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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 (若花辞树)


  卫秀怕她担忧,也由了她,劳力是没有了,只是是否依旧劳心,便不得而知。
  此时,卫秀倚着迎枕,含笑看着濮阳,见她低头看得入神,不由好奇,探过身去扫了一眼,竟发现她看的是医书。
  卫秀不由笑道:“殿下看这个做什么?”
  濮阳头也不抬:“多学点东西,总是不差的。”先生的身份不可让人知晓,医者不自医也是有道理的,如此,不如她来学。
  卫秀便闭口不语,凑过去与她一同看了几页,然后伸手将书一抽,濮阳不注意,便被她抽走了。
  “殿下初学,这本与你而言太深了。”卫秀不疾不徐道,“医道,非数日可成,殿下身负大事,不宜分心。”
  濮阳看着她,毫不气馁:“我去寻些合适的来看。”她已认定了此事,便不会轻易动摇,“我不求速成,每日学上一些,总有精通的一日。”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自是明白。
  卫秀不由一笑:“我书斋中便有,殿下自去取便是。”
  濮阳一愣,卫秀语气温和,缓缓道:“与其让殿下独自辛苦钻研,不若我来教殿下。”也好控制她的进程,闲暇时教一教,不致耽搁正事。
  有人教,自比一窍不通地摸索强得多,濮阳欣喜,双眸似有亮光闪烁,她朝卫秀的方向又坐得近了些,问道:“先生以为,当从何学起?”
  卫秀回忆了一番自己当初学医时的进展,又将经验稍加整合,而后道:“先学把脉为佳。来,殿下先试试找寻自己腕上脉搏。”
  濮阳便依言,用右手食指与中指指腹摸索左手手腕上脉搏所在,她学得很快,不过片刻,便摸到了。
  卫秀近一步道:“将指腹置于脉搏之上,感受其力道。”
  脉象有快慢、强弱、深浅之分,稍有不同,便千差万别,濮阳沉下心,体会许久,道:“似乎忽强忽弱,有一些,似有回音一般,袅袅不绝。”
  卫秀认真听着,颔首道:“殿下形容得清楚,让我来替殿下把脉。”
  濮阳闻此,便伸出右手,卫秀将她的手腕搁在被上,接着熟稔地搭上她的脉搏,濮阳神色有些不安,唇角微抿着,看着卫秀,似乎十分担心自己说错了。
  殿下体健,去年的伤早已好透了,幸而未曾留下病根,幸而她那时用心治了,并未动旁的心思。卫秀庆幸不已。
  濮阳略有些不自在,问道:“如何?可与我所描绘相同?”
  卫秀未言,皓腕如玉,细腻白皙,青色的脉络在如白雪一般几近透明的肌肤下十分明显,卫秀将手指松开,濮阳自然而然地便要收回,却被卫秀轻轻地握住了手指抬起,她低头,在濮阳的手腕上落下一吻。
  濮阳睁大了眼睛,看着卫秀低头,看着她眉眼俱是柔和。她柔软的双唇触上她的手腕,手腕便滚滚发烫,连同她的心跳都在不住地加快。
  她一言不发,只敢看着,卫秀停顿了一会儿,方离开,抬头笑道:“殿下说的不错。再读《频湖脉学》一月,背下数十种脉象后,便可入门。”
作者有话要说:  濮阳:讨厌( ╯-_-)╯┴—┴ 说好的学习把脉呢。
卫秀:这样可使印象深刻。
濮阳:(//▽//)

  第65章

  世人易群情激奋,也易平息忘却。因陈渡触柱而诟病新朝的言论,逐渐为濮阳殿下贤德所替代,不及汝南王出殡,关乎汝南王之言谈已少有人提及。
  此固然有朝廷刻意为之的缘故,也是因世人本就健忘,新鲜事一波又一波,新的总会替代旧的。刺史亦称州牧,为代天子牧民之意,这“牧”字,着实精妙。
  国中起了小乱——实则也算不上乱,不过几日便平息,只让皇帝愤恨恼怒罢了——却让尚在洛阳的豫章王看了场热闹。
  他暗与王傅讽刺道:“北地强盛犹又如何?魏室非正统。”
  王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此他国内政,殿下无需太过留意。”他心中所想,其实是,魏室根基稳固,眼下周室最后一个皇帝也死了,魏室即便原来不是正统,用不了多久,便也成了正统。
  豫章王说此事,不过是欲为自己添光辉,魏室非正统,身为魏室公主的濮阳岂非不那么“尊贵”?他却是齐国皇子,齐国已历数代,名分大义上并无亏漏。如此,他娶公主,绰绰有余。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王傅说的是。”想了一想又道,“王傅可与鸿胪说了求娶之事?也该催一催他们,国中事危,不可久留啊。”
  宋帝暴躁,不知何时便会发兵,再拖下去,纵然与魏修好,也要来不及。
  王傅这几日正忧愁此事,他不得不道:“若得公主自是好事,但若魏帝不愿与我国结姻,也不宜强求,还是,盟好为上。”
  结姻本就是盟好的一种手段罢了。
  可豫章王就是想要公主。他一锁眉,大是不舍,王傅心知他毛病又犯了,不得不加以劝道。
  这些,与濮阳是不相干的,自有朝廷挡回去。
  卫秀在病中,兼之这几日也无大事,恰好可安心养病。濮阳便时常陪着她,或学习医术,二人一者授,一者学,也甚和谐。
  卫秀之病,病在心上,濮阳日日陪伴,凑巧便成了她的心药。这几日,她甚少想起其他,心平静得如夏日月光一般,感受着岁月恬淡。
  脉象所差甚微,难以分辨,难以熟记,《频湖脉学》只入门而已,欲精通,还需研习。濮阳坐于榻上,执书专心看着,一面看,一面记,其中晦涩难懂之处,便要问卫秀。
  卫秀则是围炉拥裘,手中捧一笼棋子,看几上所置棋局。
  室外有雪在下,室内熏香袅袅,难得的惬意安然。
  这是冬日里第一场雪,来势汹汹,锐不可当,天地山川,银装素裹。卫秀有心出去看看,濮阳劝她她雪停了再去,二人便留在室内各自消遣,
  棋局难解,卫秀纵观全局,花费了些功夫,让她找到一处缺口,破了这局。她将手中所拈数子落回棋笼,抬首见公主正专注,便笑了一笑,转动轮椅,到香炉旁添了匙香料。
  这是按古法所合的梅花香,香气清淡如梅,有凝神静心之效,是卫秀最喜。
  “先生。”身后公主出声,卫秀回头,便见公主在看她。
  二人目光对上,公主笑了一笑,顿时满室生辉,仿佛照亮了一室黯然。卫秀亦弯唇,她将匙搁回几上,回到公主身旁。
  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随着她靠近,神采都低柔了。这世间最难偿的,便是情了,尤其是她也动情,心便不自在了。卫秀发觉这数日,她甚少想起其他,也甚少觉得沉重,像与往昔岁月分离了一般,她只是一个有情人。
  “先生……”濮阳低首,划出一句晦涩难懂的句子,向卫秀讨教,“这是何意?”
  卫秀看过一眼,便与她细细讲解,公主一点就通,大约是天赋,她学什么都快,又肯刻苦,更是颇有成效。
  濮阳领会后,便抓住她的手,指腹搭上她的腕脉,听她脉象。她轻轻搭上她的腕,卫秀觉得有些痒,却不知是腕上,还是心上。
  听了数息,濮阳蹙起眉来,苦恼道:“与书上所言,不大一样。”
  “岂能照本宣科。”卫秀抽回了手,心中有些不舍,面上仍是自然,安慰道“书上只是归纳,实际更多状况,殿下不宜心急。”
  濮阳深以为然,将书放下,行至窗前,见窗外风雪已止,庭前二仆役执帚各扫一边,清出一条道来。
  抬首远眺,空中阴云已散,想来今日不会再有雪。
  “先生来京已久,可曾上洛阳街头,览洛阳风情?”
  自是不曾,卫秀满心都是正事,怎会有此闲情。既然公主提起,想必是有兴致,卫秀不忍拂她意,便道:“殿下可要出去走走?”
  濮阳便在窗前笑着看她,也不说话。卫秀体察她的意思,既无奈,又温柔道:“我去令人安排,过了午,便与殿下往西市一游。”
  卫秀的安排,自是妥帖,用过午膳,二人带了十来名仆役,便往街上去。
  也不急着去往何处,只信步而游罢了。濮阳也少有出来闲逛的,倒常从此处打马而过,停下来细细游赏则是从未有过。
  风雪并未使街上冷清,反倒有更多人,几名垂髫小童追逐打闹,他们衣着光鲜,当是富裕之家,果然不远处,有三四老仆看着这边,口中不时呼一声“小郎”,看护着小主人。
  濮阳看得有趣,与卫秀道:“我小时,也是如此贪玩,母后遣了数名宫人照看,都看不住我一个。”
  不想小时这样顽皮,卫秀想象那样的场景,便满足起来,她的笑意如山月照秋林一般朦胧静谧,带着煦煦夜风,使人心生亲近。
  随在一旁的秦坤,见二位兴致都好,便笑着凑趣:“殿下那可不是贪玩,只是稚子好奇罢了。”他一早便在皇后宫中侍奉,故而知道一些,此时见先生也朝他望来,便说了下去:“殿下喜往崇文馆去,那时诸王都在那里读书,殿下也喜欢坐在一旁,有一回,教授经史的夫子问诸王当今天下,王当如何。诸王尚在思索,殿下便高呼,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童稚之声回旋堂上,得夫子百般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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