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申净了手,走到桌前坐下。
“对了,舅舅昨晚连夜离府,可是出了什么事?”顾成言替舅母一问。
“你舅母跟你说的吧。”不然几个孩子怎么知道他半夜就走了。
“舅母左等右等不见消息传回,担心得很。”
夏之申笑了笑,拿起筷子,“告诉你也无妨,昨夜离景州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子,被人下了毒,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七个人,其他人情况也不妙,如今正遍访名医,这背后的凶手本官定要将他缉拿归案!”
顾成言见他激动得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
“竟如此恶劣!可是这村子跟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夏之申喝了一口水,“如今正在查,不过这个小村子地处偏僻,跟其他村子相隔甚远,应当不至于有什么仇怨,过会儿我打算亲自去一趟。”
“舅舅先用膳吧,我跟母亲学过一些医术,不如让我陪舅舅您一同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夏之申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走之前,他叮嘱管家:“不要让夫人知晓这件事,她一贯胆小,你只消说我在忙就是了。”
管家连忙说:“是,老爷!”
夏之申点点头,这才放心,对身旁的大外甥说:“我们走吧。”
一路上,气氛严肃,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现场。
知府亲至,底下的官员都围了上去,顾成言不便待在夏之申身边,于是带着府里的小厮在附近看看。
这村子三面环山,着实偏僻,下毒的地方是大家集体取水的一处天然涌泉,这里被人用石头压了一包毒药,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但确实管用。
一是这村子没有别的水井,家家户户都用的这口涌泉冒出的水,二来这毒药是慢性的,这都半个月了,大家才开始发现不对。
不过也有一点,值得深思,据说都是半夜突然痛苦难忍,突然发作的,一般的□□很少会表现出这种症状,大多是悄无声息,慢慢拖垮了人的身体,并不会突然加剧。
“大娘,我是学医的,这次是跟着长辈过来给大家帮忙,路上远脚上有些累了,想跟您讨两张凳子歇息片刻,不知是否方便?”
他看起来温润可亲,身边只跟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村民倒是对他并不像对官府的人那么惧怕防备。
“方便方便!”大娘亲自取出自家做的凳子让他们歇脚。
“小公子方才说您是大夫?”
顾成言坐下后点了点头,笑看她说:“正是。”
大娘不安的搓着手,凑到他跟前说:“我家小孙子情况不大好,又一直哭,这官府派来的大夫都说他症状轻,不肯先替他诊治,你看能不能帮着给看看?”
“这个自然。”顾成言起身,这大娘大喜,连忙带他进了自家房屋里。
顾成言看了看,心中有了结果。
“大娘,孩子问题不大,哭闹不停是惊厥之故,你按照我说的方子给他找些草药熬了喝下便没有大碍了。”
他将乡间随处可见的几种药材跟她一说,村里人这些寻常的草药都认得。
“有件事情想问一问,您家中亲人毒发之前可察觉到什么异常?”
这大娘想了想,神乎乎的低声说:“我家孙子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睡觉的时候嘴里直喊他看见窗外有个人!”
听到这里,跟在他身边的小厮猛地躲在了他的身后。
“少!少!少爷!听说小孩眼睛干净!是能看见鬼的!你说会不会是!”
顾成言摇摇头,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
不过说不定这孩子真的看见了呢。
只不过看见的不是鬼神,而是人,不怀好意之人。
第二日顾成言又去了那大娘家里,这次还给小孩带了糖,并从他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个人是半夜突然出现的,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剑,那上边还有两个字,有一个但我不认识,但另一个我知道,是村长家的大福哥哥教我的,念山!小山的山!我就叫小山。”
青山派。
顾成言心中有了计较,这起投毒巨案竟然涉及到了江湖门派,这其中透露着异常,江湖各派如今都归武林盟管,武林盟有规定,一不杀平民百姓,二不得牵连官府,江湖人的恩怨江湖上了。
那这青山派的人无缘无故半夜出现在村民的窗口干什么?
午时,夏之申差人过来传话,让顾成言过去一趟。
“舅舅,您找我。”
这两日,夏之申眉间的褶皱就没舒缓过。
“成言,方才这名医者发现有户人家的窗纸上被人戳了一个洞,窗台上留下了一些奇怪的白色粉末,他闻了一下,结果就中毒了,医谷善解毒,你帮着看看。”
顾成言点点头,走上前,查验了一番。
他的动作突然停滞,眯了眯眼,这是美人面!虽然名字带有美人二字,但毒发时的情景却极为吓人,奇怪的是死后尸体会面带微笑。
美人面跟西施醉一看便知是出自一人之手,看来当年娘中西施醉很可能也跟青山派脱不了干系。
这毒解起来步骤麻烦,但需要的药材比较普通,顾成言起身跟这里的医者们询问了一番,还少了一味最重要的药引,那便是七萱草,这种草带有一定的致幻作用,也有大夫拿它来缓解患者的痛苦。
它既是美人面的原材料也是解美人面毒性的药引。
这次本来也带来了一些,但是已经快用完了。
顾成言跟夏之申回禀了这件事,他立马派人去附近的城镇采购。
不过奇怪的是,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七萱草几日前就被人全都收购走了,现下各个药铺实在没有库存了。
“这么巧?七萱草平日用的并不多,怎么就突然赶在这个节骨眼被人大肆收购了,看来这个小村子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顾成言暗自揣度。
他写了一封信,让夏府的人带上它去保济堂跑一趟。
“保济堂?这是医谷的产业?”夏之申问了一句。
顾成言点点头,“正是,不过之前谷中的长老们并不善经营,所以保济堂没能打出名气,如今倒是勉强可以获得些许微薄的利润,仅供维持医谷的开支罢了。”
夏之申点点头,倒是没有多想。
但凡夏之申是个亲自买过药的人,就会知道保济堂岂止是普普通通的药铺,它还出售各种限量的药丸,各有奇效,只有达到一定的消费金额,才能够请动医谷的人亲自去你府上看诊,直到痊愈为止。
医谷的人各个医术卓绝,但是!他们各有各的癖好,轻易不会出手救人,就算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一样。
所以这样一个让医谷中人心甘情愿出诊的机会是多么珍贵可想而知。
自然这保济堂的业绩只高不低,也绝不会像顾成言口中所说的只有微薄的利润,他们是一个暴利产业,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果不其然,成功运回的七萱草足够解这全村人的毒了。
距离这儿最近的保济堂分店掌柜连夜赶到,还带来了店里得力的学徒,任凭顾成言差遣。
“代谷主,我还从咱们的顾客处得到了一个消息,最近有传闻称,前朝皇族秘宝开启的关键在于盟主令,顾大侠最近的处境堪忧,您看是否需要保济堂出手干涉?”
顾成言如今是医谷的代理谷主,谷主本人痴迷炼药,把谷中的事务在五年前就一股脑全都扔给他了。
“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且看看究竟是谁传出的消息,对了,这附近可有青山派的驻地?他们今日可有什么异动?”
那管事欲言又止。
顾成言将身边的小厮屏退。
管事靠近自家代谷主的耳边,小声说:“青山派似乎跟官府有牵连,我们的人替一位景州城的高官入府看诊,意外发现他家中竟然有好几个青山派的弟子出现。”
一般人不知道保济堂跟医谷有关系,仅有几位顶级顾客知道内情,这些顾客也不涉及江湖事,不清楚武林中的规则中有一条不得与官府牵连。
“我知道了,你先按照我说的,配出美人面的解药,把这村子里无辜的平民救回来。”
管事领了吩咐,立马就带着人开始办事。
半夜里,有人往他的房间扔了一块东西进来,砰的一声,顾成言被吵醒了。
“什么声音?表大少爷,你没事吧?”外间守夜的小厮在门外问道。
顾成言走到窗边,瞧见了一个黑影,看身形动作,应该是村民。
在月光的照射下,房间中央一小块金黄色的不明物体映入眼帘。
翌日清晨,这块鹌鹑蛋大小的金黄色小块被夏之申拿在手里细细观察。
“这确实是一块金子!成言,你从何处取得的?”
顾成言笑了笑,“说出来舅舅可能不相信,这是我捡的。”
“捡的?”夏之申一脸怀疑。
顾成言又加了一句,“还是昨日大半夜在我房间捡的。”
夏之申不是蠢人,他心里顿时就有了一个直接的猜测。
“这是你昨日让人救下的村民给你的谢礼。”
“舅舅果然智慧过人,正是如此。”顾成言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一个偏僻村落的普通百姓,为了表示感谢竟然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大一块金子,舅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编话本子呢。”
夏之申猛地拍了一下书桌,桌上的茶水被震出,洒在桌面上,“哼!我南凌的黄金都归陛下所有,这人又不可能得御赐,看来这个村子不简单,说不定藏着一个金矿也未可知。”
顾成言笑而不语,示意下人收拾一番,待人将桌上的早膳都撤下后,才建议夏之申。
“舅舅,若真有金矿在此,却无人上报,这其中的利益牵扯定然不简单,您不妨带着诸位大人一起探查。”
其中的未尽之意,夏之申立刻领悟了,成言果然适合官场,少年老成,心思缜密。
若是心中有鬼,自然不愿真相被公之于众,这个时候谁有异常谁就有问题。
午后,众官员刚吃完饭,打算小憩,就被知府大人喊到了一处。
他们纷纷跟其他人打探。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是啊?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
“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会不会是凶手抓到了?”
这里面有几位官员脸色有些阴沉,但是人太多,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这脸色不好的人里面就有本地县令。
他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身边的师爷去联系村正,探探情况。
夏之申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开口说:“诸位,昨日半夜,有人往医者的房间扔了一块特别的东西,本官想邀请大家一同看一看。”
“什么东西啊?”
“这么神秘,不会是什么金银财宝吧。”有一位官员跟身边的同僚开玩笑。
随后就听见知府大人的声音,“这块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块金子!”
“什么?”
“金子!”
“怎么可能!还有人大半夜往别人房间扔金子的!他怎么不往我的房里扔!”
有表示震惊的,有深感遗憾的,夏之申扫过众人,发现本地的县令一直在低着头擦汗。
“本官怀疑此地有金矿!诸位大人即刻差人开始调查!”
不一会儿,村正跑着来到了现场。
“见过知府大人,这都是误会!没有什么金矿!这是一位武林人士从他手里买了一本祖上传下来的药方给的!”
夏之申皱眉,问道:“什么药方竟然价值如此之高?”
村正后边跟着的一个汉子跪在地上说:“回大人的话,我家媳妇儿的太奶奶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娘子,那药方是她留下的!”
顾成言就在现场,犀利的眼神顿时看向了地上跪着的那人。
“你卖给了什么人?还不快告诉大人!”村正跺脚催促他。
“我我我只知道他是青山派的人!”
青山派的人,原来娘之前中的西施醉是青山派的人下的!为了什么呢?
顾成言突然想到了前不久保济堂的管事曾经回禀过一个传闻:前朝皇室秘宝开启的关键是盟主令!
难不成这个传言竟然真的有人信了?皇室怎么可能跟武林扯上任何关联呢!简直荒谬!
“你怎么能证明你所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呢?给本官查,事实究竟如何,自会见分晓!”
人群中的县令一个哆嗦,竟然晕过去了。
夏之申冷笑,千方百计阻挠官府审查,里头必定有鬼!
官兵们开始在村子的附近大肆搜查,就连夜里都没有停歇。
“啊啊啊啊!有鬼啊!这林子里头有鬼!”
一个老妇人突然披散着头发出现,她一边慌乱的往前跑,一边惊恐的往回看。
黑暗中,好些个白影子在林间飘荡,仿佛是带着怨气归来的幽魂!
闻言,其他人开始缩着脖子疑神疑鬼,不停的往林子那边看。
“大家都是朝廷命官!有皇上庇佑!何惧鬼神!随我进去!”
夏之申提起脚步就要往里走,顾成言思索片刻后,跟在他身边。
大家虽然害怕,但还是更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保,于是紧跟在知府大人的后面。
随着对林子的不断深入,开始有奇怪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飘来飘去。
顾成言勾唇,藏在袖子里的手多了几枚银针。
“你们快看!真的有鬼啊!”
众人抬头,前面不远的一颗高树上,挂着四五个身穿白衣,披散着头发的东西,之所以不说它们是人,是因为它们全都没有后背,前面跟后面长的一模一样!
它们仿佛是被惊扰了,同时抬起了脑袋。
“它们没有人脸!鬼!鬼啊!”站在树底下查看的官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屁滚尿流的,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大大大!知府大人!我们还是!回!回回去吧!”通判马大人咽着唾沫建议道。
顾成言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笑意渐浓。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将手中的银针甩了过去。
砰砰砰!树上的东西全都掉了下来。
众人吓得,又是一波骚乱。
他独自走上前,拨开其中一个怪物的头发。
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自家舅舅的面前,作揖躬身,“知府大人,这些并不是什么鬼怪,只不过是些被人用药物控制住的野猴,至于为什么没有脸,是因为有人故意给它们贴了一张颜色接近皮肤的面具而已。”
夏之申点点头,“诸位大人也听见了,若是担心,此刻便自行上前查看,既然有人存心不想让本官在此处搜查,那其中必有古怪,不惜一切代价,给本官连夜搜个底朝天!”
“是!大人!”官兵们恢复了理智,井然有序地往前推进搜索范围。
天色微亮时,前面有了发现。
一个隐蔽的山洞内,竟然藏着好几箱子黄金!这其中还不全是金锭,还有未经提炼的矿石!
“大人!这附近绝对有金矿!”
不用说在场的人也都能想到,此事的严重性骤然提升,这可不是景州府能解决的事情了,必须得上报。
夏之申回去就写了一封折子,让人加急送往京城。
几日后,陛下钦点了忠亲王到景州调查金矿的事情。
顾成言知道这件事,还是舅舅回府后告诉他的。
“这忠亲王似乎颇得圣心?”
陈氏的娘家是京城的世族,她父亲是如今的御史,对皇室宗亲还算有几分了解。
“这忠亲王虽然跟陛下非同母所生,但他从小就被太后养着,所以跟陛下彼此的情分与其他王爷不同。”
“原来如此。”
随着忠秦王的驾临,这越来越多的内幕被深挖,原来这个金矿是被一个江湖门派伙同当地的县令一同私下开采的。
最后连景州府的通判都被牵连进去了。
顾成言知道,这个门派不是别的,正是青山派。
不过最近他实在无暇估顾及这些,因为马上要参加院试了。
就连夏之申也不怎么跟他提及案子相关的事宜,一来是担心他分神,二来这里面岂止到一个小小的通判就结束了,内里还牵涉到六部,不过这些一般人自然是不知晓的。
开考前,顾成言又去了林舒璇那里一趟。
“前几日思琪写信告诉我,说你跟着知府大人去了一个偏僻的村子,听说那里竟然有人私采金矿?”
顾成言这是第三次前来,终于喝上了一盏热茶。
饮尽杯中的茶水后,他点点头:“不错,此事还涉及江湖门派,其中的内情我也不是十分了解,不过应当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毕竟朝廷可是派来了一位王爷,景州城的官场上下被肃清,有一位姓马的通判不日便会被押解至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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