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性格强硬,行事果断,不讲情面,但也能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通,能很好地把政策执行下去。
众大臣皆是诧异,这人完全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但圣上态度强硬,他们也反对不得,况且这人比他们推举的人职位更高。
君臣的相处之道,皆是你弱我便强,你强我便弱。
圣上选了这个苏元,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大臣们便歇了捞好处的心思。
之后看到圣上给他们看的奏章,他们才知道圣上为何如此强硬。
如此详实有效的赈灾方法,若要完整地执行下去,还真得要苏元这样的人来。
大臣们想着这次赈灾没有好处可捞,干脆群策群力,帮着圣上把这些政策完善好,好歹也能在圣上跟前得个好。
原定的赈灾银两粮食还是这么多,与往常不同的是,原定的五百护卫押送变成了由三千军士护送,并由谢博带领。
谢博是永宁侯之子,永宁侯在军中威望极大,即便是地方驻军,也有一定的面子,可以给谢博行些便利。
圣上早就想改改从先帝时遗留下来的拖延风气,可惜这两年来成效不大,正好借着这次赈灾,让大臣们体验一下他的雷厉风行。
所以昨天刚探讨了一天,今天谢博就接到了圣旨,明天赈灾队伍就要出发了。
这绝对是近二十年来朝廷办事速度最快的一次,快得谢家都没反应过来。
午间侯府刚得了信儿,谢母便找人去通知谢明和谢宁回家,就连与好友在城外游玩的永宁侯,也被叫了回来。
索性圣旨已下,他们谢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这也是为了受灾区域的百姓,这么一想便什么怨言都没了。
在边疆的时候,有时候除夕夜也会有敌袭,他们照旧是不能团圆。
既然一家人已经不能一起过年了,谢母索性把年提前过了,让一家人好好过一夜。
大嫂张氏忙着收拾谢博的行装,操持年夜饭这种事,只能由谢母自己来。府中的下人都有经验了,只要吩咐下去即可。
不过因为提前过年的决定太过突然,侯府没有准备,便显得有些忙碌,这便造就了陆川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陆川下学时已近黄昏,来到谢府天已有些昏暗,好在没过多久,二舅哥谢明便回来了,然后是从城外赶回来的永宁侯,最后才是急匆匆赶回来的谢博。
谢博神色有些疲惫,今儿圣旨一下,他立马点了三千军士,皆是他在军中的嫡系,然后指挥部下清点粮草和盔甲兵器,一切打点妥当后,才骑马一路急行赶回侯府。
急行了快两个时辰,便是谢博耐力再好,此时面上也显露出了一些疲惫。
此时所有人都在正院里,就等谢博一人了。
谢博进门后没有按照下人传的话,先去正院,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简单清洗了脸上的灰尘和手,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往正院走去。
谢宁一见到谢博,便跳了起来,高兴地说:“大哥,你可算回来,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谢博难得地朝谢宁笑了一下,点头说:“嗯,回来了。”
谢宁笑道:“大哥回来了就好,就等你开饭了!”
谢博的笑容只是一瞬间,之后又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与谢宁聊了两句,便走向谢父谢母,给他们请安。最后才转向他的妻子和儿子。
相较于谢宁比较外放的热情,张氏和谢瑾就比较内敛了。张氏早已习惯了和夫君聚少离多,虽然也舍不得谢博大过年出门,但还能忍得住。
张氏朝谢博腼腆一笑,那笑容里仿佛什么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谢博知道,他的妻子是支持他的。
张氏同样出身武将之家,在北疆长大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保卫疆土,护佑百姓。
谢博此行虽然不是去打仗,但赈灾也未必就比打仗简单,谢博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况且去赈灾也是在护佑百姓。
所以张氏理解他,他们夫妻从小一起长大,他在前方上阵杀敌,她在后方为他打点好后勤,奉养双亲,抚育幼子,她一向做得很好。
两人感情一向不错,只是谢博比较内敛,张氏也不是个张扬的人,所以表面上看着感情平平,私底下还是很融洽的。
只是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感情不好呢,可若真是不好,谢博怎会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当年张氏生谢瑾时,因为早产伤了身子,此后难再有孕,他们膝下只有谢瑾一人,谢博还是没有纳妾的心思。
谢母乐得看小俩口感情好,有一个孙子也足够了,况且还有二儿子和宁哥儿呢。在北疆生活久了,谢父谢母对于香火延续看得就没那么重了。
至于谢瑾,也跟他娘一样,呆呆地看着他爹,从不说主动点,完全继承了他爹的沉默寡言。不过他是故意学他爹的,两三岁时还挺活泼的,到了四五岁,和谢宁混在一起,两人时常把侯府弄得鸡飞狗跳,简直是猫狗都嫌。
后来长大了一些,被送去国子监上学,才慢慢稳重下来,结果一稳重,就朝着他爹的方向发展了。
两父子面无表情地对视着,谢博还好,大人这幅模样比较正常,至于谢瑾,在旁人看来便是故作老成,惹人发笑。
不过谢家可没人敢笑他,他可是会发脾气的。
陆川看着这幅场景,是想笑又不敢笑,若是他有这么个儿子,那可真是个祖宗了。
最后还是谢博主动上前,搂着谢瑾的肩膀,往饭厅走去。
“快去用膳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谢瑾感受着父亲难得的温柔,心一下子就软化了,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其实他也很想他爹,少年人都崇拜英雄,而他爹正是一个英雄,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对象。
只是父子俩平时没什么机会相处,偶尔见面也是生硬的场面。
谢瑾行事作风学得像谢博,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思念。
谢瑾本以为父子俩可以一起过年,能多跟他爹相处,没想到一纸诏书,两人间只有这一顿提前又仓促的年夜饭。
大家都发现了谢瑾的眼眶红了,但所有人都没有戳穿。
到了这时,反而没有了匆忙和伤感的气氛,他们习惯了离别,更珍惜现在的团聚。
这顿年夜饭,吃得既温馨又愉悦,以至于多年以后,陆川还能记起当时的感觉,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有家人的幸福。
谢母把下人屏退了,整个饭厅里都是自家人,索性便没有分桌,一家人都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因为没有下人在,少了很多规矩,谢宁感觉又回到了在北疆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一家人也是这样的。唯一不一样的便是多了谢瑾和陆川两个人。
谢母会训斥谢父不准喝酒,然后谢父便会一边求饶一边趁她不注意,低头喝上两口,待谢母看过来时,又假装在吃菜。
谢博看着是个无情的人,却也有着铁汉柔情,会给妻子和儿子布菜,特别是一些摆得比较远的菜,谢瑾人矮手短夹不到,他便会给谢瑾夹来。
然后张氏心疼丈夫,偶尔也会给他夹菜,一家三口温情脉脉,好不融洽。
至于谢明这个单身狗,啥感觉都没有,只一心顾着干饭,今儿的年夜饭好丰盛,有好多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陆川则像在家里一般,吃到好吃的东西,会给谢宁夹,谢宁大方接过,在爹娘兄长面前一点儿都不害羞,偶尔也会给陆川夹。俨然一副小情侣相处的模样。
谢母看到这副阖家团圆的景象,心中欣慰不已,大儿子和宁哥儿的生活美满,只剩下二儿子还没成亲,不过明年也可以成亲了,相信明年会家里会更热闹。
饭毕,一家人转移到暖阁去,京城这边是年三十给压岁钱,今年的年夜饭都提前了,谢父谢母索性便在今夜提前给大家发压岁钱。
陆川说了一串贺年词后,大方接过岳父岳母给的压岁钱,是用一个荷包装着的,他下意识捏了一下,里面轻飘飘的,应该是张银票。
今儿虽然不是真正的年,可谢府里满是过年的气氛,府内挂上了红灯笼,此时月上梢头,府上明亮极了。
既是提前过年,就要有过年的规矩,所以他们今晚还是要守夜到子时。
长夜漫漫,一直呆坐着无趣且容易困,谢母便使人拿来了一副麻将,招呼大家一起打麻将。
陆川不会打麻将,过年团建打麻将这种事,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不过谢母以为他是专心读书,所以才不会打麻将,也不强求他要学会。
谢博和谢明不爱玩麻将,倒是永宁侯在家荣养后,无聊跟人学了几手。
所以上麻将桌的人是谢父谢母张氏和谢宁,谢明把谢瑾拐到一旁玩陆博棋,其乐融融。
陆川则应谢博的邀请,到他的书房一叙。
谢博倒了一杯茶,给陆川递过去,陆川接过道谢。
其实陆川也是一头雾水,他跟着这个大舅哥其实也不熟,也就见过两三面,还都是谢家人在场的时候,他实在不知道大舅哥找他什么事。
难道是要警告我对宁哥儿好点?
不过陆川想想又不太可能,他对宁哥儿的态度,谢家人有目共睹,不至于特意来警告自己吧?!
正在陆川疑惑时,谢博开口了:“我今日接到旨意跟着去灾区赈灾,是因为礼部尚书向陛下上了一本奏章。”
陆川:???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像是看出了陆川的不解,谢博继续说:“这奏章写了如何有效地赈灾,该如何对待灾民,雪灾过后官府应如何让百姓恢复生计等等。”
“圣上便是看了此人的文章,才下定决心改变以往的赈灾流程,派遣我一个武官跟着去赈灾。”
谢博盯着陆川,一字一句说道:“柳大人说这文章是国子监的一名学子所写。”
陆川被谢博盯着,感觉有些不自在,他脑中闪过谢博说的话,国子监的学子所写。
突然陆川瞪大了双眼,像是反应过来,用手指向自己,结结巴巴道:“大、大哥是、是在说我?”
谢博点头。
这下陆川彻底僵住了,他只是写了一篇文章,虽然当时比较满意。
但怎么就传到朝堂上了?这不就是一篇课业吗?
谢博从传旨太监那里得知,圣上缘何会让他跟着去赈灾,是因为国子监一名叫陆川的学子写的一篇文章。
谢博当时都惊诧了,但表面没有任何变化,恭恭敬敬把传旨太监送走后,便让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正好他到家时消息也到了。
谢博看了资料,都不由感叹自己这个弟夫有能耐啊。
上次写了一本《珍娘传》,就惹得全京城的人抵制,最后还是父亲去求圣上,才把这事儿给抹平了。这次写了一篇文章,竟让整个朝堂都轰动了,圣上为此改变了沿用几十年的赈灾流程。
弟夫这人不简单啊,还在读书,惹出的事儿就一件比一件大,谢博都有些担忧,以后当官了,他们谢家怕是罩不住他啊。
不过多想无益,还是眼前之事要紧。
谢博说:“不知你可还记得那篇文章?”
他还不知道那文章的内容,行军打仗,讲究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只有那些文官知晓主要的赈灾流程,他们武官只负责押送和保护,已知的消息太少了。
近二十年来,文臣和武官合作的次数少之又少,这还是谢博第一次跟文臣合作办事,圣上旨意是要求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的决策,可谢博还是想弄明白,不然容易被文臣掣肘。
谢博叫了陆川几次,陆川才回过神来;“大哥刚在说什么?”
谢博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陆川闻弦而知雅意,明白大舅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正好他记忆力好,那篇文章又是他的得意之作。
“当然记得,现在正好有空,可以把文章默写出来。”
说罢陆川便绕到书桌后面坐下,准备默写。
谢博也很有眼色,充当磨墨的书童,给陆川磨墨。
他看着陆川把字一个个写出来,精彩的内容足以让谢博忽略陆川那不甚好看的字,慢慢地他停下了磨墨的动作。
其实前面的内容跟武官关系不大,但谢博好歹也读过几年书,见过百姓民生,对那些东西还是了解的。
后面写的内容要求武官与文臣合作,相辅相成,最大程度救治灾民,维持治安。
其实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现在大安朝文武之间互不相容,武官跟随,也能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盯你盯得最紧的不一定是朋友,但肯定是敌人。
以往只有文官到边疆行督军之责,现在他一个武官也有监督文官的权力,弟夫可真敢想敢写啊!
不知怎么地,谢博有点暗爽的感觉,他在北疆的时候,可没少受那些监军的气。若来的是个安分守己,不多管闲事的还好,他们好吃好喝供着就成,就怕那种纸上谈兵,还偏要插一手的,能把全军上下烦得不行。
按理说赋予武官监督的权力,肯定会触到那些文臣的神经,但奈何圣上坚持选苏元当主事人,苏元那人的性格固执又不怕得罪人,把两大文官集团都得罪了遍,他们乐得看热闹。
就当是给圣上一个面子了。
陆川终于停下笔,谢博表情难辨,只觉着这篇文章实在难得,怪不得能让朝野上下轰动呢。
最后谢博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陆川明显有治世之才,若能成长起来,可能是下一个林首辅,延续大安百年基业。
只希望他能保持本心,好好待宁哥儿吧。
谢博接过卷子,然后让陆川给他讲解上面的策略应该如何实施,陆川当仁不让,大舅哥多了解一些,差事就好办一些,他也能早些回来团聚。
虽然陆川不知道自己的卷子为什么会入了朝臣的眼,但他对自己写的策略很有信心,这可是现代根据华国几千年的悠久历史,在不知多少代人验证下,最终总结出来的优秀政策。
便是在现代,也是很有用的。
在陆川嗓子快哑之前,两人之间的你问我答终于结束了,确认谢博已经完全懂了,两人便出了书房,回到正院。
此时麻将桌上已经换人了,谢明坐了上去,谢宁已经下桌了,正带着谢瑾院子里玩耍。
一见到陆川和谢博,谢宁和谢瑾都停了下来,然后又奔向两人。
陆川自然地握上谢宁的手,感受到手上的冰冷,陆川皱眉:“怎么到院子里玩,天这么冷,小心冻着了。”
陆川一边说着,一边给谢宁暖手,感觉自己手上温度一般,还将谢宁的手凑到嘴边,给他哈气取暖。
谢宁也很自然地让陆川握着自己的手,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谢宁已经能够自然地接受他的示好,甚至是一些亲密的举动。
谢宁弯着眉眼说:“屋里待得久了,有些闷,便出来透透气。”
谢宁才不会说,他是故意把谢瑾引出来玩,夫君和大哥消失了好久,他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思念,横竖是想要在他回来时第一时间见到他。
谢瑾是个聪明孩子,对小叔叔的心思一目了然,当然是成全他了。其实他也想见到他爹,在暖阁里下棋,不如出来一边玩一边等。
看着宁哥儿的眉眼里的笑意,陆川不由跟着笑了一下,眉宇间的忧愁一下子就消失了,眼底满是温柔。
陆川说:“现在透够气了吗?要不要进去暖和暖和?”
陆川此时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配上他温柔的神色,谢宁快要陷入他的温柔里,不想再动。
谢博没搭理他们,只是学着陆川的样子,把谢瑾的手握住,给他取暖。
谢博的手因为常年练武,有些粗糙,但他的手掌很大,能把谢瑾的手完全合在里面。
感受到父亲难得的温柔,谢瑾也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第57章 收徒
翌日,谢宁难得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昨晚他和陆川留宿在侯府。一家人要早起送别谢博,时间紧迫,早晨城门一开他就要跟随赈灾队伍出发。
谢博骑马行在前头,后面跟着浩浩汤汤的运粮车队,他手下的三千军士行在前后护着。
直到最后一个军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张氏才低下头来,用手帕抿了抿眼角。她向来是个稳重的,在这年味极重的时节里送别感情极好的丈夫,此时她再也憋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谢瑾上前握住他娘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谢宁虽然不舍,但也不像大嫂和侄子这般不舍,他与大哥相处的时间不多,兄弟俩感情虽然很好,但也不会时时念着。
昨夜过了子时才睡下,第二天又早早起身,现在送别了大哥,谢宁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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