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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王孙(公子轻尘)


刘琸满脸是汗,蹭过去轻吻轻咬着他耳垂颈项,低声问:“怎么把我认出来的?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阮韶抿了抿嘴,突然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
刘琸被他打得一愣,阮韶却将他一把扯了过来,捧着他的脸重重吻上去。
刘琸搂他在怀,在他耳边说:“我后悔了,阿韶。”
“后悔什么?”阮韶眯着眼睛。
刘琸低声说:“你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的好。我虽然知道,可是我,不愿意。”
阮韶怔了一下,睁眼朝他看过来。
刘琸苦笑一下,说:“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不见你。等两国和解,我们也无需有所顾忌……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阮臻。可是假如,假如你和他有什么变故,你可愿意回到我这里来?”
阮韶张口欲言,刘琸却猛地吻住他,堵了他的话。
刘琸搂紧了阮韶,道:“别急着回答。你需要好好想想。我只想你知道,我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绝不再折辱你,视你做玩物。我会当你是我知心至交,和我平起平坐。我会爱你,敬你。我想日日都见到你,和你做所有快乐的事……”
阮韶身子陷在泥沼里,大脑却经历着感情的暴风雨。各种感情在胸腔里撞击,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逼你。”刘琸吻着他额角的汗水,“我给你时间思考。我回去后,会求皇兄让我回藩国,你若愿意,随时可来找我。即便只是过来喝杯酒,品个茶,我也扫席以待。”
阮韶紧闭上眼,轻声问:“为什么?”
刘琸说:“因为,我发现我错了。”
“什么错了?”
“很多……”刘琸搂着他的手臂轻轻发抖。
故事可以从两人还是幼童时讲起,怎么能一时说得完。
幼年的惊艳向往,少年时的爱慕而不得,或者此时的欲爱却不能。
他们一直都在错过,错过好局势,错过好机遇,错过最好的时光。
阮韶仰起下巴,呢喃道:“吻我。”
刘琸低头将唇覆盖上去,和他辗转接吻,唇齿相依,把一切未说出来的话都用这亲密的接触传递给了对方。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都陷入了疯狂。
安静下来,就听到青楼里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刘阮两人先前还是这群人中的一对,此刻反而别扭起来,于是便决定还是回客栈休息。
阮韶腰酸腿软,坐着都辛苦,更别说站着。刘琸二话不说,蹲在床前。
“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阮韶抿嘴笑,伏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
此时夜已深,街上游人散了,夜色冷清,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阮韶搂着刘琸的脖子,脸颊贴着他耳鬓,轻声问:“你以前还背过别人吗?”
刘琸想了想,道:“小时候背过我妹妹。”
沉默片刻,阮韶才说:“那我是你正经背过的第一个人?”
刘琸明白了他的意思,笑意深邃,“是,你是我背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堂堂大庸中山王做你专属背夫,你可觉得荣幸?”
阮韶嘻嘻笑,“王爷厚爱,小人三生有幸。”
“那可要好好报答。”刘琸道。
阮韶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道:“你让我背,我让你。骑,多公平。”
次日,两人睡到近午时才起。
醒来时,都有点不知身在何方,又不知世上年岁,很是有点一梦千年之感。
阮韶睡得脸颊红扑扑的,打着呵欠犯迷糊。
刘琸看着心里就像灌了蜜,忍不住搂住他,又亲又咬,想把他当作块香软甜糕似的吃了。阮韶吃吃笑,和他在床上闹了好一阵,两人才起身洗漱。
在茶楼里吃午饭时,阮韶道:“从这里去京城,若走水路,约有七、八日就可以到。船上不用经受风吹日晒,还可以欣赏一下南国水乡景色,可好?”
半月的旱路缩短成七、八日的水路,虽然轻松了,可相聚的时间却缩短了一半。
刘琸看着阮韶充满期盼的双眼,又能说什么好。到底是他一厢情愿。
刘琸抿着苦茶,淡淡笑道:“都听你的。”
江上运客的商船很多,两人包了一艘红漆小船,顺流而下,朝越帝都而去。
船家是一对老夫妇,带着一个十岁大的小孙子。老汉掌舵,老妪洗衣做饭,孩子平日里在船尾玩耍,又帮着祖母给客人端茶送饭。
刘琸眼看时间飞逝如流水,只想抓着须臾片刻都要和阮韶亲近。阮韶嘴里不说,心里想着也是一样。
于是两人上了船后,房门紧闭,很少出来。船家各样的客人见得多了,又拿了双倍的银子,于是不闻不问,只管伺候周到。
倒是小孩子不解人事,对祖父母说:“那个高个的公子不是好人,总是欺负那个小哥哥。”
婆子一听不对,训斥道:“你胡说什么?”
孩子道:“我昨天隔着门板听到他在打那个小哥哥,小哥哥被他打得直哭,一直在求饶。后来晚间出来吃饭,眼睛肿着,路都走不动的样子。”
婆子尴尬地咳了一声,“客人的事,和我们无关。以后不准没事去前头,明白了吗?”
孩子委屈地跑走了。
仿佛死过一回,两人慢慢苏醒过来。
刘琸想阮韶拥入怀里,盖着薄单,一起斜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江水。
良久,阮韶幽幽道:“你若当年,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悔恨痛苦紧揪着刘琸的心,他苦涩地笑,“因为,我嫉妒。从一见面,你眼里就只有阮臻,一直都是。”
阮韶听了,只是微微扬起脸,在刘琸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用晚膳时,日头西斜,江上凉风习习。
阮韶便让船家把桌子摆在船头。小孩子帮忙送菜,却乘大人不注意,溜到了阮韶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递过来一块油纸包着的花生糖。
阮韶惊讶,就听孩子数:“小哥哥,你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哪里疼?”阮韶不解。
孩子认真道:“我以前被爹爹打屁股,娘就给我吃糖,吃了屁股就不疼了。小哥哥也被那恶人打了屁股。我把我的糖给你吃。”
阮韶俊秀的面容被夕阳染得通红一片,接过了糖,半晌才支吾道:“其实,不疼的……”
孩子好奇,“你都被他打得直哭,我都听到了,为什么还说不疼?”
阮韶脸更红了,极艰难地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有些时候,不是因为疼才哭的。”
孩子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阮韶怕他多嘴乱说,又给了他几枚铜板,叮嘱一番,才把他打发走了。
早在旁边偷听了很久的刘琸走了过来,揽过阮韶,嘻嘻笑道:“你怎么不和他说明白,说你是因为太舒服了,才哭的?”
“还是个孩子呢。”阮韶笑嗔道,“看来我们以后还得小心点,别又让孩子听了去。”
“他再过几年就什么都明白了,怕什么?”刘琸嬉笑,“要不,你别光叫不要,多叫几声还要、快来……”
阮韶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脚上狠踩一记,“快吃饭,不然扔你进江里喂鱼!”

两人就这样在船上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好似人间除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
每日醒来,必然先是在床榻上厮磨一番。用了早饭,便坐在窗边,品着酒看两岸风景。
两人竟然都喜欢看坊间流传的奇侠列传,还时常为书里情节争辩。
酒喝完了,便对弈杀上几局,有时还会去帮船家一起下网捕鱼。
用了午饭,回房午睡。下午日头猛烈,也懒得出门,便在床上打发时光。两人都年少力壮,正是血气方刚……
入夜后,船停泊在港口码头。
阮韶便带着刘琸去县城里转转,尝尝当地小吃,买点精巧的玩物。
刘琸的王妃静山至今无出,倒是侧室给他生了两个女儿。阮韶叮嘱他可以买点小玩意儿回去哄孩子。
想到家中妻妾,再看着走在前方的清逸背影,刘琸的心没由来一沉,只得苦笑。
不过想到阮臻也有后妃子嗣,数量还不少,心理又平衡了点。
船顺风顺水,快乐的时间也随着这滔滔江水奔流而去,似乎只是一晌贪欢醒来,日子竟然已经过去了六天。
午饭的时候,船家说:“照这速度,后日就可以抵京了。两位客官沿途还想去哪里玩耍,老夫随时可以停船。”
阮韶便说:“从这里去清江,应该很近。”
“是不远。”船夫道,“来回半日足矣。客官是想去清江看荷花?那可正是时候,此时清江的荷花开得正好,外地不少人都去那里游江。不过因为船只众多,水路拥堵。二位若想去,另在码头租一艘轻便小船的好。”
阮韶扭头看向刘琸,问:“我们去看荷花好不好?”
刘琸巴不得时间能拖延下去,立刻点头。
两人在码头租了一艘今年新下水的乌篷小船,阮韶给足了银子,不要船夫跟着,自己跳上船尾,撑起了竹竿,熟练地把船撑出了码头。
刘琸大吃一惊。阮韶得意笑道:“你可没想到吧?我打小就在荷花荡里长大,撑船采莲,这些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刘琸惊喜笑道:“阿韶,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不知道?”
阮韶撑着船,没多久就进入了支流清江。
沿途的船只果真多了起来,都小而轻便。
再往前一段,两岸回水湾处,渐渐出现片片荷花。
“这还不算什么。”阮韶告诉刘琸,“等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十里荷乡。”
越往前走,船只越多,行船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刘琸在旁边看着阮韶撑了那么久的船,脸晒得泛红,额头上都是汗,心疼得不行,便自告奋勇来替他。
他虽然是第一次撑船,可学得极快,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也将小船撑得东倒西歪,可摸索了一阵,找到了窍门,竟然越来越顺手。
阮韶并不打算往拥堵的水路而去,而是指挥着刘琸将船撑入了一条小渠之中。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道没有。若没改道……”
船在小渠里越行越远,把喧嚣的水路抛在身后。
这样行了小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浓密蓬勃的荷花出现在眼前。
只见接天连日地一片碧浪,中间点缀着朵朵娇艳粉嫩的荷花,随风轻轻摆动,荷香四溢。
阮韶跑到船头,左右张望,开心地张开双臂,深深呼吸。
“这里怎么人那么少?”刘琸问。
“我们绕到了荷乡的另一边。”阮韶得意道,“外地人不知道这条路。”
阮韶接过了撑竿,竟然在这片浓密得分不开的荷花中找到了一条宽松的小道。
小船钻了进去,一下就被半人多高的荷叶掩盖,一股混着花香的清凉水气透过衣服浸入肌肤。
船在荷花荡中左转右拐,又行了两柱香的时间,才钻了出来。
刘琸发现他们还身置荷花荡中,只是停在一片被荷花包围住的水域边。
“这里可好?”阮韶收起了竹竿,抹着脸上的汗。
刘琸拉过他帮他擦汗,“这里你以前来过?”
“小时候对这片荷花荡熟得不能再熟,连有几朵荷花都数得清。”阮韶红扑扑的脸上带着欢愉的笑,伸手一指,“从这里往西一里路的白家村,便是我娘的故乡。现在我还有几个亲戚住在那头。”
刘琸困惑了很久,终于问:“你好歹是官员的儿子,怎么在乡野长大?”
“说来话长。”阮韶耸了耸肩,伸手开始宽衣解带。
刘琸一怔,眼看着他很快就把单薄的夏衫脱了下来,赤着胸膛,又开始解裤带。
刘琸见这里四下无人,荷叶遮盖,还真是个好地方,于是也开始解衣带。
“你做什么?”阮韶忽然惊讶地问。
刘琸好笑,“你说我要做什么?”
阮韶已经脱到只剩一条亵。裤,瞪着眼问:“你也想和我一起下塘摸鱼?”
“什么?”刘琸愣住。
阮韶从船舱里取出渔网,“给今日的晚饭添点小菜呀。咱们这荷花下有一种红尾小鱼叫胭脂,肉质极嫩,却不容易捉到。我今天就露一手,给王爷尝尝鲜。”
说罢,不等刘琸回应,就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刘琸只见阮韶在水中朝自己挥了一下手,就一个猛子扎进去,游进荷花深处去了。
刘琸看着脚边的衣服,又看着水面的波澜,哑然失笑。
这个欢脱自在、机灵开朗的阮韶,不是那个身负重任、苦大仇深的假质子,也不是那个魅惑众生、妖冶善变的梨园班主。
他只是个单纯而快乐的渔家少年,还没有被家族牺牲,也没有被环境逼迫改变。
此刻的阮韶,是他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后,还一直深藏着从未改变的真实自我。
这样一个可怜可爱的孩子,让刘琸情不自禁地越陷越深。
刘琸在船上升火烧水,水快烧开之时,阮韶终于回来。他喜笑颜开地将渔网丢在甲板上,网兜里四、五条灰背红尾的正在奋力弹跳。
刘琸抚掌叫好,将阮韶拉上了船。
阮韶浑身都湿透,水珠顺着白皙的肌理往下流。刘琸胸腔发热,抱住阮韶吻着,良久不肯放手。
阮韶笑嘻嘻地推开他,“急什么,先吃饱再说。”
他用那把鱼肠小剑给鱼刮鳞剖腹,煮了一大锅鲜美无比的鱼汤。
刘琸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只因为是心上人亲手做的,只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如此好吃的鱼。
饭后,刘琸点好了一支驱散蚊虫的药香,转身却不见了阮韶的身影。
他寻找过去,见船头甲板上丢弃着衣服,正思索着是不是又去玩水了,就听到脚下有人呼唤他。
只见水波粼粼,阮韶从水里浮上来,把手臂轻搭在船舷上。
此时天色已暗,红霞漫天,火烧云映照在水面,也映得阮韶湿润的发顶和胳膊镀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芒。
阮韶仰着俊秀的面孔朝刘琸笑,双目泛着幽蓝的光,妖冶魅惑。
刘琸缓缓顿在他面前,凝视着他,问:“你是谁?可是这池塘里的水妖?”
阮韶不答,只是伸手抚上刘琸面颊,轻声蛊惑:“下来呀……”
刘琸握住他冰凉濡湿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黄昏幽明宁静的荷塘里,两具赤。裸的身体在水中嬉戏游荡,哗哗水声中夹着阵阵欢笑。
阮韶好似一条鱼儿似的在水中灵活游动,刘琸在后面紧紧跟随。每次都已经抓着他的脚了,却滑溜得握不住,给他一扭身子就逃脱了。
阮韶游到船边,回头却不见了刘琸身影。他好奇地翻身回去,正到池塘中央,刘琸就从水里冒了出来,将他一把捉住。
阮韶中计一愣,随即又嘻嘻笑起来,还想挣脱。刘琸抱紧了他,用吻堵住了他的唇,压着他一起沉入水中。
被太阳晒得温暖的池水将两人包围。两具身体紧紧相拥着,在水中沉浮,吻得贪婪急切。
这与世隔绝的一刻,寂静的世界里只能听到彼此激烈震动的心跳,只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他们赤。裸犹如初生,相互依偎,连体儿般不可分离。
终于浮出水面时,两人大口喘息。
刘琸带着阮韶游回船边,把他托上甲板,自己也随即上去。阮韶四肢摊开躺在甲板上,刘琸一靠过来,他就水蛇一般地将他缠住。
“冷……”阮韶呢喃。
“我这就让你暖和。”刘琸一个翻身将他压下。
一轮圆月悄悄爬上了柳梢头,天边嵌着几颗星子,俏皮地眨着眼。
月色照耀下的荷塘别有一番颜色。
喧闹的水域聚集着画舫秀船,船上人载歌载舞,寻欢作乐。
略远一点,文人墨客的小船三三两两停在一处,把酒赏月,吟诗作对。
隔着很远的荷花荡的一角,宁静中却也透露着异样的骚动。一艘乌篷小船飘在水塘中央,晃动得厉害,异样的声音从船蓬里传出,飘散在茂密的荷花丛里,再无旁人能听到。
水波一荡一荡,晃得人心痒痒的,好不容易船里动静终于停歇,传出偶偶私语和轻笑声。
可没过多久,平静下来的船身又轻轻摇晃起来,那令人而红心跳的声音也再度流泻。
月上中天,风清露凉,星子也稀薄了许多。小船晃了又停,停了又晃,如今才勉强消停了。
点的驱蚊虫的药香已经燃尽,一双汗津津的手伸过来,又点燃了一盘。手刚放下,嘴里就轻哼一声。
两人拥抱依偎着躺在船舱里,望着船外沐浴着月光的荷花,身心都被洗刷了一遍,累得手脚沉重,可胸腔里都充盈着前所未有的畅快。
刘琸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到怀里的阮韶说:“我以前在这片荷花荡里玩耍时,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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