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金安刚数落起靳澈当年的恶行,沈云见便瞥了他一眼道:
“那又如何,若是被吓到了,只能说明你们自己胆子小。”
“驱鬼除魔,修行一道,连这些个小虫子都害怕,不如趁早回家种田养老。”
金安早已对沈云见的偏爱习以为常,闻言只道:
“我并非这个意思,师尊,我是怕万一那些刚入山的弟子不长眼,得罪了阿澈,咱是不是得嘱咐一声,让阿澈报复时,注意些分寸?”
沈云见闻言,沉默片刻,细细思索后:
“倒也有几分道理,我该与二长老和五长老通个气,让他们盯着些,莫要让我的阿澈被人欺负了去。”
金安哑然。
他觉得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但可惜,他还没来及跟沈云见细说,殿外便有人匆匆来报:
“七长老!出事了!靳澈将昭武侯世子狄崇的胳膊弄断了!”
沈云见闻言,心中一凛:
“阿澈可吃亏了?”
那来报信儿的弟子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只道:
“二长老将人提去罚室了,让靳澈道歉,靳澈不肯,二长老说要向您请示,该如何教训靳澈。”
二长老,宏愿。
沈云见这些年里陪着靳澈深居浅出,不问世事,险些将这人忘了。
没想到,如今靳澈刚刚从他殿里出去,就跟宏愿对上了。
沈云见起身,对金安嘱咐了一声,晚上多给靳澈留俩鸡腿,便起身随着那报信儿的弟子匆匆离去。
靳澈被点了定身术,面壁站在墙角,动弹不得。
狄崇鼻青脸肿地跪坐在蒲团上,手臂上缠着绷带,吊在胸前,一言不发。
宏愿看着靳澈倔犟的背影,怒不可遏: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你师尊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狄崇来逐戮殿,昭武侯塞给了宏愿不少好处,让宏愿多多关照狄崇。
结果倒好,才刚刚入学第一日,狄崇就被打成了猪头,还断了条胳膊。
宏愿发誓,若非靳澈是沈云见殿里的人,他必将二话不说便将人赶出山去。
但沈云见的实力非同小可,早些年处理过不少棘手的邪祟。
这些年虽不曾出山,但却愈发神秘。
无论是在百姓心中,还是在皇室那边,都颇有威望。
就连宗主,对他也是尽可能捧着让着,以礼相待。
他也不敢随便就处置了靳澈。
靳澈听着宏愿在他身后像骂孙子一样逼逼叨叨没完没了,心里就烦躁。
听宏愿不仅骂他,还敢扯上沈云见,说沈云见教导无方,靳澈就更生气。
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要将宏愿的脑袋塞进后山的粪坑里。
省着他张口就喷粪。
沈云见脚下生风,御空而去,眨眼功夫就到了罚室。
赶巧就听见宏愿在骂靳澈。
沈云见冷笑一声,踏进罚室大门,看着宏愿:
“一个巴掌拍不响,二长老向着昭武侯世子,对我阿澈这般不客气,怎么?昭武侯认你当孙子了?”
但此言一出却是要多不尊重就有多不尊重。
宏愿看着沈云见那副高高在上,骂人不打草稿的模样就一肚子火。
但他有火却不敢发,有气也不敢撒。
这些年,沈云见虽不出山,但这种捞功德的事也不会马虎。
山中派给沈云见殿里的任务,他都会认真帮金安金耀分析卷宗,亲自罗列出各种可能性和解决方案。
金安金耀也争气,每次任务完成的都很漂亮。
尤其是金安,超渡了无数无辜亡灵,百姓感念其功,金安却只道:
“家师教导有方。”
沈云见自己本来就厉害,如今百姓说起金安金耀,也总是会带一句,名师出高徒。
沈云见在民间传言中,几乎成了逐戮殿的招牌。
反观宏愿,这些年专门负责山中各类外交事宜,顾着结交权贵,本末倒置,少有作为。
他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沈云见。
但沈云见这番言辞也实在是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他压着火气,面上神色有些难看,
“你护短归护短,但也该讲讲道理。”
他指着跪坐在蒲团上的狄崇:
“都是同门,靳澈出手这般狠辣,不仅仅是不将昭武侯放在眼里,藐视皇权,更是不将逐戮殿的规矩放在眼里。”
“我罚他,难道有错吗?”
沈云见闻言,看着宏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如果狄崇此时能看得清楚,就会发现,先前靳澈看他时的眼神,竟然与沈云见如出一辙。
沈云见嗤笑一声:
“讲道理?”
“二长老,试问,今日之事到底是谁挑事在先?”
“而你,又究竟有没有拿过昭武侯的好处?”
这两个问题过于犀利,尤其是第二个,宏愿不欲回答,只避重就轻道:
“无论如何,无论是谁挑事在先,靳澈都不该在学堂之上对自己的同门下如此狠手!”
“发生些口角罢了,直接将人打成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心术不正!”
沈云见听着宏愿说话就是一肚子气。
火气上来,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宏愿毫无防备之下,抬手就猛抽了宏愿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耳光,打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
宏愿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感觉到疼的时候,舌尖都是麻的,嘴里满是腥甜的铁锈气息。
宏愿好歹是逐戮殿的长老。
被沈云见平白扇了一耳光,若是不还手,日后还如何立威?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沈云见,腰间利刃出鞘,忍无可忍道:
“沈云见,你欺人太甚!”
说罢,那剑尖便直接朝着沈云见刺去。
沈云见不慌不忙地先是解了靳澈身上的限制,在避开了宏愿一剑后,也不知道是对靳澈,还是对宏愿道:
“看清楚,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心狠手辣。”
沈云见今日出来的急,佩剑都未曾带在身上
因为靳澈和狄崇的事,罚室周围早已聚集了不少看好戏的闲散人员。
只见沈云见刚说完话,双手便在胸前结印。
整个逐戮山上空刚刚还晴朗无云的天,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宏愿的剑,在一击未中后,从沈云见身后反刺回来。
这一次,沈云见不再闪躲,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剑尖,在即将抵达沈云见后背时,靳澈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除了九年前,沈云见将他从靳家带出来那一天之外,整整九年,靳澈从未见过沈云见出手。
他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正想大喊出声让沈云见小心,却见宏愿的剑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僵在了沈云见后心处一尺之遥。
而下一秒,沈云见原本漆黑的眸子便亮起了一道金光。
那柄早已认了主的剑,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原地转了个圈,直奔宏愿面门而去。
任凭宏愿怎么暗暗召唤,那柄剑都完全不听使唤。
而无论是剑上的力道,还是剑刃划过空气的速度,都远非刚刚宏愿刺向沈云见时可比。
宏愿当即飞身闪躲,但那剑就像是长了眼睛,竟随着宏愿躲避的角度一起调转了方向。
逼得宏愿也不得不调动天地灵气,试图抵挡本属于自己的武器。
但可惜,他那点能量,在沈云见面前根本不够看。
原主本就比宏愿实力强劲。
沈云见在这种小世界背景下,能解开的禁制更多。
他看着宏愿开始慌不择路的拼命结印,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而那柄剑,在面对宏愿的阻挡时,就像是捅破了一张窗户纸一样轻而易举。
剑刃穿透宏愿的肩胛骨,带着无比霸道的狂风,直接带着宏愿倒飞出去,将人钉在了罚室的墙面之上。
一整套动作,不过眨眼一挥间。
那猛烈的撞击看起来像是在宏愿被钉住时化解,实则全部汇聚流转进了宏愿体内。
宏愿此时根本顾不得他肩胛骨的疼痛。
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被撞碎在体内。
他闷哼一声,朝着沈云见所在的方向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末的血水。
宗主魁肃赶来之时,天地间已然恢复了晴朗。
宏愿被钉在墙上,几乎没了生息。
魁肃吓了一跳,连忙命令一起赶来的六长老前去救人。
六长老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医者,只要活人魂魄不离体,他便有起死回生之能。
周围一片寂静。
原本围观的弟子纷纷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魁肃看着立于罚室之前,波澜不惊,神色淡淡的沈云见,只觉得一阵心惊。
刚刚汇聚于此的天地灵气过于磅礴。
已经超出了世人对化灵师的认知。
那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力量。
魁肃早知道沈云见的实力早已超越了自己,却也万万没想到,沈云见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造诣。
他目瞪口呆,半晌才动了动颤抖的嘴皮子,对沈云见道:
“带着你徒弟,到我殿里走一趟。”
第215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三)
沈云见此时没什么想跟魁肃交代的,但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了他一殿之主的面子。
便也给面子地对着靳澈招了招手,随着魁肃一同离去。
但让沈云见意外的是,到了魁肃殿里,魁肃却似乎没打算就这件事让沈云见解释什么。
他只是亲手给沈云见和靳澈倒了茶水,然后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到沈云见面前:
“这些年,世间邪祟有所收敛,我原以为是鬼王已死,新鬼王未曾降世,他们群龙无首,化灵师又日渐增长,实力愈发强盛,才让他们有所忌惮。”
“但事实上并不是。”
沈云见看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一处地点:
“这是何意?”
魁肃道:
“这里,乃千年前一处被风沙掩盖的古国,这几年,我发现诸多邪祟都在向此地汇聚而去。”
“我猜测,要么,是有鬼王降世,要么,这里就是鬼门所在的方位。”
沈云见看着那张地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魁肃看着沈云见面上的表情,似乎在等他对这件事做出回复。
许久,沈云见才道: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办这件事?”
魁肃摇摇头:
“急不得,我已经派人去过此处了,但除了漫天黄沙,和一些露在沙土之外的古城遗迹,什么都没发现。”
“所有能感知邪祟存在的法器,在这片风沙之中,毫无作用。”
“即便是你去,应当也会无功而返。”
沈云见蹙了蹙眉:
“可知晓其中缘由?”
魁肃想了想:
“大抵,还是时机未成熟。”
虽然鬼门这些年一直没能被封锁,但世间化灵师们也一直遍寻无果。
它们似乎也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沈云见看着魁肃:
“那您老今日便叫我前来,是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魁肃与沈云见对视:
“我没想到如今你的修为已达到如此造诣,云见,若是这世间能有一人如先祖魁岸那般,灭鬼王,封鬼门。”
“那大概,只能是你了。”
不知为何,魁肃在说出这番话时,沈云见脑子里突然便浮现出九年前,那个假扮雨娘,想要将靳澈抱去的女鬼。
虽然没什么道理,这些年那女鬼也不曾再出没于人间。
但当年的事至今都没得到什么结果,沈云见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魁肃见沈云见不言语,便又主动问了句:
“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沈云见闻言,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出身来,摇了摇头:
“没有,封锁鬼门是所有化灵师的最终使命,我也不例外。”
魁肃抿了抿唇:
“若是只寻到鬼门位置,顺利将其封锁便也罢了,我眼下担忧的,是有新鬼王降世。”
沈云见摆摆手,喝了口茶:
“总会有法子让他灰飞烟灭的。”
大殿内的气氛陷入一片沉寂。
而谁也没注意到的是,在沈云见说出灰飞烟灭四个字时,站在他身后的靳澈,眼中却突然浮上了一丝阴霾。
魁肃从始至终都未提过宏愿的事。
他不提,沈云见自然不会主动自找没趣。
告别了魁肃,沈云见站在殿外,问靳澈:
“跟我回去,还是回学堂听学?”
以他对靳澈的了解,靳澈今日大概是不会有心思继续听学了。
但靳澈闻言却只是低着头,神色淡然道:
“您先回去吧,我回学堂了。”
沈云见有些意外,打趣了一句:
“今日倒是出息了。”
靳澈抬手摸了摸鼻子:
“那鬼门之事,不知时机何时会到来,兴许三五百年,兴许三五天后,我总得勤学苦练,日后才有机会助师尊一臂之力。”
沈云见看他有这个觉悟,心中倒是有些发软,抬手捏捏他脸颊:
“我无需你助我,阿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靳澈知道的。
沈云见对他的期望似乎一直不高。
对于他修行之事,也一直不如何严格。
他年幼时,时而会偷懒,沈云见也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
照沈云见的话来说,他靳澈即便只是废物一个,沈云见也有本事养他终老。
靳澈看着沈云见那张九年间从未有过丝毫变化的脸,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又匆匆放手,转身离去。
沈云见觉得,靳澈好像是有心事了。
他看着靳澈的背影,觉得大概还是今日之事影响到了靳澈的心情,并未多想。
目送着靳澈离开,便回了自家山头。
靳澈在天黑时回来,沈云见特意让金安从膳房带回来不少好吃的,给靳澈加餐。
但往日里,一人能吃两人份饭菜的靳澈,今日却只吃了半碗饭,便放下了碗筷,说了一声:
“我吃饱了,师尊,师兄你们慢用。”
便起身回了自己寝殿。
饭桌之上,金安有些疑惑,看着沈云见:
“小师弟怎么了?”
沈云见摇摇头:
“长大了,有心事了,吃饭吧,不必理他。”
靳澈的坏心情,影响了饭桌上其余三人。
沈云见也没吃多少,放下了碗筷,也回了寝殿。
靳澈的房间就在沈云见隔壁,沈云见路过时,看见里面亮着烛火,不知道靳澈在干什么。
他犹豫了片刻,本想敲门进去问问,但又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应该给他些自己的空间。
便收回了已经抬起的手,回了自己寝殿。
而回了空荡荡的寝殿,沈云见却发现,靳澈突然懂事起来,不适应的倒成了自己。
他翻出金安下山时,特意给他寻的那些个画本子,翻看起来,试图打发时间。
可惜脑子里太乱,思绪动不动就飞出了窗外,翻了半天书页,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沈云见合起那画本子,在寝殿里转悠了两圈,有些憋闷。
正想着出门去院子里练练剑,也好分散些注意力。
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能来敲沈云见门的人,不做他想。
沈云见闻声,连忙坐回到床边的小榻上,拿起那画本子,一边装模作样的看,一边淡淡道:
“进来。”
门声轻响,靳澈端着木盆走到沈云见身边。
将盛满清水的木盆放到沈云见脚边,一言不发地抓起沈云见的脚踝,脱掉他脚上的鞋袜,将他白瘦的脚塞进木盆里。
靳澈年幼时,这是沈云见常为他做的事。
到了靳澈十岁以后,两人的角色便对调了过来,沈云见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但此时看着靳澈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是道:
“我今日已经沐浴过了。”
靳澈道:“沐浴是沐浴,我给师尊按按。”
他说着,便握住沈云见的脚踝,就着热水的温度,在沈云见足底按捏起来。
沈云见一手支在小炕桌上,撑着下巴,开口道:
“你有心事。”
靳澈否认:
“没有。”
沈云见脚下便用了力,将靳澈的手指踩在脚下:
“说实话。”
靳澈抬起头来,看向沈云见:
“师尊,鬼门不是那么好封的,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宗主跟你说这事儿,便是将这重担压在了您身上。”
“七百年前,先祖魁岸那般人物尚且在大战中陨落,师尊,这事九死一生,魁肃是想让您去送死。”
沈云见松开了脚下的力道,对靳澈道:
“这件事,谁去都是送死,唯独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靳澈明白其中道理。
他重新低下头,许久之后,换了个话题:
“师尊,那些鬼怪,也无非是枉死者魂魄不得安息,真的就那么罪大恶极,非死不可吗?”
相似小说推荐
-
我靠顶级茶艺,挖了主角墙角(葡萄柚) [穿越重生] 《我靠顶级茶艺,挖了主角墙角/茶香四溢,谁家保镖又猛又娇》作者:葡萄柚【完结+番外】番茄2023-07-1...
-
我不正常,你注意点(晒豆酱) [网游竞技] 《我不正常,你注意点[竞技]》作者:晒豆酱【完结】晋江VIP2025-02-01完结总书评数:11883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