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能保护我。
——「我将永远保护我。」
我不会伤害我。
——「如果我伤害我自己。」
——「那就舍弃。」
我将保持警惕,
永远清醒,永远敏锐。
爱与痛的伴生从不名正言顺,将爱与痛绑定的话语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言论。那必定是施1暴者施展恶行之前安抚受害者的甜言蜜语。
没有伤害是理所当然,没有伤害能用爱意包裹。如果我非要用参杂着痛苦的爱意维生,如果连我的自我都将伤害自我,那就将那份无用的自我舍弃,将腐朽的情感与痛觉生生挖去!
我不要被蒙骗,
我不要自我欺骗,
我不要蜂蜜陷阱!!
我要守护我的灵魂,我要保护我的安全,我要认真活下去!
我拒绝并痛恨这样令人生厌的丑恶人生!!!
——永远!永远!!!
《爱与痛》——其八·节选
“中也,港口黑手党中有一个人正在寻找荒霸吐,异能力是空间系,他是曾经大爆炸的难民,但正处于失忆状态,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最终,千间幕还是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中也,他相信中也不会贸贸然出事,也正如他所料,拿到消息的中原中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沉寂了很长时间后,突然打电话给他。
“幕君,你觉得写书能治失忆吗?或者是找到答案什么的?”
千间幕:?
真就写书万事大吉?还能这么玩的吗?
他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中也想干嘛,他想了想,笑着回复道:
“当然,写书无所不能。”
不管它能不能,反正没人成功过,我说它行,它就行。
森鸥外的位置就在一片风雨飘摇中,以一种诡异的平衡确定了下来。
很多黑手党并非尊重某个人,而是某个职位,当他继承了这个名字,虽然心生疑虑,但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会选择继续跟注。
这就是五分之一的力量。
尾崎红叶是额外的五分之一,但因为她所代表的含义以及她所涉及的人脉,她一个人几乎就占了五分之二的能力。
五分之三的拥护不是很多,但在兰堂以绝对的战斗力接替五大干部之一上位后,兰堂掌控了一半的那五分之一也被加注。
十分之七,百分之七十。
不够全面,仍然有不小的风险,但已经足够森鸥外运作一段时间了。
目前港口黑手党所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因先代挥霍而变得非常贫乏的资金。虽然横滨黑手党基本都很穷,但架子摆的最大的港口黑手党穷的更加惨不忍睹。
庞大的底层人员的经费,工资,维护费用,武器费用,走私费用,向政府疏通关系的社交费用,林林总总,总之是个港口黑手党付不出的天文数字。
接手烂摊子的森鸥外只能在第一步计划完成的愉悦中享受这份痛苦,他下令卖了直升飞机,卖掉了冗余的汽车,卖掉了不需要的大口径弹药,卖掉了许多根本用不到的重型武器,勉勉强强撑起五栋大楼的威风,但这样的下场是,目前底层员工所配备的枪械是最后一把,如果遗失或坏掉港口黑手党也没钱去换,只能去拿菜刀互砍了。
甚至因为早些日子港口mafia刚刚裁了一大批制服,足够港口黑手党一两年的替换。他已经开始由衷的赞美感谢先代,太好了,不然裤子破了都没得换,统一的制服都没有的话,港口黑手党的脸都要丢尽了。谢谢您先代,不仅在正确的时候去死,还给港1黑留下了最后一份颜面。
哦对了,因为外界对新首领的无止尽刺杀,又因为保护首领办公室的人员和器械太多,森鸥外甚至都没在港1黑大楼办公,而是跑出来在旧诊所工作,让人看了潸然泪下。
但大概是森鸥外亏心事办多了,又或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人就不禁念叨,再或者是这种风波迟早会来的等等等等原因,森鸥外正带着港1黑人进行艰辛的复兴大业时,先代,复活了?
这可真是猝不及防,森鸥外不觉得这世上有鬼,那就只有可能是有人在搞鬼。
就算如此,他也不觉得能用这种办法搞鬼的人有什么能力,森鸥外的任务是维持港1黑稳定,平息令人人心惶惶的流言,而主要主力军,他就交给了那个整日划水聊猫逗狗,明明他都把诊所药物的标签去掉手术刀都收起来了,还能在其中准确找到升压药和降压药的学生太宰治。
而太宰治?他觉得有趣极了。
他都快忘记在神社生活的日子了,可如果去细想,很多事情竟然可耻的非常清晰。他清楚的记得神社从不会为了他藏起什么东西,千间幕比他还要看淡他的生死,死了就去捞尸,活着就继续活着。整体态度非常摆烂,而他也是真的没死成。
但森鸥外是个很有趣的人,不是说人有趣,而是森鸥外对待太宰治的态度。
他是个冷酷的人吗,是的。
但太宰治不认为他真的全然冷酷。
虽然嘴上说着时候到了就给他无痛的毒药,也只是拿这个吊着他干活而已。给他的工作十件他顶多干两件,森鸥外本人也不急。
平日里看起来非常平淡的看待他的生死,可诊所的所有危险物品全部消失,药物被细心的更换瓶子摘掉标签,锋利物品被小心摆放,甚至放进了带锁的柜子里,好好的练了他的开锁手艺,结果打开一看,十有八九又是障眼法,逗他玩的。
唯一大大咧咧放在诊所的大概就是绷带,用了就会放上新的,森鸥外明明没什么钱,但却也不怎么抱怨他的浪费,只是很纵容的把东西准备好,像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若是将这样的行为归因为因为他给森鸥外做了证不能轻易去死的缘故,然而这样的行为从一开始就已经持续。
若是说森鸥外心怀不轨早有谋划,可证人也可以是爱丽丝,港1黑没人知道他的异能力,他稍费心思,就足够更安全的瞒天过海。
若说森鸥外看上了他的异能力,哇哦,那要多看重,才能容忍他成为他权利结构中的眼中钉。
第45章
尽管太宰治咬牙切齿不肯承认, 尽管太宰治嘴上嫌弃他还经常骂骂咧咧,但森鸥外是个很厉害的人。
森鸥外相处的久了,无论是谁都会被这个人精准的如同按秒切割的自律和超高的自我要求惊住。他从没有松懈过哪怕一分一秒。生活学习与工作, 这些事项被他精准的切分插入生活。
他非常有耐心,对任何事情都极具耐心。他能等先代几年才在时机恰当时下手,也能不厌其烦的抓住太宰治给他新的书籍对他考核,甚至把几百瓶药默记下位置气味和形状,然后用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记住的方式打乱。
他好像从来都不累,只有自己对自己的高要求,永永远远挂在天上, 永永远远指引着他前进。
森鸥外所在之处,就是他的绝对领域。太宰治生活在森鸥外的领域范围内,对于他来说天下所有的斗争阴谋都是已经写好剧本一帧帧在脑内演算完的无聊电影,他甚至能读出每一个片段的心理描写和环境描写,唯独, 唯独森鸥外,他永远好奇,他永远警惕。
不知道是否是刻意, 还是一种因好奇而产生的, 浅薄而近乎于无的情感催动下,他与森鸥外针锋相对, 但也从未与森鸥外针锋相对。
他从未真的想要与这个人敌对,也莫名断定森鸥外不会真的与他敌对。他警惕, 但又没有拿出十足的警惕。
这种纠结复杂而略显狰狞的关系, 是连接森鸥外和太宰治的怪异纽带, 似乎可以轻易崩断,但又格外坚韧。
“你很像我, 过去的我。”森鸥外说。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镇定的笑意,为了减轻略微女气柔和的容貌色彩,一向有洁癖爱干净的他没有刮去胡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忙忙碌碌行医救人的糟糕大叔。
“才不是。”太宰治想。
他才不会成为森鸥外这样的人。
他不喜欢要求自己,他没有必要要求自己。
没有什么能抓住他的东西,这世界上的所有都是等价的无趣。
他没有出声,用态度表示了自己的抗拒,森鸥外却轻轻笑了起来,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却在他的无声中看出了态度。
“你就是这样的人,太宰。”
森鸥外在看着他,这位了解他的老师目光笃定:
“若你真的找到了你的人生意义,你就会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眸色深沉,他如同厌倦了一般眨眨眼。缓缓转头,推开了房门。
只留一室摇晃的风。
虽然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有所联系,但两个人的信息完全不互通。
中原中也只知道太宰治正跟着一个私人医生,不知道他已经一只脚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虽然知道有人调查荒霸吐,但他记得那个人是空间系,所以他一直以为搞出先代复活荒霸吐作案的另有其人。还在私下里纳闷最近怎么荒霸吐的事一口气全赶上了。
而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有加入黑手党的想法以及正在调查荒霸吐,然而完全不清楚他就是荒霸吐,也无从知道港口黑手党内新干部兰堂的异常。
这不能怪千间幕,这俩人没问,他就没说。
再加上这俩人碰面时很少有交流情报的时候,基本上不是打打闹闹就是互相挖苦,他们也没问对方。
这就导致,后来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以一种怪异的方式碰头,然后以一种你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方式诡异的对上了目标,走完了一整个荒霸吐的调查……
然后再见到兰堂的时候,中原中也恍然大悟,太宰治也恍然大悟,但是方向……不太一样。
一个聚焦于荒霸吐相关,一个聚焦于案件相关。
也……也没差到哪去?
我们之间终究隔着可悲的信息障壁jpg
其中发生的事情非常混乱且微妙,但最终的结果是,在多方考虑下,兰堂哦不,现在叫兰波……被关进港口黑手党的地牢……写诗?
感觉神社好像什么异能力者写作专科学校,提供针对异能力者的文学熏陶与培养工作。培养出来的孩子都是传1销老师,见一个就推销一波:写了么您?写了么您?写了么您?
兰波不是很想回忆那个时候的事,这是他人生中的巨大滑铁卢,这几年他一直在滑铁卢,都快划出地球了。
他最近好不容易回忆了一点东西,记得自己的任务是要找到荒霸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和搭档决裂,但他觉得读取了中原中也的身体,既能得到荒霸吐,又能得到记忆,双赢,于是他就上了。
会赢吗?包赢的。
兰波信心满满。
于是他都没念完词,就被摁住了。
中原中也看起来是个武力派,性格鲜明脾气冲动,一看就是那种不长脑子的异能力者,他虽然警惕但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这小子心眼多的很,和太宰治对视一眼对上脑回路,两个人就开始狼狈为奸的给他下套……
虽然他很聪明,虽然他是超越者,但他说到底记忆是缺了一大块的,而且在横滨待了那么久,他那种一阵风吹过就能判断对错的敏锐程度被狠狠消弱,硬是在重力使和无效化的联手下阴沟里翻了船。
刀穿透身体时,寒冷麻痹了自己的感知,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濒死之中恢复了几乎全部的记忆。
他已经准备面对死亡,他开始思考自己还能留下什么东西,他开始遗憾自己的失去。
他接受死亡和失败,他从一开始就不畏惧战死。唯一唯一让他介意的,就是魏尔伦。
魏尔伦是被他一手带起的,他们或许是师生,或许是战友,或许是搭档。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魏尔伦,他甚至给了魏尔伦他的名字。他对魏尔伦的情感非常复杂,他不相信也不理解魏尔伦会背叛他。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很像。
就像更小一点的魏尔伦一样。
他和魏尔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魏尔伦会比中也大一点。他是牧神的武器,是‘黑之十二’,是人工异能生命体,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是被钢琴线摆布的武器。
他解开了他的禁锢,他把他送到人间。
过去一片空白,只是回忆都令人生厌。消毒水味和残废的实验体堆叠,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在这个荒芜的地狱之中,那个拟人的人造生命体沉默的像是一道影子。
他问:“你有名字吗?”
那个怪物没有说话。
他的名字是‘黑之十二’,他没有名字。
可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
从出生开始,父母都会给孩子名字。如果每个人是一本书,那么书的封面就是他的名字。从出生开始,每一次欢笑每一次痛哭都会工工整整记在书上。每个人拿着属于自己的书和他人交换,在翻阅他人故事时露出兴奋或厌恶的笑,然后任由对方在自己的书上写写画画。
等时间过去,彼此再归还彼此的书,抱着这本书走向下一个路口,等待下一个过客。
失去了名字,失去了书,就失去了欢笑和哭泣的资格,失去了和人交流的工具,失去了为人最重要的人生。
于是思考后,他说:
“叫你魏尔伦如何?这是我的名字。”
魏尔伦抬起头,那沉沉的灰色眼睛看着他。
“我的话……”他想,这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他是个浪漫的法国人,他将自己的人生总结为一首首精美的诗。如今他将自己的人生书籍的内页撕下,将那久经摩擦带着岁月痕迹的封皮亲手赠送。从此那个人就拥有了一部分属于他的人生,从此他的名字会填充新的故事。
他想,他应该用新的名字记住这件事。
于是,一种灵感突然出现,就好像午夜清醒时窗口淡蓝色冷光和盛放的花枝褪色后留下的浅灰色影子,如同梦境一般飘乎着一层极美的薄雾,却勾动拉扯着他进入了莫名的思绪中。由此突然想到了‘黑之十二’的单词变体,仿佛是一种神来一笔的直觉,一个名字在舌尖和唇齿的摩擦中吐出。
“……兰波,我叫兰波。”
‘黑之十二’是眼前金发小怪物的书,书中尽是些不愉快的过去,任谁都想把这本书撕烂烧毁,可他想了想,把破损的封皮捡了起来,把那带着消毒水气味和钢琴丝拉扯的扭曲单词组合,将那些破损修修剪剪。如同侍弄一瓶很漂亮的花,他将这不愉快的过去变形成一个合他美感的名字,再修补成一个崭新的封面,将自己的人生一股脑塞了进去。
这个名字是个指针,指向了一本被摧毁的书,但他更多的是指向那本书本所属于的人。
虽然,这大概不算交换名字,但这也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吧?
政府看重魏尔伦的能力,指派兰波亲手教导魏尔伦成为情报员,教导他成为杀手,或是教导他对国家忠诚与认真工作。他记得最开始,魏尔伦简直就像是一个机器,没有情绪,空白,但教起来非常简单。无论是什么任务,魏尔伦知道了就会去做。
有时候他会卡一下,因为叫别人自己的名字太奇怪了,很多朋友叫他的时候,魏尔伦会和他一起做出被呼唤的反应,然后在朋友的一头雾水下,他去和人解释。而魏尔伦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平静,安静,一言不发。
他记得教学中的某天,他半开玩笑似的说,下个任务即使去死也要完成,如果没办法完成就要去死。他看到魏尔伦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点了点头。
他问:“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魏尔伦说:“我不会失败。”
他问:“如果失败了呢?”
魏尔伦说:“那就去死。”
没有任何犹豫,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兰波沉默了一下,说:“没有这样的事,失败了也没关系。你很重要,我开玩笑的。”
魏尔伦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照旧点了点头。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开玩笑,他只知道兰波更新了任务,将死亡这个因素划去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想。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多想,他被规划被教育思考情报,杀人技巧,逃脱方式。但有关于人的部分,他觉得这就像是人和动物一样,完全没有必要互相理解,也完全没有交流的必要。
兰波想,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故事。
他不想看到属于魏尔伦的这本书早早的被人毁去。
魏尔伦的封面被他精心打理,他不忍心看到里面的故事中,充满了条条框框的规则,充满血腥,孤独,隔绝,非人思想。
但他是个谨慎且极有距离感的人,他不干涉,不多说,只是观察,沉默,引导,然后尽量把自己安排成魏尔伦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