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实验之所以严令禁止,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伦理问题。克隆体算不算自然人?有没有人权?遇到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应逐之所以不让4小队的人进来,是不想让这些放置炸弹的人知道自己炸毁的是什么。
岑谐:“席宴山的实验室现在还不能毁掉,再等等,好吗?”
应逐迟疑,情感上他也偏向岑谐的建议,但是理智上,他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存在就是隐患。
岑谐:“我会让陈九找人把这里看守起来的,这个秘密绝对不会流传出去,席宴山也没机会再进来,我保证。”
应逐还是没有松口,和他对峙着,沉默着。
岑谐:“应逐,求你了。”
许久之后,应逐终于松动,说:“好吧,你一定要看好这个实验室,里面的情况不能传出去,外面的人也不准进来。”
如祝星之前所说,这些克隆体本身也存活不了多久……吧?
可是岑谐说最小的那个才四岁多?具体生长周期是多少?席宴山真是个变态。
这次是秘密行动,席宴山又身份特殊,海马科技影响力太大,应逐一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保密,一旦席宴山的研究公布出来,恐怕会有不少人愿意出来保下他,让他继续研究。
岑谐知道他的顾虑,说:“我会看好席宴山的。”
行动结束得顺利,收队后,应逐带着席宴山撤离,留了陈九在这里守着实验室。
回去的车上,岑谐抓着应逐的手,没怎么说话。
应逐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这一路上,岑谐一直看着他被纱布蒙起来的眼睛。
祝星直接把应逐接到了席宴山给自己建的疗养院,给他看眼睛,这里配了医疗团队,几乎可以代表星郡最高的医疗技术。
应逐配合着又做了一些关于眼部情况的检查,折腾到很晚,岑谐一直陪着他。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他听到岑谐和祝星在远处谈论着什么,听着两人的语气都很急。距离太远,应逐的听觉变灵敏了也还是听不清。
他问:“你们在吵什么?”
岑谐走过来,说:“没吵,我们只是在讨论你的病情,祝老师在想办法联系战地医院的医生,询问当年你用过的那个特效药,也许对你的眼睛有效。”
那个希望太渺茫,但是应逐没有打击岑谐,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嗯了一声。
岑谐:“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有些事交代陈九,关于让他看守实验室的。”
应逐点点头:“知道了,你要跟他说清楚,这个实验室一定要看好,绝对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岑谐:“你放心。”
祝星很快就带来了消息,说联系到了战地医院,那边会安排飞机送药过来,最快明天晚上就能到。
晚饭后,岑谐带着应逐到花园里散步,此时已经入秋,晚上有点冷。
从实验室出来后,岑谐的话就一直很少,应逐猜他是为自己的眼睛难过,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这个地方据祝星说,是席宴山专门建来给他疗养用的,应逐估计这里景色很好,可惜他看不见,只能闻到清新的草木栖息,以及夜风送来的桂花香。
岑谐带着他走到一个凉亭坐下休息,夜间的虫鸣和鸟叫让四周显得很静谧,应逐听力变得很好,甚至还听见了猫叫。
两人坐下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岑谐突然起身走出两步。
应逐问:“怎么了?”
岑谐走回来:“我发现一根猫咪的胡须。”
应逐:“那个有什么用?”
岑谐:“猫胡须可以许愿。”
他把那根细丝送到应逐手里,说:“这次给你许。”
应逐问:“你许过了?”
岑谐:“是啊。”
应逐捏着那根猫胡须,问:“你信这个?”
岑谐沉默着,半晌后才说:“现在不信了。”
应逐:“为什么?”
岑谐看着应逐蒙着纱布的眼睛:“不灵。”
他声音沙沙的,配上四周泠然的风,让应逐听出了一点凄怆和哀伤。
应逐笑了:“那你还让我许。”
岑谐也笑了笑,没说话。
应逐虽然不信这个,但也不想浪费岑谐的好意,他捏着那根猫胡须,说:“那我就许愿,希望你永远健康平安。”
岑谐握住了他的手,没说话,唯恐什么只字片语击破此时的宁静。
应逐看不见他的表情,微微转了转头,问:“你怎么了?”
岑谐:“我没事。”
天上月亮那么大,他静静地看着应逐。
我想这样牵着你的手,回到方舟,回到校庆的那个夜晚,我要和你躲在学校剧场舞台的天鹅绒帷幔后面。
我们静悄悄的,不要被命运发现。
第二天,岑谐陪应逐吃完早饭就离开了,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回来。
祝星过来说:“岑谐在实验室不小心打破了一瓶病毒,感染了。”
应逐猛地站起来:“什么?”
祝星语气很稳,摁着他坐下:“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毒,就是有传染性,席宴山已经把药配出来了,但他现在暂时要隔离。”
直觉告诉应逐,祝星是个信得过的人,他对自己和岑谐没有恶意。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主要忌惮席宴山,于是说:“我要跟岑谐通话。”
祝星痛快道:“好。”
他很快就帮应逐拨通了岑谐的电话,岑谐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大碍。
应逐:“你没事吧?”
岑谐笑了声:“我没事,就是得隔离一段时间。”
应逐转头冲着右边:“祝老师?”
祝星在他左边回应:“嗯?”
应逐又转向左边:“能帮我倒杯水吗?”
“好。”祝星出去了。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应逐起身直接往前走,不出所料地撞到了架子,噼里啪啦地带着东西一起摔倒。
岑谐听到了动静有点急:“你怎么了?摔倒了?有事你叫人啊。”
应逐没说话,就那么柔弱地倒在地上,又谨慎地等了一小会儿,始终没有人来扶他。支着耳朵听,也没人出声。
他这才自己爬起来,压低声音:“我身边现在没人,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席宴山想拿你做研究治我的眼睛?”
岑谐闻言,不禁失笑:“你在想什么呢?我都说了这种事根本没人试过,能不能成还另说,而且异能素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应逐:“你说过,受伤的话就可以……”
岑谐:“祝星不是都联系到特效药了吗?刚才我问了,就在路上,今晚就能送到。”
“拿我做研究也不可能这么快吧,席宴山虽然是科研系异能者,他或许计算数据很快,但是实验过程中,需要观察等待的自然时间是没有办法加速的。”
应逐:“真的?”
岑谐叹了口气:“你就看几个小时后你是不是能注射到特效药,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几个小时后,特效药果然送了过来,应逐这才松了口气。从岑谐离开到现在,不过才十个小时,这点时间甚至不够实验的,更不可能制出药。
特效药需要腺体注射,因为副作用,应逐注射后总是感觉精神不济,整天昏昏欲睡的。
岑谐一直在隔离,但是两人每天都会通话,岑谐的声音听起来一直都很轻松。看来那个病毒真的如祝星所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毒。
就这样过了好些天,应逐的眼睛已经恢复很多,隔着眼皮甚至能感受到隐约的光。随着恢复,特效药的剂量也随之减少,他清醒的时间开始多了。
这天他终于叫来了陈秘书,让他把9731带过来。
9731来了之后,应逐给了他一台高配置电脑,问:“9731,你还想减刑吗?”
9731:“说吧,这次又让我干什么?”
应逐:“我要你进海马科技的数据库,帮我找一段记忆数据。”
9731:“攻进海马科技的数据库倒是不难,但是数据那么多,我怎么筛选?”
应逐:“那段数据有单独的储存空间,别怀疑自己,你能找到,跟着你的直觉。”
9731不太明白监狱长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的直觉,但是为了减刑,他还是愿意试试。
他很快就攻入了海马科技的数据库,开始找单独的储存空间。
大概半个小时后。
“找到了。”他读取了一点,惊讶道:“好像是你的记忆,有人喊你名字,你回应了。”
没错了。
应逐心里激动,语气克制:“给人工海马体恢复数据,会吗?”
9731:“会。”
应逐:“来。”
9731开始操作。
应逐躺在床上,大量的数据像雪花一样朝他飞来,顷刻间的强输入甚至让他感觉头脑发胀发痛。
记忆中那些移花接木的骗术纷纷崩裂,吉光片羽的闪现中,空洞也悉数被填平。
一切的一切,要从林晚退学后说起。
十三年前。
林晚退学搬离宿舍不到一个礼拜,这天,应逐从思维楼回来时,看到空出的床位上已经铺好的被褥,学校统一发的床品。
新室友来了。
新室友人不在,只有外套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已经碰到了应逐的椅子。
应逐蹙眉,心想,不像话。
洁癖发作的他二话不说,直接用书把新室友的外套拨开。不小心弄到了地上,他看了一眼,也没有捡起来,就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岑谐半个小时后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外套在地上,他明明记得出门前是搭在椅子上的。
他看了应逐一眼,自己捡了起来,开口先打招呼:“你好,我叫森谐。”
应逐:“应逐。”
岑谐这才问:“我衣服怎么掉地桑了?”
应逐头也不抬,对这一现象进行说明:“我弄的。”
他太理直气壮,以至于岑谐都愣住了,问:“为森么?”
应逐这才发现这人是个大舌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衣服挨着我椅子了。”
岑谐:“辣你跟我嗦啊,为森么要扔我的衣服?”
应逐嫌跟他说话费劲,没搭理他。
岑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凶巴巴地蹬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应逐打开电脑,点开一个叫猫窝的文件夹,里面跳出一只三花小猫,在文件夹的框里来回走动。
他从桌面复制几个图标,粘贴到文件夹里,看它吃。
“喵~”
应逐以为自己幻听了,看向桌面上的啃图标的小猫。
“喵~”
应逐这才意识到声音是从窗台上传来的,岑谐也听到了猫叫,两人几乎是同时朝着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只小橘猫优雅地从他们的窗台经过,中途还傲慢地睥睨了他们俩一眼。
黄昏中的宿舍满室金黄,这是两人成为室友的第一天。
熄灯前,应逐在书桌前用电脑上网。
岑谐在一旁无所事事,他没有电脑,别说电脑,他连手机都没有。岑谐在同学那里经常插不上话,因为他们嘴里总是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词。
岑谐被时代潮流抛弃的同时,也被那些陌生词汇一起抛弃了。
因此他看到应逐电脑桌面上爬来爬去的小猫时,就悄悄走过去,很好奇地盯着看,像在网吧里黏黏糊糊站在别人身后看别人玩游戏的小孩儿一样烦人。
应逐察觉到窥视的目光,想告诉他这样盯着别人的电脑屏幕很不礼貌。然而一回头看到那双眼睛里只有水灵灵的好奇时,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岑谐指着桌面上的小猫,问:“这是什么?”
应逐:“猫。”
岑谐哦了一声,然后想到一个从同学那里听来的,似乎符合这只小猫的词汇,又问:“它就是电子宠物?”
应逐:“它是病毒。”
岑谐对病毒一知半解,只知道电脑会中病毒,但那似乎是很严重的事,为什么应逐的病毒是只小猫?还能大摇大摆地在他的桌面上走来走去?
他想问,又怕问出来的问题太白痴惹人烦,就没说话。
然后他看到应逐复制了几个图标放到那只猫旁边,小猫就走过去开始吃。他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它在干森么?”
应逐:“吃饭。”
岑谐又哦了一声,因为无知,所以他并没意识到应逐喂养病毒的行为有多奇怪。
这段对话实在莫名其妙。
岑谐看了一会儿,就去旁边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没怎么交流。
岑谐其实也是个很优秀的室友,作息正常,不吵闹。知道应逐有洁癖后,就尽量不碰应逐的东西,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把自己洗得香香的。
不仅如此,他还包揽了宿舍的卫生。
那只傲慢的小猫经常从他们的窗台前经过,岑谐有时候就拿面包边泡了水喂它。
这天黄昏,应逐从外面回来,看到岑谐趴在窗台上。
他轻轻推搡着想要进屋的小猫:“你不棱进来,你掉毛,这屋里住的另一个家伙有洁癖。”
岑谐觉得应逐就是因为有洁癖,又想养猫,所以才弄了电子小猫当宠物。
听到应逐进屋的声音,岑谐转头冲他笑了笑,指着小橘猫说:“它看起来好像一个被嗦过的芒果核啊。”
所以说人打比方的时候真的会被经验限制,应逐就不知道被嗦到一点果肉都没有到炸毛的芒果核长什么样。
应小少爷吃水果都是家里的佣人切成大小适中的块儿,装在白瓷碗中,配上小叉子奉上的。
应逐没听懂,也不知道哪里就像了,于是就没说话,不过他能感受到这个新室友在努力想和自己搞好关系。
但是应逐不是一个容易搞好关系的人,他的脾气像大海一样变幻莫测,尽管没有暴躁的狂澜,却不缺少刁钻的暗礁。
很快,岑谐就触礁了。
这天应逐从外面回来,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岑谐也不在屋里,没人帮他开门。
他拿出手机给宿管打电话要岑谐的号码,找他拿钥匙。
然而宿管说:“没有叫森谐的学生。”
嗯?应逐又报房号给宿管。
宿管:“哦,岑谐啊。”
应逐这才想起来,那家伙是个大舌头,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
宿管:“他没有留电话。”
一个多小时后,岑谐终于拎着一袋面包边回来了,他看到坐在门口的应逐愣了下,问:“你枕么不进去?”
一月底的天气很冷,应逐冻得直哆嗦,心情极差:“我怎么不进去?我忘记带钥匙了!为什么不留电话给宿管?就没有想过别人找不到你怎么办吗?”
这是应逐有史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也难得这么外放地显露脾气。
岑谐被惊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才说:“我没有手机。”
这下轮到应逐吃惊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没有手机?想想好像确实没有见过岑谐玩手机。
进到屋里,应逐直接冲进浴室洗热水澡。洗澡的时候,他看着洗手台上岑谐的洗漱用品,用到掉色的毛巾,只剩薄薄一片的香皂,简陋的塑料漱口杯。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室友真的很穷。
然后他又想起每次岑谐洗完头都不吹干,都是干着别的事等头发自然晾干,因为没有吹风机。
不冷吗?哦,宿舍冬天有暖气。但是那样对身体也还是不太好吧。
应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洗完了这个澡。
应逐洗完澡,换岑谐去洗。他从浴室出来之后,被应逐叫住。
岑谐:“枕么了?”
应逐拿出一个手机,递给他:“这个给你用。”
岑谐没接,看着他不说话。
应逐:“我们住在一起,总有遇到特殊情况需要跟对方联系的时候,就像今天。”
这话是客观事实,并不完全是为了照顾岑谐的自尊心,应逐本来就是个未雨绸缪的人。更何况一个手机的价值对他来说微乎其微,这是他淘汰下来的旧手机,本来也是放着吃灰。
就说今天这种忘带钥匙,在门口等一个多小时的事,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了。
岑谐这才接过手机,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
应逐看了他一眼,又说:“宿管那里有校园卡,50块钱一张,插了卡就能打电话了。”
岑谐哦了一声。
应逐不放心,又问:“50块钱你有吧?”
岑谐抬起头,看着他:“有。”
从一个把香皂用成纸片的人嘴里说出来,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应逐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岑谐脸都有点红了,说:“50块我真的有。”
说着话,他刚洗完的头发还在往地上滴水。
应逐看到了,蹙眉道:“别到处滴水,把你头发吹干。”
岑谐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应逐已经转向电脑,不再看他,说:“电吹风用小档,不然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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