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在哪里?”曹丕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就见一白衣飘飘鹤发童颜之人快步走进了屋中,屋中近乎所有人立刻就认出,此人正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华佗。
这时,曹丕这才缓缓道:“丕去宫中的途中刚好遇见了夕雾姑娘和华神医,就未去宫中,而是直接请神医来府上为冲弟诊治了。”
华佗坐到曹冲塌边,为曹冲把了片刻脉,而后立刻招手让仆人拿来纸笔,将方子写下:“是绞肠痧,服下棱术汤,配上大黄丸,连服用三日,再休养几天就没事了。”说完,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方才起站在一旁身体微微发抖的齐大夫,“绞肠痧一病,虽然不容易医治,但确诊却是很容易的。你身为医者,竟这么久都没诊出来吗?”
“我……我……”本来在华佗出现的一刻,齐大夫已紧张到了极致,又被华佗这么不留情面的一问,身体抖如筛子,在场之人哪还不明白这是这么回事。
正当卞夫人要下令让侍卫将齐大夫带下去时,齐大夫突然对曹丕高喊道,“二公子,老夫有负你的重托啊!”
说完,他竟从袖间掏出一把短匕,往脖上一抹,气绝身亡。
血腥之气瞬间布满整个屋子,哪怕在齐大夫的尸体被拖下去后,仍然经久未散,连同齐大夫自杀前最后那句话,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又没有人敢真正将它说出来。这时,恰巧仆人将熬好的药送了进来,华佗将曹冲幼小的身体扶起,将药递到他唇边。曹冲也十分坚强,哪怕仍旧痛得厉害,但还是拼命忍着,将药一勺一勺喝了下去。
华佗妙手回春的医术自是不必怀疑。一服药喝下去,曹冲逐渐平静了下来,最后陷入了沉睡之中。
“环夫人,你先在这里照顾冲儿吧。也烦请华神医在府中多留几日,等冲儿病好了,丞相府定有重谢。”顿了顿,卞夫人又郑重道,“放心,此时来龙去脉,我一定会查个清楚,不让冲儿白受这苦。
丕儿、彰儿,你们随我来。”
曹丕曹彰低应了声,而后随卞夫人走出了屋门。
一路上,卞夫人走在前面,曹丕和曹彰则不远亦不近的拉在后面,二人皆是面色沉沉,怀有心事。
曹彰的性格是憋不住话的。走到半道上,他就忍不住,用刚好让曹丕听见而卞夫人听不见的声音,悄声问曹丕道:“二哥,不会真的是你……”
“不可能是二哥!”
“植弟你从哪冒出来的!吓死我了!”曹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这一插话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以一敌百都未曾变色的曹彰都被吓得胸口发震,半响才缓过来。
这么大动静,走在前方的卞夫人自然是听到了。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三个儿子,平静道:“既然植儿回来了,那就一起来吧。”
“是,母亲。”曹植笑嘻嘻的回了声,而后跟着曹丕和曹彰一起向前走去。
曹彰渐渐回过神来,继续提起刚才的话题:“植弟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与曹丕曹植一母同胞,感情最深,所以哪怕当着曹丕的面,曹彰也问的没有什么忌讳的地方。
曹植挑眉道:“这很明显嘛。若是二哥动的手,那为什么二哥还会将华佗带回来救冲弟呢。再说了,那个齐大夫若真是二哥的人,怎么会还刻意在死前喊那么一声,这不是故意要暴露身份吗?二哥做事才不会如此马虎呢。”说完,曹植眉眼弯弯看向曹丕,眸中盈满了对赞美的期待,“二哥,植说得对不对啊。”
“嗯。”然而,一直微低着头的曹丕并没有看到曹植的双眸。他随意应了声,明显心不在焉。
正如曹植所说,就算他真的要谋害曹冲,也不会选齐大夫那么愚蠢的人,更不会将华佗带回来,单凭这两点,在其他人眼中,他的嫌疑应该已经洗清了不少。
可,若不是他,而是那他手下的人……
脑海中顿时掠过那双如野狼般狭长冰冷的眸子,曹丕神情愈发暗了下去。
最好,不要又是那人搞得把戏,否则
第117章 第117章
“否则什么?”司马懿手中捧着书简,漫不经心的抬眸瞟了一眼可称得上是怒发冲冠的曹丕,“若是懿动的手,二公子就要杀了懿?”
司马懿这漫不经心的样子更进一步激怒了曹丕。他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司马懿手中的竹简,往旁边用力一扔。竹简撞到墙上猛地发出巨响:“司马懿,究竟是不是你害得冲弟?!”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司马懿抬头嗤笑回道,“曹操对曹冲的偏爱,许都邺城,谁不是心知肚明?所有心怀异心又没多大胆子的人,都会打曹冲的心思。”
“所以”曹丕目色更深,比无月之夜还要暗沉,“你也可以是打冲弟心思那群人的一员?”
曹丕的话愈发的不顺耳起来。司马懿终于也沉下脸色,皱眉道:“你今天究竟来这儿发什么疯?”
“究竟是谁在发疯?”曹丕的声音仿佛结了冰,“你明知道众多兄弟中父亲最喜爱冲弟,也知道父亲去向不明,许都事务由我处理。现在冲弟出了事,我就成了最有嫌疑的那个人!你现在动手,是想害死我吗?!”
“你果然是疯了。”司马懿亦是字字如冰,“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于你不利。懿是你的幕僚,难道还要帮其他人害你不成?”
“不是其他人。”曹丕突然平静下来,他盯着司马懿,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商人无情,你会帮得永远只有你自己。
让丕被人怀疑谋害幼弟,名声受损,又特意用齐大夫那么愚蠢的人不至于陷丕于死地。只有这样,丕才会继续倚重你,信任你,你就可以把丕玩弄于股掌之中!”
“啪”的一声,司马懿拍案而起,满面怒色:“好啊!既然二公子已经笃定了是懿干的,那就直接把懿绑了,将来好向曹丞相交代!”
“你果然还是承认了。”曹丕冷笑道,“你是我的幕僚,把你交出去,谁都会认为是我授意你的。那些显而易见的破绽,全成了我故意留下,掩人耳目。你明知道……无论如何,丕都得把你保下来。”
“既是如此,”司马懿脸上的怒色在曹丕说话时已陡然褪去,他缓缓坐回原处,又恢复了曹丕刚进来时那副悠哉的模样,“那二公子何必再来指责懿?”
“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迟早有一天”
“嗯?”
四目相对,曹丕瞪着司马懿,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又硬忍了下来。僵持片刻后,曹丕气得唰得一甩袖,转身离开。
“二公子走好不送。”
“司马懿和曹丕吵翻了?”听安插在曹丕院子里的仆人禀报完,杨修乐了,“修以前一直以为司马懿就是个冷情的怪人,没想到被曹丕指责几句就恼羞成怒到连解释都忘了。真是天助四公子啊。”
恰巧此时也来找曹植的丁仪,听到杨修的话,皱眉问道:“难道齐大夫不是司马懿安排的?”
“当然不是。”杨修一边挥手让仆人退下,一边说道,“司马懿和曹丕再不和,也不可能用齐大夫这种蠢人来逼迫曹丕。更何况,曹冲非嫡出非长子,环夫人也不是个有心计的,立嗣之争,曹冲根本不足为虑。”
“那……这就怪了。”丁仪抱手支着下巴思考道,“除了司马懿,收买齐大夫的还能是谁呢?”
“还能是谁呢?自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丁仪诧异的看向杨修,“那曹冲的绞肠痧”
“那个与修可没有关系。”杨修笑道。他俊秀的面容上,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唇角轻微的弧度透出胸有成竹的自信,“不,其实还有一些关系。修知道有人要谋害曹冲,但修没有阻止,而是让齐大夫再推波助澜了一把。可惜阿可惜,曹丕的运气出乎了修的预料,居然让他遇见了华佗,救了曹冲,结果他的嫌疑反而变小了。”
不过,如果能就此事离间了司马懿与曹丕的关系,损失一个齐大夫,也是值了。
丁仪深深看着杨修。同是心向曹植的人,他素是不喜杨修这自视甚高的模样,好像所有人都比不上他聪明一般。但又想到杨修竟能提前知道有人要谋害曹冲,还让齐大夫宁可自杀都没有将他出卖,不由又觉得杨修此人在傲气凌人的外表之下,城府同样深不可测。又是厌恶,又是警惕,丁仪对杨修满心忌惮,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混杂上难以道明的情绪:
“那……要对曹冲下手的,究竟是谁?”
“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杨修笑得高深莫测,但显而易见,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就是些垂死挣扎的人而已,不值得你我费心。当下我们要做的,还是趁曹丞相不在的时候,再推四公子一把。”
丁仪回想起曹植之前与他们郑重其事说过的话,摇摇头:“四公子怕是不愿。”
“四公子年少,愿与不愿,就要看你我的本事了。”杨修话音刚落,就看见曹植从远处走来。他扬唇一笑,与丁仪一同向曹植躬身行礼。
“方才仆人来报之事,暂不要与四公子谈起。”
等事情定了,四公子不愿,为了大局,也必要愿了。
然而,得了消息急忙跑去禀报的仆人不知道,曹丕在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院角等了会儿,又折了回去。
“二公子又是来为小公子打抱不平的?”听到门响,重新拿起一卷竹简的司马懿头也不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