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恶灵,终归是恶灵。
没多久,阿羽就发现了沈云见本性难驯。
他溜进了地牢,一夜之间杀光了她关押在地牢里,准备择日碎魂的四十七只厉鬼。
阿羽发现他时,他正在拿几只被大卸八块的厉鬼残肢做拼图,玩的不亦乐乎。
见到阿羽前来,还高兴地举着条断臂,挥着小手喊娘。
那日,是阿羽第一次揍了沈云见。
教他该如何守规矩。
阿羽揍他时,也曾战战兢兢想过沈云见会不会反扑。
但事实上,沈云见很乖巧,挨了揍,就站在墙角处抹眼泪,跟她说:
“娘,我知错了。”
黄泉的事,瞒不过地狱尊主。
沈云见的事,更瞒不过。
尊主述职回来后的第三个月,找到了阿羽。
阿羽跪在大殿之下,一言不发。
沈云见就站在阿羽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大殿之上黑衣墨发,神情冷峻的男人。
那男人与沈云见对视许久,朝他招了招手说:
“过来。”
沈云见年幼,不知道什么叫怕,迈着小短腿跑到男人身边,撅着屁股就爬上了尊主的宝座,坐进了男人怀里。
那男人似乎是没想到沈云见会如此不见外,也或许是从未被孩童这般亲近过。
浑身一僵后,只问了句:
“叫什么名字?”
沈云见仰着脑袋对他龇着一口,小白牙,脆生生道:
“我叫沈云见。”
那男人看着他脸上的小酒窝,问他:
“谁给你取的名字?”
沈云见指指跪在地上的阿羽:
“我娘取的,哥哥,你能叫我娘站起来吗?”
男人没吭声。
沈云见便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啵的亲了一口:
“阿见求求您了。”
阿羽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咬着牙,对沈云见道:
“云见,下来,不可无礼。”
沈云见没动。
那男人开口,淡淡道:
“你娘犯了错。”
沈云见没问,阿羽犯了什么错,他直白的问出口道:
“是因为我娘带我回家吗?”
那男人望着沈云见乌黑清澈的大眼睛,一时哑然。
沈云见垂下眸,小声道:
“我会乖的。”
那日,阿羽没有受罚,他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讳,也顺利跟着阿羽回了家。
但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男人都一直在盯着沈云见,时不时出现在沈云见附近的角落里。
他以为沈云见不知道。
但事实上,身为恶灵的沈云见极为敏锐。
也知道,如果他不乖,阿羽就会受罚。
年幼时的沈云见很会讨好人,为了不让阿羽受罚,为了让自己不被丢进业火熔炉,他开始学着讨好阿澈。
比如,偷偷抓几只血土下可爱的小蜈蚣,放进阿羽装首饰的盒子里,溜进尊主殿,放在阿澈处理公务的案台上。
比如,薅掉尊主殿后院鬼车的尾羽,编成彩色大花羽毛帽子,送给阿澈当生辰礼物。
再比如,某一年地府闹虫乱,年幼的沈云见不知道就连没有灵智的虫蚁也会躲着阿澈。
在深夜于阿澈歇息时,偷偷溜进阿澈的寝殿,满寝殿跑来跑去,爬上爬下地专心致志为阿澈清理虫蚁。
扰得阿澈整宿不得安歇。
第235章 旧事(2)
阿澈身为地狱尊主,生性冷漠,刚坐上尊主位的那些年,为了压得住这地狱中无数厉鬼,行事可以称得上一声暴虐。
莫要说这地府中的小鬼了,就是十大罗刹,在阿澈面前,也不敢表现出丝毫违逆的意思。
唯有沈云见,在阿澈万年孤寂的生活中,不断挑战着他的底线。
偏偏,沈云见很真诚,他做那些事,是在认真的,想要得到阿澈的喜欢。
沈云见四处捣蛋而不自知的性子,在他长成少年模样时,有所缓解。
有段时日,阿羽外出有事要办,怕看不住沈云见会让他惹出乱子,便将沈云见丢到了尊主殿,放在阿澈眼皮子底下。
阿澈公务很忙,没多少时间搭理沈云见。
沈云见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揽了书童的活儿,专心致志陪阿澈审阅那些恼人的生死公文。
两人一人坐在桌案前,一人站在桌案边,谁也不与谁说话。
沉默了整整三日,阿澈才终于主动开了口,问沈云见:
“你为何不怕我?”
沈云见垂着眸整理着那些卷轴,闻言抬眉看了靳澈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淡淡道:
“谁说我不怕你?”
“我怕死你了。”
沈云见的外形变化很慢,与常人不同,阿澈算了算,如今两人相识已有百载有余。
沈云见依旧是少年心性,长着副少年模样。
他看着沈云见那张有些雌雄难辨的漂亮的脸,扬眉:
“怕我什么?”
沈云见也不看他,只道:
“掌管着人间生死,却整日拉着一张脸,这些年来也不见你笑过几回,仿佛全地府的鬼都欠你银两。”
阿澈放下手中纸笔,盯着沈云见看了许久,直到看得沈云见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他才看着沈云见漆黑的眸子道:
“权力越大,身不由己的事便越多。”
那时,沈云见不明白阿澈话里的意思,只问他:
“比如什么事?”
阿澈沉默半晌,没说什么事,只像是突然跳过了话题,重新执笔,若无其事地对沈云见说了一句:
“云见,你要听话。”
沈云见觉得自己已经很听话了。
他常常有许多恶毒的想法,深夜做梦时,都会梦到该如何祸乱人间,祸乱地府。
他常常与人对话时,因为旁人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话,便想将人的脑袋拧下来丢进孟婆的锅里。
他对老弱病残没有同情心,只知道看谁不顺眼,就想要将人除之而后快。
但他所有的想法,都从不曾付诸过行动。
因为阿羽会打他,会为他忧心整夜睡不着觉。
更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不克制自己,阿羽必定会受罚,而他自己,大抵也逃不过被炼化的命运。
阿羽除了外出,日常大部分工作都是围绕着尊主殿转悠。
沈云见也算是在阿澈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阿澈为人沉默寡言,两人之间交流并不多。
可长年累月的相见,还是生出了一种,不熟,但习惯了对方存在的感觉。
沈云见在三百岁那年,彻底长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
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和青涩,原本圆溜溜的双眸变得狭长,说起俊朗,许是用美艳来形容更加贴切些。
身为恶灵,沈云见本该面由心生。
但他自幼被阿羽带在身边,长相便倾向于了阿羽。
更小些的时候若是不说话,便总让人觉得像个小姑娘。
后来又时常看着阿澈,便又在那过分女气的面相上,多生出了几分男子的俊朗。
面貌停止变化之后,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沈云见一直以为,自己和阿澈之间的关系,大抵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尽管他从出世起就没作过恶,可他还是在修为成熟后,遭了天劫。
那时阿羽正忙着在小世界捉拿逃犯,已离开地府一月有余,沈云见正在尊主殿的书房里给阿澈研墨。
手里的动作都还没停,整个人便突然毫无征兆地栽了过去。
墨汁飞溅,洒了一地不说,还溅在了阿澈的衣襟上。
阿第一反应便是伸出了腿,勾住了沈云见的脖颈,没让他的脑袋直接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之后,他起身查看沈云见的情况,才发现沈云见整个人烫的不像话。
他拍了拍沈云见的脸颊,可惜沈云见直接陷入了昏迷,没有任何意识供他做出反应。
阿澈将沈云见打横抱起,送回了阿羽的住所便转身离开。
只当是沈云见吃错了什么东西。
许是大补之物,许是剧毒之物。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沈云见体质特殊,这些东西于他来说都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顶多便是休息两日,待他消化了,也就好了。
但让阿澈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沈云见没来。
第三日,也没来。
于是他又去了一趟阿羽的住所。
发现沈云见如同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两日前,他是如何将沈云见放在那里的,如今,沈云见便还是什么姿态躺在那里。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沈云见浑身烫的似火炉,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阿澈见状,这才不得不屈尊降贵,给沈云见看了命。
一看才知,沈云见是遭了天罚。
那时,阿澈曾想过,沈云见这样的身世,迟早还是会祸乱世间,不如就任他自生自灭,死了也清净。
但这样的想法并未能持续下去。
第四日,阿澈便再次来到了阿羽的住所,抱走了昏迷中的沈云见。
天罚是要用功德抵消的。
沈云见虽不曾作恶,却也不曾做过什么好事。
他没什么功德可言。
阿澈去了趟天界找了司命仙君,司命只道,若是自身功德浅薄,便需有大功德者来渡。
阿澈本想等阿羽回来。
阿羽身为十大罗刹之首,自然功德无量。
沈云见是阿羽的儿子,阿羽必不会坐视不理。
但阿羽归期待定,沈云见的情况又愈发不妙。
于是当晚,阿澈便在万分无奈之下,做了场法事,用自己一部分的功,抵了沈云见的罚。
果不其然,沈云见在第二日,便迷迷糊糊有了意识。
沈云见在高热后,浑身开始溃烂。
阿澈起初对他的关注度不高,只是每日来看他两回,确认他还活着。
直到沈云见喊出他的名字,跟他说:
“阿澈哥哥,疼。”
阿澈才发现,沈云见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太过好转。
照司命天君的话来说,即便逃过了必死的结局,也得熬过了天罚才能新生。
那日,阿澈坐在沈云见床边,看着沈云见昏昏沉沉却痛得睡不着也动不了的可怜模样,第一次觉得沈云见很可怜。
四千年前的事沈云见不记得,尚且不计较。
这三百多年来,沈云见的确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只因出身诡异,便要受此天罚,仿佛确实有些不公。
于是他也开始渐渐耐下性子,陪着沈云见,试图帮他熬过这段时间。
沈云见很懂事,他来,沈云见便会央求阿澈给他讲讲故事,读读书。
他不来,沈云见便也乖乖巧巧躺在那里,不哭不闹,也不知道喊疼。
沈云见从不会对阿澈提任何要求,但阿羽不在的时候里,阿澈看得出来,只要他陪着沈云见,沈云见就是高兴的。
直到沈云见皮肤溃烂到左半边脸颊时,他才有些费力的要求阿澈:
“别再来看我了。”
那是第一次,阿澈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跟他说:
“没关系。”
阿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吻沈云见。
大抵只是因为觉得他可怜,想要用这种方式去安抚他。
沈云见也不明白阿澈这么做的原因。
但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这段时间里,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沈云见想,若是自己此次熬过了天罚,或许,可以试着,向阿澈再迈进一步。
但让沈云见没想到的是,他在三个月后恢复如初,阿澈却离开了地府。
以亲自捉拿潜藏在小世界的逃犯为由,一走就是两百年。
这期间,或许也曾回来过,但没人告诉过沈云见,阿澈自己也不曾和沈云见碰过面。
沈云见便知道,阿澈这是在刻意避着他。
沈云见有自知之明,不愿意招人烦,知道阿澈不愿意见他,也不打扰,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只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闲散度日,虚度光阴。
但尽管如此,他心中种下的种子,还是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许是因为不愿意面对,也或许是因为赌气,阿澈忙完手里的事,回到地府后,正赶上第五罗刹潇潇大婚。
潇潇乃阿澈义妹,婚宴摆了整整三日,就设在尊主殿。
无数鬼差上门道贺,唯独不见沈云见。
阿澈也问过阿羽,阿羽却道沈云见这些年惯爱独来独往,不来才是正常。
但阿澈却还是没忍住在婚宴最后一晚,去寻了沈云见。
彼时,沈云见就坐在黄泉边,独自一人饮酒,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阿澈走到沈云见身边,坐下来,问他:
“婚宴很热闹,不想去看看吗?”
沈云见似乎也没想到阿澈会主动找上门来,片刻惊讶后,只笑着摇摇头:
“我这人生来恶毒,见不得旁人幸福。”
阿澈不知他话里真假,不再开口。
两人沉默良久,阿澈突然开口,对沈云见说了句:
“抱歉。”
沈云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是当初的不辞而别,还是两百年的分别和视而不见。
但这些年他早就想通了,只仰头将那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随后淡淡道:
“我没想缠着你,当初,也不过是想向你道一声谢。”
阿澈看着他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又偏过头去,轻声说:
“你是阿羽的儿子,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坐视不管。”
沈云见对这样的借口不置可否。
他没有和阿澈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只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澈总是时不时就出现在沈云见视线范围内。
沈云见搞不明白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心里生根发芽的参天大树却是生长的日渐茂密。
甚至于开始讨厌阿澈。
沈云见曾寄希望于,阿澈是因为感情上的牵绊,才总是时常想要来看看他。
直到他无意间发现,天界早已对他设防,并无数次警告阿澈,要对他这天生坏种除之而后快时,他才明白。
阿澈不是因为想他才来看他。
而是因为要监视他。
沈云见常在心里劝诫自己,即便如此,阿澈也还是想要留他一命的。
原本,沈云见都已经想好了,待他活到千岁,与这地府,与那天界相安无事千年,就可获批去人间走走。
但事与愿违,司命天君家的小儿子稻河在偷偷听了无数次关于沈云见的事后,对这生于黄泉的恶灵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偷偷入了地府,想要一睹沈云见尊容。
这一见,就出了事。
稻河对沈云见一见钟情,但他为人霸道,几番接触无果后,偷偷窥探了沈云见的情命。
结果,便窥探到沈云见许和这地狱尊主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这稻河一边串通着第九罗刹,妄图使绊子让阿澈下台,一边又在沈云见面前,说尽了阿澈的不是。
沈云见最烦背后乱嚼舌根之人,对稻河的感观差到了极点。
他不待见谁,说起话来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直接明示了稻河,他是喜欢阿澈不假,但也没想过和阿澈在一起。
不过即便是没有阿澈,他也不会喜欢稻河。
他哪怕是活不过千岁,看不了人间,明日就被阿澈打死,魂飞魄散,他也不会跟稻河在一起。
这话激怒了稻河,当即就要对沈云见用强。
沈云见平日里为了不惹麻烦,为人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若非有个极为强势的娘,不少人都将他当软柿子捏。
沈云见没和人动过手,跟稻河打起来的时候也有些不分轻重。
稻河铁了心要霸王硬上弓,沈云见自然不乐意。
两人打起来时,起初,沈云见还收着手,但见稻河愈发得寸进尺,不知死活,便也怒了。
后果不言而喻。
稻河死了。
司命仙君一纸诉状将沈云见告上天界。
三日后,天界便下了命令,沈云见本性难移,当受业火焚烧,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有个屁的动静,都三百年了,这黄泉水连个泡都没冒一个!”
“话说,这尊主殿下,自打三百年前轮回回来,就再不曾露过面,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黄泉旁茶肆中,坐着三两鬼差,望着平静的水面,交谈着什么。
一狼头鬼差啧了一声:
“倒也不能说是不曾露面吧?尊主回来那日,不是出面将前一位九罗刹剥皮抽筋,挂在了鬼城门楼上吗?”
一无脸鬼差徒手掀开自己的脑袋,将茶水灌进脖颈的横截面,从横截面的刀口处发出声音:
“前一任第九罗刹不知所谓,跟去了尊主轮回的小世界,妄想重创尊主神魂,尊主剥了他的皮挂在城门口,算是网开一面了。”
狼头鬼差蹙眉:
“但尊主并未到该历劫轮回的时候,此行当是还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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