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话一出,大殿之内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沉默后,沈云见开口道:
“老四的意思是说,若是今日之事,摄政王是无辜的,你便.......”
沈慕早知道沈云见跟摄政王来往密切,他现在正上头,根本不吃这一套,直言道:
“若摄政王无辜,臣弟便自裁于此!”
沈云见啧了一声,用警告的口吻道:
“老四,慎言。”
沈慕听到沈云见这不善的语气,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看着皇帝:“皇天在上,父皇在上,儿臣说到做到!不求其他,只为大历!万万不可让罪臣之子祸乱朝纲!”
他说完,还高声喊道:“请父皇赐剑!”
皇帝沉默了。
沈慕的态度太坚决了,而宁澈和沈云见的态度却难琢磨,似乎是想逼沈慕知难而退,又似乎没那么简单。
而就在他沉默期间,沈慕却再一次迫不及待道:
“请父皇赐剑!”
皇帝在再三权衡利弊之后,到底是对着身边的护卫统领摆了摆手:“给他剑。”
统领应了一声,亲自拔出自己的佩剑,放在了沈慕手中。
沈慕将剑刃橫于自己颈间,看着宁澈:
“请摄政王摘下面具!”
宁澈闻言,抬手附在了自己右脸的面具之上。
皇帝认识宁澈太久了。
这些年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去看宁澈脸上的表情。
当他看见宁澈的嘴角在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时,整个人如五雷轰顶,后背寒毛直竖,心中大喊不妙。
然而,就当他想要立刻对着宁澈喊住手时,却已然来不及了。
宁澈毫不犹豫地扯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除了额角处,有一块淡淡的红色胎记之外,一切与常人无异。
右眼尾的皮肤光滑无痕,别说是罪奴烙印了,就连颗痣都没有。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宁澈一步步下了台阶,走到沈慕面前,在距他不足三尺处停留,问他:
“四殿下,可看清了?”
沈慕如坠冰窟。
他死盯着宁澈的脸,浑身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宁澈没理他,侧头看向殿内众人:“诸位可有通晓易容之术的?可替四殿下瞧瞧。”
太医院院判起身,对着宁澈行了个礼:
“老臣对易容之术略有些了解,殿下可否让老臣来做个见证?”
大历朝臣皆知,太医院的于院判乃三朝元老,只治病,不站队,而且这略有些了解才当真是过谦了,谁人不知于院判一手易容之术出神入化。
宁澈淡淡:“于老,请。”
于院判走到宁澈身边,人老了,难免佝偻,宁澈太高,他有些不好判断,还对宁澈道:“低点儿。”
宁澈便屈了膝,乖巧地等着于院判观察。
于院判盯着宁澈脸上的皮肤看了许久,又抬手触碰在宁澈右眼尾的皮肤上,闭上眼,仔细感受着指尖触感。
许久之后,他收回了手,对宁澈行了个礼。
然后又转身对诸位大臣行了个礼。
最后对着皇帝躬身道:
“启禀陛下,摄政王,并未易容。”
“你胡说!你是宁澈的人!你在包庇他!”
皇帝已经对沈慕彻底失望了,一拍桌子,怒吼道:“胡闹!”
但沈慕已经失去了理智,脑子里只剩下【不可能】三个字。
他放开了揪着于院判的手,挥起手中利剑,便刺向了宁澈。
对于宁澈来说,沈慕只是只菜鸡。
摄政王可持剑行走于宫中。
沈慕没看清宁澈是如何出手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剑尖,距离宁澈的心脏,只有一寸有余了。
而那寸许之处,他却是这辈子也无法到达了。
大殿之内除了沈云见,也没人看清宁澈是如何出手的。
他们只看见宁澈腰间利剑回鞘,只看见鲜血喷洒在重华殿高大的柱身之上。
只看见沈慕上一秒还要对着宁澈出手,下一秒,脑袋便已然与身子分了家,咕噜噜滚落在地,面目狰狞,怒目圆睁,直对着皇帝的方向。
此变故一出,满朝文武大惊失色。
纵使不久前沈慕已然自己签了生死状,但宁澈毫不犹豫的出手也着实让众人没反应过来状况。
可还不等有人站出来指责宁澈,殿外便匆忙跑进一侍卫,大声高呼:
“报!南方有信!”
南方霍乱乃是国之重事,哪怕沈慕刚死,这信,也是非在此时听不可。
皇帝人都是麻的,嘴皮子尚且张不开,沈云见看着皇帝面色难看,便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报。”
那人单膝跪地,将手里厚厚一卷长巾呈上:
“南方有信,摄政王心怀百姓,屈尊纡贵,于灵药山前三拜九叩,才请得药王焦渊出山。”
“今疫病已除,百姓感念摄政王大恩,特送此物,为摄政王祈福,愿陛下万岁!愿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云见闻言,双眼一亮,走到那人面前,亲手接过那长巾,抬手一挥,将长巾铺开于大殿之上。
其上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无数红色指印。
那是一封万人署名的祈福信。
在座之人虽不曾亲眼所见,却在看见这长巾之时,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万人提笔只为一人祈福是何等震撼场景。
人在很多时刻,都是有感同身受的,来报信的人语气很激动,激动到所有人都听得出,无论是他,还是南方的无数百姓,想要祝愿的,怕都是摄政王万岁。
而陛下万岁那句,显然是客套而礼貌的一句顺带。
京中人都知晓摄政王前段时间出了京,足足一月时日才归京。
没人敢打听宁澈的去处,而此时听到了这堪比战事大捷的喜报,众人才知晓,宁澈出京,是去做了些什么。
屈尊降贵到如此地步,只为救万民于水火。
这大殿之上,全是人精。
谁人不是一身演技。
一老臣当场老泪纵横,俯身跪地,大喊:
“陛下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人开了头,摄政王麾下众人立时紧随其后,跟着高呼。
“陛下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天,响彻整座皇宫。
宁澈长出口气,闭了闭眼。
他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沈云见对他的馈赠。
高处不胜寒,宁澈在冰天雪地中孤身一人行走十余载,终于在这一年的除夕,看见了春回大地。
恭贺声不绝于耳,声声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歇。
宁澈站在原地,对着皇帝行了个半礼,只道了一句:
“臣告退。”
便踩着一地鲜血,飘然离去。
大殿之中无人敢置喙一句。
沈慕的死,在这一刻,显得无足轻重又无比讽刺。
而皇帝,此时心中也只剩了一个想法。
宁澈的离开,让重华殿内再次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沈云见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他站起身,对着皇帝施了一礼,面上嘲讽不加掩饰道:
“看来今日宫宴便要到此结束了,儿臣愿父皇万寿无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他给了皇后一个眼神,便也跟着宁澈的步伐,离开了重华殿。
接下来该如何收尾,与沈云见和宁澈无关。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东宫,不多时,皇后便也踏入了东宫的门。
“我这心一整夜就悬在嗓子眼儿,好几回险些要吐出来。”
皇后伸手戳了戳沈云见的脑门儿。
宁澈对皇后施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自打知道了沈云见跟宁澈之间的关系,就有些无法直视宁澈,别扭道:
“自家人,无需多礼。”
当夜,沈云见摆了酒菜,三人在东宫安安稳稳过了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子时过半,沈云见还命人在东宫放了场烟花。
新年新气象。
宁澈在新的一年中,不仅再次稳稳把持了朝政,还俘获了民心。
在沈殊和杜黎灰头土脸地从南方回来时,南方的百姓已经为宁澈修葺了专门祈福供奉的庙宇。
没人在意沈殊和杜黎吃了多少苦,有没有立功。
他们似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无声无息的继续归于皇城,归于深宫。
而正如沈云见所料,三月过后,北方回暖,北越新君主果断踏破了两国之间的防线。
沈云见命杜黎出了征。
在大历节节败退之时,宁澈亲自赶往边境,不出月余,便将北越新君主的人头斩于马下,并亲自抓住了通敌卖国的叛徒杜黎。
杜黎被押于囚车,与将士们一起回了京。
刑部于三日后,查出杜黎与七殿下沈殊之间的来往信件。
沈殊被判于同谋。
七日后,杜黎在城门外当街车裂。
叛国乃诛九族的大罪,但摄政王却感念杜老国公一生操劳,看在他们不知情的份上,饶了杜家其余人的命,只褫了爵位,将其贬为庶民。
沈殊乃叛国同谋,被断了四肢,做成人彘,送往了国公府久居。
沈云见并未去观刑,血呼刺啦,倒人胃口。
他骑在宁澈肩膀上,收到了来自037的任务完成通知。
沈云见低头,捧着宁澈的脸,倒着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
“夫君,你真好。”
沈云见和宁澈的事,瞒不了一辈子。
在宁澈以各种雷霆手段肃清了朝堂中图谋不轨的各类人马后,两人便不再背着人偷偷来往了。
沈云见明目张胆地日日在昭阳殿留宿,东宫也几乎成了摆设。
这倒并非是因为东宫不好,而是因为昭阳殿中那温泉池子,颇得沈云见偏爱。
起初也有御史当众弹劾沈云见和宁澈是违逆阴阳,倒反天罡,但宁澈却只当看不见听不着。
倒是沈云见,被皇帝叫去谈了次话。
接二连三没了几个儿子,饶是皇帝再无情,也有许多时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眉目间暮气沉沉,明明年纪不算太大,却已有老态龙钟之意。
他倚在御书房的软榻上,看着坐在一边安静喝茶的沈云见:
“你觉得,宁澈的羽翼,会护得了你一生吗?”
沈云见不答反问:“父皇觉得呢?”
皇帝直言:
“皇权之中哪有真情,你若是女儿身,托付于他便也罢了,但你是男子,是太子,是大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望着沈云见,有些痛心疾首:
“皇儿啊,纵使你借着那宁澈的手坐稳了这皇位,这江山,真就是你的了吗?你这是要走朕的老路啊。”
沈云见看着皇帝:
“父皇,您痛苦吗?不甘吗?”
皇帝不言语。
沈云见却知道,他一定是痛苦的。
“您的痛苦不甘来自于您自己的不满足,您想要把持朝政坐拥江山,却做了一辈子傀儡,但儿臣不一样。”
“儿臣不在意这江山,也不在意权势,儿臣只在意宁澈。”
皇帝端起茶盏,抿了口微凉的茶水:
“若是宁澈想谋权篡位呢?若是他改了朝换了代,让这大历成了他宁家的大历呢?”
“若是他终有一天厌恶了你,娶妃纳妾,充盈后宫,将你弃之敝履不算,还要视你为眼中钉呢?”
没人比沈云见更了解宁澈。
宁澈若是想谋权篡位,那沈云见便乐得双手奉上,男人么,有野心很正常,两口子之间,一人选择了当咸鱼,那另一人便努力上进些,也没什么不妥。
但若是宁澈敢娶妃纳妾,充盈后宫,沈云见发誓,他必砍了宁澈的兄弟,剁碎了给他那些妻妾包饺子吃。
但这些话,沈云见没必要再与皇帝说。
他只放下了茶盏,看了眼窗外,等在不远处准备接他回昭阳殿用午膳的宁澈,对皇帝道:
“那便轮不到父皇您来操心了。”
说罢,他站起身,对皇帝施礼:
“摄政王在门外等着儿臣,儿臣先行告退。”
有此担忧的人,不止皇帝,还有皇后。
而有此期盼的人,朝堂之上更是数不胜数。
只可惜,他们的期盼注定会落空。
三年后,皇帝病逝。
在众人都等着宁澈寻个由头直接颠覆了这大历的皇权之时。
沈云见顺利登基,继位大典由宁澈亲自操办。
五年后,众人都等着新皇立后,选秀封妃,充盈后宫时。
沈云见却连夜下了道圣旨,直接将摄政王纳入了后宫,立为了大历建朝以来第一任男皇后。
并大肆宣扬,皇后善妒,皇帝惧内,若谁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是死是活,沈云见是管不得的。
反正宁澈醋劲儿大得很,一个不乐意,将人五马分尸了,沈云见也是一声都不敢吭的。
当朝谁人不知宁澈是什么性子。
更没人想平白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还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众臣子老实。
沈云见上辈子潇洒自在惯了,这一辈子被囚在深宫之中,日日被国事琐事所困。
那把多少人拼死拼活都没能坐上的龙椅,沈云见在继位的第二十个年头,彻底是坐不住了。
他发誓,从没见过如此无趣的职业。
宁澈见沈云见开始郁郁寡欢,知晓他是飞鸟被囚于一方天地还要被迫处理政务疲惫厌倦的狠了。
便开始着手将权利下放出去,在沈云见继位的第二十二年,帮他将皇位传给了尚在壮年的十三王爷。
自此两人便从京都皇城中销声匿迹。
在宁澈古稀那年,沈云见也陪着他一起白了发丝。
他推着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宁澈上了趟山,山不高,却恰好可以看见几十年前修葺在另一座山头上的祈阳庙。
阳之一字取的是昭阳殿的阳。
那是南方的百姓为宁澈修的祈福庙。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香火之气隔着百米之遥都能看得出的旺盛。
这一瞬间,当年在灵药山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宁澈的眼前。
他握住沈云见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轻声道:
“世人求佛拜神,求今生平安富贵,来世有情之人还能再得以相见,也不知能否应验。”
沈云见低头看着宁澈:“你偷偷求过吗?”
宁澈摇头:
“求人不如求己,何况你就在我身边,我这一生也算是别无所求了。”
沈云见走到宁澈面前,半蹲下来,将脸颊贴在他膝盖上:
“那来世呢?可还愿再与我相见?”
宁澈伸手,苍老的指尖穿过沈云见苍白的发丝:
“求之不得,阿见,若你真能通晓阴阳之术,可愿帮我一回?”
沈云见已经在宁澈的话里感受到了分别的前兆,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觉得喉咙干涩发紧,胸口憋闷说不出话来,只艰难地点了点头。
宁澈沉默了许久,在眼前的山川河流开始逐渐失去焦距变得模糊时,才道:
“来生,你要平安康健,日日欢喜。”
沈云见喉头哽了哽,问:“只有我吗?那你呢?”
又是许久,宁澈开口,声音飘摇,响在沈云见耳边,又消散于山川世间:
“愿我,还能许你富贵安康,衣食无忧.......”
沈云见红了眼眶,再抬头时,已然恢复年轻时的模样。
他亲手将宁澈葬于桃花林,风吹起时,迎着漫山遍野飞舞的桃花,对037道:
【走吧。】
.........
“阿见,醒醒,别睡了。”
一道女声在沈云见耳边响起。
沈云见还处于灵魂挤压的眩晕状态中,感觉到有人伸手轻轻推了推自己,他才缓缓睁开眼,左耳嗡嗡地有些刺痛。
他抬手摘掉了左耳上那只并没在工作的降噪耳机,揉了揉自己的耳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飞机上。
商务舱,不算太寒酸,腿上盖了张毯子,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沈云见缓了许久,那阵令人心悸的眩晕感才逐渐褪去。
他偏头看向刚刚推搡他的女人,长卷发,戴着无框眼镜,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漠:
“怎么了?”
那女人打开手机页面,对着沈云见晃了晃:“还有二十分钟落地,没时间回去了,我们得直接过去。”
沈云见深吸了口气,抬手搓了把脸,召唤:【037】
第105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
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从沈云见脑海闪过,冰冷的电子女声跟着响起: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过够了封建统治社会要么干什么都不方便,要想方便就得雇佣下人的无趣生活,沈云见终于再次回到了他接受度更高的时代。
原主幼时家境富裕,家里住别墅,开豪车,沈父开了两家大型商务会所,赶上风气最不好的时间,捞了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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