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男似女,似老似幼。
“……铃科少年……一方通行……醒一醒,醒一醒!”
意识恍惚之间骤然明晰起来,他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有一个地方放射着柔和温暖的光线。
人是趋光趋热的动物,一方通行自然也贪恋着这让他心生亲近的光团,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靠拢。
越近,就越亲切。
越近,就越想要靠近。
在距离那光仅有咫尺之距时,雪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奇怪的渴望,伸手触碰着那温热的白光。
光芒大盛。
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在一片白茫茫褪去之后,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病弱不堪的成年男人,如同骷髅一般的身体上没有几两肉,宽松的T恤衫长度正好,却因为瘦,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熟悉,却又陌生。
然而当他那双蔚蓝而包容的眼睛看向他时,雪却无论如何都升不起一如平常般对陌生人的防备,反倒像是面对织田作时一般,想要去相信,想要去依赖。
雪看向他,带给他奇妙亲切感的瘦弱男人朝他张开了双臂,如同天空一般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他。
那双手形成的空缺了的形状吸引着他,让他想要扑到男人的怀中,将那拥抱填满。
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正对他扬起一个阳光一般的大大笑容,头上的呆毛随着主人蹦蹦跳跳的动作一晃一晃。
雪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他定定地看着那鲜活灵动的身影,仿佛在那熙熙攘攘的街头目光穿过人群,一眼望见许久未见的家人一般,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一股酸涩,沿着喉管,侵占了鼻子,又将眼眶染得通红。
白发的少年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张开了嘴,想要喊出那在胸腔之中回荡已久的她的姓名。
“……!”
然而无法,他根本没有见过她,也根本不认识她,又怎么能说出她的姓名来呢?
“迷路的人,找到了~”就在雪犹豫不前的时候,那个女孩开口了,活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走上前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部。
雪不知所措的将手抬高,不敢触碰女孩泛着白光的形体,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将这梦境之人打碎。
然而这时,他的身后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了。
“快回来吧,铃科少年。”那温和宽厚的声线之中却蕴含着深切的思念与浓浓的无奈。
下一刻,雪发现自己落入了那个自己渴望着的拥抱之中,将那形状填充完整。
“我……”他不知所措地开口,“我不认识你们……”
即使这样说着,雪的手却犹疑地抚上了女孩茶色的短发,那柔顺的触感,连指尖都仿佛带上了太阳的香气。
“真得不记得了吗?”
女孩和男人同时开口问道。
真得不记得了吗?
真的不记得了吗?
真的不记得了吗——
这句话在雪的脑海之中回荡着。
他记得的。
他应该记得的。
在那封闭已久的记忆深处。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
※※※※※※※※※※※※※※※※※※※※
我……
你们竟然真的找到隔壁去了。
对了,想问一下大家有看多罗罗吗?
我想要那个,搞百鬼丸(羞涩.jpg)
下章高能预警
第六十二章 哀痛
不知何时, 天空上密布的阴云浅浅的散了开来,露出了一丝罅隙,让那如同金子般闪耀着希望光辉的夕阳斜斜地笼罩了下来。
在那长长的街道之上,有一个瘦削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在雨后湿漉漉的水泥地上蹒跚前行着, 那在平日里无法察觉的凹凸不平的路面浅浅积蓄着的水洼之中,他长长拖在身后的影子摇曳着。
[滴答——]
绿叶之上一缕又一缕的细流汇聚着, 在那颓唐垂下的叶尖汇聚,成形, 落下。
[滴答——]
而后创造出这样的声响。
忧郁。悲伤。歇斯底里。
仿若已经落下帷幕的雨天, 不甘心就这样被人们遗忘,在这世上不停回荡着它的声响,要人们记得它给他们带来了怎样刻骨铭心的惨痛。
白发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困惑地思考着自己要去哪里。
混乱成一团的记忆在脑子里交错闪现,而后有一个执念顽强地从这一团乱麻之中挣扎地冒出头来, 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地大吼。
[去救织田作!]
织田作是谁?
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又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对了,是父亲。
未着一物的纤细脚掌抬起, 踩在粗糙的沥青石板之上, 继续往前走着, 没有血色的皮肤苍白而脆弱,与那灰暗坚硬的路面搭在一起,总让人心惊肉跳,有种下一秒就会看见那脚掌上缓缓滴落殷红刺目的血液的错觉。
他的身上是凌乱的校服衬衫, 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束缚着脖颈的前两颗扣子被解了开来, 穿着带着褶皱的西装裤,空荡荡的裤腿有丝丝凉风灌入,试图带走他的体温。
琉璃色的疏离红瞳现在还有些清明,但不多时又会流露出那种迷茫无措的神色,柔顺的白发在眼前轻晃着,略长的发丝遮住了些视野,白发的少年却没有一丝一毫将额发撇开的意思。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前走着,又犹豫又踟躇,然而无论浪费了多少时间,又有多少次停下,他却未曾回头离去,偏离原本的方向。
忽而一辆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扬起一阵烈风,将他耳畔的碎发扬起在空中。
他的红瞳下意识地眯起,片刻后等那阵烈风平息下来之后才又睁开了眼,望向那辆逐渐远去的黑色汽车。
那双原本慢吞吞前进着的赤|裸双脚迟疑地再次停了下来,脚掌在水泥地上停滞着,弯曲成一座弧线优美的拱形桥。
“我要去哪里?”他眼神茫然,喃喃自语道。
然而这次时间没有等他自己从那一片浑浊混乱的记忆之中挖掘出自己的意志。
那辆原本扬尘而去的飞驰的轿车又以一种绝对违反了交通法的速度倒车回来,在他身边停下。
右边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那只仅露出来的鸢色左眼看着他,带着一种意味难辨的复杂情绪,“上车!”
一道简洁明了的命令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与他的外表不大相符。
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年有着一双长腿,身材比例极为协调,微微蜷曲的棕发衬着白皙的脸颊,忧郁的气质和俊秀的脸庞让他在尚还稚嫩的年龄就拥有着一切吸引女性的资本,他可以是个诗人,是个作家,是个画家,甚至即使做个无所事事的家里蹲,也比他现在的打扮更为适宜。
衬衫,西装外套,西装裤,以及一件长至脚踝的黑色大衣,包裹着右眼的刺目绷带,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双隐隐带着焦灼的双眼,暗沉沉的仿佛可以透过那双眼睛看到将太宰治这个人堆砌出来的那无数的血腥与暴力。
然而白发的少年却丝毫不惧,被打断了思路,大脑涨得难受又始终无法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心中也有一丝厌烦倦躁升起。
只是顺从心意,他抬起手想要把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事物排除。
然而经验丰富的黑手党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少年还不知如何收敛尖锐深沉的杀意。
太宰治缠满绷带的手从方向盘上松开,出手迅疾,只一瞬间便牢牢制住白发少年的手腕,抢在少年之前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眯起的眼中带着猜疑。
一个失去了所有记忆,在无忧无虑的正常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在织田作之助的保护之下,没有经历隐藏在这座城市之下那如同墙角青苔一般隐蔽而肆意生长的黑暗,也不曾手染鲜血在枪弹雨林之中拼死求生过,甚至手上没有沾染过一条人命,肩上没有背负过一丝罪恶。
这样普普通通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如同淤泥一般粘稠而充满恶意的杀气,又怎么会突然升起杀心,视人命如同尘埃,仿若平常地出手夺走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生存的资格。
他还会是那个被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孤儿,名唤雪的少年吗?
即使并不擅长体术,太宰治的身体素质依旧比不喜欢运动的白发少年要高上不知道几倍,在利用自己的异能力牢牢克制住露出了不安惊惶神色的少年,太宰治手上略一用力就将身体瘦弱的少年拉得更近了一些,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白发少年的脸庞,并没有发现什么伪装,甚至与那张让他记忆深刻兼具两性之美的独特脸庞没有丝毫分别。
然而事实上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距离他上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已经过去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不长但也远远称不上短,即使是一天两天,一个人也绝不会和前一天的自己一模一样,更何况是两年。
无论是眉眼,皮肤,头发,都与太宰治记忆中的那张脸严丝密合地对准了上去,简直就像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
只要细细思索,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