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定然又是故意的!
他才不信,二爷不知晓他方才究竟问什么。
谢放见阿笙脸红得不成样子,这才不逗他了,他给出自己的建议,“我觉着挺好。繁市的下午茶文化发达,可如今大多数人却心仪去西餐厅喝下午茶,吃甜品。咱们酒楼也可以推出下午茶套餐试试。
你不是在报社供画稿么?可以提前画一组下午茶主题的画稿,若是稿子不通过也不要紧,咱们印出来,当传单发,也能起到宣传效果。”
阿笙听得心潮都有些激动,一双眼睛晶亮地看着二爷,“二爷您这想法好!”
等回去,他便按照二爷说的,向报社投画稿试试!
“卖布啦!卖布拉!耐穿又实惠的时锦布……”
“不逊于进口洋布的时锦布,快来看一看,瞧一瞧……“
听见这几声吆喝声,阿笙脚步倏地一停,他错愕的同二爷比划着手势,“时锦布,二爷,那不是……”
早市上卖布,没什么稀奇的,来逛早市的人当中,除却一些爱喝早茶的大爷,其中不乏妇人,妇人们买菜,买早点,看中了布匹,顺势给家人裁一点回去做衣衫或者是床被,也有来早市进货的。
阿笙惊讶的是,这时锦布是二爷为了适应繁市的市场,专门推出的布料。
据他所知,为了保证布匹的质量同价格,只有同隆升合作的绸缎庄才得以出售,何以会在早市出现?
私自在外头倒卖布匹,破坏行情,是隆升上下严禁的。
谢放显朝阿笙摇了摇头,“待我上去看看。”
得先确定究竟是不是隆升的时锦布。
阿笙点头,陪着二爷一同走上前。
谢放走到摊位前,“这布怎么卖?”
摊主瞧着谢放身上的布料,心知这位是个有钱的主,将价格抬高了不少,嘴上却是道:“放心吧,这位爷,给您的价格已经是最实惠的了!您要去店里,可买不到像我这般实惠的价格。”
谢放翻看着摊位的布匹,竟都是货真价实的时锦。这说明厂里有人倒卖隆升的布匹。
谢放随意指了一匹布,“有劳,这一匹布我要了。”
阿笙眼露错愕。
这布他方才也翻看过,确实是隆升的货,既是如此,二爷为何还要买一匹回去?
不过阿笙相信,二爷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理由,也便在一旁没有阻止。
“一匹?您……您确定要一匹吗?好勒,我这就给您拿。”
好啊!这可是开门红!
生怕谢放会返回,摊主连忙将谢放谢看中的布匹给递了过去,痛痛快快地收了钱,险些乐得合不拢嘴。
抱着布匹自是不方便逛早市,谢放于是找了一个跑腿的,交代了地址,将买来的布匹让对方给带回家中。
待布匹被跑腿的伙计给取走,阿笙方才比划着问出心中的疑惑,“二爷为何要买匹布?”
谢放解释,“既是货真价实的时锦,为何会出现在早市?带回公司,才不会有人扯皮,认为我瞧见的是假货。”
至于为什么直接买回一匹,自是为了臊倒卖时锦的人的脸。
阿笙听后,恍然大悟,原来二爷是买回去做物证用的,“还是二爷想得周到。”
“明日再劳烦方掌柜的过来打听,打听,他们从哪儿进的货。我同你今日这打扮,摊主决计不会认为咱们是过来进货的,方掌柜就不同了。一看就是买卖人。”
阿笙忍俊不禁,唇角噙笑地点头,别说,爹爹瞧着确实有生意人的派头。
在早市发现有人倒卖时锦,并未影响谢放的心情,他仍旧饶有兴致地逛着早市。倒是阿笙,问过二爷可要先回隆升处理这件事情,毕竟电影晚上才开场。
“难得一天假期,为何要回去加班?可是逛累了?我方亓亓整理才瞧见有一家茶楼不错,我们去茶楼听曲去?”
阿笙瞧着二爷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样子,总算是放了心,也便听二爷的,一同往茶馆走去。
这一整日,阿笙同二爷两人逛遍了繁市。
到了夜里,繁市的街灯依次亮起,简直像是仙人的水晶宫,处处亮亮闪闪,熠熠璀璨。
电影院外头,更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这便是电影院呐?
阿笙盯着电影院外头的彩灯看了好一会儿。
从前只在报上看见过电影院,报纸是黑白的,没法为彩灯上色,今日亲眼一见,才发现这电影院远比报上的照片要气派,也更为摩登。
售票口排起不短的队伍。
阿笙同二爷手里头有票,不必排队。
“我们进去吧。”
谢放说着,挽上阿笙的肩。
在这儿,也不会有人识得他同二爷,阿笙心跳极快,捏着电影票的手心微微出汗,乖顺地跟着二爷一同进场。
“早知道你约我来看这部电影,我便不来了。我都陪约翰先生他们看过三遍了,台词我都能背了。”
“你怎么不早说?原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来着。那你喜欢看什么片子,下回我再带你来。”
“算了,就当是陪你吧。”
“就知道你待我最好。”
人群里,有一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阿笙心中一凛,倏地转过头。
方才的说话声……
谢放注意到阿笙的异常,他转过头,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阿笙抿起唇,轻摇了摇头,许是他听错了?
周公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繁市?
这个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也不是没有。
进了电影院,阿笙下意识地留意去听那道酷似周霖,周公子的声音。
不过之后再未听见那道像极了周公子的声音。
许是方他当真是他听岔了?
“我们就坐这儿好了,阿笙觉着如何?”
听见二爷的话,阿笙蓦地回过神。
他瞧了瞧手中的票,方才发觉上头没有写着座位号,只有票价对应的区域。
阿笙没看过电影,也不知道哪个位置好,哪个位置不好,想着既是二爷选的,应当错不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两人坐下后不久,电影厅棚顶的大灯便悉数暗了下来。
阿笙唬了一跳,转过头,四下瞧了瞧。
莫不是停电了?
“别担心,是工作人员关的灯,棚顶的灯灭了,意味着电影快要开场了。”
阿笙轻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二爷怎的知道的?”
借着幕布依稀的光源,谢放瞧见了阿笙的手势。
周遭嘈杂,谢放凑近阿笙的耳畔,“为了不在阿笙面前出洋相,特意问的明诚,看电影可有什么章程,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现在看来,是派上用场了。”声音隐隐含着笑意。
阿笙的第一反应是,二爷也有担心出洋相的时候么?
待耳后传来湿热的气息,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二爷离自己极近。
阿笙伸手揉了揉耳朵,知晓二爷又在逗他。
放在膝上的那只手,忽地被握住。
阿笙吓一跳。
昏暗,往往会叫人害怕同慌乱,可也有的时候会是例外。
倘若是平日里,在周遭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阿笙难免会慌张,这会儿却只觉安心,像是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他同二爷两个人。
他慢慢地,反握住二爷的手。
电影偏头的音乐响起,阿笙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屏幕。
当他看见白色的幕布,却能够出现人物同景物时,很是吃了一惊。
这……这便是电影么?
好神奇。
有一度,阿笙怀疑是不是白色幕布那头有人,瞧着又不大像……毕竟那些风景怎么也不像是舞台布景。
同吹拉弹唱的戏曲不同,电影要安静上不少,可故事的精彩程度一点也不逊于戏曲。
阿笙终于明白,为何繁市的人会喜欢上看电影,确实吸人眼球。
旁的不说,就说电影里头这么多人物,这么多逼真的镜头,就不是戏曲能够做到的。
不过戏曲也有戏曲的精彩。
起初,阿笙瞧见电影当中的男女演员又是拥抱,又是亲吻时,着实被惊着了,红着脸,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瞄才好。
周围的人表现却很是正常。
阿笙心里头感叹,到底是大都市,繁市的市民只怕早就见怪不怪。
还有二爷,倘若不是二爷告诉他,他亦是头一回来电影院,他定然以为二爷已经看过类似的片子。
要不然二爷怎的跟大家一样,这般镇静。
虽说是一部爱情片,可这部片子却是实实在在地悲剧。
男女主角在最相爱时,男主角却代表国家,出国征战去了。影片最后,只给了男主一个军帽,女主飞扬的裙角,以及牵着小孩儿的镜头。
电影大厅里头响起抽泣声,便是观影的男性观众在拿着帕子拭泪。
阿笙也红了眼眶,不自觉地紧握住二爷的手。
战争着实太过残酷,生离死别又是何其残忍。
幸好二爷平安地离开了北城,抵达繁市。
同他团聚。
“啪”地一声,电影结束,周遭的灯光亮起。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站起身。
阿笙方要松开,被谢放给反握住,温声宽慰道:“放心,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光线太暗,我才牵着你的手,以免你摔跤。”
被二爷这么一打趣,阿笙心里头因为这部片子带来的感伤都冲淡了一些。
心里头一阵羡慕。
他什么时候要是像二爷这般,处事不惊便好了。
电影散场。
因着这一天在外头逛了一天,看过电影,两人便哪儿也没去,直接坐车回了家。
福禄、福旺两人迎出来。
福旺好奇地问道:“二爷,阿笙,你们回来了!今日玩得可还开心?电影好看么?”
阿笙点点头,睁大一双乌眸,“开心。电影也好看。那电影可神奇了。”
分明在关灯之前,还只是一块寻常白布,谁知晓,关了灯,出了一段音乐,人啊,景啊,景全出现在那一块大白布上了。说不出的神奇。
不像福旺只会问玩儿的,福禄接口问道:“二爷,阿笙少爷,你们在外头吃过了没?可要让厨房煮点宵夜?”
阿笙忙摆着手,“不用了,我不饿。”
他同二爷今日在外头可是吃吃喝喝了一天,实在是吃不动了。
谢放也道:“我也不饿。”
说罢,状似闲谈地问了一句,“方叔回来了么?”
“没呢。这个点还早,方叔应该还要一两个小时后才回来。”
谢放点了点头,“我先回房换身衣服。”
阿笙今日在外头也玩了一天,想着明日必须得早点起来,好让爹爹等多睡一会儿,也便随二爷一同上了楼。
阿笙的房间先到,他推开自己的房门。
“阿笙——”
听见二爷唤他,阿笙转过头。
“你随我来一下。”
阿笙一愣?
去,去哪儿?
阿笙人的手被牵住。
阿笙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在二爷的房里。
阿笙神情随之变得有些紧张,“二爷您是……有话要同我说?”
莫不是,今日玩得开心的人只是他一个,二爷并没有很开心?
谢放将房门关上,转过身,“没有,只是有件事,今日早就想做了。”
阿笙松一口气,不是不开心便好。
忽地反应过来,方才忘了问二爷想要做的事是什么,是否有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尚未比划,眼前的光影被遮住——
二爷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阿笙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这便是二爷方才说的,今日想要做的是么?
像是察觉到阿笙的分心,谢放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两人的亲吻进一步加深。
阿笙紧张地闭上眼睛,环在二爷腰间的手紧张地捏着二爷的衣衫,心跳快得不像话。
从二爷的房间出来,阿笙整个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
因着有时爹爹会上二楼找他,尽管他同二爷住在一个屋檐下,除非白天,否则他很少会去二爷房中。
或者是熄灯了,二爷来他的屋里。
二爷也鲜少会在熄灯前,将他给叫过去……
“阿笙!”
阿笙心不在焉地走到房门口,冷不防听见有人喊他,吓得身子都抖了一下。
方骏从前头大步地走来,“你为何神色这般慌张地从二爷房中走出?”
阿笙唇色一白。
方骏可是……瞧见什么了?
方骏将脸凑近阿笙,“你是不是,进二爷房间偷东西了?”
阿笙无语,他比划着,“……二爷人在房中。我要休息了。你不许跟着进来。”
他推开房间的门,转过头,朝方骏“警告”地比划着。
“不进去就不进去,说得像是谁稀罕进你房间似的!”
嘴里说着不稀罕,脑袋还是仰着,往阿笙房间里瞅——
阿笙可真是好命!
得是上辈子救过二爷的命吧?要不然二爷怎的待阿笙跟宝贝似的!
这房间可比他那更杂物间似的房间好多了!
阿笙察觉到方骏探究的眼神,他手往后握在门把上,将房门虚掩上,比划着问他,“这个点,为何你提前回来了?”
“我,我肚子疼,不,不行么?”
阿笙没错过方骏眼底的心虚,多半是这家伙诓骗爹爹身体不舒服,爹爹才让他提前回来了。
阿笙“追问”,“你房间在一楼,你为何会上二楼来?”
方骏:“我,我我是听说你回来了,想,问你电影好不好看么!还有,想问你一声,你手上有没有多余的电影……”
“没有。”阿笙比划完,便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房门。
长庆楼发的薪资够方骏买电影票的了,多半是他自己舍不得,只想占他的便宜!
“没有就没有!看过电影了不起啊!”
方骏气得想要踢门,才抬起脚,想起这小洋楼是二爷租的,到底是没敢踢下去,怕自己会被赶出去。
只能恨恨地下了楼。
阿笙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后背抵在门上,心跳险些要蹦出喉咙。
幸,幸好先前二爷牵他的手时,没有被方骏给撞见。否则这家伙定然会以要告诉爹爹来威胁他——
以后得同爹爹说一声,不要让轻易被方骏给骗了,不到时间不许他装病回来!
“叩叩叩——”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谢放低头翻看资料,抬头看了眼门口方向,“进来。”
薛晟推门进来,关上门,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递到谢放的桌前,“我把你昨日买的布匹,交给生产部门的人去核实了。花了半日的功夫,总算是查清了。“
谢放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详说。”
薛晟依言坐下,汇报自己所调查到的情况,“倒卖时锦,是生产车间的一个工人干的,也没同伙,就他一个。这人胆子也不算大,因为偷的不是上等的时锦,是次品。也不是新货,是上个季度的库存。”
谢放随手放开方才薛晟放他桌前的那份资料,“对方很聪明,知道如果倒卖的是新货,仓库那边月初清点时很容易查出来。”
库存就不一样了,已经清点过。除非检查需要,否则一般是年尾才盘。
薛晟没接话。
他就算是再笨,也知道南倾这话绝不是夸奖。
“郭英飞,19岁,男……”谢放念出对方的资料,忽地顿了顿,抬起头,向薛晟确认:“父母双亡?”
薛晟点头,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嗯,爸妈都在逃荒来繁市的路上死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好像是这阵子妹妹病了。”
说到这里,薛晟叹一口气,“其实,若是他只有一个人,只要不女票,不赌,不抽大烟,以咱们隆升的工资,过生活是绰绰有余的。”
19岁,自己也是长身体,饭量大增,最是需要量衣制衣的年纪,却还要养活尚年幼的弟弟妹妹,日子自然也就过得捉襟见肘。再加上是人就难免生病。
穷人家,最怕生病。
“我找车间的其他人打听过,也同他的主管谈过话,得到的反馈都是说那孩子平日里挺老实的,干活也卖力……不过倒卖时锦,毕竟是违反咱们公司制度的事。我想着,不若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他发足,再让他走人。他这个月没有满的那部分工资,我个人给出了。南倾你觉着怎么样?”
19岁,双亲亡故。
让薛晟想起了自己。他也是父母双亡,留下年幼的弟弟妹妹。当初若不是南倾……他不知道自己为了生活,会不会也像这位郭小兄弟这般,动起歪心思。
谢放:“不怎么样。”
薛晟微愕,他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是不是这样一来,影响不大好?那行,今天我就让账房那边给他将工资结清?再扣出他倒卖的时锦部分……”只怕还得赔公司钱。
薛晟只能在心里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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