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面再好,如果连出牌的机会都没有,打不出来的好牌跟烂牌没有两样。而我的手中有你,就相当与攥住了一张能够将他压得死死的王牌,我会让他把底牌带到地狱里去。”
“在让森鸥外失去行动能力之后,接下来首先冲进来会是中原中也,不要杀他,之后的收尾工作我还要用到他,让他昏迷过去就好了,而红叶大姐那边我已经解决掉了,除此之外,无论是谁闯到你那边,全部杀掉。”
“明白了吗?”
“嗯。”一方通行哼出一个浅浅的鼻音,血玉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远处的总部大楼,恹恹无神。
“还有一件事情,一方通行君。”太宰治回首,鸢色的眼睛注视着一方通行,淡淡地说道。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将视线放在一方通行身上。
一方通行回望着,看到太宰治那双颜色浅淡温和的眸子之中通透见底,空无一物。
他在看谁?
那个地方有什么吗?
“在一切开始之前,把耳朵堵上吧。”这是太宰治仅存的温柔。
一方通行没有问为什么,他需要做的只有服从。
将世界所有的嘈杂声音反射出去,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这样绝对的寂静之中,一方通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太宰治高高地抬起手,又重重地挥下。
他似乎还说了什么。
但是无所谓,与他无关。
一方通行知道这是开始的信号,他于是腾空而起,脊背上生出羽翼,朝着那喧闹的大楼飞去。
在足够高的高度,人会有一种自己是神明的错觉。
一切都变的如此渺小。
底下如同蝼蚁一般无关紧要而又繁多庞大的黑手党们沸腾着,一方通行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渴求鲜血、渴求颠覆、渴求刺激的赤.裸裸的丑陋欲望。
而太宰治随意用几句话挑拨着,便让他们的情绪如同水入油锅一般愈发喧闹。
吵死了。
一方通行收回视线,漠然地继续朝着自己的任务对象飞去。
马上就要结束了。
再一次强调着这个事实,一方通行强打起精神来,努力将注意力从那颗如同泡沫一般轻飘而无定所的心脏转移开。
那栋如同靶子一样伫立在横滨心脏的大楼已经近在眼前。
他完完全全地按照太宰治的指示来,从上部突破,抹除爱丽丝,折断森鸥外的手脚,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做完这些以后,他看了一眼挂在办公室中的时钟。
刚好三十秒。
太宰治永远能够精准到恐怖地摸透对手的极限,同样也能够将自己手上的棋子下地恰到好处。
森鸥外强忍着疼痛,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然而即使像败犬一样狼狈地趴伏在地上,四肢折断,无法动弹,连异能力也被他消除,森鸥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惹人生厌的从容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似乎在说什么,嘴唇一张一合,如同红酒一般甘醇深陷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他。
[杀死织田作的真正凶手是太宰治。]
一方通行读出了他要说的话。
迟钝的大脑让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森鸥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杀死织田作的人……是太宰治?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一方通行这样想着,有点想要发笑,然而身体却第一次违背了太宰治的命令,不自觉地解除了反射。
所有的声音一齐挤入耳蜗,最先抢占了神经的是枪炮轰炸造成的巨响,这之中又夹杂着兴奋的狂吠,如同雷鸣一般隆隆嚷叫,然而这声响却又不像雷声那样纯粹,喧嚷混杂的让一方通行着实耳鸣了一阵。
而后是各式各样的哀嚎和惨叫,讨饶和投降。
但这一切在森鸥外的话语面前都渐渐远去、低弱、模糊,一方通行的世界之中仅剩下面前那个他仇恨了日日夜夜的男人轻轻吐露出来的话语清晰到可恨。
“织田作之助为什么会死,那是因为太宰治没有提前识破我的骗局。”
“明明我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不是吗?他是我的弟子……也是目睹我杀害前首领的唯一目击者。我试探他……防备他,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收敛,哈……”似乎牵扯到身上的伤势,森鸥外停顿了一下,伏在地上低低地喘息着。
一方通行一动未动,脸上的神情莫名而奇异,让森鸥外看不出端倪。
他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混着腥甜血液的唾沫,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织田作之助是太宰治唯一的好友……如果不是因为太宰治无所顾忌,任性妄为,对我的威胁越来越大……我又怎么会舍得将业界鼎鼎有名的杀手当作弃子舍弃出去,让他与mimic的首领同归于尽?”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激化太宰治与港口黑手党的矛盾,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看清太宰治的真实想法,看清楚他对港口黑手党是否忠诚。”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森鸥外缓缓地,极具诱导地问道,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手已经摸到了按钮,只要一下就可以化解这次危机了。
只需要一秒钟!
然而一方通行抬手,动了动手指,森鸥外便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动作。
头颅随着一声闷响低低地砸在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面上依旧是伪装地很好的表情,眼眸深处细细看去甚至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根手指就轻轻的搭在隐蔽的很好的按钮之上,只差那永远不会到来的最后一丝力道来使它缓缓沉下。
这个狡诈如狐狸的男人最终还是没能抵抗过绝对的武力镇压,在功败垂成之际心怀着极大的不甘与怨气死去。
“我不想再思考了。”
在森鸥外死后许久,一方通行才反应过来似的,对着地板上早已凉透的尸体解释道,“头好痛。”
像是孩童一般说着最简单的句子,诉说着自己的难受,“心脏也很疼,这里,”一方通行指着自己的胸腔,说道,“也闷闷的。”
“所以你可以闭嘴吗?”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开口说了这么多话,一方通行感到有些疲惫。
他觉得自己解释地够清楚了,于是而后继续遵从着太宰治的命令,守在森鸥外的尸体旁,不让他逃脱。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如太宰治所料,第一个冲进来的果然是中原中也,一向敬重森鸥外并且具有大局观的中原中也在面对叛乱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护首领,让首领来稳住散乱的人心,这样才能不让叛徒的计划得逞,保全港口黑手党。
在果断地对自己的部下下达了命令之后,中原中也单枪匹马地干掉了一路的杂碎,直直地冲进了首领办公室。
“BOSS!”
在敲了几下门,发现里面没有回应之后,中原中也咬了咬牙,果断地破门而入。
厚重的红木门被中原中也撞开,第一个冲进鼻腔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甚至让见惯了鲜血的干部都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待眼前突然的重影与模糊汇拢成一体之后,满眼的红色让中原中也立刻就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开什么玩笑!BOSS已经被人干掉了吗?到底是哪个混蛋?”
在这间充斥着死寂意味的房间之中,中原中也甚至没能及时发现完美地与房间融为一体的一方通行。
而一方通行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脸,确定了这就是他需要放过一马的目标之后,果断出手。
甚至不需要一秒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中原中也只觉脖颈后面一阵刺痛便失去了意识。
“第二个。”一方通行喃喃自语道,弯腰拎着中原中也的衬衣领子,将他拖到森鸥外身边,将中原中也与他尊敬的首领摆在一起,老老实实地坐下环抱着膝盖守着。
他的指尖缓缓抚上森鸥外身上被他新割出来的伤口,继续之前的游戏。
那如同久病之人的苍白手指与巨大狰狞的伤口放在一起,和谐而诡异。
一方通行心念一动,一串最稀疏平常不过的公式从脑海之中闪过,森鸥外已经不再鲜艳的发黑粘稠的血液便汇聚成一团顺从而谄媚地浮在了一方通行的指尖之上。
他像是打雪仗的小孩子一般一定要将雪球揉搓到最大才肯罢休,不停地从森鸥外早已干涸凝固的血管之中压榨出更多的鲜血,直到他手上的血球达到成年人的一个拳头大了才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将它随手砸在了墙面之上,听那啪嗒一声的脆响。
然而在他想要再从森鸥外体内榨出一个玩具时,运用了半天的[矢量操作],也没能从那具宛若干尸的尸体中弄到哪怕一滴血液,一方通行才不情不愿地承认这具尸体已经没有一丝潜力可言了。
[……无论是谁闯到你那边,全部杀掉。]
忽然想起太宰治的这个命令,一方通行心中的焦躁才又从新安定下来。
没有关系的。他安慰自己。
还有下一个。
那双黯淡的琉璃红眸,像是人偶的眼珠一般无光无神,自昏暗而血腥的角落里望着,期盼似的死死盯着厚重的红木门。
等待着那扇门下一次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