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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高岭之花后(星期十)


茶室灯光微妙,将他的眉眼照得极其深邃,其他人或多多少都精心打扮过,可他今天表现得十分随意,甚至连腕表都没戴,仿佛只是去小区附近逛个超市一般。
江西景从前被他哥要求接近虞微年,多跟虞微年学习,知道虞微年丰富又浪荡的情史后,他难免对虞微年存在了些偏见。
但接触多了,他才发现虞微年和他想得不一样。
虞微年是很喜欢玩儿,他看起来来者不拒,但哪怕在一起吃喝玩乐,人也得分个等级。在场这么多人,每个人家里条件都不一般,可现在连挨着虞微年坐的资格都没有。
能与他同坐的,要么是他的老友,要么就是地位最显赫的那群。
江西景突然想起他哥的一句话,如果说名利场是金字塔,那虞微年就是位于被所有人仰望位置的塔尖。
他再次悄悄看向主位,虞微年以掌心托着下颌,坐姿十分随意,看起来像有些无聊,又像没有睡饱,有时也会翻翻眼前的册子打发时间,或是掀起眼皮,若是对视上了,便会眨眨眼睛,大方地给出一个调情般的笑。
这不是江西景第一次看虞微年笑,但是他第一次在偷看的情况下被当场抓包。
那副含笑面庞在昏暗光线下神秘又迷人,他的心脏猛地惊跳数下,继而越来越快,仿若马上爆炸。
杭越:“你改喜欢这种类型了?”
虞微年:“只是觉得逗小孩好玩儿。”
“江臣景说送弟弟来给你解闷,还真送对了。”杭越说,“不知道江臣景怎么教的,他弟和他一点都不像。”
江臣景是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他这弟弟倒看起来心思单纯,把什么想法都写脸上。
“还小呢。”虞微年对小年轻一向很包容。他合上册子,偏首看向一边,“怎么不继续说了?知庭,我可不信你特地组个局,只是为了和我叙旧。”
“我们分手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吃饭,但你太忙了。上次来学校找你,也只跟你待了一会。”司知庭笑了笑,“这次除了想见你,确实还有别的事。”
“我最近打算投资开个高端运动馆,我记得你有一块地。”
虞微年但笑不语。
司知庭递来一份合同:“微年,你放心,绝对比市场价要高……”
虞微年手中有块地,在寸土寸金的A市处于黄金地带。不少人觊觎这块地,也不乏有人朝他递出橄榄枝,但都被他拒了。
虞微年对司知庭印象深,不仅仅是因为司知庭是他喜欢的类型,更是因为司知庭这人很聪明,谈恋爱的过程中很会照顾人,分手后也很体面,担得上完美男友与完美前任。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恋爱过程太过平静,他反而觉得没有意思,所以才提了分手。
“所以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
虞微年侧身看向司知庭,用合同一角慢条斯理地蹭过司知庭的下颌线,细白手指将纸张摁出许些褶子。
司知庭喉结滚动,冰冷的触感停在下巴,他听见虞微年拖着长长的调子:“真的只是合作?”
“当然不是。”司知庭回答得很利索,他自然拥有私心。
虞微年放下合同,杭越递了包湿巾,虞微年抽了两张,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擦干净。
他说:“这块地我挺喜欢的。”
司知庭:“我们潜力也是巨大的,我们的企业估值……”
虞微年:“股票可以套现,估值又不行。这没用。”
司知庭心一咯噔,这是拒绝的意思?
又或是,虞微年看穿了他内心所想?他确实心思不纯,他想借着这块地的合作,和虞微年拉近关系,最好是绑定关系。
爱情算什么?有利益纠葛纠缠深吗?在金钱利益面前,所有感情都要让道。
只要签下合同,他们接下来十年都是捆绑关系。他也可以借公事名义见面,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虞微年依然是那副含笑面庞,随意到称得上平易近人的神色,上位者的威压却无处不在。
司知庭背后起了一片冷汗。
周遭气氛冰凝,鸦雀无声。虽然很多人不知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自主位传来的紧绷气势,足够震慑住一群尚且年轻的小辈。
“但你开出来的价格,我实在没办法拒绝。”随着虞微年扯出一抹笑,气氛一瞬缓和。他友好地握了握司知庭的手,“不过有几个地方需要再修改一下,到时候和我的律师联系吧。”
虞微年的手心温热,反倒衬得司知庭的体温冰凉。司知庭仍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虞微年的一言一行像他脖子上的镣铐,能轻而易举决定他的状态。
紧绷的情绪褪去后,内心深处的窃喜加倍膨胀。虞微年很喜欢这块地,很多人抛出的橄榄枝都被忽视,却唯独答应了他。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虞微年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虞微年确实很喜欢这块地,不然当初也不会费尽人脉与金钱拿到手。可真拿到手,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是单纯喜欢稀缺的好东西。
司知庭先是找杭越打探口风,杭越记得虞微年提起过这块地的事,也知晓虞微年对高端运动馆感兴趣,于是试着提了一嘴。没想到还真有用。
但了解虞微年的杭越明白,虞微年之所以答应司知庭,并不是这个项目多好,也不是因为旧情,而是因为……
“你今天心情很好。”
虞微年挑眉:“很明显吗?”
“嗯。”若是之前,虞微年肯定不会点头同意。杭越说,“情场很得意?”
“差不多吧。”虞微年道,“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虞微年很敏锐,他能察觉到柏寅清对他有兴趣,最起码,会对他的皮囊感兴趣。男人感兴趣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同样是男人,他最了解男人。
原本他在柏寅清面前夸下海口,要一周拿下柏寅清。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希望。
“你们玩儿,我回学校一趟。”虞微年看了看手机,柏寅清又开始不回他消息了。
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
他打算回学校看看。
虞微年回到学校时,下午的军训已到尾声。
他本想上前去找柏寅清,谁料柏寅清看到他之后,毫不犹豫地改道走人。
眼神冰冷漠然,全然忽视他的存在。
这样的待遇,哪怕是虞微年与柏寅清关系最差时都不曾有的。不久前柏寅清还好端端的,还会秒回消息,这才过去多久,怎么一朝进度归零,甚至还没有初始状态那般友好?
他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柏寅清却怕他纠缠一般,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虞微年困惑柏寅清的态度转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柏寅清的态度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
接下来几天,柏寅清对虞微年进行了单方面的冷暴力。消息不回,见面就走,虞微年根本找不到机会和柏寅清相处,更没有机会弄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虞微年一反往常,他竟开始早起,陪着新生军训。
他还不信了,从早上开始蹲,他还能蹲不到柏寅清。
哨声响起,虞微年立刻从树荫下起身。但柏寅清速度比他更快,竟先一步绕过围栏,朝厕所的方向前进。
等他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群年轻面孔团团涌上,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虞微年只能看着柏寅清的背影,干着急。
近期,柏寅清的性/瘾发作得愈发频繁,这是他从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也许是因为他只接触过虞微年,更是只和虞微年有过近距离的肢体接触。
以至于他只要看到虞微年,便会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以及欲望被满足的餍足。
柏寅清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有点想吃药,但还是忍住了。
医生再三叮嘱,绝不能再滥用药物。
由于长期滥用药物,他已经对药物形成慢性依赖,病情已到达随时能够反噬他的程度。
柏寅清缓和紊乱的气息,他一闭上眼,脑海下意识浮现虞微年的面庞。
他离开时,虞微年正好要朝他走来,那张脸似乎有些迷惑不解,又夹杂恰到好处的迷茫,像不明白做错了什么的小孩子。
但柏寅清知道,一切示弱都是表象。虞微年最擅长伪装,演出一副很可怜很深情的模样,他的一切行为都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呼吸慢慢回归正常,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柏寅清睁开眼,透过斑驳的镜面,他看到一张被水珠模糊过的扭曲面孔。
他们隔着镜面对视,对方面容冷淡,气质清雅,不论身材还是气质都是拔尖的水准。
这就不得不夸一夸虞微年挑选目标的审美了。不论哪个前任,拿出来都是能打的存在。
柏寅清忽视段佑,他关闭水龙头,背后传来毫无波澜的声音:“你就是年年新看中的目标。”
抽纸的动作一顿,柏寅清缓缓抬起锋利的眼。
不远处,恰好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枝杈交错的围栏后方,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
虞微年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心,谈笑风生,勾肩搭背。
柏寅清的神色冷淡又克制,目光幽深冰冷,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操场的方向。
为什么虞微年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又为什么对谁都能露出友好热情的笑脸?
段佑像听见柏寅清内心的声音,说:“他就是这样多情的一个人。”
“多情?”柏寅清嘲讽地扯扯唇角。是滥情吧。
段佑也不否认,就算知道虞微年滥情又怎么样?虞微年是改不掉的,所以他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他对你只是一时新鲜感,根本不是真正喜欢你。”他看向柏寅清,半好心半敲打地提醒。
“那你呢?”柏寅清突然反问,毫不掩饰攻击性,“虞微年是真正喜欢你?”
段佑脸色煞白。
“咚”的一声,被揉烂的纸团被丢进垃圾桶。柏寅清面无表情地离开,幽深瞳孔翻滚浓烈情绪。
真可笑,虞微年竟连前任关系都处理不好。
柏寅清现在和虞微年什么都不是,段佑凭什么来质问他?
就算他和虞微年之间真有什么,段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段佑指手画脚吗?
柏寅清到达操场围栏附近时,差不多到了集合的时间。他迎着上坡而走,一眼便望见倚靠在铁门上的高挑身影。
柏寅清脚步一顿,旋即毫不犹豫朝另一个门前进。
虞微年拦住柏寅清的去路:“你躲我?”
周围绿树丛荫,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杈间洒在地面。
柏寅清:“我为什么要躲你?”
与从前一样神色冷淡,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虞微年就是能确定,现在的柏寅清是不一样的。
难道柏寅清又知道了他的什么荒唐事?虞微年试着打探:“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对我不满意,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冷暴力我?”
“我冷暴力你?”柏寅清忽然抬眸,看向他,语气淡然,“我需要对你履行什么义务?难道不是你一直单方面骚扰我?”
虞微年险些没回过神,他重复:“骚扰你?”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错了错,为何柏寅清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此刻比起真相,他又产生一种被挑衅的恼火。
“柏寅清,你少装了,你敢说你真对我没一点想法?”虞微年说,“那天我在教学楼等你,我说过会等到你来为止。最后你还是来了……”
虽然那天的发展有些糟糕,柏寅清不仅撞见他和前任纠缠不清,似乎还听见他对前任放狠话。
柏寅清:“我路过,不行?”
“路过?”操场那么多出口,柏寅清非要走这个?虞微年咬了咬牙,“电影院也是路过?”
柏寅清:“是。”
虞微年一愣,俊容满是不可思议。他“哈”了一声,像气极反笑:“柏寅清,你耍我玩儿呢?”
“我耍你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个满口谎言的爱情骗子,本性难移,永远做不到专一,现在却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仿佛被玩弄感情了一样。
柏寅清面无表情,“我答应过你什么吗?我给过你承诺吗?少自作多情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柏寅清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虞微年想破头都想不到原因。
他神色变得无比难看,看见柏寅清转身要走,他破罐破摔,上前拉住柏寅清的手腕,欲问个清楚。
温热细腻的触感落在手腕,带来过电般的战栗。柏寅清反应很大,他试图甩开虞微年,谁料虞微年双臂直接抱了上来。
拉拉扯扯间,虞微年飞扑进柏寅清的怀里,带着柏寅清一起摔进草丛。
天旋地转过后,虞微年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柏寅清身上,臀部恰好坐在柏寅清的腰腹处。
“嗯……”
虞微年下意识哼了一声,柏寅清却一动也不敢动。肢体接触带来强烈的舒适感,又因浅层的触碰,唤醒更深层次的念想。
隐秘的欲望像被暴晒过后的静湖,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里面装着浓稠的烈油。甚至无需用火点燃,只需一些风吹躁动,便会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的化学反应。
淡漠神情与稠暗视线交织,形成一张较为扭曲的面庞。柏寅清的目光落在虞微年的颈侧,从圆润的耳垂到纤薄的后背,虞微年的身形修长而挺拔,因伏趴在他身上的姿势,他可以清晰望见纤薄的后背与腰肢。
自上而下的视角,弧度却很惊人。轻薄夏衣贴身包裹,隔着布料都能看清形状,感受到柔软温热,又富有弹性的细腻触感。
太阳穴猛烈跳动,柏寅清烫得近乎灼痛,浑身都是紧绷的。
因想要起身的举动,坐在腰腹的位置无法避免产生摩擦。虞微年起来得有些费劲,在不小心触碰到一个类似皮带的坚硬触感,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
“我最后说一遍。”
没等虞微年反应过来,就被强行拽着手腕拉起。他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压抑晦涩复杂情绪的眼。
柏寅清冰冷警告,“离我远点。”
“……”
昏暗不明的角落,灯光闪烁不明,只能隐约看见一双修长的腿,与凌厉的下颌线。
虞微年一人坐在那儿,身边气压低沉,眉眼隐隐含着愠色,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
没多久,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高腿长,领口扣子敞开几颗,显得有几分不正经。
他微微歪头插兜行走,一路散散漫漫,又完全不顾虞微年的低气压,径直坐在虞微年身边。
“不是说给我接风?怎么摆出这样一张臭脸?”江臣景将手臂搭在虞微年身后的靠背上,身子朝虞微年倾过。语气带着几分笑意调侃,“谁又惹我们大少爷生气了?”
“别气了,我这次拍戏回来,在拍卖场上拍了瓶酒……”
江臣景说着,递来一瓶红酒。但虞微年看了一眼,接过酒瓶,用力将其往地面砸。
浓郁醇厚的酒香溢开,三百多万拍下的红酒,此刻成为一团垃圾。
江臣景也不生气,而是调笑着哄:“消气点没?”
杭越喊来服务生,将地面打扫干净,特别是地面是碎片,一点角落都不能放过。
虞微年却懒得继续待这个场,他站起身,扯了扯领口,烦躁地往外走。
一群人跟着他换场子。褚向易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你这么生气?”
杭越不悦地看了褚向易一眼,褚向易这才意识到他说错了话。
褚向易不说还好,一说,虞微年就止不住冒火。不说情场,就说这辈子,因优越的家境以及财富,从来没人敢跟他这样甩脸子。
在怒火中,又涌起几分不甘。
“我说过,柏寅清不是个简单角色。”杭越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
杭越虽这么说,但他们比谁都清楚,虞微年从小就喜欢挑战。越困难,越能调动虞微年的兴趣。
这也与他们的成长环境有关。他们家境优渥,旁人穷极一生才能得到的东西,于他们而言唾手可得。因此,他们的情绪阈值很高,又时常会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
越能调动他们情绪的事物,越能让他们买账。
“算了?”
“恋爱对我来说就是游戏,玩游戏闯关是为了什么?”虞微年冷笑,“为了赢。”
“他越不好拿下,我越要拿下。”
“但我现在真的很不爽。他就这么讨厌和我有肢体接触吗?那我不介意让他更讨厌我一些。”
虞微年知道柏寅清家境不错,所以没有从金钱方面入手,而是以攻心为主。
一开始不是很顺利吗?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怎么都想不通。
就像游戏,他明明小心翼翼按照攻略前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顺利抵达了下一个小关卡,也得到正反馈。没等他高兴多久,前方道路突然被堵死,毫无缘由,毫无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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