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人间太平了许久。
百姓惦念魁岸将军以身殉职,为人间皆安,纷纷建起了魁岸寺,一来,为将军祈福,二来,愿邪祟远离,为自己和家人祈求平安。
可惜,好景不长,大抵是魁岸的灵魂被逐渐磨灭,鬼门于三百年后重降于世。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次,那些邪祟开始有所收敛。
人间虽依旧时不时有鬼怪作祟,但再无大规模的天灾战乱,民不聊生之态。
逐戮殿也在没落了百年后,重新崛起。
代代相传,扬名立万,入山求学者无数,成了一代专门培养化灵师的圣地,地位尤在皇权之上。
如今,逐戮殿独占一山,声名赫赫,一位宗主之下,还有七位长老。
而原主,就是这七位长老中最小的一位。
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天资卓绝,不到三百岁,便成了逐戮殿修为最高,实力最盛者。
但因为原主对权力地位以及执掌山中事物均不感兴趣,便也只占了个长老的名头,带了两个自己精心挑选的弟子。
原主心气高,毕生追求就是斩尽这人间邪祟,找到鬼门,承祖师爷魁岸先训,再次封锁鬼门。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希望鬼门被封锁的。
逐戮殿靠着鬼怪邪祟发家致富,走上权力顶端。
七百年前,因为鬼门封锁,逐戮殿走向没落。
如果鬼门再次被封,那他们这些化灵师便没了用武之地。
逐戮殿如今的权势地位也将不复存在。
如此一来,原主的心愿和毕生所求之事,就与执掌着逐戮殿大权,靠着逐戮殿吃香喝辣的人,背道而驰了。
而这其中之最,就是逐戮殿的二长老,宏愿。
宏愿表面上一直对原主最好,与原主最为亲近。
实则是在时刻掌握原主动向,斩断他寻找鬼门的后路。
他替原主教导弟子,事事关心,处处关怀,一步步诱敌深入,为了让原主信任他,不惜向原主示爱表忠心。
原主对情情爱爱的事不感兴趣,但还是感念宏愿对他的好,将宏愿当做知己。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七百年前便该魂飞魄散的鬼王,不知道用什么行径保留了一丝残魂。
在原主调查这件事时,宏愿便开始从中作梗,并在原主背后,搬弄是非,向宗主透露,原主可能和鬼王有勾结一事。
而在宗主核实的过程中,也果不其然发现但凡有鬼王可能出没的地方,原主都会去插上一脚。
而无一例外,这些行动都失败了。
宗主原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默默处理了这件事便也罢了。
可惜,如今化灵师并不只是逐戮殿才有,许多地方都新起了宗派,来分这一杯羹。
原主对自己已经被盯上的事一无所知,再又一次探查到鬼门消息,并找上门时,却发现自己去晚了。
一整个村落的人已然被屠杀了个干净。
只剩了一个活口,是其他宗门的内门弟子。
原主一手持剑,正欲询问那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料那人早已被宏愿买了命,突然暴起,自己捏着原主的剑刃,捅进了自己胸膛。
而与此同时,各方门派的人也纷纷赶到。
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了那人死在原主剑下,而最糟糕的是,经过调查核实,与那人同行的几位化灵师,皆是死于人为,而并非邪祟之力。
原主有口难辩。
他被关押于逐戮山谷之下,祈求宏愿为他作证。
但宏愿却道貌岸然地为难道:
“封锁鬼门乃每一位化灵师毕生所愿,为的是人间太平,百姓皆安。”
“我虽与你情谊匪浅,却不能放任你再为所作歹,与邪祟为伍,为祸人间。”
“你若愿意自戕,待你死后,我愿替你保留一丝魂魄,送你往生。”
“你若非要挣扎,那便只能随了世间百姓的愿,随了天下间所有一心驱鬼降魔的化灵师之愿,让你魂飞魄散了。”
而原主被关押,先前那些被宏愿从中作梗才行动失败的罪过,也在宏愿的蓄意安排下,全部归咎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声名狼藉,在无数人的声讨中,带着满身脏水,被碎了仙骨,剥皮抽筋,最终枉死在唾骂声中。
【任务:铲除逐戮殿败类,封印鬼王,重锁鬼门。】
沈云见蹙眉:
【为什么是封印鬼王?不应该是彻底清除,让它魂飞魄散吗?】
037道:【原主生前一直在调查关于鬼王的事,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但留给我们的资料只有这些,没有更详尽的了。】
这一世原主留下来的记忆空白了很多处,有关于他执行任务的那些部分全部是极为模糊的不明朗画面,草率至极。
说不清究竟是原主自己真的忘记了这些事,还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影响,记忆被干扰,被迫呈现出模糊和空白的模样。
除了原主上辈子生前过往的大致走向,现在很多事都扑朔迷离。
沈云见只知道,眼下,为他奉茶的,是原主的大徒弟金安。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名为青桥的县城。
而这间茶楼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在听这鬼神之事,也正是因为,这段时日,青桥县发生了一桩怪事。
沈云见看了一眼为自己奉茶的金安,眉清目秀,恭恭敬敬,显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淡淡道:
“过往之事,便是亲眼所见,事后听人议论的多了,也难免被篡改了记忆。”
“七百年前的事,无论是大长老,还是这说书人,无非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言下之意,孰真孰假,听听便罢了,不必往心里去。
金安明白沈云见的意思,低垂着眉眼:
“师尊说得是。”
沈云见轻轻啜了口茶盏中的茶水,问他:
“此行功课可做足了?”
金安点头:“翻阅了卷宗,也走访了一些人家,说法大致相同。”
沈云见放下茶盏,合眼靠在躺椅上:
“说。”
金安坐在沈云见身边,清了清嗓:
“青桥县有一染坊,坊主姓靳,五十又三,家大业大,但命里带煞,无父母兄弟,早年间死了两任夫人。”
“七年前,他又花大价钱娶了县里一赌鬼的女儿,叫雨娘,出嫁那年,年芳十八。”
沈云见闻言,睁开眼:
“那靳坊主,岂不是比她爹还大?”
金安点点头:“比她爹还要年长三岁。”
沈云见闻言,来了点儿兴趣:
“继续。”
这雨娘,桃李年华,嫁与比自己亲爹还要大三岁的靳坊主,本就心灰意冷。
而这靳坊主还是个没用的,自己不行,就知道想法子折腾雨娘。
雨娘嫁进靳家,苦不堪言。
这靳坊主虽无儿无女,但早些年有位故人,突逢变故,留下了一个儿子,叫谢川。
靳坊主便出了趟远门将谢川带了回来,不曾正式收养,却也待其如亲子,送其出去读书。
这个谢川,读了书回来,原本是打算在靳坊主家住一阵子,就出去开间私塾的。
但他遇到了雨娘。
起初,谢川对雨娘只是存了几分怜悯之心。
但两人年纪相仿,话又投机,谢川常帮雨娘做事,渐渐相处下来,感情就变了质。
谢川留在了靳坊主家,背着靳坊主和雨娘私通。
不出半年,雨娘便有了身孕。
起初谢川和雨娘也惊慌失措了一阵子。
但靳坊主却过分自信,对自己没有清楚的认识,也从没想过谢川和雨娘会搞到一起。
得知雨娘有了身孕,大喜过望,摆了三天流水席。
雨娘生了个男孩儿,取名靳澈。
沈云见听到这儿,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靳澈?”
金安点点头:“对。”
沈云见觉得自己眼皮在狂跳,他蹙眉道:
“长话短说。”
金安哦了一声,慌忙继续。
雨娘在生了靳澈之后,并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靳坊主便又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雨娘。
谢川受不了雨娘一直受他折磨,几次想下杀手,却又没胆量。
但好在,老天开眼,靳坊主在靳澈三岁那年得了痨病,一病不起。
原本,雨娘想着送走这老东西便罢了。
结果这靳坊主却在病后写了封信给他的老友,想让那人将靳澈接走,让雨娘给他陪葬。
这便惹恼了雨娘和谢川,直接将靳澈的身世捅了出去。
至此以后,还天天当着靳坊主的面和谢川打情骂俏,让靳澈叫谢川爹。
靳坊主也是个狠人。
他受不得这种屈辱,给染坊的工人放了假,又在谢川和雨娘的饭菜里下了药。
拖着病体,绑了谢川和雨娘,在谢川清醒后,当着谢川的面,挥着菜刀将雨娘砍了个稀碎。
谢川吓疯了,想跑跑不了,被靳坊主提着脚踝,塞进了后院装满了染料的染缸里。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楼阁上的靳澈尽收眼底。
靳坊主一直待靳澈如亲子,他招手,让靳澈下来。
靳澈便乖巧地下来,不哭不闹看着他。
他让靳澈喊爹,靳澈便乖巧地喊爹。
靳坊主关了染坊,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
沈云见听到这里,也不禁觉得这一家人各个扭曲变态不像话。
他蹙着眉:
“既然是关起门来的事,如今又如何闹得人尽皆知了?”
金安道:
“因为这些,是靳坊主自己写出来的请罪状,半个月前,他向衙门投案自首,将这一纸罪状贴在了衙门大门口。”
“人抓走了吗?”沈云见问。
金安摇头:“人死了。”
他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应该是死了。”
沈云见蹙眉:“什么叫应该?”
金安挠挠头:“从这罪状被贴到衙门后,这靳家,就关紧了大门,至今不曾打开过。”
“衙门派了人去捉拿靳坊主,但这靳家的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就像是被上了结界。”
“而这怪事,也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靳家大门被贴了封条,衙门的人就在门外守着。
白日里一切正常,可这一到了夜里,院子里的灯笼,便亮了起来。
院子里不仅有染布的声音,还有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笑声。
而据早些从靳家染坊被辞退的人说,自打雨娘死后,这靳家染坊,早就不做生意,也没人了。
这些年,靳家人不出门,饭菜都是靳坊主从客栈订好送到后门的,一直是靳澈出门去取。
而自打靳家上锁之后,已经好些天没人去靳家送过东西了。
而最可怕的,是七日前,一位曾经在靳家做过工的妇人,半夜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当时妇人秉烛下床,搁着门板问了一声:
“什么人?”
门外便传来了一道女声,问她:
“买布吗?什么花色都有。”
妇人原先也是干这一行当的,当时没多想,只当是女人家为求生存,辛苦到这时候还没歇着,便打开了门。
夜里光暗,妇人入眼,只看见那女人手里,拿着的全是红色的布料。
见她开门,还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买布吗?什么花色都有。”
妇人看着那一排红彤彤的布,刚想问一句,其他花色在哪呢,一抬眼,却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正是雨娘。
妇人吓坏了,一把便将手里的烛台丢了出去,反手关住门,插紧了门闩。
这之后,又有几人,也遇到了深夜造访的雨娘。
沈云见听完这些,眉头都拧在了一起,问金安:
“那孩子呢?”
金安摇摇头:“怕是,应该也死了。”
沈云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037:
【是阿澈吗?】
037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它一直不能清晰地捕捉阿澈此人的灵魂。
而且它现在有另一件事想不明白,对沈云见道:
【是不是阿澈不好说,但这孩子应该还没死。】
沈云见喉咙一紧:
【人在哪?】
037道:【就在靳家大院里。】
沈云见带着金安,从茶楼出来,直奔靳家而去。
越是靠近靳家的地方,人就越少。
他围着靳家转悠了一大圈,最后在贴着封条的大门口站住脚步。
七日前,靳家门外尚且有衙门的人守着。
但自打雨娘的事一出,就连衙门的人也不敢来了。
沈云见走到大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无人应。
他试探着伸手推了推那扇门,纹丝不动。
此时正值午后,碧空如洗,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金安站在沈云见身后,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看着靳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对沈云见道:
“师尊,要不咱们夜里再来?”
第205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三)
知道那个叫靳澈的孩子还活着,沈云见心里倒是不再那般焦躁。
况且距离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沈云见点了点头,在金安的眼皮子底下,飞身翻进了靳家的院墙。
金安一惊,也连忙跟上。
沈云见落于墙内,只见院落之中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
前院空荡荡,只有花厅大门前挂着两个落满了灰的大红灯笼。
房檐下结了蛛网,看上去不像是只有半个月没人的模样。
他推开花厅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一阵潮湿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物件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异样。
沈云见没有停留,来到后院住人的房门口,还没进门便闻到了一阵恶臭。
他蹙了蹙眉,回头给了金安一个眼神。
金安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收到信号,屏住呼吸,一手捂住口鼻,一手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门。
屋里依旧没有人。
只有一张乱糟糟地堆着被褥的床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洗过。
床铺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摆着没吃完的饭菜,馊气冲天。
沈云见掩着口鼻,转身离开。
在下一扇门前停下。
金安再一次打头阵,推开了这一扇门。
熏人的恶臭气消失不见,沈云见打量着这间房,同样空荡荡,房中央摆着张餐桌,最角落贴着墙根有一陡峭的木头台阶,通往阁楼。
金安深吸了口气,对沈云见道: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当年靳坊主行凶的地方。”
沈云见不太想说话,点了点头,看向这间房的另一扇门。
他走上前,抬腿踹开那扇门,入眼便是一排排挂在吊绳上的红色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而那布料之下,是一个偌大的水池。
想必是当年专门用来淘洗布料的。
但让人想不明白的是,靳家染坊早已经关了门,而那水池里,却依旧蓄满了水。
而此时此刻,那水面上,还正漂浮着什么东西。
沈云见见状,心里便已经有了预感。
他让金安站在原地等候,自己上前几步走到那水池边,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早已被泡发了的惨白人脸。
金安站得远,忍不住问道:
“师尊,那是什么?”
沈云见回头看了金安一眼:
“那位靳坊主。”
金安倒吸一口凉气,没再上前,只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云见道:“找找那个小孩儿。”
金安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事。
沈云见也没闲着,在这院子里肆无忌惮地瞎晃悠起来。
还看见了角落里一个盖着盖子的巨大染缸。
他倒是没手贱地上去打开那个染缸,毕竟光凭直觉,他也能猜的到,打开染缸,也无非就是和泡了一载有余的谢川打声招呼而已。
那味道,沈云见实在不想切身感受。
金安去前院找人,沈云见便在后院搜寻。
但一柱香后,两人再次汇合,却皆是一无所获。
沈云见问037:
【你确定,靳澈在这里?】
037也疑惑了:【你们在门口的时候,我还检测到他就在这里,但现在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沈云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带着金安回客栈,晚上再来一趟。
而就在沈云见和金安翻出了靳家大院,准备回客栈时,037却又突然道:
【他又出现了,就在靳家。】
沈云见站住脚步,回头看向靳家的院落。
037道:【咱要再回去看看吗?】
沈云见,拒绝道:
【不必,晚上再来吧。】
算起来,靳澈如今还不足六岁,打小就没了爹妈,靳坊主自雨娘死后,也不许靳澈出门。
想来靳澈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胆子小些,不敢见生人,都情有可原。
沈云见琢磨着,要想让他出来,恐怕得想想办法,不能吓到他。
在去往客栈的路上,沈云见和金安路过集市,带着金安吃了碗馄饨,自己却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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