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格老半天吐不出半句话。
那话头只能由温凌来开，“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烫，但怎么手又好凉。”
程格知道温凌说的是实话，程格太阳穴的触感是凉的，手下的触感却是温的。
“我有病。”程格松开了温凌的手，站起来，自言自语。
“我有药。”温凌跟着站起来，很积极。
程格：“……”
程格已经忘记了自己和温凌是怎么回的宿舍了，一条路上他都在神游。
太恐怖了，温凌这种生物太危险了。
程格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放任自己和温凌这样相处，也许后果会是他不能承受的……
刚开学这段时间，学校正课稍微比较少，活动多，都是一些讲座，讲防诈骗及安全教育，还有人生规划之类。
虽然程格和温凌不同班，但因为专业相同，这种活动都是两个班一起参加，所以温凌和程格的见面次数不少，时长也不短。
温凌没生出太多不满或者不安的情绪，但是过了几周，温凌恍然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温凌能和程格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最重要的是，温凌后知后觉发现，程格似乎在躲他。
隐隐约约的，好长一段时间温凌才感觉出来，他想不是因为自己太迟钝太笨，而是因为程格的远离也是悄无声息的，精心设计，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
在无人的角落里，程格会主动拥抱他，亲吻他，可同时避免了他的主动亲吻，同时会避开他的目光，哪怕温凌强行和程格对视上，程格也会像无事发生那样，笑嘻嘻问他“干嘛呢？”
他们还是会一起吃饭，程格会主动挑起话题，会一直讲，可温凌发现程格说话的逻辑总出现问题，上一句和下一句根本就没半毛钱关系。
后来他知道了，程格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对话上，就像是，强行找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把整个时间段填满。
程格总对他笑，却和以前的笑不一样，很不一样，眼神一直游离在外。
随之而来的是程格很忙，非常忙，是他们一起吃饭次数的减少，是拥抱和亲吻时长减短。是程格开始和别人一起学习，是程格和他的舍友同学都打成了一片。
可偏偏程格真的在忙，程格对温凌也真的很好，无微不至，让温凌挑不出一点错处，到头来像是自己在多想，是自己没事找事。
嫉妒，不安快要把温凌的理智淹没掉，“把程格关起来”这样的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可抑制这种冲动的理智也在不断绷紧，复杂的两个极端反复撕扯，一直折磨着他。
温凌总害怕程格食言，又要走掉，永远离开他，到最后他什么都抓不住。
黑夜开始变得越来越漫长。
“温凌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程格站在无尽的黑里，身上带着一丝光亮。
“不要！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温凌拼命地追，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格快速走远，那点亮也迅速消散在黑暗里。
“你又骗人！”温凌在黑暗中被绊倒，跌在地上。
温凌随意擦掉眼睫的湿气，烦躁地甩了几下昏沉的头，打开手机瞥了眼屏幕，程格给他发了条消息：“早上好[太阳］我去上课了，记得吃早餐。”
程格每天都会这样说。
温凌看了眼时间，9：06，周五。
昨晚失眠到天亮，五点左右才睡着，半睡半醒地又做了两次噩梦，醒来头痛欲裂，浑身提不起多少力气，温凌觉自己发烧了，但他也不想管了。
温凌下了床，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把睡衣扔回床上，又爬上楼梯把床帘拉起来，下楼梯时脑袋一昏，直接摔了下来。
吉吉和赵之深早已不在宿舍，温凌锁上门，把钥匙放回里头的窗户，背着书包慢吞吞走出宿舍大楼。
温凌在早餐摊位上徘徊片刻，什么都不想吃，便什么都没买就走了。
温凌看着手机定位上的两个点越来越近，到达课室时将近重合。
然后会再看着两个点慢慢分离，最后一个在课室，一个在图书馆或者宿舍。
每次都是这样。
“同学，你旁边有人吗？”一个灰色的书包放到了桌面上，和温凌的书包挨得极近。
“没有。”温凌收回自己的书包。
“那我可以坐你旁边吗？”男生说着已经站到了温凌旁边。
“嗯。”
林禹琛有些惊喜，没想到温凌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不好接近，却这么好说话，害他白等待时机了这么多天了。
只是他的屁股还没沾上板凳，温凌就给他当场泼了盆凉水——温凌直接走了，坐到了隔壁组。
林禹琛心里冷笑，不仅清高，脾气还挺大，不过他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林禹琛是双性恋，男女通吃，理想型从来没定过，至今来看，温凌是他遇到过的最符合他胃口的一个。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已经同班两年，他之前却从来没注意到温凌，这个学期才发现他们班有这样好看的人，长的又乖又爽，皮肤白嫩，五官挑不出一点错处，连女娲看了这样的精致的杰作都要夸奖自己有双灵巧无比的手。
特别是温凌身上给人的那种气质和感觉，越挖越有意思，一开始只是以为他乖，马上又变成内向沉默，在后面觉得他对所有人都是平和疏离的，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现在，发现人脾气还不大好，大概很犟。
林禹琛一点不气馁，追人他就没失手过，这样装的的缠着总没错。
他拿上书包，又走到温凌旁边，对着温凌笑，“那边太偏了，看不清黑板。”
温凌什么也没多说，又挪到了隔壁那组第一排的最角落，可那个男生又跟着过来。
温凌讨厌和程格以外的任何人靠近、接触，所以他每次都坐在第一排无人区，
可今天这个人，第一排全是空位，为什么偏偏要坐他的旁边？分明就是故意的。
而且他刚刚已经做了两次让步了。
温凌本来身体就因为发烧烧得燥热难捱，头还疼着，晕乎乎的难受至极，这个男的还在他面前碍眼。
温凌放下手机，瞪着林禹琛，“你走开。”
林禹琛笑嘻嘻的，语气很温和：“这里又不是你的私人座位，同学你这样赶人不好吧？”
“走开，我要出去。”温凌站起来，语气更不好，他的左边是墙壁，出不去，而右边被林禹琛严实地拦着。
林禹琛觉着今天的温凌好看的过分，碎发已经偏长，遮了点眉眼，巴掌大的脸上更显小，原本白皙的眼尾和脸颊都染上了红，眸子里含着层尚未蒸发的水汽，眼睫长而卷翘，再配上生气的小表情，特别勾人。
听着温凌凶巴巴却带着鼻音的声音，林禹琛觉得自己心尖都颤了颤，像是在欺负一只可怜倔犟又可爱的小猫。
“可是都快上课了，你要去哪里？”林禹琛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
温凌看着面前人得体的笑，一张一合的嘴，肚子里的气翻了倍，真想拿刀都割掉。
把腿打断，折起来丢出去，碰到都觉得恶心……温凌边收拾桌上的书边想，等他拉上书包拉链，准备直接越过桌子跳出去，手却被林禹琛紧紧抓着。
温凌的眼神变暗。
把他的手也砍掉。
直接去死好了。
与此同时，温凌忽然看见手机定位上本应该分散的两点，居然越来越接近，现在变成了黏在一起的两点。
……程格？
“你发烧了？”
熟悉的声音，让温凌本来已经热成岩浆的大脑完全卡了壳。
第47章 程格最后认命了
程格这几周都在警告自己要时刻看清和温凌的关系，维持他能主导的相处方式，保持他能控制的距离。
原本程格以为温凌那样迟钝不通事，肯定察觉不出这里头的细微变化，毕竟他明明是对温凌更好更贴心了。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劲，温凌好像总是很不开心，闷闷不乐的，问了也不说，像在闹脾气，却也不像，给程格的感觉是温凌更像在害怕和怯懦。
可是现在的温凌能害怕什么？
最明显的证据是攻略值的波动，刚开始升了好几个百分点，但后面连着好几天凌晨，温凌的攻略值迅速波动，有两次甚至降到了零，不过每次在天亮之前，攻略值又会慢慢上升，回到原来的水平。
程格想，会不会是温凌又做噩梦了，毕竟最近温凌的气色不好，眼下的乌青又开始凸显，晚上肯定没睡好。
“你晚上没睡好吗？”程格这样问他。
温凌突然发了一小会儿呆，点了点头，很闷地“嗯”了声。
“做噩梦了？”
温凌偏头看了程格好久，又点了下头。
程格静了片刻，打开手机搜索“怎么能少做噩梦”，他不至于蠢到问人家做了什么噩梦在温凌不幸的经历上踩，况且温凌醒来后从来不记得自己的梦的，所以只能想办法帮人缓解做噩梦的频率。
“你睡前不要吃太多甜食和辛辣的食物，别看太多负面内容，还有白天要多运动，这些都可以帮你减少做噩梦的……”
“程格，”温凌打断他的话，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直直地看着他，认真的语气里居然带上了请求的意味：“我想和你一起睡。”
程格怔了怔，不止是因为温凌的话，还因为他忽然发闷发疼的胸口，像被人用手攥住心脏，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你开什么玩笑呢？”程格弯着唇角，语气和态度都特别好，其他解释都是白说，程格直接上手搂着温凌亲，吻温凌最喜欢被亲吻的地方，营造温凌喜欢的感觉。
等把人亲迷糊了，一起睡的事情就暂时自然而然地过去了。
除了程格主观上刻意为之，客观上，程格确实也没太多时间和温凌呆在一起。
原主学的是数媒专业，是身为体育生的程格几乎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他可不想挂科，不然到时候原主得骂死他，程格只好不断地学习，问同学，泡图书馆。
等满脑子想的都是学习知识时，温凌的事情就能被挤出去，就能名正言顺地放在后头。
想是这样想的。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是，每个温凌落寞的瞬间，直直看着他的时刻，那些眼底里的晦暗不明的情绪，以及温凌发呆，傻笑，犯傻的时候，他的心总会不可抑制地被触动，那些画面总在各种时候浮现在脑海里，每时每刻，像是……像是程格才是被温凌牵着鼻子走的那个。
事情好像还是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着，愈演愈烈，并且对双方而言似乎都更糟糕了。
程格反思了很多天，最后认命了。
不是有个白熊效应，说越是刻意不去想，不去管，就会越在意么？他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吧？
他想他应该恢复以往和温凌的相处模式，不要再偷摸着刻意疏离，刻意保持了，那样会适得其反的。
他坚信他的决定是有理论依据的，是现实需要，是为了更好的后续发展，而不是因为温凌落寞的目光，不是因为温凌越发低落的情绪。
今早程格按照惯例给温凌发了消息，提醒人吃早饭，可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这种情况实在少有，他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程格没怎么犹豫，想着去温凌上课的课室看看情况，要没什么事的话……就陪温凌一起上次课。
之前温凌提过几次，但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最后收到的是温凌难过失落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沉默。
弄得程格总愧疚，总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些场景，又警告自己不要再想，反复拉扯。
他走到温凌的课室，习惯性看向第一排靠前门的角落，结果没见着人，心里疑惑更重，再往右望，马上就看见一个男生坐在位子上，拉着温凌的手。
抓得很紧。
场景无端的刺目，程格感到生气，气什么他也不清楚，总之很愤怒，像是自己被戏耍了一样。
都有人陪温凌一起坐了他还来干什么？在那膈应人么？
程格是准备走人的，可又发现温凌的眼神不对劲，表情冷漠的吓人。
面色也不对劲，脸那样红，按经验来说温凌指定是发烧了。
最后到底是担忧的情绪胜过生气和别扭，程格走进教室，其实是带着提醒的疑问：“你发烧了？”
然后他就看见温凌僵了两秒，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带着一丝慌乱和不安。
程格不明白温凌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只是觉得走近看之后，温凌更不对劲了，被烧成那样——眼眶都是水光，脸颊、眼尾、耳朵甚至脖子都是红的。
气氛莫名僵持，程格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动作，只能问出心中的第一想法：“你是不是很难受？”
温凌直直地看着程格，闻言，眼底里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委屈，张着口欲言又止，最后又低下了头，伴随着两大颗泪滴下，砸到桌面上。
程格仿佛能听见“啪嗒”的声音，心脏刺痛，弯下腰去看温凌的表情，“你怎么了？”语气是他自己都听得出的慌乱。
温凌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因为想说的太多，反倒是什么都倾诉不出。
眼泪不受控，温凌用左手手臂抹掉，右手不断章挣扎着甩开林禹琛的手，可他头太晕，全然使不上一点力气，做什么都显得徒劳。
林禹琛感觉自己看了出大戏，完全也没想到温凌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掉了眼泪，脑补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其实深深伤害了温凌，而温凌还对这个男生存留了一丝感情，在犹豫要不要原谅男生的戏码。
林禹琛心下一动，这不正是他给予关心，撬墙角的好时机？
第48章 老师，有人晕倒了
于是林禹琛抓人抓得更紧，语气关心：“温凌你别难过，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而另一边程格看清温凌对抓着他的男生的抗拒，也意识到了些不对劲。
特别是在听到那个男生还说出那样无厘头的话时，程格就知道肯定有误会。
“松开。”程格盯着林禹琛抓着温凌的手，目光阴沉凌厉。
林禹琛一听更得劲了，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你到底还想干嘛？他都哭了你看不见吗？把他的心伤成这样你还不肯放过他吗？你要真的有点良心就趁早放手！”
“你没事吧？”程格觉得这男生指定是脑子出了点问题，嗓门比鸭叫都大，像是故意把周围一圈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程格察觉到了温凌的不安，温凌明明最讨厌被这么多人注视的。
隔着桌子，程格不好动作，怕误伤温凌，只能直接上手掰林禹琛的手指，声音很沉：“松开。”
“贱人，是你别再缠着温凌才……”
“你有病啊！”温凌打断林禹琛，声音很小，甚至带着哭腔，却听得出很生气，“程格都叫你松开了你还一直抓着我，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一直在讲没有逻辑的话，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谁允许你这样对程格说话的，你有病就去治啊！”
林禹琛被骂懵了，没想到温凌还会骂人，程格也呆了一瞬，主要是第一次听温凌讲这么长段的话，似乎也是第一次听温凌骂人。
反应过来确实是男生在胡搅蛮缠，程格趁男生发懵，赶紧把他的手甩开，把温凌拉近自己。
“程格，他拦着我，不让我出去，”温凌泪眼朦胧看着程格，仿佛是开了话头，温凌一肚子委屈和愤怒有了倾泄口。
温凌像个无助的小孩突然有了可以撑腰的大人那样，同程格告状：“他刚刚一直跟着我，我要出去，他就抓住我，怎么甩都不肯松开，他还故意对我笑，挑衅我，我讨厌他。”
程格没见过温凌这样委屈，心疼死了，慌乱地帮温凌擦掉眼泪，却发现温凌的体温烫的吓人，额头的温度更甚，眼泪盛在眼眶里，似乎都能被灼热的体温蒸发。
“别哭别哭，你烧的太严重了，得先去医务室。”
“贱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林禹琛没想到温凌会那样直白地说讨厌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抹黑他，气不打一处来：“我是谁你知道吗！？你自己长这个妖艳样还来怪别人，到处勾人我看你挺得意的吧，不要在这里贼喊捉贼血口喷人！我、啊！”
程格往后掰着林禹琛的手指，眼神冷的吓人，怒火快要把程格的理智烧成灰烬，他甚至想把这个人的手指掰断。
“痛痛痛痛痛，你有病啊给我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程格一点没有要松的意思：“你可以再说一句试试。”
“同学，老师来了。”他听见周围有同学提醒，可他连平时最遵守的规章制度也不想理，只觉得温凌这样无端地被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也得报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