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青问:“这种类型的题都要怎么写?”
陈上舟这才回过神,从走廊回到教室把草稿本拿出来,“你再说一遍题目。”
一愣,逢青又把题目迅速读一遍,“怎么写?”
跟着题目粗略地画出草图,陈上舟开始给他解答,顺便又延伸了一下类似题型的惯用公式。
一边听着,逢青一边就划掉了好几个他做了标记的类似题,因为陈上舟全都提到了。
讲完这个题,逢青又赶紧翻开下一个,一秒钟多余时间都不浪费地开始念题目。他念着,能听见电话里陈上舟也正在草稿本上写着画着,他念完,陈上舟那头笔在草稿纸上划动的声音也随之停止,陈上舟沉默了两秒,逢青以为他在思考,正想开口说能让陈上舟停下来思考的题目含金量必然十足,就听见陈上舟那头缓缓开口。
陈上舟:“你要月考了?”
“……”逢青心道看来考不过二百就假装没有这次考试的计划已落空,他小声地嗯了一声,试探道,“你怎么猜到的?”
陈上舟:“学那么积极太不像你的风格,不过,看来是很清楚自己这一个月什么东西也没学进脑子。哪天考试?”
逢青无声叹一口气,这已经是他今天叹过的第不知道多少口气了,“……明天。”
“那周五,应该就能知道你这次月考排名了。”说完这个,陈上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给逢青讲刚才的题。
占完陈上舟晚自习之前的时间,逢青又霸占了陈上舟睡觉前的时间。
一直到十二点宿舍熄灯,逢青才依依不舍地不得不跟陈上舟告别。挂掉和陈上舟的电话,他又挑灯夜读到了凌晨三点,满脑子都是多看一个题就是多考一个题的分。
考试两天,逢青挑灯夜读两天。
每一科考完试,他都觉得和以前差不多,又好像差一点,到底能不能进二百是一点把握没有。
周三下午结束考试,基于十五中飞速改试卷的惯例,果不其然,周五放学前,还真让逢青收到了他自己的成绩条。
成绩条被班长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逢青第一件事就是从桌子上抽了本书把他盖上。
然后跟双色球开奖似的,一点一点把书往左边挪,一点一点把位于最后一列的年级排名从最后一位数开始露出来。
第三位数说明不了什么,祈祷一个191或者181吧。一边想着,逢青一边又把书继续往左龟速挪动,这数字还挺圆润,跟个括号似……等等,逢青又往左挪了一点,看见了第二个数字——0。
“……!?”
逢青瞬间定在原地。以他挑灯夜读两天复习的进度来说,他考不到101,但也绝对不至于是301甚至401……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好的预感直直涌上心头,逢青把书掀开。
只见最后一列的年级排名上,赫然是“201”三个数字。
逢青:“……”
“你这倒霉得和上回抽烟有得一拼啊。”
郑子桓从厕所抽完烟回来,路过逢青时一边拎起逢青的成绩条一边笑着评价,“给你规定二百名,你考个二百零一,整得跟故意的似的。多对个三分的选择题估计就能上去了吧?”
逢青还沉浸在被“201”震撼得无话可说的状态里,他把成绩条抽回来,塞进文具袋。
发了成绩的教室,向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逢青这头视死如归,另头有人欢天喜地。严莎莎看见自己的成绩条后,开心得一声尖叫蹦了半米高。
郑子桓看她一眼,“多少名给你乐成这样?”
“年排二百,我第一次进二百以内,这学期没白好好写作业。”严莎莎说。
“二百?”郑子桓颇为兴趣地哦了一声,挑眉,“总分多少?”
逢青对别人考了多少分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更被说现在,他满脑子都只有撒个娇求个情能不能不被陈上舟收拾。
但一听见严莎莎这个他梦寐以求且失之交臂的排名,他耳朵就竖起来了,逢青一边听两人的对话,一边又把刚塞进文具袋的成绩条摸了出来,一本正经地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掩盖偷听的动作。
他倒要看看多对一个三分的选择题能不能考到二百名。
然后,严莎莎若口而出一个数字。
逢青原地被刚进嗓子眼的水呛得猛咳两嗓子,郑子桓直接拍着大腿爆笑。
严莎莎……总分就比他高一分……
郑子桓说着风凉话:“看来还是我高估了,对个英语完形填空就赶上了。”
逢青:“……靠。”
一整个下午,逢青都挺担忧的,担忧自己屁股的安危。
他上课担忧,下课担忧,放学担忧,站在阳台往小区门口找陈上舟身影时也担忧。
终于在单元楼楼下看见了拖着行李箱的陈上舟。
逢青殷勤地跑下楼,接过陈上舟的行李箱就往楼上搬,搬到家门口开门,又给陈上舟运回房间。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陈上舟刚把校服外套脱下,陈上舟穿了一件黑色薄款连帽卫衣,正坐在玄关的小椅子上换拖鞋。
“没进二百?”陈上舟看破道。
逢青支支吾吾好一会,才从口袋里摸出成绩条,“其实,也就差一点点而已。”
“一点点?”陈上舟接过成绩条,看一眼后一笑,“二百零一?你还挺会考的。”
“二百名就比我高一分而已。”逢青辩解道,“你看啊陈上舟,我离你给我规定的名次,也就只差一名一分而已,你就给我放个水呗,四舍五入,假装我进二百了你说好不好?一名而已嘛,这都不能说明我没努力了,只能说明我就是运气差——”
正绞尽脑汁地想尽办法说服陈上舟,逢青就见陈上舟站在玄关,放下书包,一言不发且毫不犹豫地摘了手表。
“你又摘手表!”逢青捏拳道。
放下手表打开玄关柜,陈上舟:“过来。”
看着陈上舟手里熟悉的东西,逢青顿时苦着脸,“就差一名也要完蛋也要被收拾吗?”
陈上舟:“嗯,过来。”
搓了搓自己辣着疼的屁股,逢青在心里怒吼果然不能指望陈上舟手软!
就比规定的差一名!他也要收拾人!收拾人就算了!居然也打得这么疼!跟上次被抓着抽烟打得一样疼!唯一的区别居然只有上回抽两下这回抽一下!
不过……
逢青瞥一眼正在把皮带收回玄关的陈上舟,陈上舟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算了,被抽就被抽吧,也是他的确没有考进前两百,陈上舟没真生气就好。
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手表,陈上舟往房间走,他又说,“过来,拿着书包一起。”
逢青连忙拎着书包跟上去。
一进房间,逢青就见陈上舟就用食指点了点书桌属于他的那半边,“月考的试卷和答题卡全部拿出来,我看看。”
逢青慢悠悠挪过去,从书包里把东西掏出来。这些东西换做平时他是肯定不会带回来的,但他知道这个周末陈上舟一定会看他的卷子和答题情况,于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东西放进了书包。全部把东西掏出来后,逢青嘟囔道,“周五呢,周五也要学习呀?”
下一秒,逢青就感觉自己耳朵一疼,陈上舟扯着他的耳朵,“两百名都考不上去了还讨价还价?”
“疼呢疼呢!”逢青搓完屁股又搓搓耳朵,“都打过我屁股了怎么还揪我耳朵。”
陈上舟挪开椅子坐下,翻开逢青的答题卡过目,又说,“卡个二百零一被我收拾的确是你运气不好,但是考不进二百就是你这段时间根本没有花一点心思在学习上。我知道你没有抄作业,但我可以肯定每天的作业你是一点也没把它们放进过脑子,都是敷衍过关就觉得了事,不然你就算再发挥失常,平时作业有那样的正确率也不可能才二百左右。”
自己写作业的妙计一下就被陈上舟看穿,逢青心虚地坐下。
过目完逢青的试卷和答题卡后,陈上舟总结,“和我想的一样,作业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写的,但的确全是靠敷衍。试卷上的题,基本上能写对的都是知识点考得比较直白的,只要稍微需要一点变通的,你就写不出来了。”
逢青看一眼陈上舟,依旧不说话。
陈上舟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几个新本子,“错题本,以后无论是大考还是小测,只要是错题都给我整理上去,用红笔批注清楚错的原因和考察的知识点,听懂了吗?我要检查。”
“……哦。”逢青极不情愿道。
陈上舟不容商榷:“至于你那个敷衍家庭作业的方法,我不管是什么,从下周开始,改掉。上课给我认真听,下课了把写作业当成一个查缺补漏的过程。期中考你要是再考不进前两百,我就不会像今天一样手软了。当然,你如果还是觉得今天只是运气不好,也可以继续敷衍,赌下次运气会不会好。”
逢青又重重地哦一声。
他在心里又搓了搓屁股,心说今天哪里有手软?
被陈上舟警告过后,逢青自然是不敢再用他那套依葫芦画瓢的方法写作业了。
他每天的课都听得特别认真,课后的作业也全都是把知识点消化掉了用作巩固来写。
不过偶尔上课的时候,他也会想打瞌睡,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就会站到郑子桓旁边去醒瞌睡。有时候座位附近的人热火朝天地玩小游戏,他也总忍不住想跟着开小差,一到这种时候,他就摸点陈上舟给他买的坚果出来偷偷嗑,也是这时候逢青才发现陈上舟给他买这些零食的作用,上课吃着对安慰自己集中注意力特别有用。
两个星期下来,逢青好好听课的习惯基本就养好了,作业正确率也在知识点过脑子的情况下保持住了,写作业的速度也提升不少。
只不过,每天放学玩到十一点再回家这事儿,还是没变。
逢青每天十一点回家,洗完澡收拾好最多十一点半,因为一般情况下课间、自习又或是不太重要的音乐美术课,他都会先写一点作业,所以十一点半才坐在书桌前,也基本上能在十二点半以前完成全部作业然后睡觉,加上起得晚和午休时间,每天睡眠算得上充足,该玩照样玩,甚至玩得还比以前花样多。
郑子桓对象成绩不好,也深知自己不是学习的料。
新学期开学升了初三没上两星期课,她就成了和学校达成协议进中职的第一批学生。初三之后的课不用再去学校后,她闲着也是闲着,没过太久就给自己找了个班上,台球厅的前台,挣零花钱。
自从她开始在那儿上班,课后撒欢团队的基地,就从奶茶店电玩城挪去了台球厅角落的包间。大家一放学就拎碗粉面炒饭过去,边吃边聊天抽烟打台球,每次都玩到十点半以后,偶尔玩上头了还会一玩玩到十二点,郑子桓对象下班,才一起离开。
台球是他们之前都没尝试过的东西,一群人怎么玩怎么起劲。
逢青也很喜欢这个东西,每天和侯宇张罗着去比郑子桓这个为了陪对象的还积极。但玩归玩,逢青写作业不敷衍了事后,知识点都是学进了脑子里的。一个月后的期中考,加上考前突击,最终,逢青年排成功创下历史新高,考了个年排164的好成绩,周末见着陈上舟给陈上舟成绩条的时候,腰板都挺得比之前直了。
逢青的好日子,托侯宇这个毫无眼力见的人之福,两个月就被迫“中道崩殂”。
虽然不和陈上舟一起上下学的时间里,逢青可以拥有更多自由。
可真平心而论,他其实更喜欢和陈上舟一起上下学,他宁愿不要那些自由,也想和陈上舟一起上下学。
毕竟自由是不能跟陈上舟上一起上下学的慰藉,不是天平的另一侧。所以陈上舟一有能提前放学的机会,逢青就毫不犹豫地让陈上舟特意跑来接自己放学。
十五中期中考结束的下一周,一中举行期中考。
期中考的最后一天恰逢周五,考完学校就给放了学,放学时间要比平时早上两个小时。逢青头一天跟陈上舟在电话里聊到这事,就强烈要求陈上舟直接来学校接自己,两人顺便还可以去超市买点小零食,不用周六再跑一趟。
郑子桓知道逢青周五不和他们一起玩。
放学铃一响,跟郑子桓道别,逢青满面春风地就往校门口跑去。他既觉得和陈上舟一起放学回家是件开心的事,又觉得陈上舟穿着一中的校服来接他是件有面的事。
一眼在人群里找到穿着一中校服的陈上舟,见周围果然有很多初中生都悄悄偷看陈上舟,逢青满足地蹦过去,“你饿吗?”
“有一点,正好一会儿要先去超市才回家,买点吃的垫着吧。”陈上舟道。
逢青赞同地点点头,拉着陈上舟到了一家刚开张没半月的梅菜扣肉饼摊前,“这个特别好吃,这个学期才开的新店,正好你还没吃过呢。”
点了两份饼后,两人等在一边。
逢青缠着陈上舟聊陈上舟学校里的趣事,刚聊没半分钟,郑子桓侯宇两人从学校走了出来。
视线正好撞上,几人打了个招呼。
他们也过来买梅菜扣肉饼,侯宇付完钱看一眼陈上舟又看向逢青,“你还认识一中的呢?”
“这是人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陈上舟。”郑子桓也正好付完钱,在一边抢先答道。
侯宇听完哦哦两声,夸了两句哥哥厉害后,接着道,“不过哥哥您名字还挺耳熟?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逢青朝学校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道:“我哥之前就是十五中的呀,上一届年级第一,名字在红榜上贴了一整年呢,没听过总见过吧?”
侯宇恍然点点头,“那我知道了!当时中考友谊赛咱是不是还打过球来着?”
陈上舟这会儿才开口:“嗯。”
和哥哥礼貌聊完两句,侯宇的话题又转移回逢青身上,“今天不和我们去玩啊?”
逢青惯性伪装好学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回答,“都几点了还去玩?就算明天不上课也该回家吃晚饭了。”
答完这话,逢青目光看向侯宇,见侯宇突然嘲弄地一笑,他才猛然回忆起侯宇压根不知道陈上舟管他管得很多这件事,逢青立刻就想开口挽救,可惜还是晚了侯宇一步。
侯宇:“几点?你忘了上周三玩到半夜十二点才回家的时候了?那时候不想着第二天要上课了?”
又完了!
逢青心一紧,立马就想找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陈上舟就拽住他手腕,示意他闭嘴。
郑子桓反应比逢青还慢半拍,直到侯宇话都出口了,他才想起来陈上舟管逢青这事侯宇是不知情的。他都想直接捂着侯宇嘴把人掳走了,但被陈上舟看一眼,也只得保持原来的动作站在一边。
陈上舟:“主要是今天家里有点事,所以得先回去。”
“没事,我们其实早都习惯了,他每个周五都有事,每个周五都提前溜。”侯宇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依旧自说自话,说完还撞了撞郑子桓的肩,“是吧?这小子每次周五都有事,都不跟我们安排走。上回我生日他也没来。”
郑子桓硬咳了三两声,被侯宇看了好久才勉为其难点点头。
陈上舟继续套话,“确实挺不好意思的,你们应该挺难得能有次机会玩这么晚吧?”
侯宇大手一挥,“那哥你可言重了,我们开学到现在天天都玩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就今天一天而已,不碍事的。”
“不耽误就好。”陈上舟道。
逢青十分无助:“……”
正巧,逢青陈上舟买的两份梅菜扣肉饼烤好,从火里挑下来装袋。接过老板手里的两份饼,陈上舟头也不回地就往家的方向走,没什么情绪道:“回家。”
逢青悲伤地跟在陈上舟身后,路过侯宇是泄愤地给了他一脚。
侯宇满头雾水地搓搓自己屁股,看向郑子桓,疑惑道,“他踢我干什么?”
逢青快步跟在陈上舟身后,越琢磨越郁闷。
他上周才考了个年排164的好成绩,跟陈上舟说话都硬气不少,这周侯宇居然就给他捅个这么大的娄子?他这学期屁股也太不安宁了,上个月二百零一被抽,这个月好不容易努力考好了,放学不回家的事又败露。
他每天下午放学偷偷摸摸给陈上舟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可都是在家写作业呢!撒谎,第二天要上课的情况下还玩到半夜,这下陈上舟肯定又要收拾他了。肯定还收拾得比上回考不进两百狠,说不定还得比抽烟狠。
屁股啊屁股,你怎么这么可怜。逢青在心里苦喊。
喊着喊着,逢青余光瞥见了他们爱去买零食的超市,他抬头看着超市从自己身旁路过越来越远,想起来本来是要和陈上舟先去超市再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