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甚好!”燕奇满目惊喜,也顾不得自己过于激动的反应会不会给他人带来不好的想法,比如唯利是图。
“如此我便放心了。”
突然,不待燕奇说什么,清脆的铃铛声阵阵作响,苏晟语抬起左手,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手腕上。
纤细皓白的手腕上系了根红线,线上串了个金色的铃铛,弹珠大小,华美精致。
燕奇眼睛都看直了,不自觉的吞咽,声音不算小听上却像是被铃声遮盖住了。他心虚的小心打量苏晟语的表情,见他面色无异叹了口气,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苏晟语:“师尊找我,先行一步,有空再聚。”
说完,便御剑而去。
燕奇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被丢下也不失落,只觉得心里像掺了蜜一样,甜甜的。
可怜他日后便会发现,那蜜虽甜,却是剧毒入骨。
苏晟语缓步迈入殿内,男人背对着他,背脊挺直。
他照规矩作揖行礼,“拜见师尊。”
“恩。”莫凡沉声答应,“过来坐下。”
苏晟语依言而行,“不知师尊有什么要紧事,竟动用了千思铃。”
千思铃,就是拴在苏晟语左手腕上的金铃,生而一对,都具有防御功能,且持铃者可以通过千思铃得知彼此的位置,还可以将灵力灌入铃中召唤对方,是不可多得的辅助灵器,属上品。
莫凡正低头看剑,“你方才很忙?”
苏晟语愣了下,“并未。”
“在做很重要的事,见很重要人?”
“没有。”
苏晟语很疑惑,却见莫凡状似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眯了下眼,一道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也没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莫凡:“近日雾缘山脉上灵气动荡,应有异宝出世,你已是金丹后期修为,闭门造车益处不大,明日便启程前往历练。”
“切记,宝物法器乃外力,无需因小失大,毁了自身大道。”
苏晟语神情诚恳道:“多谢师尊教诲,徒儿必当谨记。”
莫凡:“去吧。”
“徒儿告退。”
莫凡抬起头,望向窗外的辽阔天空,目光沉沉。
大雾遮缘,云端初现。
修'真'界要变天了。
苏晟语仰头,看着灵气浓郁得仿佛被浓雾笼罩的雾缘山脉,面色沉静。
这个世界本是覃戈当初给他的,带有黑色彼岸花标识的未完成的最后一个世界,也是与原世界最相似的世界。他当初专门留着,就是想等时机到了,通过时空媒介,也就是那种印着黑色彼岸花的纸,定位来到这里疗伤,不至于迷失在时空乱流中。
既然用那张纸当了媒介,便要完成规定的任务,相当于等价交换。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的处境。
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总是以灵体进入那人造好的壳子,但现在他已经正大光明的把和善的面具撕碎,用自己的身'体进入了这个世界,自然不可能再跟着他人的步调走。
任务要做,伤要养,敌人要防。
整理好思绪,苏晟语一步步踏入雾缘山脉,他的身影很快就变得影影绰绰,直至消失不见。
半响,一阵窸窣,从大树后面窜出来三个人,看衣服配饰,像是符门弟子。
“岳师兄,方才那人身着凌云宗亲传弟子服饰,年纪又小,莫不是最近在修'真'界出尽风头的苏晟语?”长相俏丽的女子整了整衣襟,语气嘲讽,“传得再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个金丹后期。”
她口中的岳师兄皱眉,面露不悦,“是个金丹后期,却是个十八岁的领悟了剑意的金丹后期。”
现今修'真'界灵气浓度大不如从前,早不是话本里大能遍地走的时代。像雾缘山脉这样灵气充盈的地界不是没有,只是那些地方灵气虽多,却很狂躁,稍微吸收一点就能感到灼烧般的疼痛,对经脉伤害也大,除了那些天赋异禀或精神力极为坚韧的人,根本没有人敢在那些地方修炼。
况且,就算你忍下了痛,修复经脉的灵药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现如今能修炼到元婴已是一方俊杰,是可以镇守山门的存在,更遑论悟出剑意,纵观整个修'真'界也不过凤毛麟角。
关键是,苏晟语给莫凡报的岁数还很年轻。
小小年纪,成就斐然,称得上才惊艳艳。
至于苏晟语为什么要说自己十八岁。
老妖怪的心思大家都别猜,猜也猜不到…
女子被直白的现实噎住了,面色难看。
站在一旁,一直默默减弱自己存在感的中年大叔见气氛不对,忙出来充当和事佬。
“想必余师妹也是因为我门与凌云宗不对付,对凌云宗的人看不顺眼才这么说,没别的意思。”
符门重符纸阵法这种身外修行,而凌云宗重剑修、灵修这种修士自身的修行磨砺。两个宗派理念不和,早些年还因为灵宝秘境起过争执,每每都是凌云宗得胜,再怎么心态平和的人都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符门的人,从宗主到杂役,在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小心眼,和凌云宗关系不好也很正常。
岳风板着张常年冰山脸,冷冰冰的姿态里隐隐透着傲居。
“师尊命我等来雾缘,不是与人争斗的。”
余梦看不惯岳风这幅高人一等的样子。
傲什么傲?
金丹中期又怎样?
还不是我爹门下的一条狗!
叫往哪爬往哪爬!
她不屑的冷哼一声,上挑的眼角含着养尊处优的骄纵感,抬脚大步往前走。
岳风面色更冷了,但还是随那个中年大叔跟了上去。
余梦看不上岳风,岳风也看不上余梦。
在岳风眼中,余梦就是个仗着自己有个当宗主的爹,成天刁蛮任性横行霸道的草包,浑身上下只有张脸还勉强能看。
偏偏余梦的爹余笑廉很看好岳风,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天赋上佳日后定有大作为,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把自己的女儿和徒弟凑做一对算了。
所以,这两个互不待见的人常常被迫绑在一起行动,虽然面上还是有礼有节的称呼师兄妹,但每次都是出没有硝烟的大战,全靠余笑廉安排的李西这个稳重中庸的中年大叔从中调节,才没有真打起来。
可压抑久了,终是要爆发的。
只是差一丁点儿火星子罢了。
苏晟语随意的闭目躺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
那树年岁很大了,树干繁多却粗'壮,错杂在一起,像编了张床。
浓郁的灵气缓慢却稳定的朝他涌来,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小漩涡,仿佛一条蜿蜒的闪着莹莹光亮的丝带,美得出奇。
感知到异常,前来查看的拂尘子一来便看到的是这样的美景。
但他只是眼神波动一瞬,依旧面无表情,冷静而自持。
拂尘子见男子仍沉浸在忘我的修炼中,没有出手打断。他撩了下衣袍,盘腿坐到树下的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有条不紊的修炼起来。
修炼不知时光流逝,待苏晟语结束已是两天后。
他稍稍坐直身体,食指点点红唇,绕有兴致的打量着树下坐在的人。
他当然知道拂尘子的到来,但何时理会就看他的心情了。
现在他已修炼至金丹巅峰,离元婴只一线只差。
修为提升,高兴了,才有心思来跟人绕圈子。
苏晟语可没有拂尘子的君子做法,也不打算效仿,“喂,树下的,你找我所谓事?”
没事怎会委屈自己在树下等着。
拂尘子退出修炼,没生气,至少从脸上完全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拂尘子,云灵宫掌门。”
苏晟语愣了下,然后突然意识到他是在自报家门,“苏晟语,凌云宗弟子。”
拂尘子:“你为何可以在雾缘山脉吸收大量的灵气修炼。”
语气平铺直叙,听起来一点不像是在问问题。
对于他的冷淡苏晟语早有准备,见怪不怪,“天赋异禀。”
拂尘子了然般的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可是为灵宝而来。”
苏晟语摇头,眉眼含笑,像是带着撩人的情'愫,“苏某到此,只为一人。”
美色当前,拂尘子毫无反应。
要不是听见你心跳慢了一拍,我也是信了。
苏晟语挑眉,单手支撑,漂亮又潇洒的从树上跃下。
他慢慢的走到拂尘子面前,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男人的脸颊,凑近,低声道:“原先不知所觅之人何在,没想到,转眼就见到仙人。”
“掌门风姿绰约,苏某心许之。”
作者有话说
许久不见的小剧场:
part1:
苏晟语:十八岁好啊,很久很久以前我十八岁的时候……(老年人式怀念.jpg)
part2:
苏晟语:为什么不是云灵宫宫主?
拂尘子:……
苏晟语:其实宫主比掌门好听。这样吧,我叫声你听听。公主,你好啊^_^
拂尘子:……(一脸冷漠.jpg)
PS:求收藏啊!
从小到大,从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从没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拂尘子目光冷凝的看着苏晟语,面皮紧绷,严肃到冰点的神色,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下一刻是否会直接出手,杀了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但身处这场暴风雪中心的苏晟语却一清二楚,这人只是没想到他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有些呆住了而已。
这样看来,竟还有些反差萌。
苏晟语笑笑,后退几步,倚到树干上,一举一动间无端的流露出些许痞气,配上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眸,直叫人脸红心跳。
“先前苏某说的是玩笑话,望掌门原谅在下的无礼。”赔礼的话说得漂亮,但赔礼的人看上去却没有半点诚意。
拂尘子本就没想跟一个小辈计较这些,顺着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苏晟语:“方才掌门所言不错,在下奉师命前来,为的就是即将出世的灵宝。”
拂尘子了然,“若是只为灵宝,你即可离去。”怕苏晟语不明白,他又加了句:“你如今才金丹巅峰,路还很长。”
“呵,掌门何出此言?”
“天地灵宝不过身外物,吾等修身炼心求道,何必用一个结果束缚自己?”
“想要便去争,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谈什么飞升,渡什么雷劫!”
苏晟语微微抬起下巴,半睁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但正被注视着的拂尘子看见了,那双琥珀色眼眸中尽是压抑的兴奋与疯狂,就像有一团殷红的火焰,正在无边的夜色里熊熊燃烧。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陡然加快!
只一个眼神,就让他冷了多年的血液开始沸腾!
“你……”拂尘子伸出右手按在心脏上,想要借此抚平这突如其来的躁动。
他从未经历过这么激烈的情绪,就连当初在云顶山以一敌百的时候也只是略微兴奋,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晟语把拂尘子的反应尽收眼底,半点不意外。拂尘子这个人就像天底下最冷最'硬的玄冰,从内到外,想要得到这种人的感情,只有把自己变成一团蔑视万物的火,才能融化他坚不可摧的心防。
而你的报酬,将是他整个世界里的独一无二。
苏晟语直起身,掸落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敛下所有锋芒,温声说道:“多谢掌门提醒,苏某自当小心,告辞。”
拂尘子抬手想要留住苏晟语,却停在半空中,一点点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崩起,极度的忍耐着什么。
良久,他收回手,背负而立,“玄一。”
一名浑身都藏在黑布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瞬间出现在拂尘子身后,恭敬的单膝跪地。
“两天,我要苏晟语的所有信息。”
“是。”男声沙哑,像来时一样,离去得悄无声息。
苏晟语追寻着动荡的灵力,抽丝剥茧,一路向着驳杂灵力的中央前进。
他走得不紧不慢,途中遇见了不少其它势力的人,远远的大致打量下那些人的底细后,便毫不犹豫的换道走,半点不想和其他人碰上。
“岳风!你欺人太甚!”拔高音调的女声尖锐得刺耳。
苏晟语停下脚步,勾起抹绕有趣味的笑。这不是之前的那三只小老鼠吗?还真是有缘。
眼波轮转,转瞬间便做好了打算。
符门和凌云宗相看两厌,但不得不承认两方皆有独到之处,符门虽不重'肉'身上的修炼,但一手阵法符简却依旧不容他人小觑。换句话说,若用好了,这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余梦真是被岳风气急了,那点面上的礼节统统不顾,她高声斥道:“我不过是见这人鬼鬼祟祟的尾随我们,出手教训罢了,你竟说我心肠狠毒、道心不稳,你安的什么心?别不是看这贱'人张了张狐'精相,心生龌龊了吧!”
修身炼心,道心对一个修'真者是很重要,说人道心不稳就如同说他再无寸进,渴求大道的人都会不悦。
岳风没出声与余梦争辩,但他浑身喷涌而出的戾气全化作杀意,伴着汹涌的灵气朝余梦碾去!
岳风已是金丹中期,余梦堪堪筑基哪是他的对手?她立马拿出余笑廉给的法宝,喊道:“李西!还不快来帮我!”
原本在一旁看守贼人的李西见状赶忙跑到云梦身边助她,要是余梦在外出了事,他肯定会被宗主挫骨扬灰!
照理讲,李西是金丹前期,余梦拿出的法器又是上品灵气,两人联手,不可能连岳风发怒时随意的一击都扛不住。事实上,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人预料到会真出事。
所以当余梦和李西一同被击飞,了断生机的前一秒还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们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
岳风本人也很惊讶,他只想教训下余梦的出言不逊,绝没有真下杀手。但悲剧已经注定。
岳风沉默的站了会儿,浑身僵硬,许久,他迈开脚步走到在场旁观了全程的女子面前。
他刚取下封口的棉布,女子便哭喊起来:“阁下,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吧,我决对会把嘴闭得死死的!”
岳风晃了下神,再度开口时,嗓音沙哑,“你倒是提醒了我。”
寒刃闪过,鲜血喷洒了他一身,衬着冰冷的面容,仿佛藏身在黑暗里的魔鬼,扭曲残酷。
“没想到符门的人还会用匕首。”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令他瞳孔骤缩。
惊惧一下子化作寒意,攀上他的五脏六腑。
他僵硬的转过头,意外的看着来人熟悉又陌生的脸。
苏晟语。
“你,想做什么。”岳风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带着牙齿也哒哒作响,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残杀同门,灭口道友。
他完了。
“这么害怕?”那人像是不解的皱起眉,随后勾出大大的笑容,“不就是杀了几个人嘛。”
岳风渐渐睁大双眼,像是看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苏晟语走到岳风面前,俯身挑起他的下巴,琥珀色的眼瞳里有浅淡的金光缓缓流转,“这个世界本就强者为尊,杀几个忤逆的人,何错之有?”
“但是……”岳风紧盯着眼前艳丽的容颜,声音干涩。
“你是怕余笑廉找你麻烦?”苏晟语松开手,直起腰身。
他举高临下的看着岳风,恍若云端之上的神明,触手难及。
岳风认真的看着,不由得便有些痴了。
苏晟语挑眉,笑得肆意又狂妄。他启唇,只说了一句话。
岳风听见了。
——“那就,杀了他。”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云灵宫。
大气磅礴、精妙绝伦的宫殿坐落于山巅,云雾缭绕,仿佛天上的仙宫,修建在浮云之上。
苏晟语手执黑子,拂尘子手持白子,正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搏杀。
“我输了。”拂尘子把指间夹着的棋子扔回棋盒,面色平静,半点不在乎输赢。
苏晟语佯装不悦,“不过半子。”
拂尘子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似专心的研究着棋盘,语气淡漠:“是你让我。”
苏晟语笑了,摊手无奈的耸耸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虽不用低头,但总不能让主人家太难堪。
棋这东西,苏晟语几乎活了多久便下了多久,与他博弈的不是成名大家,便是举世奇才,拂尘子这区区百年眼界谋略,着实不能让他全力一战。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和拂尘子下棋?
葱嫩的指尖敲敲桌面,苏晟语勾唇,像春日的细雨,缠绵温柔。
“你把我拐来,只是为了陪你下棋?”
没错苏晟语就是被拐来的,试想十几名分神期的高手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一边说“掌门有令,邀苏道友云灵一叙”,一边凶神恶煞的看着你,大有你不去我们就把你打包带走的意思。你能不答应吗?