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考量掺杂在最后的质问里,塞科被这忽上忽下的转折搞得心头一跳,艰难地维持住了话术:“这可是公共场所,既然连度假游客都可以出现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参观?”这家伙到底是谁,他立场就不能清晰点吗!
“你在查提琴手。”宿海集点点头,忽然扳过他的肩膀就往外走,“来吧,朋友,说说你的发现,不然我保证你会和当地警方解释一下为什么美国侦探又在私下调查,还掺和进了本地黑手党的浑水。”
“你的威胁可以更与时俱进一点。”年轻人咬紧牙关,以往作为侦探的时候,通常是他掌握全场的。然而无论是伪装、对弈还是武力,他都被这个所谓的路人游客压了一头,对方还假惺惺地仿佛想助人为乐……可这家伙对黑暗轻车熟路的样子,完全是他的对立面啊!
宿海集笑得很无辜,虽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毫无情绪:“我只是因地制宜地选择了最好用的办法,埃雷拉诺先生——所以你的意见是?”
“提琴手下一步应该是去改造师索菲娅那里购买二手枪,索菲娅的工作室开到凌晨一点。”塞科吐出了他价值五千美元的情报,同时感受着那条手臂横在自己脖颈旁边的惊悚,这个男人对胁迫合作真是意外的熟练。而宿海集积极得像个正儿八经的热心游客。如果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地下黑市的枪械改造室的话:“我的车就在外面,那我们还等什么?”
松田阵平现在看明石龙吾很不爽,那位名为菲尼克斯的调酒师已经遗憾地被解雇了,导致他只能跑这种偏僻隐蔽的地方找中转站送一送塞科的头发,没想到他本人倒送上门来——在他们精心安排的剧本里,怎么能有意外因素打搅呢?
那就让他来做一回舞台的清洁工吧。宿海集笑着点火踩下油门。
在他们到达那张纸条上的地址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改造师竟然把工作室直接开在了工厂仓库区旁边,意外的磊落大方,这样他们也省掉了钻小巷子的工夫,直接找到建筑外的铁楼梯上楼。
二楼尽头就在眼前,塞科下意识看了眼右后方的宿海集,黑发男人绅士地伸手致意让他开门,把第一现场的发现权让了出去。好吧,那就我来,金发侦探叹着气从裤兜里摸出了开锁工具,三两下拧开了门,悄无声息地推开——
第一眼,是一个从窗户直接跃出的黑影!
“谁?”他下意识想冲到窗边,身后有力的手直接阻断了这个可能,宿海集迅速越过他扫了眼屋内,却没有试图追踪那个背影:“我们来迟了,有人先来一步——那个人不是索菲娅,你也看得出来吧?”即使在黑暗里,那也是明显的男性体型。
“我知道。”塞科轻轻皱了皱眉,却没有抓着疑问不放,在不知道宿海集强行介入调查的原因前,他还不敢肆无忌惮。说起来,宿海集那避重就轻的态度……他认识那个黑影?可这副警惕的姿态,并不像提起同伙的态度,而拉住他的手倒像某种善意。
房间里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东西,随手乱放的杂物架上满是零件和各种工具,只有沙发床旁边勉强还可以下脚,旁边还有好大一块贴着地图的白板碍事,宿海集把那些半开的抽屉都抽出来,里面原本的东西果然不翼而飞:“你有看见那个人手里拿着什么吗?”在进门前他就注意到了那个人眼睛里微弱的红光,那是魔盒的怪物——如果来的不是两个人,或许这间屋子就得为战斗陪葬了。
“方块状的……书,笔记本?”金发的侦探努力回想,然而一秒不到的残影提供不了更多信息,“那应该不是提琴手,可是为什么有人要趁枪械改造师不在的时候来工作间偷书?”这也太荒谬了吧?偷枪都更有说服力。
“那只能说明,除了枪械改造师她还有其它身份。”宿海集无声地扫了眼地图上零零散散的记号,忽然把整张床单都扯了下来,松软的床垫翻过来,背后果然有裂口——他伸手,从里面摸出了个笔记本。
“是日记,从六岁开始。”感谢他曾经为十二国证件付出的努力,宿海集随手翻了翻还能从潦草的字迹中读取信息,笔记和他那位奇怪的导游招牌上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么拙劣的隐藏方法简直像个应付大人的小孩。按理来说这本日记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潘多拉,黑色死神,爸爸妈妈怎么总说一些小孩子都骗不到的故事,就因为我们是什么祭司的后裔?这种东西传承下来有什么用吗,那些书我根本就看不懂……”童言童语的一页,而角落里留下了崭新的撕痕。
很轻微,很小心,只是看的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失控——可这不是宿海集留下的。
他们已经是第三波了。
中间被撕掉了一大块,后面的记录变成了账本。倒数第二个上门的客人是卡沙萨,倒数第一个上门又被划掉停止交易的是……特朗·帕伦特(TransParent)。
Transparent,透明的透。
他面无表情地翻到了最后一页:“再见了,全知全能的神,您虚伪的信徒即将怀着罪恶的仇恨点燃烈火,我将前往您的地狱,也将粉碎您的威名,我从未惧怕审判,就让您所谓的仁慈怜悯公正——”
后面涂掉了很多泄愤般的笔触,直到最后一行的字迹平静下来:“都去死吧,阿门。”
“这个符号……逆十字?”塞科惊疑不定的声音从他身前响起,宿海集抬头就是那张陈旧的地图,金发侦探已经将所有零碎的点勾勒出了图案,大概的轮廓足以让所有相关信徒皱眉,而中心就在他们脚下。
逆十字,憎恨,对信仰的放弃,支离破碎的家庭,死在黑手党高层床上的姐姐,枪械改造师,稀有的进货通道……混乱的信息在脑中聚合又离散,他仿佛抓住了什么。但还差一点,即使有不妙的预感却找不到触及的源头——宿海集猛地回头,从窗外看见了那尊高耸的基督像。
她要对这座里约的标志做什么?
烈火,爆炸,三十八米高的巨像,明天狂欢节下数量剧增的游客,它耸立在山顶,它的阴影底下即是里约的居民区——
鲜血是不可统计的。
◎作者有话要说:
*索菲娅家属于家学传承没落的那种,黑影是上一章末尾的「蝎子」,他带走了索菲娅家的孤本。不过你们可以猜猜最早来的是谁(笑)
咔哒。模糊的钝响,门锁出人意料撬开的声音,有人来访,身份不明。
宿海集和塞科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站到了置物架背后,金发侦探摸到了另一边,半蹲在杂物后。如果宿海集没能一招制服,他还可以偷袭打断对方的攻击。心跳声过分地膨大起来,呼吸声却被遏制,第三波来客,会是谁,是谁想做那只黄雀——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出现。
“提琴手?”宿海集忽然出声,同时出枪,被瞄准的男人下意识看向声源,第二反应才是慌不择路的逃窜。即使看不清楚身形,他还是认得那一头长发的!
“等等!”
塞科不得不立刻出手一个擒拿压制住想要跳窗的男人,甚至率先堵住了弹道,他无法接受让提琴手这么简单地死在这里,那不是侦探应该同意的结局,他可以被审判而死,但不能简单地被黑暗吞噬!
“你真的是侦探啊……”毫无试探自觉的人发出惊讶的感慨,“FBI里面也会有真正的侦探?不过下回记得注意手法,埃雷拉诺先生,FBI学院里的东西在黑色里还是太招眼了。”
他暴露了。金发侦探僵硬了一瞬,保持沉默一个手刀敲晕了提琴手,近距离的观察已经足够让人确认这是他追踪已久的猎物,刚才他自觉危急时刻已经发挥出了最高水平,被有心人识破倒也不甚奇怪——只是,哈,他以为自己早把当年的训练都忘光了啊。
“事实上,你对FBI的熟悉度也过高了。”塞科起身时已经换上波澜不惊的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甚至挑了挑眉反问回去,“那你是FBI吗,宿海先生,还是说——是FBI依然在榜通缉的某位?”宿海集果然带了枪……他知道他在赌。
阴影里宿海集仍在微笑,而塞科的后背开始渗出冷汗。
“我记得,FBI最近因为舆论问题都是被拒绝入境的吧?”长发男人快速翻看着那本破破烂烂的日记,捉摸不透的眼神终于不再停留在他身上,“你倒不用给自己的乐于助人套上不喜欢的借口,FBI里有人请你帮忙的话,为什么不大胆承认呢——看你手头详细及时的情报,你朋友在信息组?”
“我觉得你有比讨论我身份更重要的事做。”塞科干巴巴地回敬,下回谁爱帮弗朗索瓦那个损货谁帮,给宿海集一个电脑他老底都要被掏出来了!
“的确——不过麻烦埃雷拉诺先生能帮我联系一FBI吗?”排查出舞台隐患的清洁工叹了口气,黑暗里亮起手机屏幕的微光,“这可是本地警方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啊。”
即使FBI因外交纠纷无法入境,只能依靠帮手的普通公民身份潜入,塞科·埃雷拉诺也不可能真的毫无支援。而这场混乱所波及和指向的本来就是当地的黑手党和警界……怎么可能指望黑色不包庇黑色呢?
点击发送,熄灭屏幕,情报和提醒将在下一秒到达池青的手里。而本体在意思性地通知警察后将彻底黑入城市系统和监控,为他的追猎指明方向。而如果FBI也同意进行合作,猎犬将不止一条——
好戏在即,让他先把舞台打扫干净吧。
“Its——showtime!”
流星般的焰火炸响,礼炮声中强劲的鼓点声与节拍律动,满眼都是蜜色大腿与跳动的羽毛裙摆,彩车队从大街小巷穿过,欢呼的游客们与本地人一起开怀痛饮,悲伤在这里是被禁止的,只有漩涡般令人眩晕的快乐。
一路上索菲娅已经拒绝了至少五六波喝酒的邀请。即使她也已经面带笑意,不得不承认她走得比想象中还慢,当然这不止是过于拥挤的路径原因……棕发女人近乎贪婪地抬头注视桑巴舞娘灵活矫健的舞姿,这会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狂欢节。
结束那通电话后她就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带着那盒危险品,呆在那里只会随时有人上门。而无论是卡沙萨还是那个令人不舒服的帕伦特她都不想接待,最后的紧要关头索菲娅不想被任何人找到——所以她回到了贫民区,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家,那是远离文明社会的好地方。无论是科技还是人力都别想找到人。
直到狂欢节的顶峰,索菲娅混在人群中前往了耶稣山。
高大宏伟的基督像早就出现在视野中,他的脚底下歌舞升平,仿佛这样的幸福一如既往——但索菲娅知道,那是因为人们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短暂地感到快乐。压迫,盘剥,暴力,毒品,人口卖卖,贿赂交易……黑手党对这座城市日复一日的吸食,蛀虫毁坏了曾经的骄傲。然而就像这基督像,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从来不曾低头。
所以她才要用这基督像复仇,索菲娅咬紧牙,露出的笑容和所有人一样闪闪发亮。市长,议员,警界高层,他们用这座基督像欺骗了无数虔诚的游客与信徒。然而他们本身的行为却与教义毫不相关,他们怎配继续洗脑所有人直至沉睡不醒放弃反抗!
燃烧吧,毁灭吧,带着你们可憎的卑劣的欲望——
“嗨,美丽的小姐,请问金色夏威夷旅馆是往这边走吗?”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声音里的笑意令人亲和感倍增,就是普通的问路也显出一股轻佻味,“那家店我记得最近刚换了招牌,不太清楚原址在哪了。”
索菲娅猛地刹住自己下意识反击的动作,迅速转身后看清了问路的人,那是一个留着半长发的亚裔青年,五颜六色的彩光里他的眼睛倒深黑得泛出一抹紫意。没有威胁,看起来只是个无辜的路人,这个街角也的确只有她一个单着……她停顿了几秒后才生硬地回答:“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去。”
青年凝视了她两秒。
“好吧,看上去你有急事。”他慢吞吞地吐字,令人愈发焦灼起来,“不过再怎么吵架,也不能带着这副要杀人的表情啊,今夜可是狂欢节,开心一点?基督像可看着呢。”
“那就让它看着好了。”索菲娅不受控制地露出冷笑,就让它看着自己被玷污吧,在今晚,没有人能在如此混乱庞大的迷宫里找到她。
她本将转身就走,如果不是那个人在她背后轻笑出声:“索菲娅·奥利维拉?”
“里约最著名的枪械改装师,你想对我的城市做什么?”潘德林随意上前一步,封住了她跑向人群的方向,索菲娅对上他深紫色的眸子就像坠入虚空,“这么好的时间为什么不去尽情享受呢,乖一点,索菲娅,做个好孩子?”
他微微俯身,甜蜜的微笑让人绝望。
全世界的光都绕开了这个角落,最热闹的核心里藏着死寂,脑意识无法顺着神经系统指挥肌肉,僵死在原地的索菲娅懵懂地意识到了她在和谁讲话——他是里约真正的主人,本应该外出好几个月的潘德林。
索菲娅试想过所有的障碍和反对者,警方,黑手党,阿尔瓦罗,她不遗余力地一个个排除。但从未想象过亲身面对的敌人是潘德林。那些无头悬案,那些隐而不语的爆炸,每一具从烟花酒吧里扔出来的尸体,在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时,这个人已经把里约拿捏在手中了。
她逃不掉的。
如果她手里没有捏着控制器的话。感谢所谓的时尚潮流,没有人对一个年轻女性在热夏穿网纱的超长袖有什么怀疑,索菲娅转身时已笑得灿烂:“您比我更精通啊……这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吗?”
“很简单,你的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火药和硝烟的味道。”站直了的潘德林收回了笑容,因为他也看见了她手上捏紧的控制器,“这种低级的炸药当然不是你使用的。只不过之前待得地方熏太久了,该给你的工作室通风了,索菲娅小姐。”
如果不是这股味道,他也无法一下子判定这个年轻女人是那个如日中天的改装师。
“真不愧是据说能读取人心的魔鬼,比那些辜负信任的警察强多了。”索菲娅克制住直接收紧手指的念头,她还没走到基督像底下,现在还不能死,“那你猜猜看,我要对这座城市做什么?”里约热内卢不是属于任何人的……它属于所有人。
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远处的基督像,那股轻佻的笑意依然存在他吐出的每一字尾,毫不掩饰地主导:“你想炸了基督像,可惜那种庞然大物不是一个人可以迅速做到的,所以是毁坏,玷污——你想用火焰和弹坑画逆十字还是逆五星?威力最方便的是**,看你的遥控器,准备多久了?”
索菲娅没有出声,这片街角陡然安静了下去。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是潘德林你不知道的是——”她忽然合身撞入新驶来的彩车,那个遥控器被恶意地扔向另一边的人群,“炸药早就不在我身上了哦。”
她的同伙早就铺设完了线路,她只不过是一场亲自赴死的进军。
潘德林下意识冲刺接住了那个即将被人群踏碎的控制器,抬头时索菲娅早已消失在纷乱人海。如果他亲自去抓,她依旧是跑不掉的生死时速。
但他为什么要去管这件事呢?他只不过是去美国加班了几个月,提早下班回来给幼驯染一个惊喜罢了。即使基督像炸了也不影响他对这座城市的掌握度,死掉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一个数字……
索菲娅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幽魂般飘过:“那些辜负信任的警察……”
伊吹和彦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他停在外面的马自达。
◎作者有话要说:
*新角色登场!塞科·埃雷拉诺,二十四岁的金发侦探,和鹤见真除了发色几乎一模一样,是FBI信息组弗朗索瓦的朋友。因为FBI调查提琴手受阻而被拜托前往里约追查,还有很多谜团还没解开呢,美国篇也会继续出场(笑)提醒一下,弗朗索瓦是和茱蒂、爱德华一起的好友三人组
◎烟花秀附赠卡沙萨◎
索菲娅的终点无比明确,那座高耸的基督像就是最好的指路标。更何况他往她的后背上扔了定位器,在被人流蹭掉前都是小事情。虽然信号好像不太好,不过现在的街道基本都被游客和彩车占满,开车好像有点麻烦——潘德林站住了脚步。
“谁。”他微微皱眉,瞬间扫向不远处的人群却一无所获。但他很肯定有人在注视着他和他的马自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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