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得太紧的话，大概会像那个异能者一样，”太宰治伸出手，指尖从左侧划向右侧，“咻地一下，被风扔回横滨吧——啊，之前温迪不会就在想这件事吧？”
坂口安吾：“……不是没可能。”
“好不容易留下来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很快我们就能亲眼目睹了。”太宰治勾唇。
树叶沙沙作响，树影随风摇晃，笼罩住二人。
暖阳斜斜落下，温迪的发梢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唇角翘起，碧眸如森林般充满浓郁的生机。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却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
“不过，安吾有考虑过一件事吗？”太宰治的一句话让坂口安吾的身体顿时绷紧，“他是如何找到这么多异能者的？”
太宰治唇角笑容的弧度不变，但却一瞬间让坂口安吾感到了危险。
异能特务科不会特意提供信息，让涩泽龙彦去捕获异能，所以……
有人在给涩泽龙彦提供异能者情报。
倘若他们发生接触，对面很可能会察觉到异样，进而尽可能地获取一部分，无论是情报还是那个东西本身。
最坏的情况，涩泽龙彦不是尽头，而灾难的种子早已遍布四方土壤。
太宰治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伸了个懒腰，又走出树荫，来到了星野望身旁。
“树荫下不是更凉快吗？”星野望说道。
[偶尔晒晒太阳，更能让人神清气爽，毕竟我的座右铭就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可不能在阴暗的角落发霉。]
“自杀？”星野望收回拨弄水花的指尖，“说起来，安吾方才也说你经常入水自杀呢。”
真是个怪人，星野望想，自杀了这么多次，居然还活着。
该说是生命力顽强呢，还是运气太差总被人救下呢。
[温迪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很多人听到我的座右铭后，至少都会露出吃惊的表情哦。]
“因为，”星野望顿了顿，思考怎么补救，“太宰在寻找着什么吧。”
“如果一心求死，太宰完全可以趁着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拔出安吾腰间的枪。砰的一声，什么都结束了。”
[那温迪觉得，我在寻找什么呢？]
“那可说不准，”星野望擦去手上水珠，挑起一个笑容，“太宰心里清楚就好啦。”
太宰治也笑了：[因为这不是你的职责，所以没兴趣探究吗？]
——因为他也在寻找一个答案。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又怎么好意思在太宰治面前夸夸其谈。
“可以这么说啦，不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星野望想了想，“我能做的，只有确保太宰可以在恶龙的火焰中活下来，然后让你自己去追寻属于你的未来。”
太宰治微微垂下眼睫，写道：[会很危险吗？]
“放心，有我这个世界第一的吟游诗人在，肯定不会让你们遇到危险的！”
[吟游诗人可不是战斗职业啊，这两者之间没有因果关系吧？]坂口安吾忍不住吐槽。
“哎呀，总之，”星野望保证道，“既然我答应和你们一起行动，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出事。”
少年眉眼弯弯，在暖风与斜阳里，他说道：“相信我一下吧？”
温迪的笑容很具有感染力。
任何一个见过少年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个结论。哪怕是初见时对温迪严加戒备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魅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中，仿佛被芳草古木环绕，放眼望去只有漫无边际的碧色，伴着风摇曳，让身处其中的灵魂渐渐归于宁静。
现在也是。
太宰治从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完全地、无条件地托付给某个人，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压住理智，告诉他：
温迪说的是真的。
无论发生什么，温迪都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这是种很奇特的体验，然而理性最终占据了上风，太宰治无奈笑道：[温迪越这么说，越说明此行凶险啊。]
收藏室内的结晶可以重新化作异能生命体，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这意味着温迪要同时跟几百位异能者作战。
印象中除了超越者外，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中原中也和被日本政府誉为“远东英雄”的福地樱痴。
但温迪要面对却是更加险恶的情况。
因为这些异能生命体没有弱点，不会死亡或丧失战斗能力。
想到这点，坂口安吾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思考起是否需要寻求值得信赖的外援。
他首先想到了中原中也。
这位港口Mafia的干部身上同时有着巨大的优势——作为荒霸吐能量体的载体，他并不受涩泽龙彦异能力的影响。
太宰治离开港口Mafia前，他们也是合作关系，在短短数年内就成为了里世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双黑”。
虽然近来他们的联系远不如港口Maifa时期那般密切，平时碰见也大多是在拌嘴争吵，但坂口安吾知道，太宰治其实相当信赖中原中也。
而温迪现身至今，也曾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
那么，是否可以……
坂口安吾看向太宰治。
他能想到的，太宰治自然也考虑过。
中原中也如果知道能亲手对付涩泽龙彦，恐怕会忍不住想要跟来，但既然温迪没有与他同行，就说明温迪有自己的计划，或者对自身实力足够自信。
不过，对于未知的力量，森鸥外不可能完全采取放任态度，什么都不做。
——特别是当他们面对的，是在所有能力中危险程度都极高的精神系。
温迪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起了刚刚收到的短信。
[温迪特地买了手机？]太宰治问，[你应该可以用风来通讯吧？比如敦曾经向你“祈祷”。]
“是中也送我的，”温迪顿了顿，“那个方式有限制。”
迎着太宰治的目光，温迪展颜一笑：“只有像敦那样单纯可爱的少年才能使用啦！”
——因为他发现接收祈祷也要roll点来决定成败。
太宰治：“……”
好了，知道你不想说了。
太宰治没有继续追问，他换了个问题：[是中也发过来的吧？]
温迪点了点头：“这都能猜到，你们感情真好。”
太宰治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个误会什么时候能解开啊！明明他很郑重地写在纸上纠正了！
说到底这真的是误会吗？温迪肯定知道自己不会读唇语吧？这次绝对是故意的！
坂口安吾有点想笑，又被太宰治幽怨的眼神逼回去了。
他咳了一声，忽然收起笑容，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种田长官……不，猜测是错的，他并非……”
坂口安吾回身，望向温迪，少年正低着头查看消息，一抹绿色沁人心脾。
“总之，回去之后，我会给您一个正式答复。”
星野望看着屏幕上的字。
中原中也发来的短信很简短：[温迪，港口Mafia昨夜注意到有白雾出现。]
[我知道。]
[遇到危险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等中原中也回复，星野望又写道，[这是森先生的意思吧。]
这次中原中也的回复慢了两三秒。
他回道：[我也很想知道。]
[中也还是那么不擅长说谎，现在应该立刻否认，然后再说明这只是出于你自己的关心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不喜欢别人骗你吧，何况你已经猜出来了。]
[“我也想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星野望回了个笑脸：[嗯！]
上次森鸥外没能从他手中得到任何有效信息，自己又拒绝了中原中也的陪同，可以说，他直接切断了他们获取信息的途径。而作为Mafia首领，森鸥外不可能就这么认栽了。
对未知的恐惧和探寻，一直是人类发展史中永恒不变的课题。
星野望认真道：[中也，我不希望你进入白雾。ps：真的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
[为什么？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为了保护你。]
中原中也打字的手指倏地停住了。
“保护”这个词，离他很近，也很遥远。
无论是进入港口Maifa前，在擂钵街当“羊之王”的他，还是后来成为干部的他，充当的角色一直都是“保护者”。
用自身的武力与性命，去保护部下，保护组织。
中原中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温迪真诚的话语。
虽然他很想直接说“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但森首领曾提醒过他，温迪面对的力量，很可能与目前为止认知到的能力都不相同，而且温迪多次强调并不是因为实力的原因才拒绝，他的话并不能动摇温迪的心思。
何况，如果直接反驳的话，会不会伤害到温迪的心意……？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屏幕外，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但你和我约定过吧？]
中原中也移动手指，每一个字都打得很认真：[如果情况超出你的预料，就让我来英雄救]
他顿了顿，把英雄救美四个字删去：[……救你，如果我离你太远的话，是没办法及时赶到的。]
这回轮到星野望陷入沉思。
中原中也说得太有道理了，他一时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对面的回复慢了下来，中原中也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温迪，你觉得呢？]
[我记得，中也可以飞吧？]
[可以，港口Mafia也有私人直升机，]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在白雾上空待命？]
[不愧是中也，真聪明～]
[……你这是什么逗小孩的语气啊！]
中原中也按下发送，一旁的爱丽丝歪了歪头：“哇，温迪居然真的让步了。”
“出乎意料地顺利呢，”森鸥外感叹道，“既然温迪一定要保护你，那这次就先这样吧。”
爱丽丝哼了一声：“林太郎不要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这明明都是中也的功劳！”
“不……”
“爱丽丝今天好凶～”森鸥外哭丧着脸，下一秒又正色起来，“不过中也不用妄自菲薄，温迪和你的关系不是很不错嘛。”
“相处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我和他也只是相处了几天而已。”
中原中也回想起这几天的日常，他给温迪送过帽子，手机，还请疑似囊中羞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透露出“我真的非常想吃冰激凌”的温迪吃了两个超甜版冰激凌。
可也就仅此而已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花销。
实力强大的人，身边往往不缺拥簇者。
……温迪真的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对他有额外优待吗？
森鸥外慢悠悠地说道：“朋友之间，不就是这么相处的吗？”
中原中也一怔。
手机又收到了新消息，中原中也低头一看——[不过森先生肯定会因为我对你的态度，想要得寸进尺吧。]
中原中也：“……”
不等他回复，又是一条消息，中原中也看完后，看向了长桌后的首领。
森鸥外：“？”
“温迪说，”中原中也沉默一瞬，才说道，“让您半夜小心点。”
森鸥外：“……中也君，看来之后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星野望收到了中原中也肯定的答复，大概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从风中感受到直升机一类的东西。
星野望收起手机，手指放在琴弦上。
之前的白雾都出现在夜晚，想来涩泽龙彦也知道这样不容易引人瞩目，也方便处理痕迹。
如今已近黄昏，但距夜晚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涩泽龙彦还能清醒地思考，那他即使知道了风神的位置，也不会——
星野望站起身。
“太宰，安吾，”星野望轻声道，“起雾了。”
第22章 且听风吟22
灰白的雾气吞噬了整座小镇，上一秒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城镇顷刻间归于死寂，阳光依旧是温暖的橙色调，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可以使异能无效，三人中只有坂口安吾的异能化作了生命体，又被温迪一箭射穿了晶核。
“他不应该……”坂口安吾错愕地睁大双眼，话音未落，就见太宰治用手指碰了碰脑袋。
回忆起那名爆炸异能者的异样，坂口安吾理解了他的意思。
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涩泽龙彦会选择提前出现也算是合情合理。
虽然合乎逻辑，但属实不太妙。
现在的问题在于，涩泽龙彦究竟还保有几分理智？他是否还能通过和平交涉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之前与温迪达成一致，找到涩泽龙彦后，温迪回收所需的东西，让涩泽龙彦的精神恢复正常，而他则根据涩泽龙彦的表现，尽可能地说服上层，让他们改变放任的策略。
关押或监视，亦或者使用其他手段。
同时，坂口安吾也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涩泽龙彦在冲突中死亡。
如果这样，日本政府就会失去一个应对超越者的安全装置，所以坂口安吾试图避免这个结局，但现如今的情况，却在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坂口安吾看向温迪。
少年似乎误会了什么，笑道：“非战斗人员待在后方就可以了哦。”
说完，他眉眼一凛，仰头望向右前方。
坂口安吾顺着看过去，高层的某扇落地窗后，透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涩泽龙彦。
几道寒光闪过，涩泽龙彦身前的玻璃四分五裂，露出那双猩红的瞳仁，还有他身后的异能生命体。
……这个位置……难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吗？
坂口安吾心里一惊，疑问随之浮出水面。
倘若涩泽龙彦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又是什么刺激了他的精神，让他甚至不愿再等片刻？
眼前闪过一道白影。
异能生命体带着涩泽龙彦落到地面，他似乎有些疲倦，苍白到透明的指尖抵住额角，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温迪，眼瞳中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
虽然面前有三个人，但涩泽龙彦完全无视了他和太宰治。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太宰治。
“晚上好~”太宰治侧了侧身，“没想到还能有再见到你的一天，涩泽君，还记得我吗？肯定记得的吧？”
涩泽龙彦缓缓移动视线，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太宰治的脸上：“闭嘴。”
太宰治被他的冷酷无情惊到了。
他委委屈屈地扯了扯温迪的衣角，知道温迪根本不会读唇语，于是采取了眼泪攻势。
温迪扒开了他的手指，但摸了摸太宰治的头。
涩泽龙彦对他们“友爱”的互动毫无兴趣，他的嘴唇刚动，太宰治便打断了他的话。
“嗨，友情提示，”太宰治指了指耳朵，“温迪听不见你说什么，更不会读唇语。”
“——”
太宰治戳戳温迪的脸颊，又被温迪捉住手：“看看这茫然无措的表情。”
“————”
“……我当然……知道。”涩泽龙彦捂住额角，眉头紧蹙。
他当然知道温迪听不见的事情。
这是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头目，“魔人”费奥多尔提供的情报之一。
除此之外，费奥多尔还告诉了他更为关键的事——温迪是异能特务科寻来的“替代品”。
替代他成为应对超越者的安全装置。
起初，涩泽龙彦并没有完全相信费奥多尔的话。
他是个狡猾的情报贩子，尤其爱耍些小聪明；同时，涩泽龙彦清楚政府那群人的本性，握在手里的牌当然是越多越好，他们招揽温迪，却不会因此想要除掉他。
直到费奥多尔带来新的消息：温迪是“白虎”的守护者，并且对他怀有敌意。
守护者。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得到“白虎”的异能力，就必须杀掉温迪。
涩泽龙彦垂眸盯着照片。相片上，中岛敦和温迪交谈甚欢，举止亲密。
很久之前，涩泽龙彦曾在某处见过一个特殊的异能力，它散发出的光芒令他目眩神迷，如果没有它，整间收藏室也都失去了意义。
为了找到那个异能力，他一直与费奥多尔保持联络，而对方给出的最终答案，就是横滨的白虎。
名为“理智”的弦，在充斥脑海的呓语和这个消息的共同冲击下，倏地断了。
“——”
“————”
数日前，涩泽龙彦得到了一张残页。
来源不可考，上面的内容堪称禁忌——它记载了有关“进化”之事。
最初，涩泽龙彦只是粗略地看了看，随手抓住了一个异能者和咒术师做了实验，最后确定上面的知识不仅可以提供“进化”的方式，还能打破力量边界。
倘若泄露出去，想必会在科研界掀起轩然大波，可惜涩泽龙彦没有把残页上交给国家的打算，对上面记载的大部分内容，也都不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