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安吾与温迪的交流就更少了，在此之前，他们两个只在半夜见过一次，那还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他与他们的羁绊浅如山间小溪，一眼就能望到底，也正因如此，太宰治才没有预料到，他竟真的不惜牺牲自己。
中原中也很快就被一通电话喊走了。想来港口Mafia那里也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状况，那通电话大概率是森鸥外打来的。
他低声说了句“我先离开了”，接着转身走向直升机，黑色的大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压抑的弧线，中原中也几步跳过地上堆积的砖石，坐回了直升机里。
太宰治靠在墙边，看着异能特务科的人赶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起类似的案件，一部分成员在编造理由，安抚群众情绪，有几个人过来询问他，都被太宰治三言两语糊弄走了。
坂口安吾与这座城镇的负责人交接完，很快回到了这里。
他走过来的时候，太宰治正靠着半面墙壁，望着不远处晃动的树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被破坏的建筑不牢固，”坂口安吾说道，“很有可能会再出现意外。”
“放心吧，安吾，这里还算安全。”
“太宰，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明知故问，”太宰治直起身子，“我们都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坂口安吾需要留在这里处理现场，给长官一份正式的报告，而太宰治要做的，则是继续追查那个曾经给涩泽龙彦提供情报，又用假情报误导他的“魔人”费奥多尔。
“我先回侦探社一趟。”太宰治离开了现场。
等他回到侦探社的时候，天色已晚。
侦探社近来新接了几个委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帮助居民找回失踪的宠物之类的。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但确实繁琐，所以此刻还有部分社员待在侦探社内。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太宰治推门而入。
“欢迎回来，太宰先生。”中岛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欢迎，随即他注意到太宰治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苹果。
色泽红润，果肉饱满，白虎优越灵敏的嗅觉让他隔着几米远，闻到了果实清甜的气味。
但是，太宰先生似乎不太爱吃苹果吧……？
除了蟹肉和能帮助他自杀的食物——比如毒蘑菇之类的，太宰先生并没有对其他食物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兴趣。
“敦。”
身后传来一道制止的声音，被称为“侦探社支柱”“唯一的真侦探”的江户川乱步对他摇了摇头。
“多谢乱步先生的体谅，”太宰治笑了笑，“不过敦迟早要知道的。”
“好吧。”江户川乱步不再多言，继续吃起了他的粗点心。
“太宰先生，”中岛敦不解，“您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太宰治坐回椅子上，说出了发生的事。
中岛敦控制不住地睁大双眼，他握着杯柄的手用力：“怎么会这样……”
港口Mafia本部。
中原中也走在前往首领办公室的走廊中，接到了一通电话。
“不用了……不，我会去取。”
第24章 且听风吟24
电话那头，老者的声音依旧温文儒雅：“好的，中原先生，那我就不额外派人去送了。”
“嗯。”
“希望温迪小先生也能喜欢我的手艺。”
“……一定。”
电话被挂断。
中原中也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鼻梁。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自己答应给温迪重新定制的帽子其实还没有送到他手上。
只是现在也没有必要送了。
店主打来电话的时候，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一瞬间的停顿后，他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取。
中原中也收起手机，继续向首领办公室走去。推开门，爱丽丝在一旁用用油画棒涂抹着什么，中原中也只看到了一片绿色，森鸥外正坐在长桌后看着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
“那边的大概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森鸥外说道，“中也君，我感到很遗憾。”
中原中也一时沉默。
“港口Mafia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停留脚步。”
“明白，首领，我会收起个人情绪。”
森鸥外望着下属的蓝眼睛：“中也君，这次有什么新发现吗？”
中原中也讲述了他从太宰治那里得到的消息，包括温迪非人类的身份，以及他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能确定那是有形的物体，还是无形的力量，”中原中也做出总结，“但他确实可以影响精神，还能让异能发生些许变化。”
森鸥外若有所思。
汇报结束后，中原中也离开了办公室。
按照时间，他可以直接下班走人了，中原中也却没有离开港口Mafia大楼，而是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脚步，随后转弯，来到了少有人去的禁闭室。
漆黑的铁门两侧分别有一位守卫，身材高大，一身黑衣，腰间配枪。
因为里面关押着的，正是异能极其危险，又难以控制的梦野久作。
自从上次温迪离开港口Mafia，在医疗室接受完治疗的梦野久作便被带回了禁闭室，中原中也在那之后也没有特意找过他。
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没有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入直接禁闭室，他也没必要进入禁闭室。因此中原中也只是站在门外。
“Q。”
里面很快传来回答：“什么事？”
梦野久作认出了来者，但对中原中也却没什么兴趣。
“首领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做吗？”
“没有。”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啊，你身边是不是还有别人？”梦野久作的语调忽然微微上扬。
“温迪不在这里。”
“只有你一个人啊，可我不想和你玩——”
“温迪死了。”
梦野久作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梦野久作陷入了沉默。
中原中也本来就不期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回复，他说完后，转身就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一墙之隔的禁闭室内，梦野久作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他的玩偶。
温迪死了。耳边回荡着这句话。
玩偶总有一天会要坏掉，梦野久作想，这说明吟游诗人和那些曾经被他弄坏的玩偶没有区别。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以后……再也没有人会问他疼不疼了。
中原中也离开港口Mafia后，赶在店主关门前的十分钟，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帽子店。
他从店主手中拿回帽子，在路灯朦胧的白光下，仔细端详起了这顶帽子。
形状类似贝雷帽，除了颜色比较少见之外，似乎并没有特殊的地方。但那天温迪的反应着实激烈，大概是对他有特别的意义吧。
就像他头上的这顶帽子一样。
那个名叫兰堂的男人死后，中原中也戴上了他的帽子，又给他立了一座墓碑，偶尔会去看看。
虽然温迪什么都没留下，但有帽子的话，勉强也算得上衣冠冢吧？
要这样做吗？中原中也的指腹摩挲过帽子的边缘，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些都是对人类有意义的事情，温迪作为从风中诞生的精灵，大概不需要这些。
风是自由的。
最后，中原中也把帽子放到了自己的家里。
他打开窗户，外面霓虹灯闪烁，晚风轻柔，抚过他的面颊。
风无处不在。
异能特务科。
听完坂口安吾汇报，种田长官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叹息了一声。
“真的很可惜。”
各种意义上的可惜。
从政府的角度来讲，温迪的实力完全可以替代涩泽龙彦，如果涩泽没有拿到“那个东西”的话，异能特务科的下一步，就是该考虑是否能把温迪拉入伙。
从个人角度来讲，他为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感到遗憾。
“安吾，伤感过后，也不要忘了我们该做的。”
“……我明白，长官，我会努力查清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星野望已经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有一段时间了。
刺目的灯光照得他很难受，但星野望没有避开，脑子里播放起他与涩泽龙彦最后的画面。
“嘿，你还好吗？”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星野望偏了偏头，顺着看过去：“风神大人。”
“哎呀，不用叫我风神啦，太正式了，叫我温迪就好。”
“温迪大人。”
“……所以说，不用加大人两字。”
星野望从顺如流地改口了。
他望着眼前正在啃苹果的少年，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两条晃动的发辫吸引，星野望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没死？”
系统：【宿主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死了啊！】
“你自己说的。”
系统被他噎了一下，开始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最后，它确定自己没说过。
……难不成，是那句“只有您才需要承担失败的后果”，让宿主误以为，投影消失，他也要承担后果死亡？
“是的，你没死，”温迪笑眯眯道，“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失望了吗？”
“没有。”星野望摇摇头。
如果他一心求死，他早就找机会做这件事了。他只不过是无所谓，坦然接受每一种后果。
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星野望也只是有些可惜，他还没有找到系统所谓的答案。
“对了，你面对的那个家伙最后也消失了。”
“我知道。”
“他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哦。”
星野望疑惑地望向温迪。
“他没有真正的呼吸与心跳，你面对的大概是他的……嗯，对，应该叫异能本身。”
“您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你不就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星野望沉默一瞬，“是吗？”
温迪给了他一个眼神，好像在让他自己体会。
星野望把目光落在了他的帽子上，看来他这边发生的事情，确实完全影响不到风神。
“闲来无事，恰好我的勇者完成了一段征程，我作为护佑你的神明，过来看看不是很正常吗？”温迪说话间，已经吃完了苹果。
他抬起碧色的眼眸，微微一笑：“风会祝福你。”
星野望一怔。
“好啦！勇者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继续踏上旅途了，而我，”温迪骄傲地挺起胸脯，“要去找老朋友喝酒了！”
星野望：“……”
他还以为，风神要说什么“我会默默注视你”之类的鼓励的话呢。
系统是个合格的气氛组：【好耶！好棒！】
“我也觉得这个决定很好，璃月最近要举办节日——啊，就是另一个魔神的国度啦，你以后大概也会见到那位。我准备去那边找某个老爷子叙叙旧，聊聊天，喝喝酒什么的。”
温迪摸了一把星野望白色的脑袋，潇洒地走了。
……怎么说呢，真的来去如风。
温迪走后，系统提示：【请问宿主是否选择祈祷？】
星野望按下了【是】。
【您的祈祷声正在传达给提瓦特大陆的魔神们……】
系统的流程和上次一样，只不过这次的等待时间略长。
星野望对此内心平静，信徒的祈祷声千千万万，魔神并没有必须回应他这个异世之人的理由——更何况他其实算不上信徒，就算失败了，也很正常。
倒是系统比他还要紧张，十几秒后，系统终于松了口气。
【恭喜宿主，雷神巴尔泽布回应了您的祈祷，同意将身体借给您使用！】
“就是你想要觐见吗？”沉稳华贵的女声凭空出现在脑海中，雷神缓缓说道，“你的心愿，我已明了。”
“凭凡人之力去完成如此严苛的任务，实属不易。此身即为世间最殊胜尊贵之身，执掌万千雷鸣，如今允许你借用我的力量。”
这位魔神的说话风格与温迪完全不同，星野望想，听上去非常符合世人对神明的想象。
他规规矩矩地道谢。
“无须多礼，我欣赏你的勇气。不过，我需要向你说明一点——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早已舍弃肉身。”
星野望一怔，不明白雷神的意思。
“很久之前，我为了抵抗时间带来的磨损，创造出人偶替我行走于世间，如今借给你的，亦是我的人偶之躯。无需担心，雷电将军同样拥有着魔神之力，你可放心依赖她的力量。”
星野望点了点头。
“那么，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说罢，雷神抽离意识，系统开始创建人物卡。
【作为借用的条件，宿主需要扮演雷神，不得做出有违雷神形象的举动。有关雷神巴尔泽布的资料，现已向宿主输送。】
【正在创建人物卡……】
【请宿主投掷骰子，决定人物各项属性。】
【创建成功，装备人物卡：巴尔泽布/雷电影（雷神）。】
姓名：巴尔泽布/雷电影
性别：女
身份：雷神
力量：85（没有什么是你砍一刀解决不了的，如果有，请砍两刀）
体质：90（因为是人偶，所以不存在任何生理上的问题，甚至可以更换零件——比如蛀牙之后）
敏捷：65（你可以轻松抓住眼前的飞虫）
外貌：90（你拥有无可置疑的美貌）
智力/灵感：70（你有些固执，但并非愚笨之人）
意志：10（你出现了不受控制的双重人格，当战斗回合结束后，你将进行意志鉴定，鉴定失败则切换至第二人格“雷电真”）
教育：--（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幸运：60（中规中矩）
特殊技能：
【人偶制造：80】【一心净土：85】【牵引：90】【侦查：55】……
星野望对自己的运气向来不抱希望，他看着仅有10点的意志，问道：“双重人格？”
【您同样需要遵循规则扮演，有关巴尔大人——也就是雷电真大人的资料，也已经发给您了。】
星野望开始浏览资料。
雷电真与雷电影是一对双生魔神，最初的雷神由真担任，由于真武力羸弱，影便作为影武者辅佐姐姐，直到一场灾难夺去了雷电真的性命，影才接替神位，成为雷神，掌管稻妻。
随后为了抵抗时间带来的伤害——即方才雷神口中的磨损，影舍弃肉/体，遁入开辟出的精神空间【一心净土】，由人偶雷电将军代为掌管稻妻。
“我明白了。”星野望关闭资料。
只不过是多扮演一个角色而已。
虽然资料上写着“武力羸弱”，但魔神的羸弱和普通人的羸弱绝不是一个概念，倒是不用特别担心。
星野望站起身，和服振袖顺着滑落，深紫色长发被扎成麻花辫，发尾与风神一样，颜色逐渐变浅。
虽然是人偶，但他还是不太习惯。
系统：【其实巴尔泽布大人也创造过一位外表为男性的人偶，那位大人在某个时间段成为了正机之神。实不相瞒，我也曾试着联系过。】
星野望“嗯”了一声，从系统的语调中猜出结果大概不太好。
【结果……唉，】系统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又有点委屈，【那位大人有点……呃……狂傲不羁。】
被骂了吧。星野望没有戳穿系统。
新的人物卡已经准备就绪，星野望打开任务面板，半透明光幕弹出的一瞬间，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支线任务5：找到涩泽龙彦，回收禁忌知识残页（未完成）】
可他明明记得，在风神投影消失的前一秒，系统提示他“回收成功”了，禁忌知识的回收进度也到了30%。
系统：【我成功回收了涩泽龙彦身上的禁忌知识，但是那份残页，不在他手上。】
残页被人拿走了。星野望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查看记忆。”
当时被系统收录的回忆立刻展现在星野望面前。
记忆里是涩泽龙彦捡到残页的画面，周围是日光下灼眼的黄沙，那份被打了马赛克的残页顺着风飘到了涩泽龙彦的手中。
随后，画面一转。
不知何处的房间内，这份残页被涩泽龙彦随手扔给了对面的青年。
青年的面容精致，浑身散发出神秘优雅的气质，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病弱程度和星野望本体有得一拼——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他接过残页，语气有些诧异：“您要给我吗？”
涩泽龙彦语气随意：“当然，就当是这次情报的报酬。”
“那么，祝您顺利地得到白虎。”青年笑了笑。
他站起身，怀抱着残页与书本一同离开。
回忆结束。
星野望皱了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