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温凌说，他觉得那个男的就是有病。
“嗯。”程格短促地笑了声，摸了摸温凌的头。
程格大概弄明白了全过程。
应该就是那个男的对温凌感兴趣，然后采用了胡搅蛮缠的追法，并且误会了他和温凌的关系，以为他是个渣男或是负心汉之类的，所以才会说那种什么劝他远离温凌不要再伤害温凌的话，大概是想趁机撬墙角，结果没成功，于是倒打一耙用温凌故意勾引他来污蔑温凌。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温凌的问题，程格想。
温凌明明什么错也没有，这么安静这么乖，那男的脸皮是有多厚多无耻才能用温凌的外貌来污蔑栽赃温凌？
这让程格联想到很多女孩子，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却因为长的好看，有魅力，甚至只是因为比较恬静内向，就被人身攻击，诋毁，被造黄谣。
不是因为温凌和那些女孩子不好，只是因为有人得不到，配不上，就想要诋毁，把人从天堂拉下阴沟，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满足他们报复的快感。
那是人虚伪自私的劣根性。
可偏偏很多这样的人得不到惩罚，还能继续祸害别人，就像那个男生，他的行为难以构成处分，老师会让他道歉，再严肃些就是写检讨，可他不会认识到自己有错。
温凌也许还会再遇到相似的情况。
程格突然很不放心，他想温凌虽然总是很傻很呆，但不至于没有自保能力，可如果呢？如果又像今天这样发烧了晕倒了，或者被下了迷药怎么办？在温凌自保之前他就已经受到了伤害怎么办？
矛盾，程格发现自己很矛盾，他怕温凌的棱角太锋利，会伤害到别人，希望温凌被磨平棱角，走上正常的轨道，被这个社会接纳。
可又害怕温凌变得单纯迟钝太过，没有铠甲和尖刺保护好自己，从而受到伤害。
程格心里发着愁，怀里的人却是很快地入了睡，程格垂眸凝着温凌睡着时乖顺的眉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眼吊瓶，还剩半瓶，大概还得滴个二三十来分钟。
程格小心翼翼地调整坐姿，好让温凌睡的舒服些。
大概之后都敷衍不了温凌了，更别提疏离温凌或是游离在外，温凌会察觉，会生闷气……程格也不愿意再敷衍，再让温凌这么难过。
他发现，比起那些他隐隐预感到的不能承受的后果，让温凌失落，被温凌讨厌，那是他更不能承受的事情，这好像是他对温凌第一次心软后就注定了的事情。
温凌这么辛苦地长大，遇到了这么多的不公，没经历过什么好事，程格不想他的出现对温凌来说是也一件坏事，他给温凌带来的也是不开心和落空。
程格想，至少在他要在能陪伴温凌的时间里，让温凌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等吊瓶里的药液快滴完，程格摸了摸温凌额头的温度，烧基本退下去了，见温凌睡的还熟，想让温凌多睡会儿，就没把人喊醒，给温凌带好口罩后，小心把人平放到床上，出去病房喊护士。
等程格带着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发现先温凌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走近，温凌的眼睛很亮，眼珠子看着比平时圆溜。
程格也看了温凌一会，摸了下耳朵别开目光，忽得想起什么，迅速伸手遮住了温凌的眼，才在一旁看护士咋拔的针。
等护士把针处理好，才迅速收回他掌心发痒的手。
“回去之后要保证充足的休息，多喝水，注意饮食清淡，还有要多摄入鱼肉，牛奶这些富含蛋白质高的食物，水果和蔬菜也要适量补充，这样免疫力才能增强。”
护士一一交代清楚，程格在手机里认真记下每一条，然后和护士道谢。
等护士走了，程格拿出备忘录在温凌面前晃，捏住温凌的脸，“听到没，叫你多吃这些饭菜，别在这么任性不想吃就不吃了。”
温凌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哦。”
程格把温凌扶起来，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凌打着哈欠摇头：“没有了。”
程格见温凌眼尾都被打哈欠逼出来的液体打湿，帮人抹掉，“这么困？你刚刚不是睡的挺熟的么，怎么突然醒了？”
“感觉你不在就醒了。”温凌老实说。
程格在心里“啧”了声，分不清是烦恼还是懊恼，或是什么别的情绪。
温凌下床穿好鞋，扶了下口罩，问程格：“你怎么突然给我带口罩？”
虽然之前温凌有出门戴口罩的习惯，但程格总觉得大夏天的闷人，老爱在没人的时候把温凌的口罩拉下来，后面在学校暴露惯了，反倒不怎么戴口罩了。
“你不是嫌医院味道难闻么，给你带个口罩挡一挡气味。”程格原计划是等温凌睡饱了自然醒后再一起回学校的，怕温凌闻不了消毒水味醒了才给人戴上口罩的，没想到他前脚刚走温凌后脚就醒了。
“哦，谢谢你。”
“不客气。”
两人出了医院，已经是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了，空气没中午那样燥热，阳光变成了橙黄色，微风吹过，暖洋洋的带一丝凉。
程格打好的车出了点突发事情，需要稍等长一点时间，因为两个人都不着急回学校，便没有更改订单，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车。
程格在看校园墙里强推的食堂美食，打算等回到学校带温凌去吃，忽然听温凌说：“我的哥哥是在医院死的。”
第52章 程格不要难过
温凌的语气很平静，但他的话却让程格的大脑差点反应不过来，程格脑袋一卡一卡地扭到温凌那边，发现温凌没有在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不知名的某个角落。
程格不知道温凌是要和他讲述过往还是情绪上来了自言自语，但他觉得温凌此刻是有些难过忧伤的，于是挪了挪屁股，和温凌靠近了点，手臂挨着温凌的手臂。
“他那时候生病了，不知道生的什么病，但不至于会死，后面我的母亲把他送去医院打针，结果因为针头携带病毒，哥哥被感染了，转到了大医院，但最后还是死了。”
程格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很恐怖，“可能……可能是医院不正规？”
“是的，后面那个医院因为同样地事情倒闭了，相关的人都被抓了，这是母亲告诉我的。”
“最开始母亲也要去上诉的，但是他收了医院的钱，逼着不让母亲去。”
程格心惊的同时，在思考温凌口中的“他”是谁，最后的指向是温凌的父亲。
“哥哥的最后那段时间里，我和他一起住在医院，每天都能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哥哥说他讨厌那味道，我也讨厌。”
“哥哥叫我不要打针，不要上医院，不然像他那样就不好了，他和我说完这些，第二天就去世了。”
“所以我很讨厌。”
程格终于明白，温凌大概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他那样抗拒医院，针，以及消毒水的气味，程格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但也完全能理解温凌的行为。
同时他很懊恼，最开始不应该那样凶他的，装的也不应该。
“我知道有些病必须打针，必须住院，你不和我说也就知道的。”
“但我还是讨厌。”
程格想起很久之前，他单方面和温凌关系不好的那段时间，温凌发烧了不肯去医院，他以为是温凌在闹脾气，便很无语对温凌说：“那你别烧傻了。”
突然喉咙里哽了很多话，最后程格选择了最简短的：“抱歉。”
温凌扭头望向程格，不懂：“为什么要抱歉？”
程格摇头，“没……我下次尽量让你避开这些。”
温凌看着程格，弯了弯眼睛。
【攻略值加1%】
程格有点难过，他不想温凌再生病，再和这些他讨厌的，恐惧的扯上干系，那是他真心期望的，可伴随着攻略值的增长，那真心似乎又掺杂上了算计。
说到底，他对温凌再好，都算不上纯粹，温凌会产生讨厌他的情绪是正常的，也是他应得的。
温凌真的好可怜，程格想，这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悲悯，而是站在温凌的角度去看待、感受这个世界，实在没有一件好事，到最后程格这个对他好过一段时间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格的心脏很闷很疼，他的思绪无限扩散，又想到了温凌的那个梦，那个炎热的下午，明明走的绿灯却被撞倒的梦，他当时希望救护车快点到，希望温凌能接受到很好的医疗技术，却不曾想，光是进入医院这件事情，对温凌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更何况还会缝针，住院。
“你怎么眼眶红红的？”温凌凑近程格，对上程格没完全缓过来的眼神，眉心微蹙：“程格是不是在哭？”
“屁！”程格躲开温凌的目光，却发现自己眼睛真的有些湿润，但那不是哭！堂堂八尺男儿，怎么会哭！
温凌的脑袋像个跟屁虫一样，追谁着程格的正面：“真的吗？可是我看见你的眼眶还有点湿。”
“程格为什么要哭呢？”
“我都说了没哭了！”程格理不直气还壮，干脆一不住二不休，捂住温凌的眼，“你以为谁都是爱哭鬼吗？”
“好吧，”温凌开始琢磨程格的话，“……那谁是爱哭鬼呢？”
程格想说“你”，因为温凌就是还爱哭鬼，但是又觉得温凌受这么多苦，哭一哭有什么关系？不哭才不正常吧？他如果这样说，那不就是戳人痛处吗？
“一个笨蛋。”
温凌刨根问底：“一个笨蛋是谁？”
程格：“……”
“……我。”
温凌眼睛眨了好几下，长软的睫毛在程格的掌心煽动：“你不是说你不是爱哭鬼么？”
“我不知道！”程格绷着脸掰正温凌的脸，“车快到了，你给我安静点。”
“哦。”温凌微微弓着背，坐正了，安静片刻，他又突然皱着眉看向程格，眼神里是直白的不明白。
程格突然笑了出来，因为他完全看出来了温凌想问什么：为什么车快到了我就要安静？
糟糕了，程格觉得温凌傻的可爱，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温凌这么好玩呢？
程格手搭在温凌的肩上，额头抵着他自己的手背，嘴角压不下去。
温凌提了一下肩，有些担忧：“你怎么一抖一抖的？”
程格已经丝毫不在意那点脸面了，心里就想着逗人：“因为我在哭啊。”
结果温凌抬起另一只手，摸着程格的脑袋，安静下来，给程格充当人形哭枕。
程格：“！！！？？？”
程格一下子浑身都僵住了，触电一般，是贯穿全身的酥麻感，又麻又痒，就像……是抓心挠肝？
这不对啊！温凌不应该问他为什么哭吗？怎么直接上手了！？
不是！他怎么没有想打温凌的感觉？不应该哪个龟孙想摸他头，他就把人按在地上摩擦吗？不应该半夜都起来喊一句：不是，这人有病吧！？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他平时摸温凌只是因为觉得人像小孩，且因为温凌喜欢被摸头才经常摸，温凌这是也把他当小孩子了！？
而在认真安慰人的温凌，发现程格一下子就不抖了，得出摸头确实是安慰人的好方法这个结论。
程格身子绷紧了老半天，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温凌不知道程格为什么会突然哭，但他每次哭都是因为难过和害怕，于是他对程格说：“程格不要难过，也不要害怕。”
“我会陪着你的。”
程格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秒，随即剧烈跳动起来，他每次对温凌说会永远陪着他，都是哄人的，甚至需要用上撒谎道具。
可他知道温凌是认真的。
他也知道再也不会有谁能这样认真地对他说“我会陪着你的”这样的话了。
第53章 我保护你啊
程格上了车之后都还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是温凌的摸头技术有毒还是话有蛊，弄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结果温凌像没事人一样，观察了他好几分钟后，就靠在他肩上开始打瞌睡。
哪有人这样的！
程格特别想捏温凌的脸把人捏醒，可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幼稚至极，而且温凌醒了还要问他“你为什么捏我？”，他咋回？
烦人精。
快到的时候，程格还是忍不住捏了温凌的脸，温凌眼皮很迟缓地掀起来，眸光落在程格的手上，声音含糊：“你为什么捏我？”
程格语气理所应当：“因为快到了。”
“哦。”
下了车，两人一起进了校园，程格带温凌去了教职工食堂，点了两碗很清淡的鱼粉，慢吞吞地吃着。
怕温凌觉得无聊，程格找了个话题：“在你眼里你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觉得适当提及被温凌掩埋的过去，并不是在踩温凌的痛处，而是帮他释放一部分的难过和压抑。
因为有的时候沉默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不敢说，没人可以说。
没有人这么问过温凌，但温凌不抗拒和程格聊这个话题，甚至迫切地想告诉程格：“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会和我讲故事，还经常关心我。”
“那他确实很好。”程格想，那大概是温凌小时候为数不多的美好了。
“我的哥哥说他是男子汉，他说过会一直保护我的。”
可惜老天总是命运弄人。
“如果他在的话他会做到的。”程格说。
温凌认真点点头：“是的。”
“你还会时常想念他吗？”
“小时候会，现在不会了，其实我已经记不清哥哥的样子了。”
“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还很小？”
“应该算小？四五岁的时候。”
“挺小的。”
“以前我看到别人和哥哥在一起，就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我不清楚为什么想要多看那一会儿，最近我有点明白，那大概是叫羡慕。”
虽然温凌完全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但程格感觉到温凌有些难过，连忙安慰他：“你别羡慕别人啊，你要愿意的话，我做你哥哥啊，我也保护你。”
“当然我不是想着替代你哥的意思啊，只是说如果你需要，我也会保护你的。”
温凌没想到程格想的方面，他只是在思考“男朋友”和“哥哥”冲不冲突。
“哥哥？”温凌试探喊了声。
程格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新奇，温凌笑起来，又喊了程格一句：“哥哥。”
声音带着种隐隐约约的甜腻。
程格觉得自己身体触电了一瞬，酥酥麻麻的，怔了怔，感觉温凌这样认真喊他哥哥……很奇怪……
程格有些不知所措，捏着自己通红的耳朵，低着头：“你……你平时还是、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知道就好了，不用特意改称呼的。”
“好，我也喜欢程格的名字。”
“嗯嗯嗯。”事实上程格不是很懂温凌的“也喜欢”是什么意思。
回到宿舍，程格拍拍温凌的背：“早点睡，好好休息。”
温凌盯着程格，程格顿了顿，继续说：“你要睡不着就和我发消息……虽然不一定会回哈。”
“好的。”温凌丝毫不在意程格会不会回一样，好像想要的只是程格说点别的。
温凌开门进了宿舍，吉吉马上凑过去关心他的状况：“温凌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温凌微微弯着唇回答。
“那……那个傻逼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没脑才那样说的，你别难过。”
温凌点头，“我不难过啊，而且我知道他是傻逼，他有毛病。”
吉吉和赵之深对视一眼：“？”
温凌洗完澡，把小熊穿的那身衣服洗了，准备明天再和程格换一套，原来穿的那套气味已经没有了。
他抱着大熊眯了会儿，准备等晚一些就给程格发消息，却没想到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天亮，并且没有做噩梦。
反倒是程格，怕温凌发消息来得不到回复失落，硬撑到凌晨两点多，实在熬不住了才睡过去，没睡多久就做噩梦醒了，发呆了老半天睡不着，然后失眠了。
失、眠、了。
其实刚和温凌分开睡的那段时间，他也失眠了好几天，但打小的经历让程格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超强，同时这也是为什么程格穿书后并不大惊讶且能较好应对的原因，所以程格努力适应了几天，便不再失眠。
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又开始失眠了……
第二天清晨，温凌醒来时，还觉得有几分恍惚，他很久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温凌看了眼手机，是程格在两点零六分发过来的：“你睡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