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学生的我也一并给你。”五条悟吃完后，拿出了手机。
“好。”
星野望拿出手机，翻到了通讯录页面，上面只有孤零零一个联系人——中原中也。
片刻后，又多了五条悟，夜蛾校长和四个学生。
风神投影消失的时候，中原中也送给他的手机被系统顺带保存了下来，星野望一直留在身边，也没有去办理新的手机卡。
没钱，没证件，也没必要。
没有人会给已逝之人打电话，更何况是仅有几面之缘的他。
星野望回想起自己披着风神马甲的时候都做了哪些事，最后确定，他对于他们来说，大抵等同于陌生人。
除了神秘一点之外，并没有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
如今距离风神投影消失，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一周。
交换完联络方式后，星野望先行回到了高专的宿舍，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是夜蛾校长询问五条悟有没有好好介绍学校，星野望回了句一切都好，随后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星野望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正准备息屏时，他的手忽然顿住了。
屏幕上，鲜红的【未接来电】四个字触目惊心。
随之而来的，是中原中也发送的短信——
[你是谁？]
[温迪？]
星野望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固有认知被颠覆，他怔怔地看着屏幕上两条简短的消息，像个茫然无措的小孩子，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仔细回想，他先是看见了“未接来电”的提示，之后才收到了消息。
这不符合逻辑。
操纵风神马甲的时候，由于体质过低，他丧失了听力，中原中也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主动给他打电话。
所以，这大概率是误触。
中原中也误拨了他的电话，由于星野望当时恰好在和夜蛾正道通话，中原中也那边因此收到了提示，这才起了疑心。
只要想一个理由，把“温迪的手机被保留下来，并来到了雷电影手中”这件事解释清楚就好。
这样想着，星野望缓慢移动僵硬的手指，回复道：[我不是温迪。]
他按下发送键。
几乎是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中原中也的来电显示浮现在屏幕上。
星野望没有特意设置过铃声，此刻手机自带的铃声轻柔和缓，悦耳如山间溪流，落到星野望的耳中，却莫名显得有些刺耳。
他接通了电话。
“居然还真敢接啊，”中原中也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既然愿意接电话，那你也应当知道，我想问什么了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
电子屏幕的另一侧，中原中也等待着对面的回答，他的手不自觉摩挲过杯壁，红色的酒液微微晃动，唇齿间还残存有红酒的味道，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蒲公英酒。
电话是个意外。
今天不需要加班，中原中也一早离开了港口Mafia大楼，路过曾和温迪一起来过的酒吧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之前的咒灵杀死了一个员工，酒吧老板或许是觉得不吉利，不久便把店面转给了别人。一楼新开的是家花店，店主年纪不大，正在店里忙碌，抬头的时候不经意撞上了他的视线，犹豫一下后，她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先生，您是想要买花吗？”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您喜欢这束百合？”
“啊，不……”
这么说着，最后还是买了啊。中原中也垂眸看着怀里的一束白百合。
少年鬓间也常别着这样的花。
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原来今天是温迪消失的第七天。
日本社会向来有头七的习俗。
不过，温迪不会在意这些吧……
中原中也抱着花离开了，他回到家里，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瓶蒲公英酒。
……算了，就当是补齐上次温迪没有喝到的遗憾吧。
中原中也爱酒，他也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属于非常典型的人菜瘾还大。
两杯红酒下肚，思维已经模糊不清，脑子里回想起森首领的话——他大约是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
难以理解。
怎么会有人被一部手机、一顶帽子和两个冰激凌收买……太单纯了吧……
中途他看了看手机，不知道碰到了哪个键，电话铃声响起，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指令，中原中也甚至不清楚自己拨打了谁的号码。
片刻后，电话中传出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中原中也拿起手机，准备挂断。
下一秒，他呼吸一滞，几乎要汗毛倒竖。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这么快地醒过酒。
认真的吗……这真的科学吗……
不不不，非人类都出现了，政府到现在还没研究清楚异能和咒术，在这个世界谈科学简直是……
停下，冷静点。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拿走了温迪的手机，因此先发了句“你是谁”。
发送成功后，中原中也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见证过那阵猛烈的暴风，不认为这个普通的手机能如此幸运地单独活下来。
温迪的手机应该随着他一起消失了才对。
现在代表着什么？
中原中也试探性地问道：[温迪？]
对面否认了。
看到那行字的一瞬间，中原中也的神情冷下来，再次拨通了电话。
这次电话中传来的，是一道沉稳优雅的女声：“温迪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名为雷电影，是接替温迪职责之人。”
中原中也的心沉了沉，继续等着解释。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感应到了他的力量波动，于是来到了附近。”
“我没有在现场见到你。”
中原中也指出漏洞，太宰治也没有和他提起过什么特别的女人，她当时绝没有出现在现场。
“我没有去现场，”雷电影顺着否认道，“到达附近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我本想继续前进，却被一阵风阻拦了去路。温迪给我送来了一件物品。”
“手机？”
“没错。温迪大约也感应到了我的到来，于是在最后时刻，他用一部分力量护住手机，送到了我手里。”
“……为什么？”
“我无从得知他当时的想法，”雷电影的声音放缓，“但我想，这应当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中原中也哑然。半响，他回道：“我明白了。”
“之前温迪定制了帽子，现在在我手里，你需要吗？”
雷电影：“不必了。”
确实没必要。
中原中也把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杯底与桌面磕碰发出轻响，他本想先挂断电话，雷电影却忽然问道：“你在喝酒？”
中原中也“嗯”了一声。
屏幕另一边陷入沉默，但却没有先挂断的意思，雷电影好似在努力组织语言：“平日里，我和温迪并不是特别合得来，但我想，如果他还在，大约也不会愿意见你这样。”
“哪样？”
“欸？哪样……就是，借酒消愁……”雷电影沉稳的声音忽然出现一丝慌乱，似乎没料到他会反问。
“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中原中也差点笑出声，“今天时间特殊，我确实存了祭奠的心思，但我可没软弱到打算借酒逃避现实。”
他在港口Mafia这么多年，若真要一个个“借酒消愁”下去，他直接辞职住在酒吧算了。
“我平时就爱喝酒。”中原中也解释了一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断了。”
“啊，等等，你方才说你接替了温迪的职责对吧？”中原中也说道，“问你在找什么应该也没用，我就不浪费时间了。那家伙把我当成朋友，既然朋友的遗愿尚未完成，那我也应该表示一下。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还有，平时多注意一点，”中原中也笑了下，“人类很狡猾，小心被骗。”
说完，他挂断电话，翻开手机通讯录，点开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哈？这家伙跑到意大利去了？”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把手机放在耳边，“喂太宰……”
星野望收起手机。
这人居然还让雷电影小心被骗，明明现在被骗的是他。
想起披着风神马甲时，因为力量大失败而一拳锤死自己的惨状，星野望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对中原中也说真话的选项。
何况禁忌知识和提瓦特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高专宿舍虽称不上豪华，但也绝对舒适，星野望这段时间不打算回安全屋，他坐到床上，整理被褥的时候，忽然问：“有吗？”
从现状看，中原中也对温迪的在意，和他认为“温迪率先将他当成了朋友”这件事有很大关系。
系统反应了半秒宿主在说什么——星野望在问“他使用风神投影的时候，有表现出把中原中也当朋友吗”。
系统：【您没有吗？】
星野望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猜我为什么来问你”。
【您有意无意地妥协了很多次，并且还因为太宰治说中原中也的坏话而故意膈应了他一二三四下。】
星野望：“……是吗？”
系统回忆起了自己的选人标准：濒死，性格沉稳，天赋异禀，了无牵挂。
“牵挂”自然不是单指亲人。
系统真诚道：【您细品。】
星野望的回答是拉上被子，盖住脑袋。
翌日清晨，雷电影走出宿舍，迎面撞见了正在热身的学生。
狗卷棘坐在台阶上，禅院真希和熊猫过完招，向雷电影打了个招呼，看起来精神不错，想必已经休息好了。
雷电影点头致意。
一转身，五条悟蓦地出现：“早上好，小影。”
“早上好，五条悟，”雷电影微微仰头，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找我何事？”
“必须要有事才能找你吗？没事也应该每天打招呼，”五条悟玩笑般说道，随即又正色起来，“不过，现在确实有事。”
五条悟带来了咒术总监部下达的任务。
“你是说，总监部派我去外地执行任务，”雷电影略一停顿，“还是长期任务？这相当于让我驻守在高专以外的地方。”
“没错。”
这不合理。
由于东京咒灵可以重生，近日的京都可谓是人手急缺，恨不得从外地调来咒术师，这种情况下，总监部不应该派她前往其他地区。
她还需要留在此地寻找禁忌知识，绝对不会听从总监部的命令离开。
何况，没有人能命令她。
只有“合作”和“寻求庇佑”两个选项。
雷电影望向五条悟，青年嘴角带着悠闲的笑，雷电影笃定道：“你知道原因。”
五条悟没有否认，他把手搭在雷电影肩上，瞬间将她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夜蛾正道放下手中的咒骸，恭敬地问好，随后说道：“您应该知道，咒术学校也隶属于总监部。”
也就是说，理论上，他们不能违背总监部的命令。
即便这与高专寻找雷电影的初衷背道而驰，会让刚休息一晚的学生再度陷入四处奔波的境地。
雷电影：“我明白你的意思。看来，高专内有人在与总监部作对，而且实力强大到足以威胁到他们，总监部才不想让我留下，壮大他的势力——你说对吗？五条悟。”
五条悟夸了声“聪明”。
他就是那个让总监部恨得牙痒痒，又没办法彻底去除的刺头。
同时，五条悟又有了新的发现。
不仅是雷电真不好糊弄，雷电影也同样很敏锐。
她虽然说话直来直去，也不能立刻反应过来部分言外之意，在某些方面还有些迟钝，但雷电影并非单纯鲁莽之人。
现在，他很期待雷电影的反应。
她会选择妥协，还是像他一样，选择对抗总监部的决策？
雷电影：“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与恐惧，就要不顾现状，置东京的平民与咒术师于危险之中，看来，这个总监部与我的想象不太一样。”
“岂止是不太一样。”
五条悟低声笑了笑，拿起一个小巧的咒骸，放在指尖上旋转。
“哦？看来他们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夜蛾校长夹在中间，或许会感到为难，”雷电影说道，“我会亲自去说明这个任务的不合理之处。”
五条悟已经快把咒骸转晕了：“那群老家伙可不是好沟通的。”
“沟通这种事，以往都是姐姐在做。”
夜蛾正道：“影小姐是要唤醒真小姐的人格？”
雷电影否定道：“我不能总是依赖姐姐。”
五条悟：“如果沟通失败了呢？”
“已经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反悔，”雷电影缓缓说道，心平气和地仿佛在谈论天气，“如果沟通失败，那就砍一刀吧。”
夜蛾正道沉默了。
说话的时候，雷电影的神情始终平淡，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认为自己这番话对咒术界来说有多惊世骇俗。
接触几次后，夜蛾正道确定她不是个性格浮夸的人，所以，如果沟通失败，雷电影真的会给咒术总监部来一刀。
“冒昧问一句，”夜蛾正道谨慎道，“影小姐说的一刀，是怎样的一刀？”
砍瓜切菜是一刀，劈柴砍树是一刀，祓除咒灵也是一刀……雷电影究竟想用上几分力气？
雷电影回答：“很少有人能让我砍出第二刀。”
除非roll点失败。
夜蛾正道听完，一边说着“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一边把目光放在了五条悟身上，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期冀。
而在场唯一有实力阻止的白发青年对此的反应是——
“太帅了！”五条悟竖起大拇指，“小影刚刚超帅气！”
“称赞我收下了，”雷电影似乎不太适应这样过于外露的夸赞，略有些不自在，“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夜蛾正道一时无言。
咒术总监部的那群老家伙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夜蛾正道自然也知晓。
高层不满五条悟已久，试图用雷电影来制约五条悟，因此早早就派人留意她的踪迹。雷电影到达高专的当天晚上，消息就传到了总监部。
对高层而言，这不是好消息。
在他们眼中，高专便是五条悟的“据点”，学生、教师……稍有亲密者，一概当作五条悟的党羽，这其中就包括夜蛾正道本人。
所以，他们才急匆匆地想要将雷电影调离高专，避免增加五条悟的势力。
雷电影：“不必忧心，此行不会给高专带来麻烦。”
夜蛾正道：“……”
他总觉得雷电影的意思其实是“如果有人敢找麻烦，就砍了他”。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高层不能这么无法无天下去，但这和让他们直接被打死还是不一样的。
最终，夜蛾正道请求：“您能否控制力道？”
五条悟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我自有分寸，”雷电影看向五条悟，“你似乎很讨厌咒术总监部的人。”
“当然，一群皱皱巴巴的老橘子有什么值得让人喜爱的地方吗？就该打包扔进垃圾桶才对。”
“可你如今还在咒术高专当教师。”
“我是自愿的，”五条悟语气轻松地解释道，“杀光高层确实是一个办法，但那也只是换汤不换药罢了，我希望从根基上改变。”
“杀光……这个方法太简单粗暴了，战争时期或许可行，和平时期难免会落人话柄。”
五条悟笑了笑：“我倒是不在意什么名声。”
夜蛾正道：“？”
怎么话题越来越危险了？？
“总监部的荒诞，我从方才的任务中窥见了一角，”雷电影好奇，“你如此厌恶他们，难道他们还做过更荒谬的事情？”
“那可要讲好久了。”
根据官方情报，咒术总监部的职能类似法庭，主要功能包括“判处死刑”“发布通缉令”“将违反规定的人逐出咒术界”等等。
而在五条悟的讲述中，雷电影得知了更多。
比如，总监部因为恐惧，不由分说地判处乙骨忧太死刑。
除此之外，还有“打压非正统出身的咒术师”“纵容诅咒师集团存在残害普通人，只为了让咒术师有事可做，免得集中起来造反”等等滥用职权行为。
夜蛾正道从始至终都未反驳，侧面证明了五条悟的话。
“蛀虫。”雷电影总结道。
同时，她弄清了五条悟的行为逻辑。
他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不会被规则道德所束缚，也强大到能蔑视规则。之所以忍耐到现在，一方面是他希望从根基上改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全部杀掉会使权力出现真空期，给咒术界制造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