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倒吸一口气,他对诗词简直一窍不通,在国子监这段时间,教诗词的夫子看见他的课业就头疼,写得倒是平平仄仄相合,就是有种胡编乱造东拉西扯的感觉。
陆川也不想的,他没那么丰富的知识储备,从小接触的优秀诗词倒是多,可也没人要求他会作诗啊。
能写出平仄相宜的诗词,已经是这段时间努力的结果了。
还有字画,他的字现在还都不能看,每每交课业都得被钟博士嫌弃一番,隔三岔五就问一遍,他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大安朝的画,是写意流,重神态而轻写实。陆川大学时学过几笔素描,跟大安朝的流行画不是一个流派的。
唯一能安慰陆川的,便是他的策论写得还算可以。一开始钟博士改策论是各种批注,快赶得上他整篇策论的字数了。
现在好多了,偶尔观点新颖些,还能被当成范文来读。
字画比较容易过关,大安读书人重科举,作画可随各人心意学习,陆川只要表明不会作画便不会有人为难。
现在最难的便是作诗,出席宴会的每个人都需要作一首诗。
看到陆川一脸苦涩,唐政笑道:“陆兄不用担心,总有办法的。”
说着唐政凑近陆川,小声说道:“陆兄可以找人代笔,提前准备好诗作。”
陆川瞪大了双眼,古人也会抄袭?这可颠覆了他的认知。
被陆川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唐政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席东解释:“有人善作诗,便有人不善,不善作诗也不能丢面子吧。所以就有了这个不成文惯例,可以找代笔提前作好诗。”
唐政:“况且也没有几个人是能当场作出好诗的,多是在家琢磨好几个月,才能出一篇佳作。能当场作出佳作的,不是大儒便是天生诗才。”
陆川这时也不抗拒这赏梅宴了,了解过后,他基本都能应付下来。
而且赏梅宴,听这名字,就像是和同窗冬游一般。他来到大安朝,不是忙着生计就是忙着读书,还没游玩过呢。
念及此,陆川放松下来,一放松身体的酸软便涌了上来,他回到位置上坐下。
他们说话的期间,陆陆续续有学子到来,然后钟博士也来了。
钟博士一只手抱着几本书,另一只手提着一柄油纸伞,但也没遮住这漫天风雪,肩头衣袖处都沾染了白雪。
看样子是一到国子监便来了学舍,没回自己休息的房舍休整。
这时学舍内还有几张桌子空着,应该是赶不及了。
钟博士放下书本和油纸伞,抬头看向台下的学生,说的第一句话是:
“看这大雪估计要下好几天,外舍生这几天早些出门,尽量不要堵在路上。”
国子监分为内舍生和外舍生,顾名思义,内舍生便是住在国子监的学生,这些学生一般是其他地区来的。有条件在京城居住或者借住亲戚家的,大多都选择了外舍。
虽然内舍生省了路程来往的时间,有更多时间投入学习,但要与他人同住,多了些磨合。
钟博士说完这句话,就开始讲课了。
陆川收敛心神,专心听课,现在的他需要汲取更多的知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比起以往,更加拼命了,各个夫子的房舍跑得更勤快了,问问题把那些夫子问得看见他就想躲。奈何他们是老师,向学生答题解疑是他们的职责,想躲也不好躲。
只有钟博士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面对陆川的问题轰炸,一条条解答,清晰明了,直把知识点讲透了,陆川表示理解了才把人放走。
看到陆川如此勤奋,钟博士内心愈发满意,暗自点头。
这般好学的性子,有点资格当他的弟子了。
其实陆川问得最多的也是钟博士,尤其是钟博士推荐的那些书,他看到了不懂的地方,都会记录下来,第二天来国子监后就找钟博士解疑。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时间很快到了中午,陆川上课期间喝了不少热水,感觉喉咙没那么痛了,手脚也比早晨时有力,看样子喝热水还是很有用的。
陆川走出澄心堂,却在门口看到陈青石,正常情况下,他都是在食堂提前打好饭菜,等陆川来吃。
像是看出了陆川的疑惑,陈青石走上前小声说道:“大爷,正君遣人来说,他今儿午间来送饭,在大门口等着呢。”
陆川一愣,送饭?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不过他也不纠结,惊讶过后,下一瞬便是惊喜,仿佛上午的虚弱是假装的,大步流星往国子监大门走去。
以前国子监是可以直接让学子家人进入的,能在国子监读书的人,身后大多有一个当官的长辈。特别是那些备受宠爱的世家子弟,看不上国子监提供的饭食,都让家中下人送来。
外来人进出次数多了,内舍生就不乐意了,打扰到他们学习,便向祭酒反映抗议。
祭酒考虑到内舍生的情绪激烈,便出了新规,禁止非学子入内。当然也没把外舍生给得罪了,在大门旁边设了间屋子,来送饭食的人可以在那间屋子等待,学子也只能在那间屋子用膳。
屋子小人多,挤得不行,正巧当时的监丞换了好几个厨子,国子监里的饭菜好吃了不少,很多人就不乐意再去挤小房子,老实去食堂吃饭了。
陆川来到门口旁的屋子里,里面有八张桌子,只有五张桌子坐了人。
谢宁坐在靠窗的桌子,白玉荷花立在他身后。此时屋内没有炭盆,门窗皆开着,寒风呼啸。
谢宁打扮简单,脖子上围着围脖,双手抱着一个汤婆子,外面披着一件狐皮大氅,看上去暖和着呢。
谢宁一见陆川进来,便站了起身,看他露在外面的双手有些通红,赶忙把自己的汤婆子塞他手里。
陆川避开手,拒绝道:“不用了,我感觉还行。”
谢宁用手贴了一下他的手背,冰得他“嘶”了一声,赶紧撒开手。
然后硬把汤婆子给陆川,不准他松手。
谢宁强硬道:“也不看看你那手冷的,赶紧拿着,若是得了冻疮我可不管。”
陆川只好把汤婆子接下,确实很暖和,他冻了一上午的手,终于暖和了一些。
见到姑爷来了,白玉荷花打开桌上的两个食盒,把饭菜拿出来摆上。
那食盒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表面看着是普通的木制食盒,内里却暗藏玄机。从侯府到国子监这段时间,加上天冷食物凉得快,陆川还以为饭菜会变得温凉,没想到拿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这食盒跟现代保温桶的功能差不多了,看来真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
陆川坐下,抬起稍微暖和的手接过荷花递过来的筷子,给谢宁夹了一块清蒸排骨。
谢宁也接过筷子,自然地接受陆川夹的菜,吃了起来。
陆川边吃边问:“今儿怎么想起给我送饭了?”
谢宁:“早晨起来听丫鬟说你要了一碗姜汤,刘嬷嬷说你可能是得了风寒,便来给你送药了。”果然被他说中了,今天还真感染了风寒。
陆川:“治病不是得对症下药吗?大夫没来看过,能随便吃药吗?”
谢宁:“没事,京城每年下雪都要冻病一批人,大夫都有经验了,开的就是治风寒的药,吃不出什么大问题。”
陆川想想也是,就一顿药,能出什么大问题,大不了晚上回去让大夫再看一看。
陆川问:“那药呢?”
白玉从椅子上再掏出一个食盒,这个食盒比较小,是专门用来放汤的。
白玉说:“姑爷,这药得饭后吃,一会儿等您用完膳再拿出来,还是热的。”
陆川点点头,开始专心吃饭。
看菜色比较清淡,应该是顾忌他生病了,特意做得比较清淡,却不是谢宁喜欢的口味,谢宁喜欢重油重盐的荤菜。
陆川心下感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给谢宁多夹了几块排骨。
谢宁喜欢在饭桌上说话,沉默了一下就受不了。
“这国子监有什么趣事吗?”
谢宁的二哥和侄子都在国子监里待过,他对国子监有点了解,但他还是想从陆川口中再了解一遍。
陆川说:“也没什么有趣的,每日就是正常上课背书做课业,枯燥得很。”
谢宁顿时叹了一口气,读书果然无聊,只有话本小说是有趣的。
陆川见此想找点有趣的事情逗他笑,然后便想起了早晨唐政给他说的赏梅宴。
“赏梅宴?”谢宁念了一遍。
陆川点头:“听说国子监每年都会组织一次,到时候会有各种比试,还有官员会来呢。”
谢宁这下来劲了,问:“能带家属吗?”他还没见过这等盛况呢。
看着谢宁眨巴的眼睛,陆川当时就想带他一起了,可惜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人。
陆川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待我问过同窗,晚上回去再给你回复。”
谢宁:“好吧。”语气里带着一点不甘心,但他也不想为难陆川。
两人用完膳后,荷花收拾碗碟,白玉端出汤药。
陆川尝试地用舌头探了一下温度,刚好适合入口,便直接一口闷了。
陆川小时候看古装剧,里面的人生病了吃药,都是别人一勺一勺喂的。真到自己喝中药了,才知道中药有多苦,一勺勺喝简直是对舌头的折磨。
喝完药还有点时间,陆川不想那么早回学舍,便跟谢宁闲聊起来。
陆川看向窗外,外面雪花飞扬,白雪覆盖了地面,薄薄的一层,估计很快就会被人给扫走。
陆川说:“听夫子说,这大雪估计要下好几天,接下来几天得早些出门了。”
闻言谢宁有些担忧:“我从侯府出来,没有铲雪的地方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按照这个下雪量,几天下来,估计很多人的房子都要被雪压塌了。”
陆川倒是没想过这个,现在的房子都是钢筋水泥建造,很少有新闻报道说有被雪压塌房子的,顶多是报道一些大雪封路的新闻。
对于现代人来说,大雪封路、停水已经是很大的灾难了。
谢宁又说:“往年这个时候,二哥都是好几天不回家,到处带人巡查城中各处,防止有人房子塌了都没人救。”
陆川由此想到了花溪村,他从搬到城里,就没回去过。
花溪村虽然在京郊,但也不是家家都富裕,还是有几家贫苦的还住着茅草屋。
村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陆川紧皱眉心,一脸担忧。
大雪覆盖了整个村子,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村里却没有因此而沉寂下来。
村子里的人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铲雪,期间还有孩童在旁边打雪仗捣乱,然后被大人给喝走。
此时村长正在组织村里的青壮,挖一条通往各家的道路。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早有应对各种灾害的方法。从村中老人口中得知,加上他们自己的经验,已经能预测到接下来几天的狂风暴雪。
幸好,村里仅剩的几家茅草屋,只有一家的侧屋被雪压塌了,没有伤到人。
道路一疏通,村长便组织人手帮着这几家人搬到村中的祠堂去,按照往年的惯例,雪灾来临都是这么安排的。
还有几家虽然是瓦房,但家中皆是老弱病残,为防止出现意外救治不及时,也被安排到祠堂居住。
花溪村的人比较有忧患意识,加上对村长很信服,都听从命令照做,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陆川从陈青石那里得知村子里往年的应对之后,也放下了一半的心。现在大雪封路,没有朝廷安排的人清路,即便派的人出了城,也到不了花溪村。
陆川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而京城中人员最为集中的北城,也是贫民最多的地方,有不少已经是危房,还有人敲敲补补继续住着。
这些危房在大雪前两天的时候,租住的人经常扫屋顶的雪,还能撑得住。到了第三天,即便扫雪的人再勤快,这些破烂的房屋也撑不住了。
房屋倒塌导致了不少人受伤,谢明带领的五城兵马司官兵,这几天大部分人都分布在北城巡逻,和官府一起及时救出了被压的人。
受伤的人被安排去了医馆,雪天萧条的时候,只有医馆生意最为兴隆。
官府把一些老弱病残安排在慈幼院,防止他们被冻死。
谢明也好几天没有回家,直到雪停日出的那天,北城仅有五人被压死,受伤者几百人。
谢明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每每睡下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手下来报,哪里又有灾情了。
等到谢明回家的时候,谢母都快要认不出这个儿子了,胡子邋遢,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面对亲娘的嫌弃,谢明苦笑一声,但也没有什么精力说什么。
不过谢母看儿子这幅模样,就知道是累狠了,赶紧催促他回去洗漱吃饭,然后睡一觉。
谢母应对这种情况有经验,知道谢明要回来,一早就让下人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以前在北疆的时候,谢父和谢博作为军中主力,遇到敌袭时,经常几天不睡,谢母作为内眷,都是她为他们打理好一切后勤。
谢明是去年才升上兵马司指挥使,去年没有发生雪灾,只下了几场小雪,巡逻下来没有发生太大的险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抢险救灾。
按照以往的经验,五城兵马司只负责巡城,很少会这么尽心尽力地救助百姓,而官府也只会随意派一些人手,确认百姓有没有伤亡,根本不管他们。
今年的伤亡能降低到这个地步,还真多亏了谢明的坚持。
一开始他手下的官兵接到命令,要求增加巡逻频率,加大他们的工作量,还有些情绪。
因为去年也是听谢明的,增加了巡逻次数,他们忙活了好几天,一点事儿都没有发生。
不过在见到谢明这个指挥使以身作则后,这些情绪也就消减了不少。
况且他们的家人大多也都住在北城,多巡逻几回,也是给他们家人增添一道安全防线。
能在京城里当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基本都是平民出身,月俸不多,只租得起北城的房子。
特别是在救出的人里面,发现居然有他们的家人,本就不多的情绪立刻化为了感激,心甘情愿地展开救援。
京兆府那边看到五城兵马司这么积极做事,深感自己不能像往年一样敷衍,便增派了人手,参与伤员的后续救治。
这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做事可以不出彩,但也不能太拉胯,凡事就怕对比。
谁做得好不好,圣上一目了然,若是被其他官员参上一本,京兆府可没好瓜子吃。
所以今年京城的雪灾,造成的损失格外的少。
“什么?今年的伤亡损失是多少?”
文渊阁的钟阁老看到这个上奏的本子后,惊讶出声。
钟阁老是文渊阁四阁老中的首辅,年纪也最大,乃是三朝元老,古稀之年,精力仍然很旺盛。
白阁老说:“白某一开始看到这个数目,也是不可思议,特意寻了京兆府和兵马司的人来询问,才确认这份奏折是真实的。”
钟阁老:“什么情况?”
白阁老便把兵马司和京兆府所做之事说了,末了还感叹:“永宁侯养了个好儿子啊。”
钟阁老哈哈一笑,他不爱权势,做官至今皆是为了黎民百姓,现在竟有人能为百姓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开心后继有人啊。
往年出现这么大的雪,京中死上百余人都是正常的,没想到今年只死了五人,可谓是今年年末唯一的好消息了。
昨日收到八百里加急,说是北方遭了雪灾,伤亡损失惨重,他们都在这事儿发愁呢。
钟阁老合上奏折,说:“把这个折子个陛下送去,也让他开心开心!”
圣上看到钟阁老特意让人送来的折子,确实很开心,他和朝中重臣已经为北方雪灾愁了一夜。
北方这次的雪灾牵连甚广,涉及好几个省。偏偏去年南方水灾,拨了不少赈灾银子和粮食,免了南方受灾省份的粮税,今年国库不丰,挤不出多少银子来赈灾。
现在朝堂上还在为赈灾这事儿扯皮,估计没个几天出不了赈灾方案。
今年京城的雪灾不小,没想到损失比往年还小,怎能不让圣上开怀。
当即下令赏赐谢明和京兆府尹。
送赏赐的公公来到永宁侯府时,谢明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被永宁侯一巴掌给呼醒了。
“啊!爹你干嘛?”谢明揉着被打的部位,睡眼惺忪地说。
永宁侯见谢明醒了,便把他拉起来,说:“宫中来人了,说是你这几天做得好,陛下要给你赏赐。”
这下轮到谢明呆滞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赏赐,以前宫中给家中的赏赐,都是他爹和大哥挣来的,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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