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竹苑的业绩并不理想。
竹苑是会员制私房菜，主要靠几个高级VIP客户盈利，那几个客户在京圈里都是有名头的。但最近几天，以穆明秋为首，陆陆续续有许多客户取消了在竹苑的会员，而且原因都跟竹苑的烤鸭有关。
像是穆明秋少爷，取消会员的时候更是直接说了：“你们的烤鸭那么难吃，完全比不上外面的地摊烤鸭！”
上层们坐不住了。
以这个势头下去，竹苑如果不再做出改变，后果将难以想象。
于是……也不知道哪个小天才一拍脑瓜，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既然门口的地摊烤鸭生意好，甚至连穆少爷都被吸引过去了，那他们竹苑也派主厨去门口摆摊吸引客人，不就成了？
这就是老宋等人会在这里往移动式烤炉里塞鸭子的原因了。
徒弟们都愤怒地抱怨着，老宋不想去门口摆摊，他们更不想啊。
他们之前跟老宋拜师学艺，憧憬的就是作为被万人追捧的名厨，轻轻松松颠颠勺就有大笔钞票进账的日子，才不是为了去风吹日晒摆摊呢：
“还说什么最近业绩下滑，尤其是烤鸭的订单数量剧减，那不是因为他们服务态度不行吗？跟您有什么关系。”
“您的烤鸭，就是全天下最美味的烤鸭，他们卖不出去，是他们的营销手段不行……”
老宋被徒弟左一句有一句的马屁拍得身心舒畅，佝偻下去的脊背也挺了起来，他抚了抚胡须，说：“罢了，罢了，摆摊这个事情已成定局，咱们也不需要慌乱，拿出真本事来就好。”
“那小吃摊烤鸭的厨艺，绝不可能比师傅你好。”徒弟三号冷笑了一声，说，“他们之所以卖得好，还能把穆少爷也勾走，肯定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更靠近客户，说白了，就是更接地气儿呗。”
“师傅你出马，肯定立刻就把所有客人都吸引过来，那烤鸭小吃摊老板说不定要哭死了！”
说实话，老宋也是这么想的。
听说，这几天在竹苑门口摆摊的，是个三岁小孩！
三岁小孩？呵呵。
他的摆摊之所以能红火，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噱头，加上摆摊本身更接地气，更靠近客户，绝不是因为他烤鸭真的好吃。
只要自己出马摆摊去卖烤鸭，超高的厨艺，还不直接把对方秒杀得连渣渣都不剩……
想通了这一茬，老宋也不再慌乱了。
很快，在时针一分一秒走向十二点的时候。
老宋带着三个徒弟，骑着准备好了的三轮车，也来到了竹苑门口。
刚一出门，老宋就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路左边，戴着墨镜、耳垂上挂着大颗钻石耳坠的许诗诗坐在她的兰博基尼上，妆容精致，姿势潇洒，翘首看向远方；
路右边，穆明秋直接带了一整个专业团队，他本人躺在遮阳伞上，管家和几个佣人忙前忙后地给他准备水果、饮料等等。穆明秋手里拿着本《三岁宝宝的育儿指南》，时不时期待地瞥一眼路的尽头。
老宋：“……”
许诗诗还好，许家虽然也是富豪，但在竹苑客户里咖位也就一般。之前许诗诗想来吃一顿竹苑，还是老老实实排了一年多的队，又拖了关系才吃上的，她还配不上让主厨老宋亲自去巴结。
但这穆少爷可是响当当的大客户啊！
看来别人说的没错，穆少爷确实是被外面摆摊的给勾走了，但老宋相信，以他的厨艺，挽回个穆少爷根本不是问题。
老宋带着三个徒弟，舔着脸赔笑上去，恭敬地拍马屁：“穆少爷，我们竹苑今天也开始在门口摆摊卖烤鸭了，您是我们尊贵的会员，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穆明秋皱了皱眉，视线还停留在书本上，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只是随便挥了挥手，做了个赶苍蝇的姿势：“一边去。”
旁边的管家和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们立刻要上前来，看似礼貌实则威慑地送客：
“宋厨师，我们家少爷在等小蓝老板，请您不要自作多情了，要是耽误了少爷买烤鸭，这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老宋和几个徒弟瞬间就白了脸。
“那，那我们就先不打扰穆少爷了。”半是尴尬，半是恐惧地点了点头，老宋带着几个徒弟灰溜溜地回了他们的摊位。
他们摊位就在竹苑正门口，而那个摆摊的三岁小老板的摊位，也是在竹苑正门口，但隔了一条街。
老宋是故意选择这个摊位的。
两个小吃摊面对面同台竞技，孰好孰坏，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老宋之前没有任何摆摊经验，但以他这师承御厨的精湛厨艺，那区区三岁小孩，肯定根本就不是对手。
回到摊位之后，老宋化悲愤为动力，开始指挥几个徒弟忙活起来：
“你，看着烤鸭的火候。”“还有你，别闲着，去切黄瓜丝和葱丝。”“老三你在一旁揽客，吆喝得响亮些！”
几个徒弟立刻忙活起来，而与之相对的，老宋本人却搬了张竹椅子舒舒服服地坐着，摇晃着蒲扇，什么活都不需要干。
……美其名曰，是给徒弟们锻炼的空间。
但实际就是偷懒而已。
这在竹苑的后厨，也是常态了，几个徒弟也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让老宋的咖位大呢。
他们带着些不满地瞥了一眼老宋，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您好，”旁边响起一道声音，“请问这里是竹苑的烤鸭吗？”
老宋摇蒲扇的动作一停。
他就说嘛，他这个档次的厨师出马，就算在穆少爷那里碰了壁，但怎么会愁没有客人呢？
这不，立马就有人来了！
老宋坐直了身子，没有立刻迎客，而是慢悠悠地瞥过去：
——问话的是一个导游。
导游举了个小旗帜，他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穿着团服的游客，大家都是眼神期待。
之前两天他们路过了这边好几次，每次都闻到了很香的烤鸭香味，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竹苑烤鸭。就昨天，还有人因为没吃上烤鸭在路边哭呢。
足以说明这烤鸭有多好吃。
“闻了好几天香味，终于能吃上了！”
游客们的眼神里都是激动和雀跃。
第92章 喵喵喵喵
是的,他们菠萝旅行团就是那个路过了竹苑好几次，每次都闻到了味儿，但是没吃到烤鸭的冤种。
第一次路过,旁边的本地人说,“那是大名鼎鼎的竹苑私房菜烤鸭,可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
大家虽然被那香味勾得口水直流,但是捂着钱包，也只得悻悻作罢了。
结果第二天,他们又路过了这条街,又闻到了那让人念念不忘的烤鸭香。
不仅如此,路边还有几个人因为没吃上烤鸭在哭呢！
那烤鸭想必是很好吃，才能让没吃到的人这么捶胸顿足吧。
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味,游客们口水都流下来了,心里的馋虫大动。在京城呆了这么几天,他转了好多地方，也吃了不少有名的烤鸭，但都没有在竹苑门口闻到的烤鸭那么带劲。
看来,人家贵有贵的道理。
今天是他们旅行团在京城的最后一天,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去下个城市了，大家一想到这次走了之后，可能就再也碰不到这么香的烤鸭了，顿时急得不行。
就算那烤鸭要两三千块钱，他们一整个团大家凑钱，一只鸭子还是买得起的，每人尝上这么一口，至少满足了肚子里的馋虫和好奇心，也不算亏。
——旅游嘛,主打一个不留遗憾！
终于，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导游终于同意了，带大家来这边看看能不能买上一只。
“但我事先说明啊，”来之前，黄导游叮嘱道，“我可不保证咱们一定能买上，竹苑是会员预约制，就连那些有钱人，都要排位排好久才能进去吃上一顿呢。”
虽然知道大概率有可能买不上，但大家还是想来试试看。
谁知刚一到竹苑，就看见竹苑正门口有个小吃摊，旁边的招牌上写着“竹苑主厨：宋师傅”和“新鲜烤鸭”的字样。
主厨老宋躺在竹椅上，看见了客人，也没有起来迎接，只是懒懒地扫了他们一眼。
——老宋平时接待的都是些大佬，像这种普通的游客，他才不屑于去搭理呢。能吃上自己的烤鸭，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
游客们当然也发现了主厨宋师傅对他们的态度。
尴尬的同时，游客们们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算了，人家厨艺高超，有点小性子很正常，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话虽如此，但游客们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好在，老宋的徒弟们很快上来迎客了，也让游客们打消了心里的那些不满。
“你们也是运气好，”老宋的徒弟一号跟游客们解释道，“我们竹苑平时都是会员预约制呢，恰好今天搞活动，才在外面摆摊卖烤鸭，这种好事，平常都是没有的！”
游客们顿时雀跃起来：
“也太巧了吧，咱们在京城的最后一天，刚好撞上人家搞活动。”
“这是老天爷要让我们吃烤鸭啊！”
“我已经等不及了……”
黄导游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竹苑怎么今天突然搞活动啊？他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可都没听说过呢……
而且，黄导游心里其实还有另一个疙瘩。
前两天闻到的那个香味，真是竹苑的吗？会不会另有其人呢？
但这个猜测太过大胆了，也不一定对，所以黄导游就没说出来。
徒弟一号笑了笑，看了一眼人群，问游客们：“你们有二十个人，要买二十只烤鸭吧？一只烤鸭四千块。”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游客们，闻言顿时一僵。
黄导游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说道：“不，我们只买一只，大家都吃过午饭了，就是想尝个味儿。”
闻言，老宋的三个徒弟都是挑了挑眉，努努嘴，没说什么。
那积极的服务态度立刻就淡了下去。
“没钱啊？没钱还吃什么烤鸭……”
躺在椅子上老宋也是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穷酸样。’
他那潜台词都快写脸上了。
游客们顿时都是面色又红又白，心里不舒服极了。
他们是消费者，又不是大冤种，花钱还要被这么对待。要不是之前闻到的那烤鸭实在是香，他们此时早就拂袖离去了。
大家都是脸色不悦地在老宋的小吃摊前排起队来。
游客队伍里，有个衣着低调，但手上戴了块百达翡丽古董表的中年女人，看见老宋和徒弟们的态度，她皱了皱眉，顿时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女人的名字叫何多金，这个名字是她十年前给自己改的，这句话也是她人生的真实写照。从年轻时开始经商，踩上了风口，一路做大做强实现了财富自由，她已经是西边城市的首富。
会来参加这个大多是普通人的旅行团，也只是为了配爸妈而已，她爸妈年纪大了，明知道家里不缺钱，但还是秉持着能省则省的态度，偏要跟团……
本来还好，在团里大家都挺友善的，爸妈也交了不少朋友。
但这一刻，看到团里朝夕相处的游客们被嘲讽穷酸，尤其是看到父母一把年纪了还被甩脸色，何多金忍都不想忍了，直接站出来：
“不就是四千块钱一只吗？我要二十只，请团里的小伙伴一人一只，行了吧，少瞧不起人了！”
说罢，她从兜里掏出了张黑卡。
不就是八万块钱吗。
她平时去买个包，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区区八万块钱，值得她爹妈被甩脸色？
老宋和几个徒弟都是识货的，看见那张黑卡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是个大人物。几个徒弟顿时都挂上了狗腿子的笑容：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二十只烤鸭是吗？立刻就给您烤上！”
就连一直躺在椅子上的老宋，此时都忍不住直起身子，身躯微微前倾：“好，好，您稍等。”
那态度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一群捧高踩低的。何多金眼神里更加不屑了。
游客们都向何多金投以羡慕和震惊的目光：一起旅游了这么几天，因为何多金的行事比较低调，大家都没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有这么个大佬啊！
父母却是扯了扯她的袖子，心疼地龇牙咧嘴：“八万块钱那么贵，他们态度又差，你买他们的烤鸭，不是正遂了他们的心意……”
何多金却是摇摇头，低声道：“我心里有计划。”
终于，老宋小吃摊烤炉的火烧起来了。
游客们也在老宋小吃摊前排起了队。
而与此同时，另一批食客也乌泱泱地从街道尽头赶来。
领头的就是王大婶，王大婶骑着小电驴，给大家鼓劲：“加油啊！就在前面了，马上就能吃到小蓝老板的烤鸭了。”
她身后，竟然浩浩荡荡跟了四五十个人，全都是那条街昨天被冒烤鸭香晕了的食客们。
他们本来计划是，在小蓝老板去竹苑的路上就把小蓝老板截住，让小蓝老板直接收摊的。
但王大婶昨天也尝试了这个办法，却被小蓝老板告知，他摆摊地点只能在竹苑对面，不能提前卖的。
所以，提前拦截小蓝老板的计划应该是行不通。
“既然不能提前拦截，咱们就直接去竹苑门口等着呗，守株待兔，不怕等不到小蓝老板！”有人提议道。
大家纷纷响应。
于是，街坊邻居各家都骑上自行车，小电驴，三轮车，跟着王大婶就往竹苑的方向出发了。
刚一到竹苑，大家就发现，前面竟然已经排起了队！
乍一看过去，有接近二十个人呢。
因为人太多了，大家也没看清前面的摊子啥样，但最近在竹苑门口摆摊的也只有小蓝老板，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二十几个游客也是在排小蓝老板的队伍。
“这才十一点五十分呢，就在排队了？”王大婶揉了揉眼睛，“小蓝老板今天这么早啊……”
街坊们也是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不过，以小蓝老板的烤鸭好吃程度，有人提前来排队也正常。”
“烤鸭还是限量的呢，来得晚的，可就买不上了！”
“我昨天就是犹豫了两秒钟，结果晚了，没买到烤鸭，后悔死我了。”
“那不行，咱们也赶快去排队，快点快点！！！”
通过王大婶的转述，大家都知道小蓝老板的烤鸭限量，在买不上烤鸭的恐惧之下，大家连前面摆摊的是谁都没看清，就急匆匆地加入队伍排了起来。
不仅王大婶。
一旁刚刚赶到的霍老夫人，看到王大婶进入队伍排队后，她蹙了蹙眉。
思索片刻，霍老夫人也带着保镖加入队伍排了起来。
——霍老夫人昨天被王大婶的冒烤鸭诱惑了，听王大婶说烤鸭是在这里，但她也没亲自来过，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摊。
但她记得王大婶的样貌。
既然王大婶都在排队了，那肯定没错吧？
“一般烤鸭，可都不值得我排队呢。”霍老夫人哼了一声，“这烤鸭，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以霍老夫人的咖位，去哪里都是被人恭恭敬敬地迎接，就算是竹苑，只要她想要，竹苑也得毕恭毕敬派人把东西给她送来。
但是这种路边摊的神厨面前，特权应该是行不通的，所以霍老夫人才亲自来排队。
她今天一定要吃上那个让她想了一整晚的烤鸭！
就这样，老宋小吃摊前的队伍越排越长，越排越长，眼看着就快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了……
看着眼前的队伍，老宋自豪地摸了摸胡须，几乎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就说吧，只要我出马，区区小吃摊，不成问题。呵呵，那个三岁小孩的小吃摊，完全不是对手！”
一边说着，他一边差遣徒弟们往烤炉里多塞点烤鸭：“这么多人呢，再多塞点，还能塞十只！”
一只四千呢，老宋能拿到很多提成，这么多人，不卖才是傻子！
他们这种烤炉，二十只烤鸭是最好的，三十只有些勉强，再多了，烤鸭容易受热不均匀，色香味都会受影响。
这也是简云蓝每次只卖二十只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时老宋的烤炉里已经有接近五十只烤鸭了。
徒弟们累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劝：“师傅，太多了，这么多烤鸭万一卖不完……”
“卖不完？”老宋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会都有上百人在排队，只有不够的，怎么会卖不完。再多塞两只！”
徒弟们有苦说不出，不敢违抗他，只得又弯腰开始把鸭子往满满当当的烤炉里送。
老宋的小吃摊前人山人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