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来得及看一眼草绿色的青蛙手机壳,就在下一秒进入梦乡。
意识模糊间,他觉得心中空空,有什么事没有落到实处。
正收拾餐具的管家,在此时接到了季老爷子的电话。
刚一接通,老爷子迫不及待的声音传了过来,“李管家呀,你拍给我的那幅画在哪里,快带过来给我看!”
李管家愣神。
季老爷子除了季老夫人多年前生产时,从未这么着急过。
他甚至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猛拍大腿的声音。
“哎哟喂,李管家你快回话。”
来到餐厅就见穿着工作服的李管家。
他的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对坐在主位的季洪峰恭敬道:“先生,为了迎合您和三少的食量,我嘱咐厨房做了十人份的食物,且厨师随时待命。”
季洪峰一脸迷茫。
什么十人份?
季卿上前一步,坦然地接过李管家的话,“李管家辛苦了,季沐思今天早八,来不及在家用早饭,你打包五人份的食物,我顺路带给他。”
李管家感激地看向季卿。
以前只知二少顽劣,却不知如此贴心。
两相对比下,季洪峰和季沐思霸占全部食物,不愿分给季卿留哪怕一口食物,又蛐蛐他,更显两人品行低劣。
他转头打量季洪峰,又想到还在房间呼呼大睡的季沐思。
心中腹诽:好吃懒做,忌讳行医。
“多谢二少。”李管家感激涕零。
季洪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浓眉下意识拧紧。
常年混迹商场的第六感疯狂叫嚣不对,他打算插话。
嘴巴却轻而易举地被馒头堵住,季洪峰勃然大怒,怒意直冲堵他的季卿。
没大没小,肆意妄为!
“食不言寝不语。”季卿却是漫不经心,随手抽出一张湿巾,仔仔细细擦拭指尖。
又转头对李管家道:“把我的那一份也打包。”
李管家做事爽利,很快就把打包好的食物,放在等着接季卿的车上。
等季卿离开时,还能听见他对季洪峰道:“先生,早发现早治疗,我认识一位精神科的专家,您……”
季卿回头瞥了眼,捕捉到季洪峰黑如锅底的脸色,脚下步子愈发轻快。
他径直走向等候已久的车子,抬眼扫到正通电话的大哥季严俞。
季严俞戴着一副茶色的细边框眼镜,两边镜腿上端是精致的螺旋纹,末尾处隐在肤色健康的耳廓下,又在微微偏头时,露出小部分金属框架。
熨烫笔挺的西装套在身上,看起来像是古板家族,守旧重规的清贵长子。
季严俞见季卿上车,一边对着手机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一边挥手让司机开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骤然炸响,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季严俞打开季卿面前的小桌板,把食物放在上面,“昨天我给你发的信息,怎么不回?”
略微低哑的声音勾起季卿的回忆,像是小尺子一下子纠正了他有些不标准的坐姿。
沉默片刻,季卿答非所问,“季严俞,早上好。”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不去关注后座有些诡异的氛围。
季严俞挑眉,目光在季卿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逡巡,又落在垂落在胸前的两根卫衣绳上。
一长一短。
不合适。
“喊哥。”他趁着季卿侧身看他的功夫,握住弟弟胸前的卫衣绳。
略一调整,长短不一的抽绳变得规整,又顺手编了个小麦穗。
季卿垂眸一瞥,小麦穗晃荡两下,轻轻扫过季严俞离开的手心。
“麻烦。”他揪着小麦穗的底部一扯,一侧的卫衣绳随即变长,可怜兮兮地垂着。
季严俞挑眉,“闹脾气?前天晚上工作忙,才漏接了你的电话。”
“没有。”季卿语调没什么起伏。
前天晚上他还在修真界和师兄打架。
在这里的是另一位‘季卿’。
他不再理会季严俞,挑出外带的蟹黄包,开始细细咀嚼。
直到夸张的饥饿感缓慢褪去,才开始思考季严俞上车后,问的问题——为什么不回他的信息。
修真界千年的记忆,轻而易举地湮灭现代十八年的习惯。
穿回现代的两天时间,他没有碰过手机。
不过这些话不能对季严俞说。
季卿咽下食物,慢悠悠道:“不想回。”
季严俞无意识抠着手机的音量键,身体后仰,不发一言。
季卿:“前天晚上,季沐思说我推他下楼。老宅里的监控有拍到吗?”
车内的氛围有瞬间的安静,紧接着是司机骤然加粗的呼吸声。
季严俞和季卿几乎同时斜睨一眼。
扎背的目光让司机心脏漏跳一拍。
脑子里缓缓冒出‘豪门秘辛’四个字。
又极快安慰自己,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现代不随意搞听到就杀人灭口这一套。
季卿收回视线,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嗯。”季严俞低低应了声,摆正季卿垂在胸前的小麦穗,“一年前,你出国后每天打一通电话骂季沐思,如果他不接,就打我的电话,让我代我转达。”
说完,又换了语气,道:“想推就推,我会护着你。”
气氛更古怪了。
司机脑子里的‘豪门秘辛’转了个弯,变成了‘兄弟阋墙’,又颤颤巍巍冒出‘法外狂徒’。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内后视镜,却直直对上了季卿带笑的琥珀色双眸。
司机骤然摆正身体,专心开车。
有的人在笑,但是心里已经过了一百遍刑法。
季卿收回放在内后视镜上的视线,转而看向季严俞,“现在是法治社会。”
季严俞挑眉,揪了一下歪倒的小麦穗,“嗯,我会托关系给你的囚服多加一层羽绒。”
声音里带着细碎的笑意。
不甚明显,又难以忽视。
季卿定定注视季严俞黑白分明的瞳仁,选择保持沉默,专心干饭。
去摸身侧的牛奶,紧接着被季严俞拧开盖子贴心地塞进手心。
等车子缓缓停下,到达画廊时,季严俞的双眉不自觉收紧,疑惑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在季严俞开口询问饭量前,季卿率先下车。
季严俞的声音穿过下落的车窗传了出来,“卿卿,你还喜欢席沉衍吗?”
温柔缱绻的语气把季卿定在原地,他想去探究季严俞此刻的表情,却见对方动作极快地回到了阴影里。
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如往常,脊背挺直,每个动作都像是被丈量过一般,包裹着旧时光。
季卿:“不喜欢。”
司机的视线难以控制地穿过车窗,落在一脸冷然的季卿身上。
怎么可能。
季卿对席沉衍的喜欢,如同烈火焚烧,激烈到非生即死。
这是欲盖弥彰?
还是欲擒故纵。
季严俞垂下眼睑,极快地笑了声,“乖一点,我去接个朋友就回来。”
季卿低低“嗯”了声,目送车子驶离,转而看向画廊。
薄荷画廊坐落在春熙路160号柠檬大厦的一楼,门口堆满了装扮精致的花篮,四四方方的礼物层层上叠。
风风火火的工作人员经过时,礼物山危险地颤了颤。
穿着职业装的女士迎了上来,她暗灭手机屏幕,把夹在手臂内侧的文件夹抽出展开。
“季先生,我是张倩优,季严俞先生给您安排的助理。”张倩优动作利落,头发高高盘起,她指着那堆礼物道:“这些是以公司和个人名义送来的礼物,名单在这里。”
季卿垂眸扫了一眼。
雪白的A4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公司名称和人名。
不认识也不合理。
他不喜欢交际,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空白两年,人嫌狗厌。
即使他是季家的二儿子,也鲜少有人想不开,通过他来走季家的关系。
“季严俞安排的?”季卿问。
“不全是。”张倩优的表情有些古怪。
季严俞安排她摆弄的礼物,早就在三天前已经大致处理好。然而从昨天早上开始,画廊的大门就没关过,源源不断的礼物从四面八方涌来。
更稀奇的是,送礼的人不是常规的工作人员。一位位穿得人模狗样,身上的西装没有一丝褶子。
张倩优几乎怀疑他们把家里的熨斗电机干冒烟了。
这些人进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张望,问季卿有没有在店里。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皆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起先,张倩优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直到她见到季卿。
青年的脸在普普通通的阳光下依旧漂亮得出奇,唇瓣是浅淡的藕粉色,透着若有若无的冷淡。
骤然靠近时,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落下的光影像是甜甜的糖霜包裹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让你发晕发懵,而后目眩神迷。
送得哪里是礼物,是二代们的心哇。
张倩优深吸一口气,不去看老板祸国殃民的脸,声音极具专业素养:“开业仪式在10:00正式开始,您只需要负责剪彩和讲几句话。”
又一份文件被递到眼前,季卿接过扫了一眼。
是演讲稿。
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符合多听一句就犯困的刻板印象。
张倩优的声音颇具节奏感,随着高跟鞋的哒哒声响起,“您可以按照这份演讲稿,也可以自由发挥。”
两人脚步不停,顺着挂着画作的长长走廊,缓缓往办公区走去。
****
办公区。
钱生财嘴边叼着未点燃的烟,双腿弯曲大开蹲在角落。在黄毛小弟的打火机凑过来时,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烟头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红光,紧接着是黄毛刻意压低的嗓音。
“大哥,今天我们要砍谁?这小角落躲着好憋屈。”
钱生财吸了口烟,坏心眼地吐在黄毛脸上,笑骂:“你个小混蛋懂什么?现在薄荷画廊的人都紧着开业仪式,只有季卿才会来这里,我们躲的地方易守难攻,到时候拿着砍刀朝那家伙的脸上一砍,再从后门溜出去。”
监控都被提前破坏,又有谁能抓住他们。
钱赚了,人砍了,他走了。
皆大欢喜。
黄毛连连点头,“大哥,季卿长啥样呀,到时候别砍错了。”
钱生财摸出手机,打开照片。
黄毛定睛一看,双眼发亮。
细皮嫩肉。
一拳就能暴揍,哪里需要大哥动手。
“哥,我上哇!”
黄毛还想对着大哥吹嘘几句,耳朵一动,听到了外面的交谈声。
“太长,不背演讲稿。”季卿没有过多思考,把文件递还给张倩优。
硬挺的塑料壳文件夹轻轻拍在对方的手臂上,发出不甚明显的碰撞声。
“好的。”张倩优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按住即将滑走的灰色文件夹,短促地笑了。
她抬手准备打开办公区的门,却被季卿抵住把手拦住了。
季卿扯住张倩优的上臂,上前一步,挡在女士面前,视线落在透着一丝红光的角落。
隐隐约约有几道人影。
“躲远点。”
黑暗如同阴冷寒湿的毒蛇,顺着肌肤攀爬而上。带来类似赤脚踩在陈年油污地板上,拉丝的黏腻恶心触感。
张倩优睫毛微颤,缩在季卿身后,看向影子手边形似管制刀具的倒影,下意识吞咽口水,“老板小心。”
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至于她的老板——
张倩优垂眸看向季卿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因为大幅度动作漏出的一丝瓷白肌肤。
小腰精看起来比她还弱。
是个美丽废物。
张倩优压低声音,“别冲动,我们先报警。”
话还未落地飘远,却见季卿毫不在意地拉开办公区的玻璃门,又顺手把她关在门外。
张倩优:……
坏了,是个冲动无脑的。
季卿瞥了眼愣在原地的张倩优,收拢心底的跃跃欲试,语气克制,“躲远点,再叫辆救护车。”
他不再多言,抬脚往角落走去。
自从在修真界,各捅了魔尊、徒弟、师兄一剑之后,算算时间,他已经快三天没有与人动手。
这事灵修、符修、丹修、器修都能忍,独独剑修不能忍。
器修堂的法器维修金主榜上,他千年第一,魔尊百年第二。
上锁的咔嗒声,在静谧诡异的空间格外响亮。
张倩优的心脏跟着这个声音猛地跳了跳,等她回神,已经不见季卿的身影。
她夹紧右手边的文件夹掉头就跑,“姐妹们,抄家伙,小腰精有危险。”
刚跑几步,迎面碰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是席家的席沉衍。
张倩优眼前一亮,肩宽腿长,这个看起来是个能打的,“救命!季卿有危险。”
她甚至不用动脑子,就能推测出季卿此刻的模样。
双膝跪地,纤长的手臂无力垂下 ,清澈的琥珀色眸子氤氲着水汽,唇瓣微张,看起来色1气又可怜。
“阿嚏!”季卿揉了揉鼻尖。
极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能暗骂他的人,最终把目光落在正冷冷盯着他的钱生财身上,以及身侧拿着砍刀浑身上下透着兴奋的小弟们。
“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我下手会轻些。”
钱生财不为所动,扯着唇狞笑。
黄毛转着砍刀,眼睛骤然发亮。
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往那一站,就让他轻而易举明白,一脚踢死十个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季卿是吧?现在跪下来求饶,爷爷我砍你脸的时候就轻一点。”
季卿笑笑,攥紧因为兴奋而略微颤抖的双手。如同附骨之疽的饥饿感,也在此刻小心翼翼龟缩角落。
他单手提来一把办公椅,右手懒懒地撑在椅背上,“嗯,来吧。”
过于轻快的语气,令黄毛愣在原地。
他的视线落在季卿身上。
青年穿着棕蓝撞色的卫衣,版型板正的棕色裤子包裹着修长的双腿。眼睑半垂,轻飘飘投来的一眼,冷漠无情的距离感扑面而来。
季卿笑了笑。
胸前的小麦穗晃荡两下。
“动手吗?”
黄毛刹那间回神,弱者的挑衅将他片刻的好感转化为怒意,悄然鼓起,又急不可耐的寻找突破口。
行动比思想更快,黄毛越过钱生财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小白脸!去死……啊!痛!”
瞬息间,钱生财只觉一道鬼魅身影闪过。
抬眼就见黄毛被一脚踹了回来,撞在墙壁上,轰隆一响,白色墙皮扑簌簌落下。
等季卿坐上办公椅时,黄毛已经沿着墙壁滑了下去,手上的砍刀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他扫视脸色难看的钱生财,身体微微后仰,椅背小幅度地晃了晃。
“还打吗?”
声音松快又轻柔。
钱生财却觉季卿这张嘴吐出来的不是人言,而是山间精怪的妖言妖语。
尾音一卷,就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刺入严丝合缝的指甲盖,用力一掀,露出血淋淋的肉。又瞪来一眼,生生地咽下口中的惊惧痛呼。
这就是季沐思口中娇生惯养的废物蠢货?
钱生财森然一笑,拇指食指用力,徒手掐灭烟蒂。
季卿又问了一遍,“还打吗?”
一旁的蔫答答的黄毛立刻发出尖锐爆鸣,“不打不打!大哥我不上呀!”
他抖呀抖。
好似面条成精。
气氛凝结,一颗又一颗的汗珠从持刀的小弟们额前滚落,带走身上温热的体温,从心底升腾出一股股寒意。
直到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骤然一松。
钱生财咬牙,瞥了眼开始晃动的办公区大门,当机立断道:“先撤。”
初一、十五,他总能找得到时间再来。
离开的间隙,钱生财最后看了一眼季卿。
青年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办公椅上,在办公区大门打开时,扫去一眼,语速有些慢,“席沉衍?”
“嗯。”席沉衍应了一声,快步过去,“有受伤吗?”
季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羽睫轻颤,适才强行压制的饥饿感席卷而来。
细碎的酥麻感从尾椎骨攀爬而上,像是细长黏腻的蛞蝓顺着瓷白圆润的脚趾,钻进浅棕色的裤脚。
在莹白的肌肤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带来百爪挠心的痒意。
以至于他的思绪有些混沌,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
好饿——
更饿了——
为什么会这么饿——
“季卿?”
席沉衍靠近,双手搭在季卿肩膀两侧。
他垂眸一瞥,紧抿着的绯红唇瓣猝不及防撞进眼帘。
怔愣片刻,又见季卿绷紧的细白脖颈,以及微微隆起的青色血管脉络,像是即将拉断的弓弦。
危险且克制。
“哪里受伤了?”席沉衍问。
离得近了,才听见季卿说:“席沉衍,我饿。”
绵软的声音像是灌满糖霜的棉花糖,卷着浅淡的雪松香气,瞬间侵占鼻腔,又顺着往下,在迸射血液的心脏围起一圈带着灼热温度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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