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大补起码能给他续命三四年。
不过这些话季半夏并没有对陆雩说。
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他会治好他的病。
外面天色已亮。
陆雩起身伸了个懒腰,恍然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许那羊鞭真的有用,我感觉身体有力了不少。”
季半夏:“既有用,今日继续喝。”
陆雩:“还、还有啊?”
季半夏:“昨夜还剩下半碗。”
陆雩顿时苦瓜脸。
随后季半夏和李孝雨去了一趟山中将老虎皮、虎胆等有用之物取下拿到了县里去换钱,回来继续给陆雩熬汤。
陈大夫说此物太补,故给开了一个药方子加在汤里中和。
最后熬煮出的汤汁又黑又稠,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腥味。
季半夏光闻着都觉得有些冲脑。
这回端出去时,他给陆雩额外拿了五颗蜜饯。
陆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完这碗汤的。
等他喝完时,整个人都恍惚地仿若飘在云端。
“真的太难喝了……”
他心想,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在古代当药罐子喝羊鞭汤。
喝完没过多久,陆雩整个人再度气血上涌,肉眼可见面色涨红,身上开始冒汗,犹如跟跑了八百米似的,气喘吁吁。
“呼,呼,呼……”他蜷缩在椅子上,大汗淋漓。
季半夏给他倒了杯水,安慰道:“大夫说了,发发汗就好了。”
陆雩面色隐忍,低喘道:“不行,我想洗澡。”
同为男人,季半夏如何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他移开视线,背过身道:“我去给你烧水。”
陆家小院后方有一个用木棚简易搭成的露天澡房。
平时他们一家人都是在此用木桶舀水冲澡。
陆雩是惯爱享受的,从不亏待自己。
最近手头宽裕了,前不久他就跟木匠专门定制了一个大木桶用于泡澡。
在古代,平民百姓和泡澡是与世隔绝的,闻所未闻。
当初木匠还以为陆雩定做这个木桶是要用来杀猪的哩!
季半夏烧完水,单手提着倒入澡房木桶内。他探手试了下水温,太烫,又添了半桶冷水,感觉刚好后这才回去将陆雩搀扶过来。
陆雩脚步虚浮,浑身无力,差点摔进木桶里。
季半夏见状问:“要我帮你脱衣吗?”
陆雩吓了一跳。她是完全忘记男女有别吗?还是觉得他们未来会成婚,所以毫无顾忌。
“不,不用。你叫云璟进来帮我吧。”他虚弱道。
季半夏:“行。”
她说完便离开了澡房。
之后李孝雨进来帮陆雩脱了衣服,扶他坐进浴桶。
泡了一会后,陆雩感觉舒服多了。
李孝雨:“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了,你出去自己玩吧。”陆雩挥挥手。
李孝雨便出去了。
片刻后,陆雩忽然想起自己没拿皂角,便抬高音量喊道:“云璟,你能帮我拿个皂角进来吗?”
哒,哒。脚步声传来。
吱呀,门被推开。
热水蒸腾的雾气缥缈上升,充斥着整间屋子。
季半夏握着一枚皂角走进来,看到坐在浴水中的湿发少年时,微微一愣。
经过这阵子的善养和锻炼,陆雩看起来与从前有些不同。
从一根干瘦如柴的树枝,到抽条稍渐圆润了些。
亦变得健康了许多。
他病态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着些许嫣红,唇色寡淡,上身斜靠在桶内,露出大半片嶙峋胸膛。如绸缎般的墨发散落着,发稍末尾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
如同一截精致美玉,脆弱到一摔就碎,却又忍不住让人心生呵护欲。
隔着袅袅雾气,陆雩看清来人后愕然,旋即下意识用两手捂胸。
“半、半夏,你怎么进来了……”
“孝雨不在,我给你送皂角。”季半夏正襟直视木墙,余光却还是不断地飘进那些风光画面。
是的,陆雩的美貌足以用风光来形容。
但从前季半夏既知他长得好,却从来没有眼下这种嗓子发干,气机逆乱的燥热感。
以往陆雩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毫无波澜,今日这是怎么了?
“等等,半夏你怎么也流鼻血了!”陆雩吓得猛然从水里站起来。
季半夏瞳孔骤缩,瞬间轰地一声,大脑像炸开般一片空白。
“你先穿上衣服。”
不知是不是陆雩的错觉, 他竟觉得这一刻她暗沉嘶哑的嗓音,尤其像男子。
“哦…好。”陆雩从急神中缓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上跟野人似的毫无遮掩。
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一个女子面前, 哪怕是他的未婚妻, 成何体统?
“抱歉!”他急急忙忙地从旁边扯了块卦巾围在腰间。
季半夏摸了下鼻子,一手血。
再感受到体内翻涌的滚烫, 燥热难耐,红得犹如被开水泡过的皮肤, 何尝又不明白自己这是遭遇了何事。
热潮期。
是每个哥儿无法跨过的一道坎。
可上一世他是登基为皇之后才迎来第一次热潮期, 这次竟提前这么早……
“你得擦下血。”陆雩想找块毛巾,半天没找到, 只得把自己刚脱下的亵衣递过去, “凑活一下。”
季半夏闻到亵衣他身上的味道, 瞬间感到体内的躁动更加疯狂。
“不必。”他咬牙,跌跌撞撞地跑出澡房, 奔向自己的厢房。
陆雩在原地愣了一下, 便赶紧跟上去。
“半夏, 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有点, 难受。”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痛苦中夹杂着剧烈喘息,令陆雩听了耳根发烫。他咬了咬舌尖, 驱散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一步问道:“要我帮忙吗?”
“……”
厢房内再无声响, 陆雩急了。
“半夏, 半夏?”
殊不知此时季半夏已到了忍耐极限。
他躺在床上挣扎翻滚,体内犹如棍棒火烧,烧得他视野模糊……被欲。望驱使着沦为本能动物。
想要去哀求那个人, 哀求门口的那个男人帮他解决。
最后季半夏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自己的大腿!
“嘶——”他咬紧牙关,冷汗涔涔。
皮肉的刺痛让他短暂忘却身体的炙热,大脑也清醒了几分。
都说哥儿离不开男人。一旦到了热潮期不及时纾解,就会烧坏脑袋变成傻子。
季半夏并不这样认为。前世他从未让男子近身。每年一次的热潮期,每回都是生生是靠自己硬捱过去。
鲜血顺着他的腿根,一路泅湿被褥。
格外刺目。
“半夏,我进来了!”
陆雩实在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帷幕之下,季半夏染血的大腿若隐若现。
他脸色发烫,瞬间明悟。她原来是来了月事。
“对不起,我去找瑞珍过来……”
季半夏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太晚了,别叫她。”
“哦,好。那你好好休息。”
陆雩把门虚掩上。古代男子对女子月事避而不谈,他却是十分清楚的。看季半夏这副模样,八成是痛经。
以前他有个表妹就痛经,跟他科普过,女生来姨妈有多难受。
陆雩先去厨房烧了热水,倒进汤婆子里。然后煮了红糖姜茶,又拿了一些草木灰缝进两块干净的白布之间,就制成一个简易姨妈巾。考虑到一个可能不够换,他做了两条。
做完这些,他拿着东西再次敲响西厢房。
“半夏,你喝点热水吧。”
季半夏半撑着坐起来,看到陆雩手里的那一堆东西:“……”
陆雩浑然不觉,端着红糖姜茶放在他床头道:“你记得喝完再睡。还有这个汤婆子,用来捂肚子的,你会舒服许多。”
季半夏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一时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晚安。”怕她起夜不便,陆雩还帮忙把夜壶拿了进来。
“……晚安。”
《断骨嗜情》销售火爆,经汴梁书铺总局推出后很快便风靡了整个上京。
虽有人批判其文笔拙劣,故事情节不雅,但其中所写的几句词句却广为流传。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青楼妓。女和小倌犹爱这些凄美之词,更是将直男这个作者奉为知音。
上京欢馆头牌楚依哥儿就放出话来说,若是直男肯莅临京城,即可成为他的帐中之臣!
楚依的美貌曾名动京城,无数达官显贵都想与他春风一度。
可时今他却说,要将自己的第一次留给《断骨嗜情》的作者。
“世人皆不懂哥儿之爱,唯直男懂。”他曾凭栏怅然道。
这一阵人人口中都是那几句描绘爱情的诗词,以及故事主人公宋尧程和他的兄长。
更甚者,传言《断骨嗜情》传入宫廷之中,连长乐公主都分外爱看。
而这不仅仅是传言。
“此书到底是何人所写?为何还不出续本?”长乐公主亲自发问,下面的人自然胆战心惊。
这把火愈烧愈烈,烧回祁县,令发掘此书的掌柜亦是差点吓没半条命。
他也想去找到那个作者,可是对方并未留下本名。他后来在祁县托人四处打听,一无所获。
直到这日陆雩碰巧上县里书铺来买一本《孙子兵法》。他逛着逛着,发现自己所写的那本《断骨嗜情》竟摆在书架前最显眼的位置,不禁莞尔。
梁掌柜听下人禀报,急忙出来。
“兄台,我终于等到你了!”他抓着陆雩的胳膊,眼含热泪:“你可算是来了啊!”
陆雩有点茫然,“怎么了?”
梁掌柜急切道:“你当初不是说要写续作的吗?!怎的到现在还未来交稿。”
陆雩差点都忘了这回事。
就是说钱才是写作者的第一原动力。这阵子不缺钱了,他就懒得再动笔。
毕竟写那些情情虐爱什么的也很费脑。
“暂时不写了。”他道。
“为何?!”梁掌柜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可知如今你的书有多火?传到上京,就连长乐公主都成了你的读者!”
“啊?”
这个陆雩确实没想到。
但仔细一想,在缺乏娱乐的古代,自己杂糅进后世的那些晋江古早剧情,确实相对新奇。
梁掌柜:“你开个价,银子不是问题。只要你把续本写出来,多少钱都行。”
陆雩摇了摇头,“算了。”
梁掌柜见他一副不为金钱的所动的模样,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
陆雩震惊地看着他。
梁掌柜抬起头,恳求道:“求求你了,直兄,你千万要将续集写出……”
否则,顶着上面那么多压力,他会死的。
“现在真不行。”陆雩道:“我要准备明年科考。”
梁掌柜:“你要考秀才?”
陆雩:“不,童生。”
梁掌柜:“……”
写出如此神作的书生竟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说出去谁信。
之后无论梁掌柜再如何挽留,仍被陆雩执意拒绝。
人怕出名猪怕壮。他时今不想写,也不愿暴露笔名,就拜托掌柜的帮自己保密,等考上童生再说。
纵使心中百般不甘,梁掌柜也只能长长一声叹息。
毕竟脑子和手长在人家身上,他总不能逼人家写吧?
梁掌柜本欲说他续写此书,若能得公主青眼,从此一生衣食不愁。
但想要让陆雩放弃科举,怕也是不可能。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世间任何书生的梦想都不是写出著作名流千古,而是高中状元,走马游街,至此光宗耀祖。
“那我们约定好了,等你考中童生,就回来写书?”他抓着陆雩的手确认道。
“嗯。”陆雩敷衍地点头。
梁掌柜这才放他离开。
陆雩踏出门槛,晃着手里的书吹了声口哨。
刚买了一本《孙子兵法》,掌柜都没收他钱。
赚到了赚到了。
这日李孝雨也跟着来了祁县。
但陆雩去买书的功夫,就已跑得无影无踪。
陆雩买《孙子兵法》,是为了教育李孝雨。
他看出李孝雨似有这方面天赋,但这阵子对方沉迷卖雪碧赚钱,要么就是傍晚和镇子上新认识的小伙伴们出去疯玩,如此荒废下去,不好。
兴许在他的帮助下,这孩子未来能有一番作为。
“云璟?云璟?!”陆雩在县里寻了半天,最终才在一个偏僻巷子里找到李孝雨。
对方正和十几个昔日的丐帮小伙伴蹲在地上,共食几只油鸡和白面馒头。
一看到陆雩,他顿时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把油腻腻的手藏在身后,一阵心虚。
那十几个小孩也有野狼般发绿的目光危险地盯着陆雩看。
“没事……这是收养我的人,陆哥。”李孝雨向伙伴们介绍道。
“真的?!”“就是他给你取新名字,还带你吃香喝辣给你钱花?”
小孩们一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陆雩停住脚步,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遥遥看向李孝雨道:“云璟,我们该走了,再晚没有牛车。”
“哦。”李孝雨把手放在衫衣侧擦了擦,这才移步向他走来。
彼时他的模样与身后小孩们已天差地别。
他长高了,身上也有了肉,衣着整洁,皮肤、头发、指甲干净。
就像好人家出生的孩子一样。
小孩们难免眼红。
其中一个稍年长的便壮着胆子冲过来,跪在陆雩脚边道:“陆哥,你也带我回去吧!我会干活,手脚比二狗还勤快……”
“你——!”似感到被背叛,李孝雨朝他怒目而视。
李孝雨余光悄悄偷看陆雩。
其实他心里也害怕,陆雩不要他,而选择带新的小伙伴回家。
“抱歉。”陆雩摇了摇头,“我如今能力有限,不能带你走。”
他转过身,朝李孝雨伸出手道:“走吧,云璟,回家了。”
李孝雨牵着他的手,从巷子暗处走向繁华热闹的街市,忽然鼻子有点酸酸的。
“对不起。”他小声说:“陆哥,以后我会听话,你别不要我。我比他们会干活。”
陆雩侧头看他,“光会干活有何用?你要懂得用脑。”
午后阳光在墙上斜切两条泾渭分明的直线。
金灿灿的光晕刺眼,李孝雨一时看不清陆雩的神情。只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那本蓝皮书。
历史的车轮已滚滚向前,激起半路尘土飞扬。
伏成周看在眼里, 心中略酸。
自打陆雩半年前上这间书院,人缘愈趋变好, 已不再是他一人的至交了。
当然这也情有可原。生在祁县, 能够就读翰墨书院的书生条件大多属上乘。
不像权势遍地的上京,这里就算某家同窗有钱, 也不至于被巴结。读书人自诩清高, 唯一能让他们放下身段与人折服的, 大抵就是样貌和才学了。
而这两样,陆雩皆俱。
故而他虽入学晚, 哪怕起初在外风评不好, 亦很快成为了书院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陆兄, 你这次休沐也要回家吗?”伏成周问。
陆雩点头, 不知想到什么,抿唇笑道:“家中有事。”
“怕还是赶着回家见美妻吧。”伏成周揶揄道。
因陆雩的童养媳常来县里给他送吃送喝,伏成周见过那位女子好几回, 印象尤为深刻。
确实美貌贤惠,难怪陆兄日夜惦记。
“说什么呢。”陆雩推了他一把, 笑骂道:“我们还未成婚。”
伏成周:“也快了。你不是说要先考取功名才能迎娶她吗?下月县考在即。以陆兄之才定能金榜题名。届时双喜临门, 记得请哥们也来喝一杯喜酒。”
陆雩摇了摇头道:“婚事还远着呢。”
“怎会。”伏成周稀奇道:“莫非你那美妻不愿下嫁?”
看着也不像啊……他记得那个高挑明丽的美人对陆雩可好了,大老远过来,又是熬鸡汤又是送冬日新织的棉袄围巾, 生怕陆雩饿着冻着。
这波狗粮撒的,当时可羡煞了一众同窗。
陆雩很少谈及家事,只简单道:“时今以我年岁考虑成婚还太小。我想先立业后成家,待我未来考过春闱,有所作为后再考虑谈婚论嫁。”
他想的是,高中后再风风光光娶半夏进陆家门。
伏成周却误会了,凑近挤眉弄眼:“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风流。”
陆雩:“什么?”
伏成周笑道:“确实,你万不可太早成婚。以你之貌,将来若能考中举人,京城定有无数显赫人家想将女儿嫁你。届时,令爱可做小,你再娶个大小姐夫人当正妻,十里红妆提进门,生活岂不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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