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如何他都抱不到面前这个无助又迷茫的小孩，怎么拥抱都是一场空。
这回程格出梦的过程比以往平静很多，眼睛一闭他就出来了，但程格却迟迟没睁开眼睛。
这算是温凌最平常最安静的一个梦，可程格却觉得压抑，心揪着疼。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温凌会对自己的外貌有误解，会不喜欢照镜子，会讨厌红色药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盯着他们的合照说他眼睛好大个，“怪吓人的”。
可他不知道小小的温凌为什么会被关在箱子里，会满身都是伤，会一拳头打在镜子上，血流了满手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疼吗？怎么可能。
温凌咋那么瘦啊？
程格抱紧怀里的人，哪怕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长了点肉，可还是瘦，明明那么高，看上去却还是小小一只，抱起来没点重量。
不知道是不是被抱的太紧，温凌扭了下身体，抱着程格腰的手蜷了蜷，暖呼呼的小脸在程格颈窝上蹭，含糊梦呓了两声。
温凌这样亲昵的举动才稍稍让程格从压抑的情绪里脱身，他缓缓掀起眼皮，凝着怀里的人。
程格的视线静静描摹着温凌的眉眼，在梦里有伤的地方轻轻抚了抚，又亲一遍，最后在温凌的眼皮上也落下一吻。
他弓起背，垂头 两人的鼻尖相触，小心地蹭，闭着眼等天亮 。
温凌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时已经八点多，太阳晒屁股。
其实温凌醒了有赖会儿床的习惯，当然前提是程格在身边，如果床边没人，他就要起床找，找着了就抱紧，然后趴着程格的背打盹。
温凌眼睛还闭着，伸着手在身边探，可旁边的被窝都凉了。
他小幅度板起嘴，有点不高兴，也有些不安，睁开眼，往房间里张望，一下子就扫描到了程格的背影。
温凌翻了个身，扑在在床上，慢慢弓起背撅起屁股，准备爬起来。
只是这过程不大顺利，背拱到一半屁股上侧就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动手的人除了程格不可能有别人，所以温凌也没生气，顺势又趴回床上。
程格早注意到温凌这边的动静，调小电器功率，盖上盖子就到温凌那凑热闹。
每回看温凌这样起床程格都哭笑不得，他没见过有人是这样起床的，像什么要变异的不明生物。
程格扶着温凌给人翻了个身，看人眼皮还要醒不醒地耷拉着，低低笑了下：“困就继续睡呗，勉强什么呢你。”
温凌摸到程格的手，抓着人手腕，往上探，又抓着人手肘，被程格扶着，使劲一拉，他就坐了起来。
程格弯着腰，唇在温凌的眼尾亲亲，又拿手捏捏温凌的后颈，“你现在起不起？”
温凌舒服地眯着眼，仰头，拿鼻尖碰程格的喉结，没说话。
程格觉得痒，还躁，起身躲开时踉跄了一下，身上就多了个挂件。
温凌手圈着程格的脖子，腿勾着人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程格身上，两个人距离更近了。
“吓我一跳。”程格稳稳托着温凌，心有不安，刚刚温凌挂的太突然，要不是温凌很轻，他真会站不稳，要直直摔下去，温凌指定得嗑到床，要是头嗑到边边角角，那脑袋哪还能要？
“你下次提前说一下啊你，我可能会站不稳的，等你嗑到头怎么办？冒冒失失，小孩子一样。”
程格眉头皱着，显凶，看着像训人，但那语气一听就是在担忧着纵容，更何况温凌脑袋磕人肩上，都看不见程格装凶的表情。
温凌听程格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就回了句“我不是小孩”，差点把程格气笑。
“程格早安。”温凌的脸颊在程格耳边蹭，忽然说。
听着挺突然，但联想到程格昨晚主动说的“晚安”，那就有迹可循了。
又有样学样呢。
“早安早安。”
程格拍温凌的腿，“先下去，我要做早餐，你这样像什么话。”
“干嘛要像话？”温凌理直气壮。
程格被他这样逗笑：“我咋做啊你这样，开个盖子水蒸气全喷你身上是吧？烫的你。”
温凌知道自己没什么理，但就是要和人黏黏糊糊一阵才肯放过人，
程格吐槽他“黏人精。”
今天早上的温凌确实是黏人的过分，但温凌可得意，一点不羞。
他能这样还不是被感染的？
程格不一大早主动亲他，和他这么亲昵，叽叽呱呱但却很明显在纵容他，那他也没那个激情放肆啊。
好像昨晚过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们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亲密的过了头，程格还是程格，可他现在更喜欢人家了。
早餐吃的是温凌最喜欢的鸡蛋青菜汤面，温凌吃了两碗，满足得很。
吃饱饭，程格在阳台洗碗，温凌在程格身后走来走去，“我们什么时候去拿眼镜呢？”
程格抬眼从镜子里看温凌来来回回的身影，笑了下，实话实说，带着调侃意味：“你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啊。”
温凌瞥了程格一眼：“你才是蚂蚁呢。”
“行行行，我是，你不是。”
和程格不一样温凌就不乐意了：“那我也是。”
程格就笑，还想问人“你怎么又是了”，但是怕这个话题没完没了，便没和温凌“呛”，说“是是是”。
简单收拾过后，两个人出了宿舍，电梯上，程格牵着温凌的手，温凌晃了晃，忽然又得意又傻傻说：“我们的小日子过得可真滋润。”
程格一开始听成了“小日本”，觉得温凌莫名其妙的，然后又细品了两秒，这一品不得了，害他差点笑趴在地上。
程格出了电梯绷不住笑：“我说小温同志，你这些表达到底和谁学的喂？”
温凌不知道程格到底在笑什么，但看着程格笑他也想笑，眼睛亮晶晶的：“我自己想的。”
那骄傲的小语调。
“崩了崩了，简直崩坏了。”
温凌顺着问：“什么崩了？”
“你人设啊。”
可爱黏人就不说了，之前还呆呆来着，都够崩了，怎么现在还变得这么搞笑了？
“你老是说我人设，什么是人设？我是什么人设？”
温凌也冲他微笑：“那不是叫刻板印象吗？”
001：【不要做这些没意义又涉及泄密的事，换言之，不要总想着和你老婆透露点什么。】
程格：【！】
程格稀里糊涂胡诌：“我给刻板印象的别称是人设，你有什么异议么？”
温凌：“我没有。”
“好的。”
程格：【死人001你能不能讲话别那么粗俗！】
001：【他不是你老婆？】
程格：【……】
“程格，”温凌喊程格，抬起被牵着的手，“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程格：“……”
001：【哈。】
程格咬牙切齿：“气的。”
程格：【傻逼。】
“你怎么生气了？你又小气了？”这真的是莫名其妙了。
001：【哈。】
程格眼睛都大了：“？？？”
“……是是是，毕竟我是小气鬼呢。”
温凌拍拍程格的背安慰他，给他消消气，没有不悦，程格在温凌眼里品出了“真拿你没办法呢”的纵容意味。
程格被温凌逗的，一下子就没了气。
程格：【有老婆就是不一样哈，不像某些统，只知道一味“哈”“哈”，活该你没老婆。】
001：【……】
出了校门，在路边等了会儿，打的车就到了。
两个人上了车，车内还算干净，那股子车味也不重，音乐小声放着，司机很静，温凌靠在程格肩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程格抓着温凌的手，小心地玩人手指，这样的小动作不会打扰到温凌，反倒是能帮人助眠。
程格：【死人001。】
001：【我不是人。】
程格：【……】
程格：【你真一点后门都不给我走？我们关系这么铁。】
001：【那不是舔。】
程格反应了两秒，无语到想笑：【……】
001：【那不合规矩，宿主应该明白。】
程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不明白，你们运作的逻辑到底是什么？规矩很奇怪啊，再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001：【请宿主不要怀着侥幸心理去挑战这些世界的运作规则，再和宿主强调一遍，系统不是人，系统不会帮你，系统只根据宿主的意愿，给宿主选择算法下最保险的做法。】
程格心里啧了声：【知道了……又没真想强迫你干嘛。】
说到底谁都是蝼蚁，道理谁不明白？
可总会想反抗，想找到更优解，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程格想得出神，脸上忽然一热，有温软的物体触到他的脸颊，程格偏头，和温凌的唇擦了一下。
两人眼睫都颤了颤，片刻，唇又分开。
“程格你不要气了，你在气什么？”温凌给程格顺背，声音很小，软软的，像在说悄悄话。
程格愣了下，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刚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的太出神，脸绷着还皱眉，所以温凌就以为他还在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气，就亲亲他的脸安慰他。
这倒是像他哄温凌时的做法，没想到角色对调也同样有效果，他本来也没生气，现在又被哄得心里软了一块。
“没气，你睡你的。”程格怕温凌一直枕着一边，脖子会酸，便和温凌调了位置，换另一边肩膀给人靠。
温凌枕着程格的肩，两只手都抱着程格，头小幅度仰着，眼珠子往程格眉眼上看：“你皱着眉就冷冷的，”
程格抬了抬眉毛，调整自己的表情：“讨厌？”
温凌摇头，“你怎么样我都很喜欢。”
程格的五官深邃，蹙着眉会显凶，但是配着那张脸依然十分好看，带着冷的耐看，温凌也很喜欢。
“但是你皱着眉，我就觉得你不开心，我就不想你皱眉，我不想你不开心，我最喜欢你笑，你前几天就老是在笑呢。”
很笨拙却也很真诚的话。
没人和程格说过不想他不开心，喜欢他笑，并且这话换谁说了程格都觉得对方肉麻，他听了指定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温凌说就不会，程格的心会暖暖的。
程格不自觉笑起来：“知道了，好会说啊小温同学。”
温凌听程格这样夸他，他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抿着嘴笑。
从程格的视角里可以看到他煽动着的长翘睫毛，小巧秀气的鼻尖，以及被咬红的唇。
程格的喉结滚动，拿着手机的手交互搓了下，然后不自然别开脸。
……草了。
好像哪都很好亲，好想亲怎么回事……
到了眼镜店，温凌试戴过后没什么问题，便取走了眼镜，出了眼镜店。
程格：“你要不要现在先试戴着？”
温凌摇摇头：“我怕晕，我就看电脑的时候戴。”
程格当然是无所谓的，温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上课可能也要戴，特别是你画画的时候，脸要亲到屏幕上了都。”
温凌觉得程格的描述很有意思，笑了笑：“好哦。”
温凌：“我们等会儿去哪？”
程格昨天和温凌简单说过行程，一般程格的话温凌总会记得，但昨天坏就坏在程格边说边给温凌按摩，捏捏他的后颈捏捏他的手臂，温凌窝在程格怀里，舒服得直哼哼。
然后温凌光顾着享受去了，而且心里一直惦记着别的事，所以程格说了啥？没太听清。
程格牵着温凌的手，“去一下公安机关，我办一点点事。”
温凌看着程格：“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嗯，”程格摩挲着温凌的手，“应该很快的，就走个程序交点证明。”
温凌点点头，“我们打车去吗？”
“走路就好了，很近的。”
“好。”
到了公安局，温凌在一旁等着，程格填好相关资料，把公证过的证据都交上去，再答些被问的话，事情就差不多办完了。
出了公安局，温凌又问：“我们等会儿去哪儿？”
“没了，事都搞定了，接下来的时间给你安排，我都行，”说着程格弹了下温凌的手臂，“你昨天是一点没听是吧。”
温凌没一点不好意思，有些兴奋说：“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程格故意问：“去哪儿？”
“去上回我不让你跟的地方，我昨天说今天和你说的，你都已经忘记了。”温凌那语气，有点抱怨的凶，但放程格这和撒娇没差。
第99章 好、好喜欢
“哦～我的错我的错。”程格的语气拉的长长的，他早就看出温凌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事，一直问“我们等会儿去哪？”
但温凌不说，他也不提，就要等人兴冲冲和他讲，再和他抱怨两句，都很可爱。
“记起来了吧，那我带你去。”
然后程格就被温凌牵着走，走到路边等车。
“车还有多久到啊？”温凌看上去有些急。
“两分钟，很快。”程格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到温凌的脸上，眼睛炯炯有神，他没忍住笑了笑：“这么急，怎么不早点说？你要说了我们就可以先去那。”
“程格你不懂，”温凌又是头头是道的样子：“最重要的东西是要压轴出场的。”
“这样啊，”程格点点头，附和：“是这样。”
温凌顺着杆子往上爬，小小得意，那声音是软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懂。”
程格就笑，笑完无所谓说：“你懂就好了，我不是有你嘛。”
闻言温凌眼珠子转啊转，不说话了，过一会，又凑到程格耳边，小声说：“你说的对。”
程格一直看温凌的那些小表情小动作，觉得安心又愉悦。
上了车，车程不长，温凌没睡，靠在程格肩上看程格玩他的手，程格动作很轻，手被捏着按着很舒服，最重要的是程格只玩他的手，他和别人都不会这样亲昵，这让温凌感到自己很特殊，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下了车，温凌牵着程格来到一家手工店，工作人员和温凌打招呼，他点了下头，把一张纸条递给工作人员，然后牵着程格熟门熟路走到里头一间小房间，工作人员都被甩在了后头。
工作人员来到墙上的一排架子前，看着纸条取了一个大盒子递给温凌：“温先生，这份是你的。”
温凌：“谢谢。”说完便抱着盒子带着程格出了店。
“我帮你拿？”程格问。
“给你。”
程格看完温凌和工作人员的“交接仪式”，觉着莫名有意思，对那盒东西也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能说的吗？”
“画，这是送给你的，为什么不能说？”
“送给我的？这么多？”程格还以为那是温凌的私人物品，毕竟当时都不让他跟，而且这盒东西还挺大挺重的，得有几百幅了吧？
“没有很多，只有十张，因为用相框裱起来了所以有点大。”
程格眨了眨眼，脑中忽然闪过那回浴室里温凌说要给他惊喜的零星记忆，又有点受宠若惊，居然是这样的惊喜？这好像是温凌这么隆重送他的第一个东西。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那语气可郑重。
“等一等，”温凌想起吉吉的话，几乎复述一遍：“我们要去特殊的地方打开它，这样比较有氛围感。”
程格：“……？”
温凌都讲究起氛围感来了？
程格轻咳了声，问：“特殊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得要有记忆点。”温凌回忆着吉吉的话，“浪漫一点的。”
要说有记忆点，要浪漫，温凌觉得他和程格住的别墅才是最好的地方，他可记得那时候的全部事情，但他又不知道程格怎么想的，只好把决定权放到程格手里。
于是程格听见温凌问他：“我们该去哪里呢？”
听着像明知故问，又像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再加上温凌刚刚说的什么要有记忆点，要浪漫，特逗人。
程格笑了会儿，提议：“要不然去附近的公园？附近有个小公园，现在时间没多少人会去，应该挺安静的，”停了两秒，又开始低低地笑：“浪不浪漫我就不知道了。”
温凌：“那我们就去公园。”
两人步行十来分钟，到公园里一个比较偏僻的小亭子里落座，盒子放在小石桌上，程格问：“我开咯？”
温凌很期待程格看见惊喜的反应，都憋一路了，“你开呀，快开。”
得了准许，程格便小心地将外面的包装纸撕开，刚打开盖子。
又迅速合上。
大睁着眼看向温凌，耳朵一下子就熟透了，表情完全可以用不可置信和惊慌失措来形容。
温凌记着吉吉说的“你要强调‘亲手’啊‘亲自’啊这些字眼”这句话。
于是温凌很亮的玻璃眼盯着程格，那声音甜滋滋的：“这些都是我亲手画的，相框的图案也是我亲手设计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