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送去给季卿的礼物,都被季严俞和席沉衍还回来,这两天送过去的都被拒收。”
助理小心翼翼去看喻纠的脸色,想到季沐思的下场不禁抖了抖。
在乎时,再贵重的东西,随手就给了。
不在乎了,除了一条命,你在意什么他就毁什么,弃之敝屣。
他偏头去找季卿,那位和季沐思长相有七八分像的青年已经离开。
或许他该给人提个醒,以免步季沐思的后尘。
然而念头刚起,就觉肩膀被捏了一下,紧接着是喻纠冷然的声音。
“乱想什么呢?”
强烈的痛感让助理面色发白,当即收了心思,小心翼翼道:“喻爷,需要挑几框新鲜的杨梅,给季二少送过去吗?”
喻纠收手,平静道:“给席沉衍送去。”
给季卿,会被退。
喻纠跨步离开篷布的遮挡,凝视着师尊曾经待过的地方。
“想得到的人,总该自己争取的,是吗?”
像是疑问又像是随口吐出的一句话。
助理嘴唇微颤,连忙应是。
太阳高高挂起,六月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戏台子外的一长排小吃摊依旧火热,油锅里有歪扭的烟飘飘然往上,肉类煎炸的香味顺着热气急急涌来。
席沉衍瞥了眼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的季卿,让赵乾去买些干净清淡的小吃,抱着熟睡的季卿往车上去。
空调的冷风吹散了暑气,席沉衍将季卿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垂眸打量熟睡中的人。
不可控制地想到了清明时节。
那时候,季卿睡着,他一靠近,就被人扼住喉咙。
琥珀色的眸子漏出来的戒备和冷漠,令他后知后觉地认识到那失去的两年光阴,这人或许碰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脑子里划过的第一反应是愧疚,而后是心疼,密密麻麻的酸意将他淹没,带来类似血液倒流的窒息感。
好在,短短四个月,季卿的改变明显,冷漠和疏离肉眼可见的散去,有了人气。
席沉衍拨开季卿额间的碎发。
他想,未来的十年二十年,终将有一天,能弥补一团迷雾的两年。
将暖阳引到这人身上,看着他翻涌的灵魂,变得波光粼粼,柔和得像是画一般。
第68章 你怎么在我房间
等季卿醒来, 已至傍晚,半明半暗的天色下,月亮高高挂起, 星星也漏出几颗。
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呼呼声传进耳廓,季卿缓了一会儿,才睁开双眼。
就见自绑架事件发生后,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的金闪闪,欢快地甩动短了一截的尾巴 , 圈住他的手腕来回蹭着。
“醒了?庄园到了,先吃点东西。”
“好。”
季卿应声,任由席沉衍托住他的背,靠在叠放在一起的两个枕头上。
晚餐是简单的农家菜, 摆盘并不精致,但是味道很好, 吃完后口腔里都是食物原本的清甜, 绵绵密密地侵占味蕾。
季卿很肯定地夸了几句, 拿起小碟子里的杨梅吃了起来。
只吃了一口, 就问:“甜, 不是在路上买的杨梅?”
被问的人停顿一秒,“嗯,新买的。喜欢?”
“不喜欢, 太甜。”
季卿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席沉衍的哪个点, 他捕捉到了这人小幅度扩大的瞳孔。
想到这段时间闲着无聊, 张宿给他的科普。
舅舅说:“通常情况下, 人在感到开心、愉悦或者恐惧、紧张时,瞳孔会轻微扩张。”
愣神的工夫,席沉衍已经拿走他手上吃了一半的杨梅。
“不好吃就不吃。我给你换。”
“……好。”
小插曲很快过去。
睡了一下午的季卿很精神, 等席沉衍吃完晚饭后,就抱着一筐庄园里现摘的水果在新地点闲逛。
庄园南边有一个荷花池,莲叶层层叠叠,偶有莲花绽放其中,在月光下池面波光粼粼。
好看是好看,就是蚊子多。
席沉衍锁住轮椅刹车,“我去拿驱蚊水,不要乱跑。”
季卿无所谓应了声,看着人走远,挑了个水蜜桃慢悠悠咬着。一边吃一边拨弄手机,搜索有关意定监护的内容。
在吃第二口时,面前的灯光被人挡住。
他抬眸去看,是一位头发微卷看起来贵气逼人的女士。
女士冲他笑,拨弄耳垂处的珍珠坠子,“卿卿吧,你应该是第二次见我,我是沐沐的亲生母亲朱欣。”
季卿继续咀嚼口中的水蜜桃,没搭理人。也不管女士脸上有些挂不住的笑容。
扫视四周,余光瞥到草丛里一闪而过的亮光,以及不远处整理花圃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也正盯着季卿看。
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热闹的时候,她们知道庄园里来了位漂亮少年,心痒痒想去看。怎奈主人家交代过别打扰,她们才在席沉衍离开后,远远看上一眼。
正巧见一面容和善的女士温柔地蹲在少年面前,笑着同人说话。
“是他妈妈吧?都摸上头了,凑这么近说话。”
姐妹附和,“人也没躲,应该是。不过这妈妈没儿子好看。”
“我觉得这人怪里怪气的,恨不得把首饰全挂身上,和那孩子气质一点都不像呀!”
像是印证这句话,下一秒,女人摔倒了,远远看去好似被季卿推倒。
众人惊呼出声,有动作快的已经去叫人。
季卿在繁杂的背景音中平静地注视着朱欣。
这人覆在耳边的低语,言犹在耳,“死瘸子,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能安生,夜夜不能安眠,和你最重要的人,生不相见、死不同穴。”
声音柔柔,恍若随风飘散的云朵。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季卿很轻地笑了声。
血缘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母子俩人连诅咒都差不多。
而现在,低声诅咒的人换了副面孔,眼泪扑簌簌落下,一颗又一颗地打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看着好不可怜。
“季卿,你为什么推我?我只是沐沐的妈妈,只是想求你饶沐沐一命,他那么乖,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请你理解我的拳拳爱子之心。还有你爸爸,你怎么能联合席家、喻家、桑家,逼迫他把公司的股份转给你呢?老子可以给儿子东西,儿子怎么能硬抢老子的东西。”
“季洪峰让你来的。”
季卿挪动电动轮椅,居高临下地打量朱欣,“有人在错位录视频,想让我因为舆论妥协。”
分明该是疑问的话语,却是被季卿肯定地说出来,声音不重,却也不轻,每个调子却像是击打在人骤然加速的心脏上。
朱欣看着面前这位传言里蠢笨不堪的季家二儿子,生出了被季洪峰摆了一道的念头,又很快压下。
不过是个瘸子。
她重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依旧柔弱,却极其郑重地整理好凌乱的配饰,以及鬓角散乱的发丝,看起来高贵又优雅。
“孩子,你胡说什么呢,自己做错事,怎么能胡乱攀咬。”朱欣看向围了一圈的花圃工作人员,“她们都是见证。”
这话听起来在理,却处处都是漏洞。
工作人员脸色难看,都不是傻子。稍一思考,在豪门圈子打工经验丰富的众人,都能大致理清前因后果。
无非是争家产搞舆论那一套,几乎能想象出少年面对纷至沓来的谩骂,面色惨白的模样。
就是可怜少年不仅伤了腿,又有口难言。
纷纷发言。
“附近有监控吗?”
“没呀,我们也没录视频!”
“操!真贱。”
她们把怜悯的视线落在季卿身上,却见这人一脸淡然,连眉毛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倒是突兀地把手机丢掉,“朱女士,你知道我身上有季严俞放得多少监听定位装置吗?”
朱欣被人唬住一瞬,很快不信。
疯了吧,哪有人被监听定位,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琥珀色眸子里的柔软都快溢出来了。
“手机里有定位和监听,我找洛开宁转天去飙车,季严俞阻止了。”
“领针、胸针里有隐形摄像头,不过没有收音功能,我骂季严俞傻子,他没反应,借位亲了女孩,第二天就在他书房找到了女孩的资料。”
席沉衍赶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当即上前把手搭在季卿的肩膀上,阻止人再说下去。
因为站位的原因,季卿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也察觉不到那人似僵硬似心虚的表情。
只听见席沉衍对赵乾说了几句话,随后有人控制住了朱欣。
季卿在朱欣歇斯底里的喊叫中,平静地瞥了眼被安保从隐蔽处提溜出地拿着摄像机的男人。
“你先进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
“好。”
随后,安保人员推着季卿离开了。
席沉衍收回放在季卿身上的视线,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机,对赵乾道:“处理好她。”
接着又仔细卸下手机壳,抖掉上面沾染的灰尘,导致他没注意到赵乾惊恐万分的脸。
赵乾不是第一次做助理,但是是第一次做席沉衍的助理。
基于席沉衍儿时经历,以及在商界树敌颇多,这位的性情被人传得很离谱。
有的人说,席沉衍喜欢给人沉塘。
也有人说,席沉衍喜欢给人砌水泥里。
反正千奇百怪,各种刑法里的爱好都给人套上。
起初,赵乾只当八卦听。
然而现在,这人漫不经心让他处理人,心底就生出了怀疑的念头。
所以,他是不做还是报警?
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回话,席沉衍偏头看了眼,对上了一秒转变多次的表情。
思忖一瞬后,道:“乱想什么?你想把我送进去喝茶?”
赵乾惊得后退一步,想明白了,“哪敢呀,我把这位丢回给季洪峰?”
“你怎么不八抬大轿给人抬回去?报警,私闯民宅、意图伤害、侵犯隐私,再找律师按着法条好好找个罪名,把人送进去不会?”
朱欣瞪大双眼,惊恐万分。
商量呢,拉扯呢,讨价还价呢?
这人怎么直接报警。
那些富太太本就瞧不上她,为此她学习利益,打扮自己。如果就这么进去了,会被那些女人排除在外的。
季洪峰也会觉得没面子,嫌她没用。
“席沉衍,我是季洪峰的人!你和季氏不想合作了?你可以用我和洪峰换好处!”
席沉衍挥手,赵乾识趣上前堵住朱欣的嘴。
世界安静后,赵乾听见安排好朱欣的席总发话了,他说,“让集团法务带意定监护协议过来。”
赵乾下意识“啊”了声,他侧头去看。席沉衍正拿着季卿的手机,好像是类似浏览器的界面,上面是有“意定监护”这四个字。
这东西解释起来较为复杂,但是总结起来又不过是短短几个字。
除被监护人的家人以外,意定监护人有权力保护被监护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往往用在同性伴侣之间,和结婚证没什么区别。
但是,涉及财产和人身安全,这个协议显然不适用豪门的同性情侣。
牵一发而动全身,出于家族地位和传承考虑,席沉衍动了这个想法,赵乾几乎以为他疯了。
想劝几句,这人已经往别墅走去。
席沉衍找来时,季卿正在吃现摘的西瓜,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看剧。
见人来,轻轻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就把视线重新放在电视上。
里面一头熊和一位矮个子男士正在你追我赶。
席沉衍关掉电视,道:“头发脏了,我带你去洗头。”
被安排的人不恼,似笑非笑看向席沉衍,“这么急做什么?衍哥不是说太宰治演得熊出没,我等你说得太宰治出场呢。”
席沉衍斟酌语句,转移话题,“要柚子味的洗发水,还是要白茶味的?”
“……要巧克力香味的。”
事实上没这个香味的洗发水,季卿也只是揶揄一下,最后席沉衍给他用的柚子味的。
整座别墅都改装过,很适合行动不便的人在其中生活。
就好似现在。
季卿躺在软软的躺椅上,脑袋搭在台盆上的软垫子,任由席沉衍将起泡的洗发水涂满发丝,轻轻揉搓。
手法很舒服,以至于困意袭来。
又听到席沉衍的问话,“严俞监控你,不生气吗?”
这个问题,季卿也问过自己。
在修真界,他受不了那三位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但是季严俞是不一样的。
那天季严俞阻止他去飙车,季卿没同意,开着跑车就去了盘山公路。
季严俞追了上来,碍于这人车速过快,季卿担心哥哥出事,停车了。
他本以为季严俞会像那三人一般,把他关起来,又或者放下狠话,弄些东西威胁他妥协。
然而都没有。
季严俞只是拉着他的手,说:“卿卿,你想去,我陪着你。怎么样都好,不能瞒着我,不能一个人。”
那时候还算不错的记忆力没了用处,他记不清季严俞的尾音有没有抖,记不住那双眼睛里滚烫的热意。只记得那一瞬间的释然。
季卿抱住了季严俞,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哥哥颤抖的脊背,察觉到这人弓着身,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肩窝。
血脉编织而成的情感枷锁,他好像永远都挣脱不开。
他愿意让季严俞管着的。
“不一样的。”季卿回答席沉衍的问话。
“他是我哥哥。”挣扎千年依旧难以勘破的迷惘。
眼皮愈发沉,半睡半醒间,他好似听见有人在他耳畔低语。
“卿卿,第三次了,事不过三的。不能亲别人。”
混沌的脑子动了动,季卿低语,“借位,我又不喜欢她,不能耽误人。”
实在太困,他依稀感觉到有风拂过,随后是柔软的触感,直至最后完全陷入黑暗。
黑夜沉沉,连空气都沉寂下来,安静地落针可闻。
被子底下的人却是颤了颤,猛地惊坐起。
季卿揉着脑袋,暗骂一声。
乍一听那位女士的诅咒,又加上后遗症没消,竟然被吓醒。
凌晨三点,不好打扰护工。季卿也不是真瘸子,当即掀开被子,摸黑往卫生间走去。
石膏绑着,起初动静有些大,后面就几近于无。
木门打开又阖上,不过短短数分钟。
然而等季卿再出来,陡然间察觉到明显的亮光。
他偏头去看,对上了席沉衍的视线。眸子黑沉沉的,像是要把所有的光吸进去。
房间门半开着,那人雕塑般杵着,季卿的视线穿过明亮的空间,能看到外间属于护工的床上,席沉衍的手机屏幕亮了片刻。
季卿呼吸都轻了。
他想,这个时候该有人打晕他,让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
又或者需要来位神医,和这人科普,怎么治疗能让瘸子在一天之内站起来。
思忖一瞬,季卿选择先发制人,冷冷道:“你怎么在我房间?”
被问的人没搭话, 反倒是直愣愣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住季卿。
他顾忌着把柄在人手上,没躲, 等着席沉衍说话。
数分钟后,什么声音都没有。
季卿后退一步,在席沉衍的面前挥了挥,见人没眨眼,问:“梦游?”
仍旧没有回答。
季卿猝然间凑过去, 盯着没有丝毫动静的眼睛看了会。
“真梦游?”
虽是怀疑的语气,但是因着季卿的动作,这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席沉衍看着季卿勾住他的领子凑过来,在他的颈肩嗅闻, 又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压着血管。
温热的触感顺着相贴的肌肤汩汩涌来,席沉衍的视线有些失焦。
紧接着是缓缓地, 漫不经心的语调。
“好香。”
这个角度, 席沉衍看不见季卿的表情。
脑海里却浮现出失控的那晚, 面前之人绯红的耳廓, 泛粉的肌肤, 以及氤氲着水汽的琥珀色眸子。软软的,柔柔的,能将人的心脏融化。
然而很快, 季卿退开了。
又在下一秒被人抱住。
抱住他的人呢喃, “卿卿。”
季卿愣了片刻, 考虑是把人打晕, 还是录个视频当把柄,在席沉衍对季严俞不好时,留着威胁人。
看似犹豫不决的人, 实际上已经拖着梦游的席沉衍,往床边走了。
道家随心,想做就做,哪里需要考虑这么多。
季卿拿到手机,调整到录像模式,对席沉衍道:“席沉衍?”
不知道是不是梦游的人喜欢重复人说话,季卿没等多久就听到了席沉衍平静地学舌声,“席沉衍。”
“梦游?”
“梦游。”
“学人精?”
“……学人精。”
季卿忍了忍,没忍住。
在不愿撒手的人怀里笑了起来。
他没看见席沉衍黑沉的眼睛里漏出来的,转瞬即逝的纵容。
“卿卿。”
季卿疑惑抬头,紧接着脸颊贴上了柔软的唇瓣,有一小部分碰到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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