝇,像极了逆来顺受的受气包。
 季洪峰呼吸一滞,心疼的抚摸季沐思绷紧的脊背。
 “季卿,我不奢求你和严俞一般在商界崭露头角,只希望你能安稳度日,一家人和和睦睦。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在外面追着一个男人屁股后面跑,在家里推弟弟下楼试图害死他,你要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才满意?我这么护着你,你有把我当你父亲吗?”
 越说越气,季洪峰举起手就想给季卿一个耳光。
 季卿小腿一伸,足尖一勾。
 季洪峰当即脚步踉跄,手臂惯性一挥,巴掌抡到了自己的脸上。
 清脆的啪啪声,令气氛猛地一滞。
 而后是几不可闻的噗呲声。
 季洪峰当即起身,冷冷瞪了一眼偷笑的管家。
 又把炮火对准季卿,“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躲什么?”
 季卿蹙眉,什么恶臭发言?季洪峰怎么没在修真界?
 说不定他能杀父证道,白日飞升。
 他看向没什么动静的别墅大门,临时压制的燥意一点点上涌。
 季严俞怎么还不回来。
 季严俞取下细边框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对司机道:“回季家别墅。”
 司机发动车子,不放心地往后看了一眼,本着打工者的良心,提醒一句。
 “季总,您这几天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太累的话,可以先在车上休息一会儿,我给您调好空调温度。”
 季严俞重新戴上眼睛,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疲惫感好似随着揉开的眉头,飘然散去。
 “不用,回季家。”
 再不回去,弟弟会闹翻天。
 晚上八点,即使海城的夜晚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仍旧有年轻的行人漫步在路上。
 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又或者满脸哀愁,细细地和身边的朋友传递喜悦与忧思。
 季严俞收回视线,不受控制的想起季卿的脸。
 弟弟变了很多。
 但是那是他的弟弟。
 车子停下,季家别墅到了。
 季严俞一言不发下车,随着佣人打开大门,季卿极具特色的声线和恒温系统带来的暖意,一起涌来。
 “季洪峰,我心情不好。”
 他看见季卿懒洋洋靠在沙发,手肘搭在沙发背上,眼睛微眯。
 “我有时候也不是一定会听季严俞的话,他管不了我什么。”
第10章 你去席家拜访,连吃带拿……
 季卿缓缓道:“你别说什么为我好的话。三岁那年我哭闹,你为了逗我笑,把我从楼梯口丢下去,效果真好,一下就晕,不哭了。”
 季洪峰被季卿平静的声音定在原地。
 他感觉耳朵嗡鸣,久远的记忆刹那间占据所有心神。
 那时候他只是工作太忙,季卿太过哭闹,他没控制好情绪。
 不算大的事情,季卿怎么记这么久。
 又觉心中怅然若失,怒意瞬间偃旗息鼓,后悔与愧疚一股脑地涌上来。
 好似指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缓缓流逝,他想抓住,却不得章法。
 季卿冲李管家招手,“李叔,麻烦去我房间拿放在床头的手机。”
 季沐思幽幽道:“二哥,你怎么能叫管家一声叔,却不愿意叫一声爸爸。”
 季洪峰的脸色刹时间难看,想发火又因为丝丝点点的愧疚忍住了。
 季卿冷着脸专心吃山竹,酸甜的汁水刺激味蕾,又觉不够,从透明果盘拿了一个橘子。
 拇指用力,橘皮破了小口子,而后被季卿一点点剥开。
 佣人们噤若寒蝉,一会儿怕季洪峰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一会儿又怕季卿发狠。
 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季卿的手上。
 张欣躲在厨房偷看,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偶然间看到的词句。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她企图在季卿身上找出原先蠢笨、恶毒、暴躁、恋爱脑的影子,告诫自己乖乖做事,把季沐思诬蔑季卿推他下楼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可是现在。
 季卿沉稳有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垂着眼看人时,带着惹人怜惜的清冷疏离。
 他的反应越是平静,张欣越觉得季卿委屈。
 她拳头紧握,上前一步,“先生,三——”
 声音很快被李管家的话打断。
 “二少,你的手机。”
 “谢谢。”季卿接过,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摸索了一会儿,在手机侧边的按键尝试多次,终于按亮手机屏幕。
 还未开始联系季严俞,就被季洪峰夺了过去。
 “手机,又是手机,天天除了看手机还会做什么?你就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
 季洪峰垂眸一瞥,手机上的信息撞入眼帘。
 【席沉衍说你昨晚出车祸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天画廊开业,我带他去见你好吗?别生气了。】
 他猛地看向季卿,喉咙发干,“出车祸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爸爸。”
 适才季卿说摔下楼,那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再次浮现在面前。
 季卿越平静,他越心惊。
 儿子好像不在乎他了,分明他也是为了季卿好。
 季洪峰嘴唇颤了颤,紧紧抓住沙发扶手,双眼发晕。
 他只是教训一下做错事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父亲。”季严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季卿身后。
 他把手搭在季卿的肩膀上,按住蠢蠢欲动的季卿。
 在注意到弟弟寒着脸,坏心眼地扯乱胸前的小麦穗后,才继续刚才的话。
 “如果想YQ和张家继续注资季氏,卿卿的事,以后您不要再插手。”
 季洪峰面色一白。
 YQ是季严俞脱离季氏之后创办的公司。智能科技方向的新兴产业,前途无量。短短两年时间,累计的财富已经在海城家族里占据一席之地。
 至于季氏,主攻房地产,十年前风光无限,甚至隐隐压席家一头。
 但是如今,房地产颓势尽显,即使季氏果断发展其他新兴行业,到底是有个吃钱的大头在,资金流紧张。
 如果YQ撤资季氏,虽对季氏稍有影响,到底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然而,加上季严俞和季卿母亲的张家就不同了。
 公司伤筋动骨,股价跌落,董事会闹事,季洪峰也会麻烦缠身。
 他分得清主次,深深看了眼季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季沐思心中一紧,不安感愈演愈烈。
 果然,不稍片刻,季严俞对季沐思道:“三弟,如果你想去德国留学,我可以安排。”
 季沐思面色惨白。
 孔知智的私生子哥哥,就是被孔父送去德国留学。
 二十岁出国,三十岁还没毕业。
 回国遥遥无期。
 让他去德国留学,不得啃个至少十年生猪肉面包。
 季沐思有些反胃,又在季卿冷冷地注视下咽了回去。
 他打了个哭嗝,泪眼汪汪,“大哥,我只是因为二哥推我下楼梯,才没忍住针对他的,我真的好疼,那时候我都以为我快死掉了。”
 季沐思垂下眼帘。
 大哥虽然偏袒季卿,但是重规矩,他说出这些话,明面上不会对他动手。
 可是季卿会哇。
 这话刚落地,季严俞眼疾手快地圈住了季卿的肩膀,垂眸对上了一双寒意浸润的琥珀色眼眸。
 他转移话题,“席家来了一位做苏帮菜的老师傅,我打包了一份松鼠鳜鱼和樱桃肉,要尝尝吗?”
 季卿:……
 这个理由难以拒绝。
 季严俞好会。
 他跟着季严俞来到餐厅,等着佣人热菜。
 “我没有推他。”
 季严俞正在给季卿理着卫衣绳,他解开小麦穗,动作熟练地编了个小花苞,“嗯,我会去查。”
 季沐思上楼时,恰巧看到这幕,双手紧紧地抠着木质扶手。
 妒火越蹿越高,烧得他呼吸一滞。
 季严俞守规又严谨,漠然的神情常年被他挂在脸上。在季卿出车祸后,他花了两年时间才让季严俞对他露出笑脸。
 然而,从生日宴会之后就变了。
 分明季严俞刚得知季卿推他下楼后,也是教训过季卿的。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
 都怪季卿!这个蠢货怎么不死在那场车祸里。
 这些本该都是他的。
 季沐思颤抖地摸出手机。
 没关系,钱生财一次不成功,还有第二次。
 嗡嗡——
 手机振动声。
 钱生财打开发出响动的手机,对着季沐思发来的信息冷冷一笑,随手回复几句。
 还未放下手机,就见黄毛可怜巴巴地凑了过来,“大哥,你要帮我报仇,季卿下手也太重了。”
 “当然。”
 季卿要对付。
 骗他的季沐思也不能放过。
 季卿这么喜欢席沉衍,席家的宴会一定会去。
 这是个好时机。
 与此同时。
 季卿面前是一桌子摆盘精致的菜肴,他挑了一筷子松鼠鳜鱼,裹满酸甜的酱汁送入口中。
 食物让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你去席家拜访,连吃带拿?”
 季严俞用公筷挑走鳜鱼的大骨,以及鱼背上的一排小刺,又裹好酱汁,放在洁白的小瓷盘上。
 他放下筷子,把小瓷盘推到季卿面前,“喜欢吗?”
 季卿极快眨眼,想到那张被他随手扔给李管家的席家请柬。
 问:“席家宴会也是这种水平?”
 “不止,还有永福茶楼的糕点师傅。”季严俞淡淡道。
 季卿舔了舔唇,不久前芋头酥绵软微甜的口感恍惚间在味蕾中炸开。
 他开始思考管家处理请柬的速度。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阻止销毁。
 未知好似轻柔的羽毛,令他百爪挠心。
 直到临睡前,季卿的脑海里还是不断飞舞的苏帮菜,以及琳琅满目的糕点,以至于清冷的琥珀色眼眸愉悦地眯起。
 第二天。
 季卿顶着半明半暗的天色,在车库里挑了辆亮黑色的柯尼塞格,风驰电掣来到薄荷画廊,在附近吃了早餐后,掐着永福茶楼开门的时间,买了两盒芋头酥。
 等到了画廊,季卿随手递给张倩优一盒,“昨天点餐的谢礼。”
 张倩优双眸发亮,双手接过,夸奖的话张口就来,“老板大气,我知道哪家苏帮菜和海鲜好吃,中午我帮你点。”
 季卿挑眉,问:“季严俞和你说得我的喜好?”
 “老板真聪明。”
 “下次让你的大老板季严俞给你带芋头酥。”
 季卿语调懒懒,不紧不慢。
 张倩优却微微侧头,细细体会话里若有似无的恼意。
 心想:闹脾气了?
 季卿冷淡地瞥了眼笑靥如花的张倩优,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对她道:“准备一整套画具放我的办公室,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我。”
 玻璃门阖上,阻止试图跟进来的张倩优。
 季卿按下办公桌上的遥控器,智能玻璃即刻变成雾面,隔绝外面探究的视线。
 他打开浅紫色的包装盒,一口一口地吃着芋头酥。
 开始思考转修功德这件事。
 于修士而言,救人之后,还需承担所救之人的因果。若所救之人为恶,成就的是恶果。所救之人为善,成就的是功德。
 成圣需要大量功德。
 如果放在修真界,这事难办。修士们不会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满修真界去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在现代,慈善·基金可以解决这部分的困难。
 甄别善恶和安排人员的事可以交给季严俞,出资的事还是要他自己来。
 季卿咽下口中的食物,拿出口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
 【中国银行】您尾号0576银联卡03月19日09:32跨行实时汇入交易人民币2000000.00元,可用余额3020000.00元。
 【季洪峰:以后出事情要和爸爸说,拿去修车。转账截图.JPG】
 季卿挑眉。
 季沐思的聊天信息紧随其后。
 【二哥,别伤心,昨晚爸爸不是故意凶你的,有时候你做事实在欠考虑。】
 【你和我道歉,我可以在爸爸那里给你说几句好话。】
 【家庭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季卿顺手把和季洪峰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季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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