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和礼貌地接过,慢声细语的道谢:“谢谢,麻烦了。”
常年走沙漠的人们,不论男女都有着一身黢黑的皮肤。
汗子憨笑着挠了挠头,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还得感谢陆先生救了俺们这么多人!”
陆景和一开始只把自己当做个富家公子,是付了钱进了这个商队来来观光的。
沙漠里几乎没有城市,只有一个一个围着少有的绿洲建起来的小镇和部落,这个相对就出自于一个很强大的部落,每年都能通过家乡的特产获得大量生活必需品和金银财宝。
当然常年走在风沙里的汉子也并没有多么真正的淳朴,若是遇上事儿,黑吃黑他们也是干的。
但有千秋教主在,谁被吃还不一定呢。
陆先生毫无戒心的跟在商队里,一路上只管吃喝玩乐,直到某天晚上,他发现有东西在跟着这个队伍。
驼队后的沙子里总会突然浮现出漂亮规则的细长纹路,下层有东西在游动。
陆先生很有善心,于是告知了商队的领头者。
领头者哆哆嗦嗦的跟他们来到痕迹的出现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沙漠里的幽灵!”
壮硕的汉子带着惊恐的粗砾嗓音至今还回荡在陆景和耳边。
原本井然有序的骆驼队一下子就乱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惶恐,都在逃。
巨大的响声也惊起了地下的东西,然而在恐怖的头颅扬起,被看中的猎物眼中浮现出绝望的时候,千秋教主伸出手,掐住了这畜生的七寸。
对他来说这些人的生命无所谓,只是陆景和不想让他们死,千秋月就让他们活了。
于是团队的人收获了完好无损的性命,陆先生收获了珍惜的药材和整个队伍的尊敬,而千秋教主,他收获的是恐惧。
第88章 大抵男人总会喜……
大抵男人总会喜欢这些危险又神秘的东西, 就连温和如陆先生也不能例外。
那条半路袭击的蛇长度足有两米,宽度也有一掌半,但下场依然非常悲惨。
陆景和没见过这东西, 鱼是按照常规药材的保存方法,分别拆掉了蛇头、毒牙、毒囊、蛇皮、蛇肉和蛇骨。
看着有用的都保存起来, 蛇肉在陆先生的医术鉴定无毒后就变成了蛇羹, 成了当天美味的晚餐。
陆先生坐在商人们随队携带的厚重皮毛搭成的帐篷里,捧着热乎乎的汤碗,看着繁星灿烂的天空,感受到了难得的舒适和放松。
千秋月坐在不远处拨弄着篝火,笑着道:“等事情解决了, 咱们有时间, 就可以在这里小住。”
这边是魔教的大本营,自然不会缺教主和教主夫人一个度假的地方。
陆景和笑了起来, 心里有些向往,却知道这大概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游戏应该就是为他们这批病人,或者说是为他专门制作的。每一次主线剧情的重大推进,都会适当的解放一部分他们的精神, 等到事情结束, 应该也就是他回归现实的时候了。
陆景和想到每次看见自己都格外护犊子的几个好友, 心情不错。
虽然他“现实的记忆”大概也不是很完全, 甚至未必真实, 可起码他拥有的亲情和友情都不是假的。
哦,爱情应该也不是。
陆景和看着那个在憧憧火光映衬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男人,黑眸中笑意沉沉。
就是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至少应该是个熟人。
不然其他人不会放任他们两个在一起。
大漠的温差总是很大,白天有多炎热, 晚上就有多寒冷。
呼啸的寒风撕裂空气,连燃烧得无比旺盛的篝火也无法在其中坚持。
寒冷侵入了这个庞大的商队,索性常年走沙漠的人们都早有准备,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在厚厚的皮毛中,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半夜时分,明亮的圆月高高的挂在天空正中,照耀着这片黑暗的世界。
千秋月于黑暗中睁开双眸,眉眼间是全然的不耐。
陆景和畏寒,自从踏入大漠以来,每夜都是要他抱着才能入睡。
千秋月日日耗费内力为他取暖,堪称暴殄天物,却甘之如饴。
千秋教主黑着脸放开怀里的人,只掀开了帐篷的一小点缝隙,还细心地用内力堵住。
来人训练有素,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
千秋月唇齿间吐出凉薄的讽刺:“你不去好好护着你那些狗崽子们,来这里干什么?”
马背上的男人笑了起来:“阿月说笑了。你带着伴侣回来,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要来见一见。其他的事总也比不上你重要。”
他不像这里的汉子们黝黑粗壮,也不像中原的男人们纤细文弱,不像传言里里那样凶神恶煞,也绝非话本子里那样丰神俊朗。
其实如果单看长相,这是很普通的一个人,扔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问过三次名字可能下一次见面还是记不得。
但他周身的气质足以让他鹤立鸡群。
不是想象中属于野心家的阴狠毒辣,而是一位和蔼慈祥的长辈。
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是用在他身上最合适的一句话。
“叔叔?”这个称呼在千秋月舌尖绕了一圈,只得到一声冷笑,“你算我哪门子叔叔?你我之间除了上从下属失,只怕还没亲近到这个理论。”
男人很端得住,哪怕面对如此尖锐不客气的话语,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半分变化:“是,教主大人,是属下僭越了。”
铁寒山貌似恭敬的垂着头,却始终都没有从马背上下来,保持着一个居高临下的俯视。
千秋月并不在意这一点面和心违:“你知道就好。”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冷淡的警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做多余的事。看在我们好歹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命。”
铁寒山脸上的笑容愈深:“不,您不知道。您是这天底下最不明白我在做什么的人。”
他叹息着:“我想要得到这个位置,并非要争抢些什么,只是因为您并不是一个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如果您愿意相让,我也不愿意闹到如此地步。”
千秋月懒得理他,竟是直接往回走去,只丢下一句:“这个位置,能者居之、强者居之,你既然不够强,就不必说三道四,只有弱者才会给自己找理由。”
男人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似乎是觉得很对,于是缓缓的点了头:“您说的对。”
即便这个时候千秋月已经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身旁的属下有些不甘的出声:“门主!您何必如此委曲求全?他千秋月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铁寒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复刚才的温和:“滚下去领罚。他是毛头小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不再像来时一样急躁,却也丝毫不慢。
骑行中,有人匆匆来报:“主子,来德镇的据点没了。”
铁寒山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询问道:“又是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是。”来人一身黑衣,始终恭敬地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已经是这第15次了。”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花费数十年建立起来的据点就一个个被全数端掉,精心培养的人一个也逃不出来。
“主子,咱们要不要提前行动?”黑人的脸上满是忧虑。
如果按照这个频率下去,等到他们原定的动手时间,说不定人都没了。
“不用,”铁寒山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死去的那些不是他精心培养的手下,“让所有人都放弃据点,开始往回撤。这些地方都不安全了。”
“是。”
黑衣人明显松了口气,脸上有疑惑,却没有问为什么。
铁寒山是个极为独断专行的人,最讨厌有人质疑他,上一个多嘴的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余光扫到属下离去的背影,铁寒山忍不住想,那个奇怪的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同样是属下,自己精心培养的就是一群呆瓜,那个人随缘招募甚至主动上门的却都是英才。
甚至这些英才还都无法被诱拐,被抓到之后要么试探地形准备逃跑要么直接自杀,比他们这种正统的教派看起来还要训练有素。
铁寒山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馋啊。
身边的乐园消失的一瞬间,陆景和就睁开了眼睛。
面板体质的上升毕竟只是一个基础数值,具体数值还是和练习有关,而陆先生在这方面毫无疑问那是几乎为零的。
也正因此,他对极端天气的不耐受几乎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可以说如果不是身边有一个全自动暖气,陆先生在踏入大漠的第一天就会扭头回去。
这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了。
然而现在全自动暖气竟然离开了。
哪怕明知道千秋月肯定是有要事在身,陆景和仍然在心里起了抱怨——恋爱中的男人为什么要讲道理?
直到那个去而复返的身体在帐篷外停留一会儿,再次掀开帘子。
男人身上带着内力蒸腾出来的热气,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做起来的人四目相对。
千秋月没想到陆景和是没有他不适应,只觉得可能是走了之后这冻着人了,连忙比用来时更快的速度进来,又稳稳当当的把人抱在怀里。
陆先生本来就身娇体弱,日常就是被人抱来抱去,千秋月对这具身体的任何一块骨头都绝不陌生,更何况后来成了爱侣,搂搂抱抱就更是常态。
“冷了?”
陆景和其实还拥着兽皮,兽皮内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去,千秋月却像是刚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捞回来一样,抓住他的手搓了起来。
陆先生因为他过分的体贴呆愣片刻,终于回过神来,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你占谁便宜呢!”
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宽阔的胸膛对比有些过分严重,男人顺着力道往后倒了一下,又忍不住埋头在他的肩膀上笑起来。
“你!”陆景和气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少见的气急败坏,“你笑什么呢?我让你笑了吗?”
话一出口,陆景和就觉察出了不对。
然而千秋教主在日复一日中也学会了打蛇随棍上,立刻就收敛了笑容,神色诚恳。:“对不起,我不该在你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笑。我不笑了。”
“滚呐!”陆景和被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气的不轻,恶狠狠得伸出长腿踹了他一脚。
距离和力气的双重限制导致这一脚的力道几乎于无,千秋月却还是配合地躺了下去。
男人倒下时寂静无声。
陆景和大概能猜到他出去是见了谁,虽然没有闻到血腥味,却依然怕他是受了伤强撑着,有些着急的俯身去看。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那双从来冷淡的黑色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比大漠的夜空还要闪亮。
陆景和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的在他的胸膛上狠狠锤了一下,就要顺势坐起来。
陆先生这次可是一点力气都没留,又是个居高临下的姿势,顿时就把人锤得闷哼一声。
陆景和只觉得他又是装的,才懒得理会,还没完全直起的身子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了回去。
男人在一片黑暗中虔诚的吻上他的唇。
在不断被攻掠的模糊中,陆景和感到有人与自己额头相抵,听到男人声音沉稳:
“景和,我爱你。”
陆景和承认, 在面对那一双双带着幽怨的眼睛时,他是心虚的。
毕竟一个重要NPC在走重要剧情的时候跑去和自己伴侣度假这个事儿……怎么听都不太合适。
但陆先生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可他是NPC呀!
NPC为什么要讲逻辑讲道理照顾玩家心情?
自觉掌握了资本家秘诀的陆先生转移话题:“铁寒山的据点们清理的怎么样了?”
男人眉宇间仍是一派清风朗月,仿佛某些不合适的事情, 某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玩家们也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毕竟责怪NPC明显是一件无用的事。
他们欢欢喜喜地呈上自己的战果:捣毁据点20余个, 斩杀叛徒一万余人。
——这还是铁寒山及时撤走了不少人,不然以玩家们后期越来越熟练的速度,这个数量还能再翻一倍。
“很好。”
陆先生龙心大悦,奖励就大笔大笔的到账。
玩家们看着丰厚的包裹喜笑颜开,也就再不追究陆先生抛下他们自己去度蜜月的事了。
陆先生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相关性国家大事:“江南那边的情况如何?”
“挺好的。”玩家回答道, “没了那些活死人, 军队势如破竹,基本上就是平推, 越靠近中心抵抗的人越少。”
哪怕早就料到有如此情况,陆景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一地藩王,经营数十年,竟然失民心到如此地步,说来都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活像个笑话。
陆景和又问:“荣王爷抓住了吗?”
玩家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叫抓……王爷是自己投降的。”
直到看了详细的战报, 陆景和才知道原来那位王爷自己本身其实并没有半分谋反的意思, 反而对皇兄极为惧怕忠心, 然而李家人几乎是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不得不谋反。
往左往右都是死,晚死总比早死强。
说来也有趣,这王爷对凌北辰的信任简直是大破天际,坚信只要自己谋反, 朝廷的军队就一定能够成功从叛军手上把他救出来。
——所以从实际意义上来说,这人根本没觉得自己在谋反,只觉得自己是叛军手上的人质。
既然他没有谋反的意思,凌北辰自己又还没有能就藩的成年皇子,也懒得找个其他人再封到江南,把人带到京城见过一面后就直接原地放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对这个弟弟太过信任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也可能两者皆有之。
反正王爷是感激涕零,听说重回江南王府的那天还在城门前对着北方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忠心。
至于凌北辰具体想不想要,那就没人关心了。
陆景和啼笑皆非,又问:“在此期间铁寒山的势力有异动吗?”
“没有。”这一回玩家确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这段时间光在西域混了,要不是魔教本部所在之地是个彻头彻尾的天险,他们进不去,一些高手他们也打不过,几乎就要把铁寒山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连根拔起。
也无外乎那样自信到自负的一个人都要钱来看看千秋月,看看他这两年到底变异成了什么样,竟然培养出来这么一群怪物。
可惜玩家们的属性是天生自带,并非后天赋予。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该这么简单。”陆景和抱着茶杯,用温热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
他仔仔细细的看,可直到这几个字全部蒸发殆尽,也没有找到能把它们连接起来的办法。
“算了。”
陆景和叹了口气,将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如何呢?
“陆先生何故叹息?”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引得陆景和转头看去。
陆景和眼中泛起惊讶:“你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的大和尚,依旧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仿佛神佛降世,可惜所做之事却和神佛沾不上半分关系。
了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三两口牛饮了,才道:“找到了想找到的人,自然就来了。”他笑道,“不过贫僧却不是一个人来的,陆先生不如猜猜还有谁?”
陆景和无奈道:“你这和尚,好生狭促。都说了找到了要找的人,我还能不知道你把谁带来了?”
了然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若只是如此,我干嘛还要让陆先生猜啊,岂非故意输掉不成?陆先生猜猜还有谁?”
陆景和悚然一惊:“你从哪儿来?”
了然答道:“找到那家伙之后陪他回了一趟鸿胪寺,阴是从京城来的。”
陆景和被证实了猜测,简直痛心疾首:“慧能又哪里惹了你,让你如此捉弄?他一个小孩子,你们一路上尽是快马加鞭,他如何受得了?”
“啊?”了然满头问号,“你怎么会猜他?我们俩一路过来就是为了帮你压阵的……好吧,主要是他,我是个添头——那也不是你怀疑我人品的理由啊!”
陆景和松了口气,就懒得跟他辩驳。
他不是怀疑这和尚的人品,是这和尚根本就没有人品这种东西。
“那是谁?”
确认了这家伙没有绑架可怜孩子,陆景和才真的开始有这个闲情逸致玩这个猜猜游戏:“是我熟悉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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